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颈上的一道疤痕----雨柯

作者:  录入:11-29

在门口碰见周妙。她冷笑,"这就是你的表演?"
"你要是长了眼睛,也看得见台上有多热闹,我帮你把场子炒热了,你该感谢我。"
我的原则是,不能在敌人面前认输。要死也要回家躲在被窝里关了灯一个人静悄悄地死。
我妈经常说我死要面子活受罪。此话不假。
我脑袋一片空白,就寻思着赶紧能回宿舍睡几个小时。但是周妙横在我跟前,把门堵了。她就想看我怎么收场。最毒妇人心啊。
许亦然你不能在这里倒下去,给我坚持住了,我默念。
可我渐渐腿软,眼前变得一片漆黑。完了。
这时有人抓住了我的手。
林恩伟。是他带我冲出重围。他是暴风雨后的第一缕曙光,迷航中的那座灯塔,沦陷时点燃的烽火台。
我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愿松开。两人一路狂奔。大笑。喘气。
他带我去体育馆操场的看台,我们坐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下面或跑或走以求健美体魄的男女。有习习凉风。天地广阔。顿时神清气爽。
他把双手枕在身后,躺下来,"你真像个不定时的炸弹,哪儿炸哪儿热闹。"
"看在你今天救我的份上,随你闹。"
他侧身望向我:"亦然,在人前你总是闹不停,背地里安静,独自伤心。"
我笑笑:"难不成你也想要一份?你又不是我肚里的蛔虫。"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是新生报到那天,天下着雨,你站在雨里,全身都已淋湿,但是你竟只顾紧紧抱着你的书。你总是自信充实地活着,目标明确,什么都打不倒你,我喜欢这样的生活。许亦然,我喜欢你。我喜欢的人,就是你。"
世界在那一刻突然变得安静。星辰飘摇。我的耳朵听不到任何声响。他的双眼里仿如藏着缕缕月光,层层叠叠,扬扬洒洒。神秘而温暖。
他守候的原来竟不是女子。他不是开玩笑。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气氛尴尬。起身要走。
他没有说什么,并没有挽留,只是眼里的光彩突然黯淡下来。
我又一次伤害了他。就像那次我无言面对他口中的爱情。
不是。我并不想那样。
只是依稀记得,似乎有人也曾对我说过:我喜欢的人,是许亦然。

那是在什么时候呢?
风轻云淡的高中时光么?我记不太清楚了。
那个少年,头发略微遮住双眼,但挡不住他英俊面容。他站在秋风里,岁月荏苒,微笑说:我喜欢的人,是许亦然。
我应该是满心欢喜的。
三月的春光四溢,在季节里翻飞。
午休的时候,同学叫他一起去打球,他走到门口忽然婉言谢绝:许亦然一个人在宿舍,我留下来陪他。
参加运动会夺冠,他被大家簇拥欢呼,我挤在人群中,东倒西歪,奋力递给他一瓶水,看他和我默契微笑。
这些记忆,我什么时候把它们弄丢了?
一个高三的下午,我再也唤他不回。他牵着一个女孩的手,转身离去。
没有理由。没有辩解。
一切戛然而止。
我站在原地,轰然崩塌。
他并不认为那是爱吧,我想。
摇头苦笑,轻轻挥手:再见,萧铭。
我从来没有丢掉记忆,我只是把它们交给了时间。
谁知道,兜兜转转,又在同一所大学相遇。
他似全然失忆,和我轻轻握手。
我很明白,他是要置所有前尘往事于不顾。做回朋友。
分手最好的借口就是做回朋友。
有情有义。没有把柄。
我欣然接受。
不要做电视剧里哭哭啼啼欲走还留的女一号。戏剧性地作践了自己。
从此哥俩好仗剑走天涯。旁人永远不晓得内情。多好。
只是,再不要提爱情。

 

我们的小爱情
我从睡梦中醒来,窗外已是一片漆黑。宿舍里只留我一人。空虚饥饿。我为自己冲了杯咖啡,坐在窗前,渐渐老去。
最近烦恼徒增,留在枕头上的头发也多起来。我是要怎样?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妈,我对不起你。
手掌不经意擦过脸颊,竟然已是满脸泪痕。
头疼得厉害。开始听歌,The Cranberries的《Daffodil Lament》。晚上经常会听的一支歌。
Holding on that's what I do,since I met you
And it won't be long,would you notice if I left you
And it's find for some cause you are not the one,you are not the one
All night long,I laid on my pillow
These things are wrong I can't sleep here!
往事随着手心的纹路轻摇慢晃,像圈圈涟漪,惨淡地散开。
我的世界转眼天亮,转眼天黑。星光黯淡,鼓乐齐鸣。天使在歌唱。
手机已有很多个未接电话。
我不想查看详情,统统删掉。
这时有人轻轻敲门。我止步不前。屋内屋外都是一片漆黑,暂时不想有人闯入我的思绪。
那人只敲了三下,并没有继续的意思。
我们在一扇门的两边各自坚持。
是萧铭,还是林恩伟?
最后他叹息离去。
亲爱的,请不要冒险犯错。
我的心千疮百孔,装不满你的盛情。
我睡一觉起床后仍可以活得热闹。
可不是人人都像我这样没心没肺。我无意成为某个人的凶手。

第二天起床,外面锣鼓掀天,彩旗飞扬,吵得厉害。
校园篮球联赛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是我自己最近生活混乱才没有去凑这个热闹。今天是萧铭他们班打半决赛,我答应他去加油。
比赛下午5点开始。我下了课就往操场赶。
老远就看见萧铭穿着11号的红色球衣站在场边和同学们布置战局。他看见了我后朝我挥手,走过来说:"昨天你们怎么跑得那么快啊?我追出来就不见人影了,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不用担心,快去准备比赛吧。"
他笑笑,转身归队。
我们已是朋友。情比金坚。
我只管加油便是。
于是呼气,跳跃,做好准备工作。拉拉队也是个苦活儿。虽然不在场上奔跑厮杀,可在外围神经紧张,望眼欲穿干着急,细胞大片大片地死掉。内伤严重。
赛场上是拿实力说话。萧铭他们班2个身高1米9以上的大高个儿,板凳个个都是主力战将,独当一面,配合熟练,还不把对手当猴儿耍?
刚开始我还吼得起劲,可到后来就渐渐没有兴趣。20多分的分差,稳赢的比赛。叫我来太大材小用了吧,我嘀咕。
好容易盼到比赛结束,众人欢呼,皆曰晚上出去喝酒庆祝。
我本想上前,可回想往事种种,终于没有勇气。
害怕误会?
或是害怕自己内心波澜。
"为什么不去祝贺?"
我回头一看,周妙!
我的妈呀,这女的怎么十处打锣十处都在啊。生命值也忒高了吧?
"老熟人了,不用客套",我没好气地回答。
她硬把身体横在我的眼前,挡住视线,"你和林恩伟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害怕她,因为她随时都可以问出一切自己想问的问题,步步进逼,追根就底。豁出了脸皮,就不顾有什么后果。
我转身想走。她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甩也甩不掉。
我能怎么办?骂她?推她?打她?
女人就是这点占便宜。稍不注意她还可以一哭,彻底沦为受害者,操持大局。
"你要怎样?",我慌了神。
她盯着我,恨恨道:"你这个变态......"
我只觉得血气直往脑袋上冲,再也忍不住。用力一甩,她顺势朝前扑去,一个趔趄"扑嗵"倒在地上。
我吓傻了,立在原地。
人群迅速围拢。大家摩拳擦掌,都等着看另一出好戏。男女相争,外加武力打斗,定有万千隐情,这比看篮球比赛带劲多了。
我被困在中央。不知所措。周妙被数人掺扶起身,哭哭嚷嚷,演技不凡。
我突然想到林恩伟。上一次是他带我脱离这样的窘境。
林恩伟......
"亦然!"。人群被分开。
林恩伟和萧铭同时出现。
周妙像是遇见了救星,"哇"的一声就哭出来。
这女人莫非有千年道行?我哪是她的对手。
林恩伟不慌不乱:"周妙你脚在流血,先去医院。"
"他今天别想走!",她尖叫起来,"林恩伟你为什么要帮他?我还比不上他?"
萧铭过去哄她。说尽好话。终于肯去医院。
见吵不起来,便觉索然无味。人群慢慢散去。
我突然感到无限荒凉,眼泪夺眶而出。
很多事情我原来都应付不来,非得他人出面调协,否则走投无路,不见生天。
我是如此无用。
天色已晚,篮球场空空荡荡。夕阳血红,倦鸟归巢。
就地坐下,幕天席地豪迈地哭起来。
林恩伟和我并肩坐在一起。不发一语。
看我哭的差不多了,他轻轻把我的头按靠在他的肩上。
我吼他:"干什么!?我还没哭完!"
又继续哭了几下。我们突然一起笑出声来。
他递过纸巾。
我擦着眼睛,笑着对他说:"真的很谢谢你,又让你帮忙。"
他看着我:"你就是个小孩子。"
如果一个喜欢你的人救了你两次,你会喜欢上他么?
也许很多人说不会。很多电视里也演了,演员一般冷酷到底,不到最后一集不会点头说yes。不然一部电视剧哪来那么长?
我会。
况且我并不讨厌他。我甚至从一开始,就已经慢慢喜欢上他。
人生苦短。考虑得过多,耽误了良辰,错过了时空,得不偿失。还是简单一点好。
他后来告诉我,他其实并不是处女座。他只是喜欢看我洋洋得意,便不做辩解。
他是巨蟹座。居家,极具责任感,敏锐,悲悯天人。
总之现代好男人的典范。
我不禁窃喜:几世修来的福分?

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他要忙着在实验室里做实验,我要泡图书馆写论文。
偶尔他会发来短信或打来电话,询问要不要晚上一起吃饭,或是在下雨之前要不要给我送伞。我也时常作弄他,刚吃过饭就发信息说自己饿着肚子上自习,不出二十分钟他就会捧着热腾腾的包子或者蒸饺出现在眼前。他并不责备我,说留给我做夜宵,又转身回实验室。
许亦然,你真不是人。我望着他的背影骂自己。
我喜欢的是,在炎热的天气里,有个人一起分享冰淇淋的滋味。在起风的深秋,有个能够安放双手的口袋。
我喜欢的是,和他一起逛唱片店,为自己喜欢的乐队争论不休。他喜欢New age,我喜欢电子和迷幻。我们都喜欢的是The Church和Suede。
我喜欢的是,在夜里跳上城市里的通宵公交车,坐在最后一排的窗边,看这个城市的灿烂霓虹,看我们经过的模糊风景。
我喜欢的是,我们在一起。

在一天去图书馆的路上,遇见萧铭和周妙。二人手牵手,兴致昂扬。
我不知怎样应对,想回避,但被眼尖的周小姐逮住。
萧铭见了我很高兴:"亦然,这是我的女朋友。"
我打趣道:"改过自新了?"
他略微觉得不好意思,只是傻笑。
周妙打断我们,斜眼瞪我:"萧铭,原来上次害我受伤的人是你朋友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当时真应该趁她元气大伤时灭了她,免得祸害人间。
我上前一步,凑在她耳边:"小贱人,有什么冲着我来,别把他扯进来。"
她抓着萧铭的手臂,不停摇晃,抓狂尖叫:"萧铭你打他,你给我打他!"
萧铭呆了,不停地问我们怎么了。
她冷笑一声,大声地说:"他是个同性恋,不要脸!林恩伟就被他骗了!"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眼前只剩萧铭惊诧万分的表情。
我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不让自己晕过去。
周妙一直在鼓动萧铭:"你打啊!你打不打?你不打就让我来!"
萧铭一把抓住她悬在空中的手。
她破口大骂:"你什么意思?你舍不得?你也喜欢他?!萧铭我告诉你,老娘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你不过是林恩伟的替补!你别把自己当人......"
萧铭没有说话,怔怔地看着她。
我从来没看过他那么伤心。他平时嘻嘻哈哈又哭又笑的,可真正难过总是憋在心里,身上的光彩都不见了,整个人松懈黯淡下来,从内到外地绝望。
他和我一样,都是把自己隐藏得极深的人。
我鼻子一酸,"你有什么资格骂他!?",冲上去想扇她一个耳光。
萧铭又抓住了我的手。
我们三人以这样怪异的姿势僵持着。
我哭出来:"萧铭你放手,我不打她了,你放手我求你。"
他眼角微微泛红。他轻轻放下我们两人的手,低下头,转身离去。
我看他的背影消失在秋风里,凉凉的,落叶缤纷。
他再一次选择离开。不过也许以后,我再也不能看见他笑起来像一条桥的眼睛。这一次我该说什么呢?
对不起......
我面朝他的去处,没看见周妙已经一巴掌给我呼了过来......
萧铭,再见。对不起。

 

你从未离开
萧铭不再和我联系。他换了手机号码,我去他宿舍也找不到他人,他同学说他经常通宵不回去。他封闭自己。
我和林恩伟依然过着平静的生活。虽然我知道他终将远行,离我而去。
他有时候会开玩笑地说:"毕业以后我就找工作,我去和家人说我不念书了。"
我会轻轻摇头,用手堵住他的嘴。
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伤害了一个最好的朋友,怎么忍心再伤害另外一个?
我说:老天总有慈悲,世间终会容得下两个平凡的男人。
只是我时常会想起萧铭。
萧铭,你还好吗?

转眼到了毕业的时节。
林恩伟的父母也加紧为他办理出国手续。我备好一切,答辩过关,难得清闲,整天在学校无所事事,一个人逛遍了校园的每个角落。用脚步纪念过往,丈量人生。去浴室洗澡,里面歌声嘹亮,有人在唱祝你一路顺风。我隔壁一男的挺认真地小声唱着祝你生日快乐。我站在隔间里,放着水,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拍毕业照的时候,独缺萧铭。我站在远处,看着大家抛高学士帽,放飞理想。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都说现在是信息社会,可要找到一个人,仿佛比以前更加困难。随时消失。天意弄人。
林恩伟已决定八月去澳大利亚。
从此南北半球,天各一方。连季节都是刚好相反。
我问他,你相信命运吗?
他说我不相信。
我笑:那好,我们就此分手。各奔前程。只希望来世投个好胎,不再穿同一条裤子。
他望着我,无限凄凉。
我的眼泪忽然涌出来:"我们相隔数个时空,流逝的时光将会数也数不清,恩伟你要我怎么办?揉匀我对你的思念,放晴我的天空,不再伤心?"
他低头,轻轻吻我。
他的嘴唇柔软温暖。封住我所有思念与诉求。
他转身从包里拿出一张CD。The Church的《Heyday》。
他用笔在内页里飞快地写下话语。
"我马上把这张CD卖到二手CD店,如果某日你又能找到它",他说,"那你要相信,我们一定会在一起。"
"我不相信命运,但是我想要赌一次",他笑着说。
我擦干眼泪,紧紧拥抱他。
因爱而来,随爱而去。故事或许可以被遗忘,但那个和你的记忆一同沉浮在岁月洪流中的人是不会消逝的。真正深爱而又能厮守一生的人究竟会有多少呢?很多个夜晚,长窗外是无数盏的灯火,像是很多人涕泣在风中的眼睛。在深索落寞的夜里,听着别人的唱和,看着别人的悲喜,我常常无端地想起你,就好像一个人徘徊在月光下的废墟上,漫长却不觉冷清,因为在我心里,永远有个你,那刻心沥胆用尽心力的神情,我向自己证明我们的心是永远相通的,将永远相互扶持着步履人生,不舍不弃。我愿意相信爱情,就如同相信这两颗空澄的灵魂会在都市繁华阜盛的背景里烈性地绽放成一段倾国倾城的传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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