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季子尧给你们的配方?"紫鸢凑上前,半倾着上身冷着声问。崔斯文不敢抬眼看他,默不作声。紫鸢心中郁愤难奈,猛地甩了崔斯文一巴掌,崔斯文的左脸立时红肿了起来,却是半点也不敢吱声。
"爷,还未下完药么?天快亮了,让人撞见不好。还有,月公子昨日有些异常,要不要派人看着点?"
紫鸢本来心下有气,听到外头的人说起锦月,双眼眯成一线,看着崔斯文昂了昂首,压低了声音沉着脸道:"让他进来。"
崔斯文被紫鸢整个人散发出的冷厉之气给震住了,吓得不敢开口。紫鸢冷冷催促道:"让他进来,别想耍花招,除非你很想死。"
崔斯文连连点头,颤抖着开了口,对着外头道:"你、你进来吧,进来再说......"
门被轻轻推开了,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躬着身子走了进来,方踏入门内,便被躲在门后的紫鸢给劈晕了过去。紫鸢看向门外,天已经微微亮了,再晚些可能就有外人要路过此处,便掩了门,将那两人捆绑安置在隐蔽之处,又折返回了住处,边寻到西竺让他安排手下将屋中两人暗自送出,边拟了一份药方令人去备药。准备妥当后,紫鸢亲自端了药回到思良的住处,小口喂他喝下了少许,思良低声呢喃了会儿,便睁开眼来。
虽然七绝散没有解药,但以紫鸢对此药的了解,这些药多少能让思良清醒些。
思良睁眼看见紫鸢,原本空洞的目光里有了焦点,低声呢喃着:"二哥?我们逃回来了么?"
紫鸢一愕,思良所记得的仍是狩猎那日的情景......
"嗯......"紫鸢点头,勉强一笑道:"快些休息吧,醒了再说。"
思良点了点头,便自闭眼睡了。
紫鸢掩门离开,撞见暗月另外几个使臣,便说思良身子不适需要休息,崔斯文去晋见国主了,那些人得了话便也退了下去。
紫鸢并不担心暗月那边的人起疑,他不信隔了千里之外,秦炩还能指掌乾坤。但他心中的郁愤和怒气却压得他整个人即将爆发,回转入审讯的暗室,捞起皮鞭一阵猛抽,痛得崔斯文整个人都扭曲起来,那张米勒笑脸显得十分古怪。
"二、二皇子......绕、饶命啊......"崔斯文哭喊着求饶,紫鸢收回鞭子,又走向另一人,方眯了眯眼,那人便吓得连连颤抖:"二、二皇子殿下,小、小的只是个奴才,您、您就放过小的吧......"
"放过你们?"紫鸢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说!你方才说看着锦月是什么意思!"
那人颤抖着想要向后退避,无奈与根本无法动弹,片刻后才磕磕巴巴道:"月、月公子,担心他、他会想起二皇子殿下您、所、所以......"
"所以什么?"
那人肩头猛抖,垂着眼道:"所以,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小、小的就会让人、让人在月公子的饭菜里、下、下药......"
下药?!难道说锦月并非因病失忆?而是......
"锦月并非失忆,而是中毒?"
那人抖了抖,点了点头。紫鸢紧紧捏了捏手上的皮鞭,眯眼道:"是季子尧给你们的药方,是么?"
那人不敢说话,偷眼看了看崔斯文,崔斯文如小鸡啄米般地连连点头道:"二、二皇子、这、这都是炩世子的主意......我、我们不过是替他做事的、你、你就绕了我们吧!"
季子尧......季子尧!!!
紫鸢气的浑身发抖,甩手将鞭子一丢,便大步走了出去。他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去见锦月!他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看他的症状,应该不是中了七绝散的毒,是什么毒?是什么毒唯独会让他忘了自己么?
紫鸢方走到半路,忽见到一群人神色匆忙地跑过,然后便听到了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今日的晨会上,昊泽宣布要纳萧柔为王妃!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紫鸢冲到锦月的住处,无人!萧柔也不见了!
"二皇子殿下,你来找锦月公子么?"天元的声音从背后传至,他笑看着紫鸢,神色间多了一丝玩味。
"他们呢?"
天元走上前,缓缓道:"若是二皇子殿下要来找锦月公子,只怕是晚了一步。"
"什么意思?"
天元随手摘了一片树叶,用指尖轻轻一压,垂着眼笑道:"锦月公子已经携着萧柔公主潜逃了。"
紫鸢捏了捏掌心,转身要走,天元唤住他道:"你去找欧阳若辰也无用,这本就是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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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鸢直冲到书房,一脚踹开了房门。欧阳若辰坐在内,抬眼看见紫鸢,示意西竺退下身去。紫鸢冲上前,怒道:"欧阳若辰!你为什么要让昊泽纳萧柔为妃?!"
欧阳若辰平静地看着紫鸢:"为了帮你。"
"帮我?"紫鸢强压着怒火,"我说过,锦月既然已经不记得我,就不必强求!"
欧阳若辰耸了耸肩:"你只看得到你的月哥哥么?难道你没发现,这件事背后潜在的好处么?"
紫鸢不解,欧阳若辰继续道:"锦月和萧柔潜逃,那势必就会引发契蒙、暗月之间的不和,也会将秦义和星月好容易缓解的局面给打破。而你,作为契蒙国主的结拜兄弟,如果扭转了这一切,你觉得你能得到什么呢?"
紫鸢沉默了。他明白欧阳若辰的意思。暗月本就为边境战乱所扰,此事一出,势必导致两国关系僵化。如果他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调和一切,那么他在暗月国内可得民心,回国后可以顺理成章地拿回储君之位。可是......
欧阳若辰又道:"纵然锦月和萧柔可能会因此遭受各国的通缉,但待你得到一切之后,并非不能更好地安置他们。既然你不想伤害,那又何不利用呢?毕竟,他已经不记得你了。"
紫鸢看着欧阳若辰,那平静无波的眸子里究竟暗藏着什么?他为何要如此帮自己?
"欧阳若辰......"紫鸢沉下声来,"你到底为什么要帮我?难道你不知道,我迟早会杀了你么?"
欧阳若辰勾了勾嘴角,淡淡一笑:"你并非不懂为什么,只是你愿意去懂罢了。"
紫鸢不想再猜下去,盯着欧阳若辰的双眼,问:"你想我原谅你?喜欢上你?还是......更多?"
欧阳若辰未回答,但那乌黑的瞳仁里却折射出异样的光芒来。
紫鸢越发不解。分明是他将自己推入了深渊之中,分明是他造成了现在的一切,他又为何要在夺走一切之后,又转而帮助自己?难道只是为了,得到原谅?
"我并不想得到仇人的帮助和怜悯,这在我看来更像是讥讽和嘲笑。"紫鸢的语气平淡而冰冷,"你愿意如何做,是你的事。但无论你怎么做,我也不会原谅你,更不会喜欢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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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日更也未见亲亲们的踊跃留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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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确实俗套,但我本就是俗人,就原谅偶吧......至于月何时会恢复记忆,鉴于牵涉剧情发展,就暂不透露了)
第 59 章
紫鸢虽然如是说,但欧阳若辰这么做无疑帮了他很大的忙。
闇358年,契蒙正式向暗月宣战,使臣崔斯文等人不知去向。当年末,在紫鸢的调和下,两国议和,端木祥瑞迎娶暗月郡主为王妃,两国自此休战。
闇359年,紫鸢返回暗月,思良将储君之位让出。
闇360年,星月再次对暗月起兵,秦义死于战乱,死因不明。后秦炩失踪,不知去向。
闇361年,平南王秦觞起兵谋反,连同暗月部队里应外合,仅半年时日便夺回暗月失地。秦觞继位,封秦紫鸢为镇南王,执掌兵部、户部两部。次年,秦觞以病体不堪国之重负为由退位,秦紫鸢继位,国号天威。是年,星月国主萧灼病逝,欧阳震天黄袍加身,被众人推举为王,改朝换代为天国,国号麒。
闇362年,秦紫鸢退位于秦思良,遂消失于暗月境内,无人知其行踪。
......
......
五年岁月不过晃眼而过。又是盛夏季节,暗月郊外的桃花林中,开满了满眼的芬芳。空气中飘散的桃花香气令人心情舒畅。落香阁内,早已不见了来往的文人墨客,而是改成了一家小酒馆,生意清清淡淡的。
酒馆内,靠着窗户的座位上坐着一位少年,少年身穿了件翠绿色的锦缎薄料袍子,许是因为天气炎热,半敞开着衣襟。他的肤色算不得顶白,带了健康的小麦色泽,脸颊的轮廓坚毅分明,勾勒出一张俊俏的脸蛋。一双乌黑的眸子里透着柔和暖人的光泽,轻轻一抿嘴,嘴角漾起淡淡的笑意,却总让人觉得带着些许落寞。
酒馆里的客人并不多,除了少年之外,坐在中间桌椅上的也就两个人。那两个人看来是一路,正在聊天,说的都是这些年来江湖上的大事。
"话说,这落香阁以前可是镇南王爷私底下和冷月宫的轩辕公子一同开的,如今这两人却都是不知去向了,实在是物是人非啊。"
"唉,这镇南王年幼波折甚多,却是为暗月百姓做了诸多好事。单说推行货币、开放港口、对外商贸这三项,就造福了无数,暗月能有今日之繁荣,实在要多谢了他啊。"
另一人连连点头,暗暗惋惜道:"可惜,他却退位于他人,隐于世间,听说似乎是为了寻找轩辕公子,决议走遍天涯,此等性情实在令人佩服。"
"是啊。我本是对这男男之事有所芥蒂,但如今,也真希望他能早日找到轩辕公子,让这有情人终成眷属才是。"
坐在窗口的少年闻言,嘴角勾了勾,露出一抹苦涩。
那两人又说起了近日出现在江湖上的雪梅山庄。
"听说,那雪梅山庄的主人,是当年九尾狐狸慕容雪的儿子,他这次是回来报仇的,而第一个目标就是天眼的少主人欧阳若辰。"
"咦?那天眼的少主人不是欧阳若水么?"
"你不知道么?当年天眼两位少主之争,欧阳若辰因身负重伤才落败,隐没多年后,又卷土重来,如今已夺回了天眼少主之位。"
"此事倒是不知,他当年何以受伤?听说欧阳若辰武功出神入画,谁那么厉害能伤得了他?"
"嘿嘿,你不知了吧?当年欧阳若辰乃被镇南王所伤,听说那一战可谓是惊心动魄!只可惜......欧阳若辰终是未死。"
"嘁,此人竟然未死?实在是老天无眼。"
"唉,当年之事,谁人知晓其中究竟呢?或许是镇南王不忍杀他,或许是他命大,抑或许是......有其他缘故吧?"
窗口的少年轻轻一笑,从酒馆内走出一名一身红衣的女子,走到少年身边,轻声问道:"主子,三公子来寻你,在屋外候着呢,见还是不见?"
"不,见。"少年撑着下巴,轻轻摇首。
这少年不是他人,正是这些年来隐没于世的秦紫鸢,他如今已改名换姓为余弦,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还是个奸商。全天下都遍布他的商号,只不过他在生意方面已基本不多过问,全权交由手下人打理,唯独这间落香阁,他隔三岔五会来坐上一会儿。不为其他,只为了在记忆种寻觅那人的气息。
这些年,报仇也罢,王位也好,余弦都已经彻底放下了。唯独放不下的,只有锦月。那么多年来孜孜不倦地寻找,锦月却是毫无音讯。他不知,是锦月躲得太好,还是自己找得不够彻底。失去之后,才明白锦月对自己而言究竟有多重要。不仅仅是习惯,而是一种无法取代的存在。
而这红衣女子也非他人,而是他留在身边为数不多的贴身护卫之一--红叶。
"这......"红叶未退下,半带着询问的神色,又道:"大公子也来了,说是有重要的事要同主子说,......真的不见么?"
余弦松了松本已敞开的衣襟,许是觉得太热,许是觉得不耐,手掌轻轻扇了扇风,抬起眼来看着红叶,柔柔一笑道:"红叶,我渴了,新酿的桃花酒还有么?"
那宽阔的肩线,敞开的衣襟,浅笑间伴着微风不经意飘散出的男子血气,和那张温柔帅气的笑脸,让红叶禁不住红了脸,羞涩地垂下眼:"还、还有些,属下这就去给主子备酒。"
红叶退下了。余弦搁起一条腿,半屈着膝盖靠在椅子上,双手抱膝,头轻轻向后一仰,一头束起的青丝向后一撒。窗外照入的阳光有些刺眼,毕竟已经接近午时。他眯了眯眼,抬手挡去部分的阳光,忽觉得这白茫茫的光泽显得很不真实。
那么些年,在政坛磕磕碰碰,终于得偿心愿坐上皇位的那一刻,心情却无比孤寂。没有人可以相信,没有人可以依托,更没有人可以倾诉。纵然苦心埋头于政事,做一个人人人称道的好皇帝,却仍无法快乐起来。他终于明白,原来报仇是没有必要的,当不当皇帝,是否得到众人的敬仰也是无所谓的,唯独,不能失却了所爱之人。那样的人生,无论多么精彩纷呈,也是苍白。
红叶没多久便端了酒来,望见余弦靠在椅子上默默出神,乌黑的眸子里流露出淡淡的哀伤,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落下一层淡金色,显得那紧抿的唇越发丰润起来。红叶早已是怀春的少女,虽然知晓主子除了轩辕公子之外,从未碰过其他人,但心底却会忍不住暗自偷想。她走上前去,放下酒具,便默默退立到一边。
耳边又传来了酒馆客人的对话。
"听说,此次雪梅山庄举办了盛大的比武盛会,那梅若寒自夸雪梅山庄为天下第一庄,分明就是挑衅。"
"嘿嘿,说不定这次聚会会很热闹呢?我正打算去那里推销我的特效伤药,到时肯定好卖。"
"啧啧,我也准备去那里推销我的独家兵器,到时肯定畅销!"
那两人说的愉快,余弦微微侧过眼,看见了桌子上的美酒,靠上前,举起酒壶满满斟上了一杯,一脚踏在椅面上,一脚踩着地面,仰头举杯,整一幅没教养的江湖浪子模样。一杯入腹,甘醇可口的酒味,唇齿残留着桃花的清香,余弦又倒了一杯,方要喝,忽见一个身影兴冲冲地冲到他面前,拦了酒杯,大笑道:"二哥!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酒,却不见我们,是何道理?"
余弦抬眼,看见思良那张灿烂的笑脸,向侧靠了靠身子。思良毫不客气地拿了酒杯,凑到鼻尖闻了闻,赞道:"好香!"说罢举杯便喝,余弦手指轻敲了敲桌面,似是随意地懒懒道:"你喝的那边我刚舔过,自然是香的了。"思良正咬着杯口,脸陡然一红,那张带着孩子气的脸上泛起一片桃红,白里透红煞是可人。
"咳咳......"秦觞干咳着走上前来,这病西施柔弱的身子仿佛一吹即倒,"二弟,你啊......"
余弦嘿嘿一笑,秦觞落坐到他对面。思良放下酒杯,坐在两人中间,脸上仍挂着两坨桃红,伸手重新拿了两个杯子,倒了三杯酒。
"二哥,你倒悠闲,我是忙死,出个门都要折腾半天,早知我死活也不当这皇帝了。"思良抱怨着,将酒杯递到余弦手里,余弦接过酒浅啜了口,眉眼弯成新月,赞道:"好酒好酒,好似咬在那人面桃花之上,可人可人,和三弟一样可人!"
第 60 章
思良正喝酒,险些呛着,放下酒杯擦了擦嘴,脸已红到了脖子根。秦觞又干咳了几声,余弦转着酒杯,看着两人问:"你们两个一起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喝酒吧?"
思良抬起眼来,他如今有点不敢直视这个二哥的脸,总有点怕怕的心慌,见余弦挑眉凝目看着自个儿,心口如小鹿乱撞般,涩涩地开口道:"是有事想找二哥帮忙......"
"噢?什么事,说吧。"余弦坐正了身子,向前倾了倾,撑着脑袋眯起眼,静待思良这只小猫儿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