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跟他走,他就要江昱的命。
没有人可以商量,没有人可以帮忙。面对的是那么一个恶魔,要怎么保住江昱?许南阳那个时候,真的是无助极了。
难道,自己真的,要被迫和江昱分开了。
就在许南阳愁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云伊红的队长找上了他。
他对许南阳说,需要他协助,搜集一些欧阳非犯罪的证据。
队长告诉他,现在没有人可以扳倒欧阳非,可是如果有了证据,在法律面前,管他欧阳非再厉害,一样得束手就擒,乖乖认罪。
你愿不愿意帮助我们?我们会在暗中保护你。
这样,既能伸张正义,又能保住江昱。
许南阳不想去欧阳非那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是,由不得他,唯一出现的救星,却也在把他往那边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他不想离开江昱,他还没来得及跟江昱坦白他的心意,还有那么多未来的日子,他打算跟江昱一起度过,可现在,一切都把他往欧阳非那里逼。
仿佛察觉到许南阳不愿意,队长叹气,"你要想想,现在的你,怎么可能和江昱在一起,你们斗得过欧阳非么?能斗过么?可是,如果你肯协助我们,一举拿下那伙人,以后你就是自由了,再没有人逼迫你。"
许南阳似乎被队长描述的未来所蛊惑,长久没说话。
最后,他终于是点头了,终于是同意了,终于是到欧阳非身边去了。
做出那个决定的那一天,正是3月24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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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昱愣愣的听着云伊红说着过去的那些事儿,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听懂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懂。
那些事情,发生在那个年代,叫他想也不敢想。
他只知道,那个年代,是多么美丽而单纯的日子,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怎么会有这些事发生!
所以,许南阳才一直什么都没有说过吗?
所以,许南阳才会在最后一天,忽然变了态度,从此杳无音信吗?
可自己那个时候,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在那翻天覆地的一切发生的时候,他江昱却是什么都不知道!还在想许南阳为什么不回应他,为什么忽然就对他那么决绝。
他要怎么回应?他不想害死你啊。
可自己呢?借酒浇愁,寻觅新欢,总想着要出人头地,叫许南阳后悔,最后,终于将他完全驱逐出脑海,最后,终于是成功的将他遗忘了。
江昱忽然觉得心里刀绞似的,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深吸了好几口气,空气才终于进了他的肺里,兜转一周,化做一阵热气,从眼睛里冲了出来。
他自己也不明白,这明明是那么久以前的事了,他明明都把许南阳忘记了,明明早就过去了,为什么现在听到这些遥远的往事,却还是心痛得像昨天才发生似的。
云伊红也吓了一跳,她没想到,眼前这个一直硬得跟块儿冰似的,态度冷淡的人,在听了她三言两语的叙述之后,怎么就哭成了这样。她不知所措的看着江昱,张口结舌,完全不晓得怎么安慰他,又怎么继续。
江昱伏下身子,泪水把地板都打湿了,过了好久,才慢慢平静下来。他坐起来,随意抹了一把脸,又恢复成之前冰块儿似的样子,丝毫不介意方才在个小女孩儿面前出丑。吸吸鼻子,他问,"然后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云伊红犹豫着没敢说,只是不断去看江昱的脸色。
"你说,一次说完,如果真的太过分,你就说简洁点儿。"
云伊红看着江昱,见他转眼间又恢复成一派平静,慢慢安心,才接着往下说。
最初,队长其实没把握能说动许南阳做什么线人。
能被欧阳非看上,那是多大的运气,能进入他们内部,可以接触到多少内幕,搜集多少证据!那是牺牲了多少人,也打不进去的内部啊!
可是,那毕竟不是什么人人都能接受的事。许南阳毕竟也还是男人,要说动这个孩子送上门去给另一个男人玩弄,队长怎么也开不了那个口。
可是发现许南阳和江昱在一起之后,队长的心似乎定下来一些了。
还好,这个孩子是喜欢男人的,那么,换个别的男人,也不会那么难以接受,不见得不会去。
结果,事实证明队长想得没错,尽管不情愿,许南阳却终于没叫他们失望,真去了欧阳非那里。
可是,说什么保护,不过是保住他性命而已。本来就是作为欧阳非情人的替身被抓了去,欧阳非要跟他干那事儿,最自然不过,他们当然不能干涉,也没法子干涉。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认了。
过了很久,队长才又接到许南阳的电话。
他把情报全部告诉了队长,说完之后,却没有挂电话。队长奇怪,这个孩子胆子其实很小,每次和他说完都是匆匆挂了电话,这次却是怎么了?
队长又等了很久,许南阳才终于问出一句话。
"你不是说,你们会保护我吗?"
队长愣住了,不晓得该怎么回答。那孩子受了欺负,他们其实是知道的,可也是默许了的,没有牺牲,哪来最后的成功。
可是,他们有什么资格要求这个孩子去牺牲。而这个孩子,又为什么一定要被牺牲。
"我们会保护你的,绝对不会让他害你性命,我们一定会保护你......"队长说得语无伦次,言辞苍白而空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那边一直静静的,然后挂了电话。
听着耳边的盲音,队长知道,那个纯真的孩子,其实已经死了。
悲伤的城市06
后来,许南阳和他们的联系渐渐的少了。
欧阳非仿佛发现了什么,一番大动作,内部清洗,迅速而凌厉,叫这边损兵折将。
队长越来越害怕,担心得成天的睡不着。
那些经验老道的线人,都被揪了出来,那么许南阳呢?那只是个什么都还不懂的孩子啊,没有经验,不晓得怎么伪装,怎么隐藏。
能得到的消息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后来,终于是断了音信。
这边慌做一团。要怎么拯救那孩子?去哪里救?他们居然把他给搞丢了,搞丢了!
三个月之后,队长接到医院的消息,立刻赶了过去。
许南阳是被别人从郊外的荒地里捡回来的,被捡到的时候,浑身赤裸,全身都是伤痕,血迹斑斑,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俨然是半个死人了。
躺在病床上的许南阳张开眼睛,望着队长微微扯开一个笑容。
灰败的脸色,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可许南阳,却还是吃力的说,"我拿到了,欧阳非气坏了,想杀我,可我逃出来了,我终于拿到了。"
队长眼里含着泪,"你先养伤,伤好了我们再说。"
许南阳似乎不说完就不甘心,还在喃喃自语,"他们的账号,他们的上家,他的货,我都知道了,还有电脑里的数据,我都拿到了......江昱,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江昱......"
"你先养伤,先养伤。"
可是,队长却是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他不晓得欧阳非竟然给许南阳打了药,不晓得药已经过了量,许南阳是再活不了多久了。又因为那药,许南阳脑子受损,再想不起来从前的事,再不记得他们。
许南阳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些资料的去向,也没有人晓得。
云伊红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向冷静的江昱。他坐在椅子里,面无表情,刚才明明还曾痛哭过一场,现在却又是一副冰山脸。看不出一点情绪。
"所以,我们才不愿意放弃那份资料,毕竟那是南阳花了那么大代价才拿到的东西,不能叫他的心血白费。"
江昱没说话,也不看云伊红,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推开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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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俞庆正睡的迷迷糊糊,忽然感觉身上一重,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他张开眼看着倒在他身上的江昱,困惑的撑起身来。
江昱只紧紧的抱住他,喃喃道,"对不起,俞庆,对不起,对不起......"
俞庆眨眨眼睛,忽然清醒过来,身上冰凉。
只一瞬间,他就懂了,他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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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昱给了自己两天时间,终于彻底平静下来,攒够了勇气,才又进了许南阳的病房。
床上那个人,脸色是那么苍白,皮肤也是苍白的,那么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刮跑。看见江昱,他又愣了愣,似乎在回忆他是谁,可却只是迷茫的望着江昱,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号人。
江昱没有理会屋里另外那两个人,径直坐到许南阳床边,把手里热腾腾的海鲜粥递给他,"我是江昱,你还记得么?"
许南阳浑身一震,向他看过来,看了许久,却仍是茫然,微微摇了摇头。
江昱笑了笑,把海鲜粥的盖子揭开,香气弥漫,"说了总有一天,要一起吃这个。来,吃吃看。"语气是说不出的温柔。
许南阳愣愣的看着他,似乎还在想着什么。
江昱又说,"看你,又把我忘记了,这次要记进你的笔记本里去,不许再忘记我。"
许南阳脸微微红了起来,低了头,有些不好意思。
江昱舀了一勺粥喂给他,极尽亲密,旁若无人。窗边坐着的两人只不自在的别开头,却也没说什么。
许南阳犹豫了半天,见江昱丝毫不为所动,没有办法,只得凑上前把粥喝了。
江昱看着他,又舀了一勺。
"你知道吗,我是恨你的,可你什么都想不起来,我恨你也没用。你不记得我,我恨你你也不知道。"
"你怎么不记得我了,你怎么那时候,什么都不跟我说呢?"
"过了这么久才知道的我,算什么呢?"
"都过去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我是后悔还是愤恨,都没有用处了,没有用处了你知道吗?"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都已经变成过去了你懂不懂?"
"你说我怎么不恨你。"
"我明明在现在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还要知道过去呢?那些过去,没有我,为什么没有我呢?"
"我怎么不恨你。"
江昱抱着许南阳,哽咽着说,许南阳只感觉肩头一热,然后,再慢慢变凉。他仿佛吓住了,不知所措。
那天,江昱抱住许南阳哭了一会儿,然后面无表情的回去了。
许南阳想来想去,还是好好的把这件事给记进了笔记本里,冥冥里仿佛有个声音,在对他说,自己得记住这个人,不能把他忘记了。
再以后,江昱每天都来,许南阳笔记本里关于他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许南阳每天都得温习以前记下的笔记,为的是捡回自己的记忆。可是时间过去得越久,笔记就越多,而他要花费在看笔记上的时间也就越多。
每次,他静静的复习笔记的时候,江昱就在他身边默默坐着,等着他把笔记看完。等着他终于收起迷惘,冲他露出熟悉的笑容,笑得江昱一阵阵心酸。
医生带来的,从来没有个好消息。
关于许南阳,他们似乎是束手无策,病情丝毫不见好,倒是一日更比一日坏。
江昱不知道欧阳非给许南阳打的,究竟是什么药,问医生问不出,问警察也问不出,心里直冒火。那边江昱请来的医生,似乎也弄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药,不知道是什么,就没法子治,没法子治,许南阳的病自然没得起色。
江昱终于知道,钱和俯瞰天下的权力,其实都不见得是多么好的东西。至少,你真正想留的东西,它们留不住,你真正想要的东西,它们给不了。
在江昱不懈的努力下,许南阳终于把眼前这人和七年前的江昱划上了等号。可许南阳的病情却仍是一日更比一日坏,身体越发虚弱,连站起来都很费劲了。
他还是坚持着,每天默默记笔记,只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不记下来,就会遗忘。而被他遗忘了的那个人,得有多无辜,多悲哀。
江昱守着许南阳,每天笔记的最后一句话,一定都是一样的。
"25号的时候,我要告诉江昱一个秘密。"
可是,是哪个月的25号,那个秘密是什么,许南阳却渐渐的想不起来了。每次写完这句话,他都要出神好久,脸上带着悲哀的神色。
最后,他终于喏嗫的说道,"可是,我不记得了。"
江昱一把抱过他,心里也是酸疼不已,"没关系,你不记得也没关系,我知道就好。"
"25号的时候,我要告诉江昱一个秘密。虽然我已经不记得那个秘密是什么了,可是江昱说,他知道。"
悲伤的城市07
许南阳昏睡的时间变长了。
这不是什么好征兆,江昱知道。他盯着沉睡的许南阳出神,然后,终于不顾警察的反对,带了许南阳外出。
警察当然不放心他们,毕竟现在欧阳非还等着要许南阳的命呢,开着两辆车子在后面远远的跟着。
江昱要带许南阳去一个地方。
他要带许南阳去麒麟岗上看日出。传说在那里一起目睹太阳升起的人们,会一辈子都在一起,一辈子都在太阳底下,受到阳光的祝福。
江昱早不相信这些为了旅游业而搞出来的花哨玩意儿了,可他以前对许南阳说过,以后,要和他去麒麟岗。
是的,那个时候的他是相信的,而许南阳,也是相信的。
那个时候,他们还都一样,打从心底里相信着美好的事物。因为在那个时候,所有的阴霾都还不曾到来,他们,都还是阳光底下,无忧无虑的快活小孩儿。
许南阳在麒麟岗上很是开心,激动非常,挣脱了江昱,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江昱,江昱,我们在麒麟岗上!"
"这是麒麟岗!"
"我们会一辈子都受到阳光祝福的!"
许南阳那么快活,叫江昱的心情也跟着变好。许南阳在路上慢慢的跑起来,奔跑在山间,似乎下一秒,就能飞起来。
可不多会儿,他却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迷惑的盯着江昱。
"我记得你跟我说,很久很久以前,我们说好了要一起来麒麟岗。"
江昱点点头,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你说你从来没有来过,可是我怎么觉得这里有些熟悉。"
江昱心里一跳,连忙上去扶住许南阳的肩膀,"你觉得熟悉?"
"我好像来过,那棵树,我记得。"
江昱顺着许南阳指的地方望过去,只是棵再普通不过的树。在悬崖边上,迎着朝阳,被镀上一层金光。
许南阳抱着头蹲下去,说起胡话来。
"那个人不会再来这里,这是我和江昱的地方,那个人没兴趣。"
江昱吓一跳,连忙蹲下去抱住他,"你怎么了?"
许南阳抬起头来,望着他,脸色惨白,浑身哆嗦。"那个人不会再来,这是我和江昱的地方,是我和江昱约好的地方。"
江昱焦急的抚摩他的脸颊,擦去他额上的汗,"南阳,你怎么了?"
"他不会来,这是,我和江昱的地方。"许南阳说完,倒进江昱怀里没了动静,直吓得江昱魂飞魄散,抱起他匆匆就往山下赶。
等兵荒马乱的日子过去,许南阳的病情稳定下来,江昱的心才终于落回肚子里。
然后,他才想到了一件事。
四天后,云伊红他们从麒麟岗的山石后面,找到了许南阳藏起来的证据。
足以要欧阳非小命的证据。
当初遍寻不着,结果,却是在麒麟岗上。
那个地方,他们知道,欧阳非只去过一次,是为了令许南阳死心,彻底忘记江昱。
结果,许南阳是把东西藏在那里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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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非的审判,电视里放了直播,看见那个人的瞬间,许南阳全身都在发抖,嘴唇都变白了。
江昱只好靠过去搂住他,却还是强迫他看电视。
"你看,那个人他被抓住了。"
"那个害你的人被判刑了,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