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次跃起之前,我似乎听到他轻轻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种感觉?是哪种感觉呀?
“蓝,你现在想去哪里?”
“就去……宰相大人那里吧……”
“好。”
在寂静的安亲府的花园里落下,琪放开我,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等等──”我一把拉住他的手。
他转过头来,似乎有些不解。
“你……为什麽要帮我?”你大可以将我交给你的父王,就算吉尔不知道你的身份,我想你却应该没有忘记吧。
就算是袖手旁观也好,你却没有,为什麽?
他看著我,良久默然无语。
我以为他想要说什麽,他却终於只是微微露出一个笑容:
“你以前那麽照顾我,我只是,还情而已。”
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麽,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他轻轻的拿开我的手:
“好好保重!”便消失在这漆黑的夜里。
我望著明朗的月空,又呆呆的望著自己茫然抬起的手,觉得似乎错过了什麽重要的东西。
蓦然的出神只是一小会儿的时间,很快,我就转身,走向面前的门,抬手敲响了它。
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门被从里面打开,瓦伦穿著一身睡袍,仍然有些睡眼惺忪,看到我,却著实愣了一下。
“蓝……陛下……”
然後似是有些迷惑地抓抓自己的头,喃喃自语:
“难道我看到幻像了?”
我的嘴角露出一个轻快的笑容,忽然露出一个调皮的眼神,伸开双手,一把抱了上去:
“你没看到幻像,我来投靠你啦,瓦伦。”
53
我的嘴角露出一个轻快的笑容,忽然露出一个调皮的眼神,伸开双手,一把抱了上去:
“你没看到幻像,我来投靠你啦,瓦伦。”
然後我就看到沈稳淡定的宰相大人的脸上,蓦的浮起一层红晕。
“陛……陛下……你龙体贵重……还是去……去坐下休息一下吧……咳咳……”
唉……本来还想在逗逗他的,不过看他的反应,还是算了吧,要不然把他吓出病来,我怎麽跟天下的黎民百姓交待呢?
“陛下,你的茶。”瓦伦点起了屋里的灯,又帮我泡了一杯茶。
我略微的打量了一下他的居所──唉,果然是简朴啊,就算只是一个临时住的地方,在他心中,依然没有分毫地位吧?
这位两朝宰相的心里装著的永远是天下黎民呢,我蓝斯格何其幸哉?
“陛下,你什麽时候回潼关的?”
“前天。”我端起茶喝了一口,香甜清淡,味道还真不错。
“前天?”他似乎微微皱了皱眉,然後望向我,似乎想确定心底的猜测。
我点点头。
若说放眼朝堂,还有一个人最知道我在想什麽,我想,这个人,就非他莫属。
非关其他,只是,每个人,一辈子,总会遇到一两个最知心的吧?
“瓦伦,我现在没法子使半点功夫。”
他静静地听著,并没有显得太过惊讶。
也许,跟三更半夜起床开门看到半个多月生死未卜,下落不明的皇帝站在自己的门前比起来,什麽事,都不再显得令人惊讶了吧?
“所以,我暂时还是不露面了。”目前四国关系如此紧张,身为御驾亲征的皇帝,就好比是个箭靶子,什麽时候有暗箭,也无法确定,为了小宝宝的安全,我还是暂时不露面会比较安全。
不知道为什麽,我直觉得觉得琪不会出卖我。
“那臣这就去帮陛下准备客房。”
“嗯。”
“噢,等等──”依乐文的个性,他就算不会明目张胆的找我,也必定会来这宰相府上瞧上一瞧。一个不能使任何功夫的人从一间密闭的房里弄断了外面的锁而消失的无影无踪,怎麽看,都是有同谋的吧?
而目前最有这个实力来帮我的人就是当朝宰相,手握十万兵符的瓦伦了。
“殿下那里,臣知道该怎麽做。”
“好,你先去吧。”
微微伸个懒腰,在桌上支起一只手,撑起脑袋,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起埃尔温柔的笑容:
“哎,你什麽时候才能回来我身边呢?”
我有些疑惑的伸出自己的左手,抓紧又放开。
一次又一次不得不与自己所爱的人分开,是因为我还不够强大麽?
以前,是修格斯。
现在,则是埃尔。
我甚至,连弗斯的命,也保不住。
幼时父王的教导言犹在耳。
唉,江山……这个江山……
“陛下,房间已经准备好了。”瓦伦不知什麽时候已经站在我的身旁,我才发现自己不知什麽时候竟出了神。
“噢,知道了。”
“对了,陛下。有两件事,臣必须向你禀报。”
“噢,说吧。”
“第一件,就是今天下午,殿下已经正式下令,三天後处死瓦伦。”
“什麽?”难道是因为我今天说的话?“他还有没有其他举动?”
“他今天亲自审问了那批从扎伊送过来的俘虏。”
果然。看来他是坚信那个操纵齐格的人就在其中了。
“有没有问出什麽话来?”
“好像暂时还没有。”
呵,看来那个凯斯穆拉也是一只老狐狸了。
“瓦伦,不管你用什麽方法,我要保住齐格的命。”
他似乎有些疑惑的望了我一下,随即答道:
“是。”
我点点头,“还有一件是什麽?”
“明日萨克斯会派人来和我们进行停战和谈,来的人是他们的二皇子武思仪。”
“哦,是他?”
此人工於心计,倒确实不可不防。
“我们这里,去的人是乐文吗?”
“正是殿下以及副将祺瑞,参军查克纳拉。”
咦,橙也去?
说到这,好久没有见到他们了呢!恐怕,依黄的个性一定已经担心死我了吧?
“瓦伦。”
“臣在。”
我眨眨眼睛,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你会不会一门手艺,叫做易容?”
“陛下难道想?”
我朝他点点头,露出一个更加欢快的笑容。
“可是陛下……”
“你放心,我还知道分寸。”
“……”
“对了,我希望你把我回来的消息告诉一个人。”
“是谁?”
“就是未经我同意,擅离职守的禁军统领新桥。”
“是。”
“对了,我离开的期间,扎伊和凯因有什麽动静吗?”
“启禀陛下,扎伊与我们叫过几次手,臣已经分了一点兵过去增援,目前各有损伤。至於,凯因的态度倒是有些奇怪。”
“哦?怎麽个奇怪法?”
“不知为何,凯因王似乎迟迟未正式发兵进攻我国,而……”
“直说。”
“而奉命强行护送晴公主去萨克斯和亲的队伍,在十多天前,突然与凯因以及萨克斯皇室失去了联系……”
塞亚?
“查到原因了麽?”
“未曾。”
我轻轻的露出一个笑容:
“这对我们来说是好消息呢,瓦伦。”
一旦凯因与萨克斯闹翻,那麽势必成敌,到时候,我奥第斯无疑都多了一个帮手。
或许,这也是萨克斯急於停战示好的原因?
“是的,陛下。”
“那凯因皇帝有什麽表示吗?”
“除了派兵全力追查护送队伍的塞尔特亲王以及这个事件的主角晴公主外,目前尚未有任何表示,不过据说两位皇子已经整顿好各自的兵马,从帝都出发,真正的目的地还并不清楚。”
“嗯。”我点点头。
“留意凯因王室的动静,随时注意能否和他们取得联系。”
“是。”
“好啦,就是这间屋子吧?”我们边走边说,停在一间门前。
“正是。”
“那好,你去休息吧,明天早上见哦。”
今夜一定,好梦欢畅。
54
身为奥第斯的皇帝,我对於自己国家的军队永远是引以为傲的。
身经百战,运筹帷幄的将军;坚勇不摧,意气风发的士兵;大小领地迅速有效,毫无保留的补给;以及永远锐不可当,我军必胜的信念──无一不是令我值得骄傲的地方。
可是,当我又一次站在前线,看到这支已经亲历无数次战事,接连战斗了一个多月的军队,依然能够威武不屈,肃穆俨然的傲然挺立在这边陲前线,那一种骄傲便慢慢的实质化,而成为我心中的一股热情。
就算我不是一个穷兵黩武的皇帝,此刻,也忍不住拜倒这军人容姿之下。
“唉,你新来的呀?那麽激动干吗?”旁边的小将推了推我的背,有些调侃道。
我朝他微微笑笑,手持长枪,默默的跟在队伍的後面,恪尽巡逻的职责。
呵,我当然没打算混到主营里去,就算是易容改扮,也难保乐文会认出我──对於他,而今我可是一点也不敢大意。
其实,我也就只是想出来走走,看看这里的情况而已。
谈判还没有开始,这只是事前巡视安全而已。
日影偏中的时候,乐文带著一帮臣子慢慢的来到了这个谈判的营帐,我跟著队伍从他身旁默默地走过,不著痕迹的瞥了一眼他淡淡地看不出神情的脸,只觉得这孩子越发沈稳,喜怒不形於色了。
他并没有认出我,只是径直走进营帐,从出现到消失,并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已有把握了吗?
俄顷,另一丛人马也出现在我的视野,领头那人一身青衣儒衫,步态悠然,折扇轻摇,一张脸上似笑非笑,白净俊俏,带著一幅悠然自得的神情,若是忽略他身後那一干武将,令人不由得错以为是哪家的王孙公子春游踏青而来。真想不到传言中工於心计的萨克斯二皇子武思仪竟然是这样一号人物,倒不由使我吃了一惊。见了他这副样子,谁会时时刻刻摆出一份警戒之心呢?怕早就丢盔弃甲,直想和他吟诗弹琴,饮酒相伴吧?
我的心中不由得暗暗警惕起来──此人实在是不简单,不知乐文是否对付得了?
那人虽然面带微笑,悠闲的仿若散布一般行走在这营地之中,却无疑正暗暗观察著四周,没有半丝遗漏。随後,也同样消失在了营帐之中。
谈判开始了麽?
我正侧首思考间,却见一个人影出现在营地,东瞧西望,似乎在找人,待得他走的近些,瞧清楚时,不由得暗叹一口气,放慢脚步,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队伍末端离开。
他见到我,满脸的惊喜难以自已,扫了一眼周围,拉了我的手,一转身,来到某个营帐的背面角落里,又哭又笑得一把抱住我:
“你可回来了,蓝,可把我急死了!”
我被迫抬头看著天上的白云,拍拍他的肩膀:
“你呀,越来越没规矩了。”
“可是,”他擦擦眼角流出的泪水,一张美颜,灿若娇花,“我很想你嘛……”
“所以,瓦伦一跟你说,你就赶来了?也不看看我现在的身份!”
他这才仔仔细细的打量起我来,随即,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宰相大人的易容术也不咋样的嘛,画的一点都不好看!”
我没好气没好笑:
“你当是选美啊……”
他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
“陛下,此地眼线众多,乐文殿下和萨克斯的人都密切注意著这里的一举一动,你这样贸然出来,实在是太冒险了!”
说著,按住我腕间的脉,越发得皱紧了眉头,喃喃道:
“怎麽会这样?按说……就算是因为生育孩儿不得不慢慢的失去内力,可是,眼下也才一个多月,不该那麽快的阿……”
此事说来话长,一时也说不清楚,我只得说:
“关於这个,我日後再慢慢告诉你。对了,你怎麽会来这里?不会是专程来找我的吧?”
他轻快的笑起来:
“找你当然很重要,不过,我是来陪伴乐文殿下参加谈判的。”
“哦?”
我正想问几句关於谈判的事,却看到他的脸色突然有些阴鹜起来──他很难得在我眼前露出这样愤怒嗜血的神情,不由得倒叫我暗暗吃惊。
“宰相大人并没有多说什麽,不过,陛下,新桥斗胆问一句,是否是乐文殿下将你囚禁起来了?”
我望著他的脸色,有些犹豫著点了点头。
“果然──”这一句,他说得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他竟然敢对自己的父王──”
“新桥?”
他的脸上又换上了明媚的春光,“什麽事,蓝?”
我心中不禁暗暗疑惑,嘴上却说:
“没事,你既然有任务在身,就赶快去吧,莫要叫人起疑。”
“好,你自己多加小心!”
新桥一转身,便从这营帐背後出去,少顷,我也不徐不急得走了出去,却正瞧见,乐文以及那些萨克斯跟来的侍从,纷纷退出营帐,等候在几步之外,不由得暗暗皱了皱眉。
有什麽话,是这些随从听不得的?
又有什麽话能让乐文同意屏退左右呢?
约摸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武思仪从帐内走了出来,依然一幅逍遥悠闲的样子,乐文也跟著走了出来,依然看不出有什麽表情,只是侧头吩咐了身边的近卫几声,那近卫答应了便见他又吩咐了几个士兵,便有人开始整理起一旁的某个营帐来。
看这情势,莫非是今晚萨克斯的使节要住下来?
而武思仪到底是用了什麽方法,如何诱人的条件,使得乐文犹豫了?动心了?抑或是,有著其他的原因,需要静观其变?
心头有隐隐的预感,似乎有什麽事,将在近期内发生。
还会有什麽事,发生呢?
已经许久都未曾好好的再看看潼关这片土地了。
我坐在一个离主帐有些距离的一丛大树下,太阳的光亮从另一边照过来,正将我拢在阴影之中,微风飒飒,揉著边关春日的热意,熏的人有些昏昏欲睡。
我倚在粗壮的树干上,微闭著眼睛,不期然竟听到一声脚步声,踏断了一棵树枝。
决不会是巡逻的士兵。
只有那些可以四处走动的有军阶的人才可能经过这里──当然,我没有军阶,我是例外。
我心中暗叹一口气,正盘算著如何向所谓的“上级”解释现在偷懒的行为,却不期然听到一声清朗的笑声,不由得怔了怔,睁开眼来,却望进一双满是春风笑意的眼睛。
竟然是他?
第一反应,便是起身离开这里──就算我万分的想要了解此人,却实在不适合此时、此地。
岂料,他竟然折扇轻抬,压在我的肩上,可恨我现在半分内力也无,只得硬生生被压坐在地上,心思电转,脸上已扯出一个疑惑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