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力赶路。众人皆是疲惫不堪,好在,仅有半日的行程了。丝儿自那日后,一径的沉默,
"人马太多,拖住了脚步,我们赶不快的"。夙言道,
"已近京师,耳目众多,也不能带丝儿暗中先行",雪青接道。
"什么破礼仪",颂恩大怒,"扔了算了","那样一到京城,谦王就更有借口了"。
怎么办,一时众人无策,
"尽力吧",夙言道,"休息半个时辰,我们连夜赶路"。
袭击,就突兀的发生在这半个时辰,
马革初歇,喘息未定,夙大人甚至还未真正出了轿子。如一阵黑雾袭来,黑衣人喊着杀声掩杀过来。
所有人都以为谦王会返回京城,可偏偏,他把杀招,伏在了众人最无力抵挡的地方。
杀声震天,看的出各个训练有素,黑衣人身手矫健,而且目标明确,蜂拥着冲向丝儿的銮驾。颂恩尚未回神,刀光已袭来,雪青最先反应过来,剑入喉咙,解了突来的危险,朝颂恩喊道,"拔剑"!自己已向丝儿那边冲过去。
定山
陈羽大喊,"快起来,护驾...护驾...."。刚歇坐在地的兵士不及起身,便有几个被削去了脑袋。这是一群冷酷的,毫无道理可言的黑衣屠夫。
雪青已遭遇上了黑衣人,打的刀剑难辩之时,尚有余力将轿旁的夙言推进轿子,别出来。黑衣人倒也不罗嗦,只杀拦在丝儿前面的人,招招致命,余者一概不理。雪青凭着招式过人,再得暗影相助,渐渐靠近了丝儿
丝儿独居在銮驾之上,华盖下波澜不惊的面孔,看着不断涌上来的黑一人,冲上来,又被赶过来的御林军拖下去,小同和小时,一身劲装护在左右,却不动手,只是机警的看着身边有无遗漏,服侍在近身的御林军将车驾团团围住,成了一方肉盾。
陈羽冲杀,渐渐和雪青靠近,"殿下那边撑不久的,来的人太多",他朝雪青大喊。分暇回顾四周,略作分析,雪青回头喊,"你冲到那边去,先保护丝儿入林。我带人拖住他们"。自己功力受限,带着丝儿反成了累赘,何况御林军多听他的号令。"暗影,助他冲过去",雪青大喊,接过了陈羽手边的敌手。
更多的御林军操起兵器,仗着人多,倒也牵制住了黑衣人,暗影的周围,浮起了一层血气,一时间凶狠如黑衣人也不免心惊,陈羽趁隙杀进了重围,"快保护殿下往后退",他大喊道。丝儿却是端坐不动
"殿下",陈羽急喊,"是雪青公子吩咐的,快下来呀,"雪青....",他的眼神开始松动。小时见状道,"小公子,宫主还在那边为你拼命呢,你连他的话也不听了吗"?小同也劝道,"这里没有可隐蔽的地方,我们进了林子,他们要找也不容易,小公子你快下来呀",看他动了,两人急急抱下丝儿,"退",陈羽一声喝,众人忙忙的拥了丝儿往后退去,
雪青远远的看见丝儿冲了出去,朝返回的暗影笑笑,趔趄着退后,轿中的夙言突然探出头朝他喊,"王爷一定在附近,让暗影去找"。
既和丝儿的母亲有渊源,谦王必不会随意杀了他,此刻定在暗中观看形势,想着如何生擒丝儿呢,只要抓住了谦王,黑衣人自然就解了。
他猜的不错,谦王确在,只是不等雪青出手,他自己就出来了。
披风长袍,周围亦是黑衣,他在人从中笑。
嘲讽的,自傲的笑,众人顿住了,他这么有恃无恐,倒是出人意料,心思突转雪青和夙言齐声道,"丝儿"!
回头,刚脱身的丝儿此时正站在那里,颈上一柄利剑。持剑的人,是丝毫不叫人怀疑的-----陈羽。
小时,小同双手被缚,押在后面。
"陈羽",雪青恨声道,他对这人大意了。夙言也是,陈羽三代承袭,掌管御林卫,历经数朝也未有变故,向来以忠贞著称,为人刚直,雪青信他也是为此,这样一个人,怎会为谦王所用?
谦王大笑着走近,"这局就叫做定山局,如何,不可思议吧!"
"陈羽,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中"?夙言问,"没有任何把柄,我助他是因为他才是真正的先皇正脉,理该继承大统"。
"可他当时让贤于默帝,如今的殿下,才是默帝的血亲"。
陈羽嘴角带讽,"当年即位,内有隐情,外人不知,我却只认大皇子一人"。
牵扯到当年皇位之争,夙言无言了,这非他力可解的。
谦王走到丝儿面前,"是你",丝儿惊诧,自己在行宫外面看见的饿人。
"是我,害怕吗"?丝儿不答,直直的看向雪青。
"其实",谦王道,"你不用害怕,你的出生,本就是一个错误,现在,不过是在更正这个错误"。
"父王",颂恩上前,护在丝儿面前,"他还是个孩子,当年的事,和他没有关系的,
你不能杀他"。
谦王一示意,便有人上来制住颂恩,
"没你什么事,你私自跑出来,我还没有治你的罪呢"。
"治我什么罪都行,颂恩挣扎,"可你不能杀丝儿呀,不能"。
一个黑衣人随手一点,颂恩便哑然了。
谦王道,"耗了这么久,我已没有耐性陪你们玩了"。
"陈羽",他喊,将下杀手。
"慢着",大喝一声,雪青突然吟了一句"当知妾心如郎心,沧海深处巫山云"。
众人不解,谦王的脸,却慢慢的变了。雪青一字一句的道,"你恨丝儿,难道也恨紫姬吗"?
"你.....",谦王看着雪青,神情颤抖,"我有她的尸首和血书",雪青淡淡的道,"想要的话就拿丝儿的命来换,你若是无意,我立刻让人将她扬骨挫灰。"
"你敢",谦厉声喝道,"你要碰丝儿一下我就敢,九泉之下,我看你如何向她交代"。
陈羽看着谦王的脸变了一道又一道,他叹道,"大皇子,你还是放不下她呀,死了的也是"。"陈羽......"谦王突然也变的迷茫了,"她死了,我若夺得皇位,她还能活吗"?
"不能", " 既然死的不能活,那又何必让活的人死呢,陈羽"?
陈羽道,"劝了你多少年,却抵不过一句诗,打算放弃了吗,你,看看你身后的这些人,你要如何收场。他们都是王爷多年的死士,窝藏多年,只为今日一击,他们和你一样,和我一样,已经,毫无退路了。"
"我可以保全他们的性命",雪青上前,"不需要",旁边的一个黑衣人突然道,"大皇子,来生再为你效犬马之劳"。突然就倒了,呼声一片"来生再为王爷效犬马之劳",各个都倒了,嘴角泛出黑血,他们本就是死士,本就存了必死之心。
这般的忠义为主,在场的,人人心惊又钦佩,陈羽的嘴角也露出一种奇异的笑,"其实,我还是喜欢那个心地善良的大皇子",他说,接着,也倒地。
"阿羽,阿羽...."谦王扑上去,
开始的时候,从未想过,会结束的这般惨烈通彻,
原来,善恶,不过是一念之间,过程,却是一生的记忆。
雪青朝众人朗声说道,"我等在回京途中遇上盗匪,陈将军为保护殿下丧生,若有人以后敢造谣生事,格杀勿论!"
御林军齐齐的答了声"是",陈羽多年经营,颇得人心,所有人都不希望他死了还背着叛逆的罪名。
雪青再指着黑衣人道,"厚葬了这些弟兄"。
谦王抱着陈羽的尸体,愣愣的。
雪青扶起他,"陈将军我会派人送回京城的,要小王爷送你回府吧。安顿好了丝儿,我会带着东西去见王爷"。
颂恩已解了哑穴,他上前,"父王,我们回去吧"。谦王任他扶着走了。
"我们连夜回京吧",雪青道,夙言点头。
"丝儿",雪青轻轻揽住他,"和我坐一辆车吧,"雪青",丝儿拉着哭腔道,"刀子...脖子....."
"放心吧",雪青拍着他的背安慰,"我不会让丝儿有事的"。
靖日
皇子返京,群臣出动,千丈锦毯万丈旗,其中热闹喧嚣,不可尽述,然而这一切,却和颂恩无关,和父亲返京后,他寸步未出王府,夙言来过一次,丝儿已被安置在宫中,筑玉宫的人包下了京城最大的来鸿宾楼。
父亲多日未出书房,颂恩无法,只得静待,突然过来一个人,道:"小王爷,王爷请你过去书房"。
快步找过去,却见父亲一脸的平静,"你我父子已经很久没一起呆过了,很多事都没聊过,今天,就听我从头到尾的讲一遍吧,你也大到足够了解了",谦王拉他一起器坐在长塌上,"那时,先帝只得两子,靖日因为母亲出身低微,虽是皇子,小时却吃了不少苦。等我稍大点的时候,便把他带到身边照顾",谦王自嘲的笑笑,"其实也就是互相做伴而已,他比我世故多了"。
"再大了些,便有臣子上奏,嫡亲长子,理所当然的太子,我不甘心困于朝政,就请先帝准我两年的自由身,微服游历,先帝身体已渐衰微,,却也答应了,我留下靖日帮他"。
"刚出了京城,便遇上武林血拼。受了牵连,所辛的,我遇上了你娘",靖平沉湎在回忆的幸福中。
"只那么一眼睛,我便认定了他,跟着他避居江南。皇室帝位,江山百姓,离的那么远,你娘伤好了之后,我们便带着你离了江南","什么,我不是在王府出生的吗"?颂恩大惊。
靖平这才记起自己忘了什么样的重点,他笑道:"当时你娘受了重伤.....你是个意外,不过后来我们都很期待,紫姬为了胎儿,自己也不肯用药,伤拖到你出生才有好转",他搂
了颂恩在怀里,"你虽人小,却调皮的紧一路游玩,很会折腾人呢,抓周的时候,见了什么都往怀里塞,你娘一碰就乱叫从小就是个霸王呀"。颂恩三尺男儿,在父亲怀里笑的尴尬。
靖平的声音慢慢低下去了。"我虽奇怪,先皇怎会不在派人找我,却也庆幸能和紫姬自在相处。两年之期将到,民间也传言父皇病重。我便和紫姬悄悄赶往京城。父皇见了你欣喜异常,当即赐名颂恩。却不容紫姬。我且将你和你娘安置在别院。靖日派人封锁了消息。所以外界并不知情"。
"我令父皇失望了,这两年靖日却处处用心,很得父皇欣赏他来找我,说不如由他来做皇位吧,江山美人,我得选一样 ,我知他有能力,也有野心,自小相伴,他也知我,处世平和,少了杀伐决断的气势。再者,承了皇位,无名无份,你和你娘的处境....."
他说,他帮我。"
"我居然也信了,靖平冷笑。"父皇突然驾崩,我退位让贤,靖日称默帝,第一份谕旨就是赐谦亲王与老太师的女儿大婚"。颂恩惊看向父王。
靖平继续道,"幼时受的苦早已腐蚀了他的心,我却只以为他是行事略有偏激.
你娘误会了,孤身出走,我派人去找,靖日告诉我,紫姬在他手上想要紫姬活命,只有我结婚才能保全她性命.离京两年,他的势力早已遍布朝中,毫无筹码可谈,我只有听他的.事实却是,他伪装善意接走了你娘,还道他指婚是出自我的授意,是为了通过老太师谋回皇权".
"大婚之日,你娘亲眼所见.彻底绝望,任我如何解释也不听.到后来不知怎么竟成了靖平的宠妃".
颂恩握住了父亲的手,靖平勉强一笑,父皇没了,皇位丢了,紫姬走了,我只剩下你,相依为命.成婚的那女子在闺中时便常年抱病,过府不久便过逝了".颂恩道,"我一直以为她是我娘".
她的性情也是不错的,待你也好,敬我如兄长.可惜身体不好.我气紫姬抛下你我,下令府中任何人提此事."
"靖日即位,革新除旧,他是有这个魄力的,可惜错估了时机,诸王作乱,直打到近郊,围困了京城.你娘带着只有几个月的小皇子,从宫中逃出,乘乱出了京城,再无踪迹可寻.她临走时来看过你,在枕旁留下书信.我才知一切原委".
"靖日在别院初见她便倾心,后来夺取皇位,设计陷害,都不过是为的分开我们,你娘参透后欲离开,反被他以我父子为要挟.小皇子乃唯一血脉,靖王定不肯罢休.紫姬只能离去".
"是丝儿吧",颂恩问,谦王点头,那时叫驭恩.突然记起什么似的,对着门外问,"人来了吗"?"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请进来吧.""是 "! 颂恩奇怪,父亲请了什么人?
片刻后,看着进门的人,大惊,淡青衣饰,淡淡的神情,"你.....你....".颂恩指着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一时动情,还靠在父亲的身上呢,忙忙跳起来,满面通红.看了儿子有趣的反应,谦王笑了"雪青公子应约过来,有些事问他,你也坐着听吧."
见雪青神情未变,颂恩讪讪的坐到长塌旁的一张矮几上,谦王接着讲"家破国将亡,那时我才感到了恨意.尽心尽力,我助靖平平息了诸王之乱,得了他的信任,他以为我一切释怀,却不知我从此踏入朝堂,广纳门生,处处拉拢人心 ".
"到他察觉时,想杀我已是力不从心了.所以,他急着找回驭恩,想借紫姬的情面来牵制我,却不知,我最恨的便是那小儿.若是无他,或者紫姬也不必远避他乡 ".
"丝儿无辜,雪青插嘴,"更何况,紫影圣令失踪,星萝教断不会放弃寻找 "."娘和星萝教什么关系呀 "? 颂恩不解,"紫姬是星萝教中的紫影圣使 ".雪青淡淡的道,
"父亲.... ",颂恩看向父亲,谦王点头."我刚出京城的时候,便是碰上星萝教众在找回圣令,你娘最后得了,却也受了伤.雪青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
"有人用失踪多年的紫影圣令下令星萝教拦截圣驾,筑玉宫探察出是出自谦王府 ".谦王道,"紫姬走之前为防靖日加害于我,赠我令牌,可号令星萝教为我做一件事 ".
只是紫姬未料到这枚令牌差点断送了自己儿子的性命.自己也因为这令牌丧生.星萝教教规森严,遗失令牌,紫姬虽贵为圣使,也难逃责罚,靖平不知道她余下几年是怎么度过的,四处躲藏吗?
升平
"前日为了丝儿安危出言不逊,请王爷恕罪"。雪青突然站起来道,"夫人的尸骨早已根据丝儿大致回忆安放在她身前呆过的地方"。
靖平猛的站起来,"哪儿"?"江南的一个小宅院"
"呵呵",谦王的笑有几分沧桑,"紫姬呀,你终究还是记得那个地方,可惜我却从不敢再踏进江南一步"。"罢了",他对雪青道:"说说你见他的事吧"!
雪青平平的叙述,"我碰到的时候,她的身子已经僵硬,多处有伤,口有黑色血迹,中过巨毒,丝儿被压在身下,尚有气息,只是全身都被冻伤".书房中只余父子二人唏嘘的声音.半晌,谦王哑着声音问,"紫姬留下的血衣呢"?
"他们带回来的,字迹并不是紫姬的","带回来的是假的,你敢假冒皇子"?颂恩大惊.
雪青不惊不乍,"丝儿确是皇子,只是绸包上的字不适合让外臣参阅".他自怀中取出一物,明黄色泽,靖平一把抢过,上面两行血字,正是雪青情急之下喊出的那两句,"当知妾心如郎心
,沧海深处巫山云".靖平紧紧的攥住,许久,两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