害怕着一时山珍海味吃多了,白菜萝卜一时觉得新鲜,奈不住长久。
逃避着不可避免的分别,人生到头来结果都是一个死,没有人比我看得更开,奈何桥上一碗孟婆汤,前尘往事什么海誓山盟通通成过往云烟,谁又还记得谁。与其到头来再失去争不如从未开始过。
这一辈子一直在求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可生活其实就是一出剧,不是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么。平淡的那也叫生活剧。在小王爷的壳子里看戏,看得久了就会心痒,想着要不要自己也上台唱上一把。
可其实不知道,在想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入戏了。
"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裴其宣和苏衍之也替你做出了最好的选择。"皇帝说道。
"来来,现在可要好好喝,不醉不归。"
马小东也展眉,举起酒坛和康王皇帝拼起酒来。好久没喝的这么畅快了。
一夜饮酒到天明,等马小东醒过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了。
糟了!马小东顾不上梳洗,向城门跑去。今天是符卿书出征北疆的日子,他必须到那里去,他必须在那里!
等马小东匆匆赶到城门口,城门口空空如也,连军队的影子也看不见。守城的士兵有认识他的,好心告诉他,符卿书早在两个时辰前就离开了。马小东恨得牙痒痒,昨晚喝这么多干什么!失魂落魄地走回泰王府,不多时,康王来了。
"十二,我一醒来就听说......三哥对不起你。"
马小东摇摇头,只是拉着康王的衣袖说:"怎么办......卿书见我没去送他,一定以为我选了其宣和衍之。怎么办......"
康王拍拍马小东,安慰道:"等他回来你再和他说清楚。有道是小别胜新婚嘛。"
"对,等他回来,等他从北疆回来......"
"没错,你可以去求皇兄,让你家卿书早日返京。"
马小东天天翘首以盼,但北疆战事吃紧,第二年春天才又回来。
北疆。
来北疆的第一天叶倾城就对他说:他们之间必须有个了结。在他有生之年,只要对手是符卿书,结果都出乎他的把握之外。这种情况和感觉他很不喜欢。所以,不管谁生谁死,他们必须有个结果。
所以,这一场战事是前所未有的艰辛。大家都尽全力来拼搏,非生即死。除了生存,什么都没法想。
什么都没法想......很好、非常好。
即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即使是早就猜到的结果,可还是没有坚强到自己以为的那样坚强啊。
临行时,城门口,自己又是在期待什么啊。
明明就是自己都不信的,但,马上翘首回望直到再也看不清城墙又是在盼什么。
明知他就是那样的性子,谁也放不下的,又为何苦苦逼他。其实最主要的是在逼自己,在赌一次,以自己的所有。
果然......他还是输了啊。自嘲地掀了掀嘴角。
华英雄掀开帐帘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表情。他的脚下一顿,符卿书立刻回过神来敛容问道:"华先锋,何事?"
"禀将军,敌军发来战帖。要......要求与您单打独斗。"华英雄呈上战帖又急急道:"将军您根本不必理会。凭我们的兵力未必就会输了他们。"
符卿书看了看战帖,还是一个孩子啊,拍拍华英雄的肩道:"这不单是个人荣辱的问题。此战我非应不可,这是身为一个将军的义务。英雄,你要好好记着。做将军和做江湖大侠不同,不能依自己的喜好来行事。我们的肩上担的是所有自愿跟随我们出身入死的将士的信任,负着的是一个国家。"
华英雄用力地点点头,看着符卿书换上铠甲准备出战。
"将军,我来帮你。"符卿书点点头,递过盔甲。
华英雄系着盔甲,犹豫地说道:"将军你和......王爷的事......"
"我可不是因为他才升你做先锋的。"华英雄还没说完,就被符卿书给岔开了。
"好了,出去吧。"符卿书不等华英雄再开口先走了出去。
华英雄叹了一口气。在符卿书的麾下有一年多了,如果说刚开始还不服气符卿书小小年纪仗着家里的背景当上了将军,那么现在,可以说是心服口服了吧。这一年多,他亲眼所见,符卿书身为一个最好的将军的一言一行。军中没有人不佩服的。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黄飞虎告诉他,其实符卿书才是真正的飞天蝙蝠。
刚知道王爷和他的关系的时候真是吓了一跳呢,觉得王爷其实就该对苏大哥一个人好的。毕竟,他是第一个认识苏大哥的,苏大哥这么好的一个人。后来想明白了,符将军也好,裴公子也好,谁让王爷都喜欢呢。可这回,符将军硬是逼着王爷要挑出一个最喜欢的......唉......其实,选谁都好像不太好啊......算了,反正这是王爷的事,我愁什么......
符卿书来到阵前,叶倾城已经披甲以待。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擅动!违者,按军规处置。"符卿书撂完话驱马向前。"此战谁若是胜了,谁就退兵。"
"好,一言为定!"叶倾城与符卿书击掌盟誓。掌声在空旷的战场上回响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交上手符卿书才知道,原来叶倾城在前几次交锋里都隐藏了实力。一剑挥来,符卿书也挥起‘龛'相迎,两剑碰撞出激烈的火花。震得符卿书的手臂发麻,再也不敢轻敌,运起所有的内力。劲风呼啸,符卿书也没让叶倾城讨了什么便宜。
他们一直打到了黑夜降临,军士们点了伙把。符卿书晃过叶倾城刺过来的一剑,同时也反递回去一剑。剑尖在叶倾城身上又多划了道口子,但伤口并不深。符卿书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只怕身上的伤口并不比他的少,而且内力渐竭,至多只能再走个三十招,看叶倾城那厢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叶倾城把剑从右手换到左手,右手运起掌力向符卿书攻来。掌风到处,分筋裂帛。符卿书心下大骇,想不到叶倾城最擅长的竟是掌法。
一掌击中胸口,符卿书一口血喷出,染红了衣襟,连叶倾城的衣服也被溅上了。
"将军!""符将军!"
身后发出不同程度的惊呼。华英雄甚至想冲上来。不,他还是冲上来了,扶起地上的符卿书。一张小脸闪过各种情绪,道:"将军,我们走!"
"慢着。我们还没打完。"叶倾城出声阻拦。
"谁管你!要是符将军有事,我们定不会放过你!"华英雄愤然道。
"英雄,我再教你一条,身为将军,首要的就是不能当逃兵!记下了?"
"可现在......"
符卿书推开华英雄向叶倾城走去。
"将军,你再打下去会......还有人在等着你回去啊!"
符卿书停下脚步遥望京城,太阳已下山,只有最后那么一星的光,什么也看不到。低头一笑,京城啊,回不回去又怎样?还有回去的理由么,又是否真有人在等我回去?
华英雄看见那个笑容后悔的恨不得煽自己两巴掌。喏嗫着叫道:"将军......"
符卿书好似没有听到,走到了叶倾城面前,放开按在胸口的手,擦擦嘴角的血迹,微微一笑,似乎云淡风清。倒是叶倾城拧眉站在那儿,似乎犹豫了。
"王爷,这不是你一直在等的吗。不死不休呀。"
叶倾城点点头:"不错,不死不休。"
叶倾城挥掌打来,却并没有使上全力的样子。可是,符卿书想躲也躲不了,刚才那一掌令心脉受措,想避开还真有难度。既然避不开那干脆就不避了。
符卿书回望南面,可掌力却迟迟没有等到,不禁好奇地回过头来。叶倾城的手掌就停留在他胸前一寸的地方迟迟没有拍下。
"你输了。你走。"叶倾城收手转身带兵走了。因为他知道,符卿书受他一掌,能否撑下去还不一定,再受一掌,必定立毙掌下。这一点符卿书自己自然也知道。
北疆的战事又这样歇下了。
春暖花开的时候,符卿书终是回了京城。
泰王府内院,华英雄和孙飞虎跪在马小东面前。"王爷,你,你就开棺看一眼罢!"
最后一眼么?印象里,最后一次的样子竟是:符卿书抓着我的衣襟问我,"如果......如果是我先遇见你......在你心里我占的位置会不会比较多一点......你会不会......会不会只有我一个?"
不,不不!我还有话没来得及对你说呢,你怎么能......我不信!
那壳子不是他,立了块碑的土堆更不是。
隔壁白晃晃一片也罢,哭声也罢,都不过是一场春光一场梦。扛着梯子隔着山墙一天天等下去,总有一天能等到。
我的符卿书在北疆,几时能回来?
此后不知过了多久时光,马小东在梯子旁没记住时日。大概是听了消息,裴其宣和苏衍之都回来了。看到马小东如厮模样什么话都没说,好似从没有离开过一般,王府内外打点如常。皇帝太后和各个王爷都来瞧过,可谁都没能劝得他从那梯子旁走开。只有在康王来的时候说了一句话。
马小东说:"三哥,我终于明白,多情终是一场空。人生在世,若有一个人,能让你把那三个字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幸是。"
日子过了将一年,马小东在梯子旁能明白日子了。
又过三年,马小东离开了那山墙,只是梯子还是在那放着。
有一晚,院里摆酒宴,马小东似醉未醉,对其宣和衍之说:"人这一生会同时喜欢很多人,会想要和很多人在一起,但也许许久以后才发现,原来爱的其实就只有那么一个而已......就那么一个,怎么都不会变。以为把他忘记了,其实只是忙得没空想起......"
那天之后,其宣大病了一场。
病中断断续续地喊一个名字--"柴颐"。
那天马小东抱着好不容易清醒一点的其宣在院里晒太阳。裴其宣对他说:"我白过了那么十几年......居然都没想明白,还是你看得通透些。原来......就只有那么一个......就那么一个阿......原以为自己忘了......只是忙得没空想起......"
现在王爷身边终于只剩一个了,华英雄却觉着有什么不一样了。看着马小东和苏衍之,他忽然就想起了一个词并彻底地明白了它的意思。
相敬如宾。
又过五年。
马小东在奈何桥上被人拦下......
方明白,原来,人生望到头,并不都是一个结果,并不都是一场空,并不都是谁也不记得谁谁也不认得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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