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木云

作者:  录入:11-22

"没什么,"少年低了眉眼,"以前吃的都很清淡,一时有些不习惯."
"哦,"司徒陌点点头,"福伯,你让厨房做点清淡的小菜上来,把这些换下去."
"不用了,父亲."少年忙道:"你们先用吧,我也吃的差不多了,就不必麻烦了."
"哪有什么麻烦."司徒陌道:"那你先回房吧,我让福伯待会儿给你送过去."
"是."少年起身:"谢谢父亲,那沐然先回房了."
司徒陌点点头,看少年走了出去,回头对两个面面相视的儿女顿了顿脚:"看够没,吃饭."
"哦."余下两人收回目光,低头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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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爷,饭菜送来了."玄灵端着一个食盒进来,一一放到桌上,几个精致的小菜,外加一碗米饭,一碗汤,"您看,还喜欢么?"
沐然从窗前回过头,点点头:"很好了."走到桌前,坐下来,抬头看看立在一旁的玄灵:"小灵,你吃过了吗?要不一起吃吧?"
"属下吃过了,"玄灵低头道,"公子快些用吧,待会儿庄主为公子请的西席就要到了,公子还要去见见西席呢."
"西席?"沐然愣了愣,抬起头:"什么西席?"
"庄主说三公子回来了,为三公子挑了一位师傅,待会就过来呢."
"师父."沐然顿了顿,眼神黯了黯,低头开始吃饭:"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玄灵应了声,走了出去.
"师父."沐然放下碗筷,踱到窗前,从怀里掏出箫管,紧紧握在手中.
"三公子,齐先生到了."玄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齐先生?"沐然蓦地回头,看见一个男子站在玄灵身后,青衫黑发,抬眼打量着自己,不是师父,沐然低了头,低声道:"见过齐先生."
"三公子,你要称师傅的."玄灵在一旁提醒道.沐然转过身,嘴动了动,仍旧道:"齐先生好.""师父",只有对那个人才叫得出罢,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青衫男子挥了挥手道:"不必多礼,你先下去罢,我想先看看三公子的资质."
"是,齐先生."玄灵抬眼看了看,转身退了下去.
齐先生抬腿走了进来,站到沐然面前,沐然有些戒备地抬了抬眼看了看青衫男子,后退一步,立在窗口,施了施礼:"齐先生."
齐先生没有回答,沐然低了头半天也没见有什么反应,却感到一只温暖的手缓缓落在了头顶,刚要偏头闪开,熟悉的声音缓缓响起.
"沐儿,怎么都不吃饭?你这样怎么叫人放心呢?"
沐然全身一震,惊异地抬起头:"师......师父......"


第六章
祈莲翼的手覆上少年的脸,轻声道:"才几天没见,怎么就瘦了这么多!"
沐然只觉得鼻子一酸,扑到祈莲翼怀里,委屈地哭了出来:"师父,师父......"
"好了,不许哭了,像个小孩子一样了."许久,祈莲翼抬手拭去少年脸上的泪痕.
沐然放开手,有些低低地抽泣道:"沐儿知错了,师父不要不理沐儿了."
"不会了,"祈莲翼轻声道,拍了拍少年的头,"走得那么急,连这个都忘了拿."说着,张开手心,两个小巧的莲鸣顿时露了出来.
"师父?"沐然停止了抽泣,有些紧张地攥住了男子的袖口:"师父不要丢下沐儿."
"怎么会."祈莲翼有些淡淡地笑了:"你至少也得留一个在身上,不然有事了,师父怎么找你."
"哦."沐然伸出一只手拈了一只莲鸣,小心地放入怀中,另一只手却仍旧攥了袖子:"师父,你不生沐儿的气了么?"
"不生气了."祈莲翼有些无奈道:"师父不是来看你了么?"
"嗯."沐然偷眼看着师父,见不像开玩笑,攥着袖子的手松了松,随即又换成两只手:"师父要走么?什么时候?带沐儿一起走么?"
祈莲翼哭笑不得地望着攥着自己衣袖不放的少年,见少年一脸紧张,不由放缓了语气反问:"我是现在的西席,你说我什么时候走?"
"哦."沐然讪讪地放开手,盯着祈莲翼的脸,奇道:"师父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进来的?那以前的西席先生呢?"不由有些紧张,突然想起曾见过祈莲翼在千狭谷杀人时的诡异场景,张了张嘴,却不敢出声.
"想些什么呢?"一个手指带着凉凉的温度弹在少年额上,顿时红了一大块:"我就是请来的西席,至于这样,"指指自己的脸,"这样方便一些."
"师父,"沐然愕然地用手捂住额头,点点头,"也是,可是沐儿还是喜欢师父原来的样子呢."
"好了,"祈莲翼指指桌上几乎没动的饭菜,"先把饭吃了,师父要看看这几天你有没有用功练习."
"是,师父."沐然明媚地笑了,烦恼一扫而空,轻快地坐下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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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灵,三少爷这几天在西苑做什么?"司徒陌站在书房,问一旁的小童.
"回庄主,三少爷这些天一直在随齐先生学吹箫,看起来很开心."玄灵答道.
"是吗?"司徒陌难得地笑了笑,点点头道:"你去通知三公子,就说过几天七王爷要来司徒山庄做客,晚上的接风宴他要出席.
"是,庄主."玄灵顿了顿:"要通知大公子和二小姐么?"
"大公子已经让陈爽去通知了,"司徒陌笑了笑,"二小姐不用去通知了,她自个儿都会去的."
"是,庄主."玄灵扣了头:"属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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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玄灵."刚走到西苑门口,玄灵便听到一声轻唤,不由闪到一旁.
玄灵退在一旁:"见过大公子,二小姐."
"你道哪儿去?"司徒晓霜拉着司徒靖宇走了过来:"三弟呢?"
"回二小姐,属下奉庄主之命去告知三公子过几天要出席七王爷的接风宴."玄灵道.
"哦,不用了,我和大哥正好要去见三弟,我们去就可以了.诶,对了,三弟在哪儿呢?"
"二小姐......"玄灵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大公子,司徒靖宇笑了笑:"小灵,你就告诉她吧,我们的确要去看三弟,顺便嘛."
"是."见大公子发话,玄灵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三公子和齐先生在莲池旁练箫."
"是吗?三弟还会吹箫?"司徒晓霜像发现新鲜事一般,拉了司徒靖宇:"大哥,我们快去看看."司徒靖宇笑了笑,跟了过去.
"大公子,二小姐,"玄灵跑上前拦住二人,"齐先生吩咐过,在他授课时,不许旁人观看."
司徒晓霜手一横:"我们是旁人吗?再说,教个吹箫,怕别人看见什么."不顾玄灵的阻拦,走了进去.
司徒靖宇在一旁笑了笑,跟了上去:"玄灵,要不一起去看看?"
玄灵望着跑进去的二小姐,咬牙点点头,跟了进去.
三人偷偷绕过莲池,跑到一旁的假山旁.司徒晓霜想要爬上去看,被玄灵拦下,"干什么!"司徒晓霜瞪了瞪玄灵:"你来干什么!"
玄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在地上写道:"不行,我上次刚爬上去,就被齐先生一个石头砸了下来."司徒晓霜愣了愣:"你早就试过了!"玄灵讪讪地点点头.
司徒靖宇在一旁看着二人笑,伸手写道:"那我们不如到西苑的阁楼上去."
玄灵惊讶地点点头,晓霜也是一脸崇拜.西苑的阁楼地势正好,窗外便是莲池,也不容易被发现,三人点点头,向右方的阁楼掠去.
"咦,玄灵,你轻功挺好的嘛."司徒晓霜看着一旁的玄灵,玄灵盯了盯她,不说话,司徒靖宇笑道:"玄灵可是玄堂堂主的孙子,你以为呢?"
"我知道."司徒晓霜厥厥嘴:"玄灵怎么会来侍候三弟呢?不是大材小用么?"
"也是,"司徒靖宇问,"小灵,你怎么会来西苑做小厮呢?"
玄灵望着两个回头的人,突道:"小心!"一手拉一个,向旁边一闪,两颗石头从耳旁飞过.司徒兄妹惊出一身冷汗.玄灵侧耳听了听,有些垂头丧气地放开手:"又被发现了."
司徒兄妹面面相视:"不会吧!"
"什么不会,你们听,琴音都没了."玄灵道.
"琴音和学吹箫有么关系啊?"司徒晓霜问,侧耳听了听,什么都没听见.
"琴是齐先生在弹,而后三公子才会吹......"玄灵说着突然住了嘴.
司徒晓霜正待再问,被司徒靖宇捂住了嘴:"你听......"司徒晓霜住了口,侧耳,轻轻的琴音响了起来.玄灵面有喜色,轻手轻脚地摸上阁楼,司徒兄妹跟在后面,一前一后地爬上了阁楼.
琴音清越,带着让人欣喜的味道.不久,一缕悠扬的箫声随着琴音响起,遥远而宁静,三人屏住呼吸,用手指点了口水点破窗纸,朝外望去.


第七章
直到后来,三人回忆起当初看到的情形仍是记忆犹新.
莲池靠右的凉亭中,有着一青一白两个身影,青衫男子席地而坐,气度风雅,一把七弦的古琴横放在腿上,衣衫无风自动,白衣少年静立在一旁,眉眼低垂,一支墨绿色的箫管持在白玉般的手中,风姿卓然.青衫男子由于是斜坐着半背对着阁楼,看不清面目,而那少年眉眼温婉,不是沐然是谁.
琴音如流水叮咚,欢快地流过高山峭壁,箫声似幽幽清风,拂过草地树林,琴箫合鸣,三人眼前竞出现一幅高山流水的画卷.琴音顿了顿,低了去,箫声跟着低了下去,最后没了声音,三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动不动地望着凉亭.
琴音又起,不似当才明快,带着低低的呜咽,三人只觉得心下动了动,竟凭空生出一丝悲伤的感觉.
一个温润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吟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望,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是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白衣少年从青衫少年吟声起,以箫为剑,随着琴音踏着步子在男子周围起舞,脚步轻柔从容,身段翩若惊鸿,一手递出箫管,回头对着抚琴人悠然一笑,顿时,满园失色.
青衫男子微微一笑,点点头,放慢了速度,继续吟道:
"夜来幽梦忽还乡,笑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
少年的步子随着缓了下去,身形却愈加柔美,手中的箫递出地愈加频繁。
望着亭中少年翩飞的身影,三人只觉得心头剧震,好像着了魔一般挪不开眼神,仿佛闭了眼,也可以看见少年那抹淡笑的眸子.
男子温润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更加缓慢.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
到后面,几乎是一字一句了,少年的步子也越来越慢,到"岗"字时,恰恰跨到男子跟前,足尖轻点,手臂与身子拉成一条完美的弧线,斜斜的一记,攒刺发出,恰恰琴音七弦齐鸣,把未了的颤音拉得长长的,最后低了下去,三人只看得目瞪口呆,热血沸腾,只想大呼,偏偏又不敢出声,心里难受之至,咬了牙,盯着亭中.
琴音又起,恢复了先前的明快,箫声亦起,随着琴音上下翻飞,三人才觉心下烦闷稍减,凝神敛气,不敢动弹丝毫,生怕扰了这份难得的画卷.未了,古琴同箫同时一个长长的颤音,同时收了声.地下的男子轻轻挥了挥手,立了起来,将琴放在一旁,白衣少年浅笑着走了过去,声音软软动听:"师父......"
青衫男子点了点头:"沐儿今天有进步了."抬手轻轻拭了拭少年头上冒出的点点汗珠,笑道:"今天就到这儿罢."
"是,师父."少年温顺地点点头,把玉箫收在怀中,抱了琴,跟在青衫男子身后,静静地走了去.
两人走了半晌,三个趴在窗口的人仍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忘了动弹,未几,玄灵动了动僵硬的手脚,从窗前下来,眼神直着呆呆道:"他们走了."
窗上还维持着的二人才缓缓从壁虎的姿势中放松下来,脸上震惊之色未退,三人你盯盯我,我盯盯你,忘了言语.
"那......那是三弟吗?"还是司徒晓霜打破了沉寂:"太......太美了!
就......就像......"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词:"就像梦一样......"
剩下两人木然地点着头,似乎觉得用梦有些不妥,却又想不到其它什么词,只是一味地点头.
"今天的事不准说出去."司徒靖宇眼神奇异:"既然齐先生不许外人观看,也定有他的道理."
身后两人傻傻地点着头:"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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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两天,府里的人奇怪地发现,府中的大少爷时常望着窗前发呆,玄灵也常常忘事,就连府上最活泼的二小姐也一反常态在屋里走来走去,还时时喃喃道:"太美了!简直不是人了!"
于是府中传出有鬼的传言,一时间人心惶惶.
事情终于传到了司徒陌耳中,司徒陌一怒之下将三人都叫了来,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三人对视了半天,反应过来事情闹大了,还是司徒靖宇站了出来,说道:"七王爷快到府上了,我们三人想商量着给七王爷一个惊喜而已,结果想了半天也没弄出个什么结果,所以在苦恼."身后两个人忙不迭地点头.
司徒陌松了一口气:"七王爷什么事没见过,瞎操什么心,大人的事,小孩子就别管了."
三人告罪,司徒陌也没有过多为难他们,毕竟孩子也是想帮忙嘛.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这样平息了下来.
"怎么回事?"沐然有些奇怪地走到祈莲翼身边:"这几天怎么这么热闹?"
祈莲翼微笑着招招手,玄灵毕恭毕敬地走了过来:"齐先生好."
"小灵,这几天有什么事么?"祈莲翼淡淡地问.
"回齐先生,七王爷明天要来庄上做客,下人们正在忙着准备接风宴呢."玄灵道.
"是吗?"沐然挑了挑秀气的眉:"我怎么不知道?"
玄灵愣了愣,恍然记起自己根本忘了庄主的吩咐,不由"扑通"跪了下来.
"唉,你怎么了?"沐然一把托起要跪下的玄灵:"小灵,你干什么?"
祈莲翼在一旁静坐着,不做声.
"三公子,老爷前两天吩咐属下通知三公子准备一下,要出席明日的宴会,玄灵一时不查,竟忘了告诉三公子,属下该死."说着又要跪下去.
"我当什么事呢!"沐然笑着扶起玄灵:"没事的."不由看向坐在一旁的祈莲翼。
祈莲翼笑了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那师父可以去参加吗?"沐然低声问玄灵.
玄灵抬起头有些茫然地摇摇头,见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忙道:"不知道,以往没有先例,不过......"
"不过什么?"沐然有些期待地抬起头,望着玄灵.
玄灵有些出神地望着那双带着些许期待目光的眸子,强自定了定神:"不过若是公子向庄主说明,庄主应该会同意的."
"嗯."沐然低了头,想了想,笑着对玄灵说:"小灵,你帮我同父亲说一声,好不好?"
"好."玄灵不自主地点点头,出了门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几天都做了什么啊,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头上,垂头丧气地向庄主书房走去.


第八章
七王爷一行在司徒山庄的热烈欢迎下到了庄上,是夜,宴会开始,司徒陌坐在上首,对着身旁身着明黄色绣龙袍的中年男子一一介绍:"这是犬子靖宇,沐然,小女晓霜."
中年男子气度雍容地点点头,目光在沐然身上顿了顿:"只听说庄主一儿一女,为何又多了一位公子呢?"
司徒陌忙道:"犬子沐然曾在外多年,近日才回庄的."
"哦."中年男子淡淡地笑了笑:"难得庄主好福气,又添了一位如此俊秀的公子."
"王爷谬赞了."司徒陌恭敬道.
"你们也下去坐吧."七王爷笑着挥挥手,转头向一旁的司徒陌道:"宴会也可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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