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的功夫湖边便像被燃烧了似的火焰冲天,在火海中对峙的两人被火束环绕著,火光闪耀间是一袭一灭。朱浣节节败退,索性窜入林间,但又被密集的树木扰了视线左手臂便被尉迟祯的刀锋砍了一道伤口。朱浣吱了声,跃上树尖,视野也宽阔了。来不及为自己留的血哀悼尉迟祯也砍到面前,朱浣暗暗让沈住气,背在身後的右手手心凝结了一团金色的光,待尉迟祯的刀刃贴到眼前时身影瞬间一闪向前移动,右手趁势将光打到尉迟祯面上。尉迟祯并未被虚晃,在朱浣身影移动的瞬间也做好了防御,未握刀的左手提气直接迎向光团,而右手手腕顺势一转刀刃直砍向朱浣未防备的身後。
刀光火影,一防一攻间,巨大的光点在两人相交的手掌霎时扩大,同时朱浣痛苦地戚叫了声,随後笼罩两人的光强烈地爆裂,响彻云霄。
"咳咳!咳咳咳──"强力的爆裂伤到了朱浣,并被同时产生的强劲旋风掀到远处。朱浣在空中勉强止住被风带著的身体,但又心力不及地重重落到地面上,身体顿时一阵翻涌的痛楚,喉间泛过甜腥猛烈咳出几口血。
朱浣吃力地抹了把嘴巴,恨恨地咬牙瞪著干硬的地面,屈膝要站起身。不奈,起身的同时背後一片灼辣,不及防地又跌了回去。朱浣眯眼,方想起背後被砍了重重一刀,再看看染血的衣袖,又想到此番模样若是让仙女姐姐看到会不会责怪他连衣裳都护不周全?然後脑子里涣散地浮现一些乱七八糟的文字,朱浣现在已经混乱了,即使强迫自己去看清那些有治愈功效飘来飘去的文字也没用。
那把刀......朱浣吃痛地闭上眼,背後伤口流出的血渗入玄色的衣料,冰冷地贴在肌肤上。能把他伤得流血的武器,早该注意的,还疏也曾三番四次在不耐烦的他耳边嘱咐要提防能在他身上划开伤口的利器,那些都是上古神兵。
疼地好想哭,朱浣抬手揉搓模糊的双眼,撑著地忍痛坐起,委屈地扁扁嘴。但才刚坐直,身後的伤痛又不失时机地翻覆,疼得他直抽气,终於还是忍受不了眼泪稀里哗啦直落,身子是一动也不敢再动。
"还疏......"朱浣抽泣地低唤了还疏的名字,在山上一般他闯了祸还疏都是第一个出现并责备训斥他,可现下他都受伤了怎么还疏还不见影呢?难道他自出生来头一遭受伤流血还没有他掀毁了千绝岭一座山头严重?还有扶息,虽然他私自出玩是犯了错他现在也知道是做错了,难道还没人发现他不在园子里了?抹了把眼泪,朱浣颇为可怜地抱怨起他所认识的每个人,尽管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名字。
越是抱怨眼泪落得越是凶,朱浣都不知道自己也会像落雨般掉如此多眼泪的,回头一想山上可不是没被欺负成这样惨过吗,还疏说到底还是很疼他的,白痴最多也是冻他一时半会,雪女姐姐对他就更好了只是经常在外面转。唔,他好想回去。
"似乎伤得不轻。"正当朱浣兀自感伤的时候尉迟祯也寻到了他,悠哉地抗著刀立在朱浣身後,一身截然潇洒。"所以不是早就告诫过你了,这伤不是白白照的吗,而且──"尉迟祯顿了顿大量了他一番,"我这刀似乎对你有些格外的伤害。"他下手的时候可是顾及对方是孩子而收敛了许多力量,只是不想依旧伤得很重。
"你那刀叫什么名字?"朱浣背对著他狠狠咬牙切齿问道,以後有机会一定要把那刀给溶了。
尉迟祯皱眉,侧首抚摸刀身。这刀来之不易,陪著他血海里为魔主征战魔界,却从来未曾有人问起过它的名字。想想魔界同族向来不屑他尉迟祯,尽管得到器重却不受待见,又有谁有心与他惺惺相惜询问手中刀之名?如今却是一个被他伤及的少年恶狠狠的问起刀名,他反而犹豫了,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气闷。
"默殓。"良久,尉迟祯才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朱浣背脊寒了一颤,灼烈的痛楚又翻江倒海来一遭,这个名字咋一听还真不吉利啊。苦苦地抓起衣袖擦了把脸,眼角一瞟手臂猛然发现伤口在裂开,血液凝固在衣料和皮肤间。朱浣呆愣,脑筋一时陷入浑浊。
尉迟祯向前走近朱浣,看著他背面模糊一片血色,血顺著衣线渗入土里人又在远处一动不动也知晓对方伤重的程度,倘若不赶紧止血──正在此时一道白影凭空而过来去无风,待他正眼看时那朱浣已不再只见一滩血迹。
尉迟祯抿唇,也没有去追,在少年询问刀名时他便知道自己生了恻隐之心。他本是性情中人,只是时事所迫,又如何能放开性情。也罢,就当是回他一个情面,尉迟祯抚摸刀身想,多少年了终於除他之外又有人知晓它的名号。
霜上13
话说正当扶息在温暖的被窝中梦周公梦得正欢的时候,一阵寒风刺骨而过,令他在睡梦中直打颤最後不得不挣扎著睁开眼。只见吟翠面带微笑地站在大开的房门前,扶息捏著棉被把自己裹紧,埋怨说要叫他起床也不能这样啊而且天色不是还早么。结果吟翠还是面带微笑一字一顿地说朱浣在不知会任何人的情况下出了园子。刹时打了个大寒颤,一股不祥的寒气直愣愣砸在脑门上,於是他便生生忍著寒气爬出了暖融融的被窝。
扶息此时才良心发现这些天他和秦忙著令合的事全然忽略了朱浣的玩性,於是叹气随著指引去寻他。吟翠很细心,朱浣身上佩带的玉是她特意留了心,能让熟悉玉气的人寻去。那玉......扶息暂时不想去思索那玉的来历。
待他寻到郊野湖边时,远处的天际火光闪烁,能量碰撞,而後是激烈的爆发。扶息的心登时颤抖了下,脚下不停歇地掠去,然而只见逐渐消散的火光和被炸裂出的凹坑。空气里,有血的味道,淡淡的甜香,几日前曾体会过的融合了千缕似有若无的香味。
扶息眉头紧锁,是遇上了尉迟祯。
随後扶息在不远处看了朱浣,同时也瞧见在他身後的尉迟祯。扶息平心静气地藏在树上掩住气息,风再冷抖得厉害也不能有动静,不然以尉迟祯的能力匆忙而来的他只怕也应付不了多久。
只是天此刻偏要让他安宁,身体竟在此时从心口处泛发寒意,四肢也反射性地僵硬。扶息内心诅咒了几句强忍著难熬的寒意,额头抵在树干上以缓解刺骨的痛楚。
而朱浣,他看著朱浣背上凄惨渗血,忧虑万分。再听他们的对话,方才明白过来那武器对朱浣的杀伤力是渗透性的。
默殓,刀身长一尺三寸,宽两寸,刀柄镶有绡凤殒目。上古斩神神器之一。
斩神,顾名思义,是下界为反仙神上界而筑的神兵魔器,绡凤殒目,专斩凤羽神族。
尉迟祯,是如何得此利器?扶息不知,他只知朱浣的伤,拖不得。
扶息宁息,暗示自己不去在意身体的不适注意著尉迟祯的每个动作,从而在他向朱浣走去的刹那扶息逮到了机会──尉迟祯迟疑了,就在迟疑的瞬间扶息卯足力气以最快捷的速度冲到朱浣身边将他抱住闪人。
疾行中,扶息也时刻注意尉迟祯的气息,发现尉迟祯并没有尾随追上才暗暗放了些心。但是,手臂触及的粘湿的感觉和鼻间的血香明确地告知他必须先处理朱浣的伤。断定已无追兵後扶息停下飞速的身形,落在一处荒山野地,此时他的血液也被冰冷凝结。
"咳咳!"朱浣猛咳起来,钝痛已然遍及全身,让他难以支持。扶息让他趴在自己身上,伸手去揭开背上覆在伤口上被砍成两片的布料。朱浣嘶嘶地叫疼,声音哽咽。
"我得帮你止血,回去再让秦治疗伤口。"扶息在他耳边轻喘这气说,出门太赶,平时都会随身携带的止痛和一些紧急疗伤的药丸都没带上。朱浣是被上古神器所伤,他记得从前听某人说过被神器伤到第一时间千万不能以自身的灵气为伤患疗伤,否则与神器附在伤处的戾气相抗衡会令伤患的痛楚加倍伤口并加速败坏。药物,是唯一能有把握不与戾气相冲且功效显著的治疗方式,也是上界仙神最不重视的治疗方式──当初铸造斩神神器的铸造者也便是利用此点造势。
朱浣哼哼地抽气,眼泪依旧耐不住地往下流,他一边艰难地把眼泪往扶息衣上抹一边承受持续加深的痛感。视线被泪水模糊,背上手臂火辣辣刺骨的灼烧著,这样的感觉依稀有些熟悉,是最初看到雪色世界时的燃烧。朱浣就不明白了,自己分明是不怕火的,但是现下这般深刻的烧灼的痛觉是怎么回事?从未有谁告诫过他,要小心别人的火,因为他的火焰是最强大的,他是上界唯一还尚存属性火的朱鸟。可现在他迷惑了,身体似乎要被烧焦成灰,一点一滴的力量流失。
手指沾满血红,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扶息僵直身体,他拼命抑制此时不是时机二度泛起的寒气,逐渐压制不住身体的剧烈颤抖。手指收紧抓著地上的野草,隐忍著把脸埋在朱浣的发间,发作的时机不对朱浣又身受重伤,他也只能勉强为他止住血,更加不能期望朱浣还有意识和力量来帮一下自己。心里骂著上天如何如何,而牙齿却咬破了嘴唇,渐渐的意识也恍惚起来,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朱浣也察觉不对劲,怀抱著自己的身体透出冰冷的寒意,刚才才为他止血的人此刻竟如风中落叶般猛打颤。朱浣隐约觉得事情非常不妙,却丝毫拨不开心思去理会,混浊的脑袋里满是红色的火焰,背上和与扶息接触的地方冰冷一片。
"咳!"朱浣又咳了一阵,强烈的晕眩席卷而至。他伸手摸了摸如冰柱般倒在身上的人,忽然觉得现下的状况好像有些颠倒。吃力地睁眼,半开的赤红眼眸迷蒙地扫过四周,视线落在扶息身上时心口一窒──原本来救人的扶息此时气若游虚,脸色惨白,已然失去意识。朱浣咬牙把扶息放倒在草地上,他亦身受重伤禁不住扶息无力的身体趴倒在他身上。当然,这一动作也撕扯自己身上的伤,眼睁睁看著血自袖间滴落在扶息的白衣上也无能为力。
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气,朱浣想该不是要把他疼死为止吧?於是又很难受地掉了几滴眼泪。朱浣不知道扶息得了什么病,之前在他身体发寒时自己只需为他输送暖和的真气便有好转,而如今扶息奄奄一息的状况令他错不及防。吸了吸鼻子,朱浣决定还是省点力气等他醒过来再做打算。思及此之前忍住的眼泪又哗啦而下,朱浣觉得此番是真正地委屈至极了目前在第13篇
霜上14
十日後
"小公子的身体恢复得还不错吧?"吟翠端上一碗还冒著热气的药,朱浣正趴在床上无聊地把玩头发,见吟翠进来便喜笑颜开一骨碌爬起来,牵动了伤处令他恨恨地倒吸一口气。虽说秦莳秧开的药方效果不错,但是恢复的速度有如蜗牛行进般,吟翠笑嫣嫣然地解释说:"这可不是普通的伤恢复的速度自然快不了。"
扶息和朱浣是秦莳秧带回坠尘阁的。
吟翠看到公子时脸色顿时失去血色,自她开始照料公子以後就未曾见过"霜上"发作,如今一看到公子的状况她便知晓其严重性。然而,被秦公子一同带回的小公子也受了重伤,满身血香,换下的衣裳大半因血而凝结。那伤,不是普通被普通的利器所伤及,小公子的血系是极其完美的,除了面对上古遗留下的斩神神器。
相对於公子,小公子的伤势在秦公子的眼里不值一提,开了药处理了伤口神器残留的戾气,小公子只需好生调养便能痊愈。
至於公子,吟翠无能为力,只能等待。
而朱浣整日呆在房间里养伤,也不敢再造次闲无聊想要怎样怎样了,晚间的时候园子的小妖精都会来陪他玩耍解解闷气,但事实上最让他气闷的是自那日回到园子後他便一直没见到扶息。他很纳闷,也很自责,问了吟翠她也只说公子在修养不碍事,而秦莳秧更恶劣地笑得没心没肺说扶息暂时死不了让他先养好自己再说。
几日下来朱浣反倒越发不安,无论如何他都觉得那天扶息的惨状与自己息息相关,倘若不是自己贪玩擅自跑出去也就不会碰上尉迟祯,而扶息也就不会因为寻他而发了病。
病?朱浣难得地转动不发达的脑筋,扶息的病似乎令秦莳秧有点束手无策。但是会是什麽使得全身有如冰柱般,之前只是觉著他怕冷怕得厉害,冷得不同寻常,现下看来却是带著不寻常的病。
有些不甘心,朱浣咬牙把药一口饮尽,苦涩的味道徘徊在喉间。
吟翠收了空碗放置在托盘上,眼眸落在朱浣身上迟疑不止。
"其实,关於公子,"吟翠淡淡地开口,细心地观察朱浣的反应,果不其然一听到扶息的名字朱浣便抬眼不讳地盯著吟翠,那眼神尽是期待。"公子他已经昏睡了十日。"吟翠也不多说,只说自那日起扶息便一直处於昏睡状。
"怎麽回事?"朱浣吃惊地问,心里忐忑不安。
"请小公子尽快养好伤吧。"吟翠没有直接回应,交待他要尽量早些回复身体。朱浣眨眨眼,呆了半响才忆起自己似乎能做些什麽,譬如像秦姐姐那般。於是便有些按奈不住,吟翠见状便安抚地说:"你得先养好自己的伤,不然秦公子那边也不会擅自停药让公子醒来。"末了不禁有些惆怅。
"我可以去看看他吗?"朱浣小心地询问,他就是想看看他,脑海里对他最後的印象就是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虚弱得好似一碰就会烟消云散。"我保证会好好恢复身体的。"
吟翠默然,瞧著他一脸真挚的模样似乎又和以前没什麽分别,"去看看也没什麽关系,只是千万不要乱来,公子的身子很虚。"她提醒道。
於是朱浣敛开了一个灿烂如五月阳光的笑,在吟翠的注视下兴匆匆地往扶息房间跑去。吟翠在原地站了会,微微抬头仰望门外无垠的天空。今年的冬天,还未曾迎来初雪,但为何"霜上"却萌动了?
在仙神上界,有这麽一类仙神,不拘束於上界的律条清规,在三界六道内逍遥自得。他们的名字依然刻在仙般神位上,无职无位,傲游九天,凌然洒脱,被称为散游者。
秦家兄妹便是散游者,扶息亦是。
秦莳秧例行检查般度著悠闲的步子来到扶息的房间时,不期然地看到一颗红色的脑袋以极其不文雅的方式巴在扶息的胳膊上,嘴角似乎有口水的痕迹。他不动声色地挑眉,以自认为优雅的姿势靠在门边,嘴角弯出一个漂亮极致的弧度,眼眸犀利地在屋内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还疏,你这著险棋走得真是让自己无比轻松而别人麻烦不断啊。"这麽说起来的话多少年来还疏位於千绝岭处事不惊还未曾踏出山门一步呢,这麽一想顿时觉得有些不平衡,美眸也阴恻恻地闪动算计的光芒。
"......秦大哥?"朱浣抹著伶惺睡眼模糊地喊道,恍然间来人眼中似乎闪过什麽犀利的危险信息。
"......"秦莳秧回眸,摆出一副和善的脸,"我说小朱浣啊,你暂时别和扶息靠那麽近,很危险。"好吧,他大半就是在危言耸听没人知道又怎样。
"咦!?"方清醒过来的朱浣咋一听这话便慌忙逃也似的奔至门外,可怜兮兮地看著秦莳秧,"在这里不危险了吧?"其实他压根也就不清楚有什麽危险。
"恩。"秦莳秧满意地点头,心想分明还是小鬼一个嘛,又望了眼屋内的扶息。"想知道他为什麽是这般模样?"
朱浣一怔,咬著下唇,视线落在床上散落在扶息枕上的雪丝。是的,当他甫一看到扶息一头雪发的时候诧异万分,竟愣愣地站在床边不知所措了好长一段时间。当他好不容易回过神伸手抚摸那一头雪丝时,手指间竟也是刺骨的冰冷感,让他吃惊地收回手,满面不解。
霜上15
"三界之内至阴至寒之物中,有名为‘霜上'的药物。"秦莳秧缓缓道来,却并未祥说。"他年幼时,身体便被植入三界仅剩的一株‘霜上',汲取他的能量在他体内生长,也造就了他畏寒怕冷的体质。"他耸肩,悠闲的卷起一缕发,"如你所见,‘霜上'发作时他便如同被打入冰窖。"每年,"霜上"都要随著"初雪"在扶息体内捣腾一段时间,但,那与现下的情况相论全然是不能等同而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