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珉摸着下巴道:"看来这李特果真如传闻所说的那般厉害么......"
在中道:"看来你的‘擒贼先擒王'的办法没有用,那就只能用我的方法了。"
昌珉犹豫了一下,"真的不打算知会屏影太子一声么?这样不太好吧?"
"你别忘了,我们的真正目的是逼李特交出玄武国的镇国之宝,至于究竟谁继承王位,与我们有什么相干,屏影不过是我们的踏板而已。"在中说着,打量了昌珉片刻,笑了起来:"你果然已经不是以前的战神了,竟然开始怜悯那些凡人了。"
昌珉有些不悦:"你为什么总是念叨着以前的战神呢?我虽然还没有恢复前世的记忆,不知道以前的战神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我很满足于现状,你帮我扩大疆土,我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我们互惠互利而已。"
"你的野心,难道就仅仅是人间界的疆土吗?"
"与其在天界受那天帝老儿的压迫,我倒宁愿在人间逍遥为王。"
在中喃喃自语道:"天界,也未必永远是他的。"
昌珉狐疑地看了看在中:"他......?你是指天帝?"他惊讶地指着在中,"你的意思是,你想要......"但是很快他意识到身后还有那四人,于是转身正色道:"你们先退下吧,一有土的消息,立即告诉我。"
"是。"四人这才松了口气,相继隐遁而去。
昌珉继续刚才的话题道:"一直以来,我都很奇怪,你是天帝的儿子,而我是要反抗天帝,让人类脱离天界的管辖。你我之间,应该是敌对的关系才对。可是你却一直非常热心地帮助我。现在我总算有点明白了,原来你是要......要推翻天帝?"
在中不置可否地道:"天帝再怎么强大,也有衰老、糊涂的一天。这时候就需要有人取而代之,不是么?"
昌珉怔了怔,恍然大悟:"原来天帝已经老糊涂了啊,怪不得我囚禁大祭司、拆毁东皇庙,屡次挑衅天帝权威,居然没有受到丝毫的惩罚。"
在中黑线:"原来你做这么多事情,只是想引起天帝的注意么?真是幼稚。"
"我可是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与天帝大干一场的!"昌珉握了握拳道,"就算需要付出鲜血和生命,只要能换来人类的信仰自由,不再愚昧地听任天帝的摆布......"
在中微笑着注视着仍兀自燃烧着昂扬斗志的昌珉,心中寻思道:"难道是遗传了前世的反抗因子么?虽然转世后的昌珉性格上有了极大的落差,但是想要对抗天帝的那股子猛劲却一点都没变。也许他真的能成为一个不错的盟友也说不定。"
他拍了拍昌珉的肩膀,道:"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小心为妙。天帝是继八大元神之后,世间万物最高的统治者,没有人可以估量他的能力极限。我不相信他会糊涂到对现在凡界所发生的事情毫无警觉,但是为什么他至今隐忍不发?这更让我感到不安。"
忽听远处传来撤军的号角,昌珉变了变脸色:"难道两路大军也都败了么?"
在中不再说话,只是递给昌珉一个眼色,昌珉点了点头,朝着南门那撤回的将士们快马奔去。
第64话
强仁领着残余的将士退回到军营,大致清点了一下归来的士兵人数,只剩下了原来的1/3。
屏影不可思议地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得到了皇都的援军,兵分两路围攻两大城门的吗?为什么还会如此惨败?"
强仁擦拭着兵器上的血迹,默默地不说话。
一旁一名士兵道:"原本我们是在人力上占了上风,但是不知道国师使了什么法术,将我们围困在偌大的空间里,周围一共有六扇门,每扇门后都有不计其数的机关暗器,我们死伤无数,最后还是大将军识破了那法术才带着我们逃出来的。"
"那是六门阵。"强仁沉默了片刻,补充道,"六门阵原本属于战略性阵法,施阵容易布阵难,必须凑足天时、地利、人和三大要素,但是我没想到,李特居然利用法术布出了天时、地利的幻界,将我军的将士引入阵中,来了个瓮中捉鳖。等我醒悟过来的时候,将士们已经死伤惨重。"强仁说着,万分自责地将头埋入了手掌之中。
"李特他以前是你的同门师兄吧!"屏影急得跳脚,"你难道就抓不着他的弱点吗?我们总不能老被他打压着气焰吧?"
"他有弱点。"强仁点了点头,"只是,他的弱点在于他自身,每施一次大型法术,他的双腿便会进一步萎缩,当他的双腿萎缩到膝盖的时候,他的法术便会完全消失。"
屏影一怔,既而笑了:"这么说,等到他的法术完全消失之后,我们便能长驱直入了?"
"我原本也是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但是很明显,李特已经没有耐心再耗下去了,他一定会想办法赶在自己法术消失之前,让我们全军覆没。"
"那我们何不先下手为强呢?"昌珉掀了营帐走进来,"强仁,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吧,这一次,由我亲自领兵出战。"
强仁一怔,立起身道:"可是,你们的军队也伤亡惨重......"
"你放心,"昌珉按住他道:"我自有我们的秘密武器。"
这时,出战的号角再一次响彻云霄,昌珉抬头望了望远方,道:"参军已经准备好了,那么我先走了。"
望着昌珉渐渐融入军戎之中的背影,屏影感激地道:"没想到皇都城主为帮助我们,如此不遗余力......"
强仁只是怔怔地眺望着南城门的方向。他并没有完全对屏影说实话,布出六门阵这样的法术,已经超出了李特所擅长的龟卜之术的范畴,并且以目前李特的身体状态,也不可能毫无顾忌地布置出如此大型的幻界。"一定有什么人在帮助他,"强仁暗自思忖着,内心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也许这场战争,最终会导向两败俱伤的局面......"
李特转动着轮椅,登上了南城门的城墙。
一名将领见到李特,立即向他行军礼。
李特问道:"敌军撤了么?"
"回国师,敌军已经全部撤出了十里之外,这一次他们伤亡惨重,想必近日之内是无法再重振旗鼓了。"
李特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跟在身后的韩庚:"这一次,我要谢谢你。没想到你的幻术竟达到这么高的境界。"
"不必谢我,只是我们有约在先而已。"韩庚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很小的时候,师父曾经说过,不到万不得已,尽量少用幻术,因为幻术在性质上最接近暗系法术,一旦走火入魔,轻则被魔障所困,重则堕入魔道。
韩庚这般想着,便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自己的双手。只见在左手的掌心里,隐隐有黑色的掌纹在蔓延。韩庚合了掌,用右手覆盖住左手的掌纹,闭了闭眼,脸色有些苍白。
忽听辽远的天际传来征伐的号角,城门上刚刚松懈下来的将领们猛地一震,不约而同地朝号角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对人马打着"皇都"的旗号,不急不徐地向前行进。
将士们开始惶惑起来,一场恶战才刚刚结束,难道敌人竟不待休整,便又开始第二轮攻击么?
李特皱着眉,自言自语道:"皇都究竟是何用意,居然如此不遗余力地向屏影施与援手?"
韩庚没有接话。在虎符岛的时候,希澈曾依稀跟他提过在皇都的生活,但是因为丢失了那段记忆,他至今对皇都感到非常陌生。
那一队人马越走越近,为首的是一个身形高挑的年轻男子,一身耀眼的戎装,盔帽下的眼睛明亮而自信。在他的右后方,是一个白衣男子,竟是所有将士中唯一不穿盔甲的人,这样随意的装束,在整队人马中更显得突兀。
夜色中,那白衣男子微微翘首,仰望城墙,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一瞬间,所有的将士都不约而同地抽了一口气,纷纷叹道:"好美的人......"
然而只有韩庚,在看见那人的容貌之后,条件反射般地侧身隐匿在墙柱之后。
"你怎么了?"李特狐疑地看了看他。
"没什么。"韩庚晃了晃头,只是在看到那人的一瞬间,便有非常不祥的感觉迅速窜上心头,他无法明白那种莫名的恐惧究竟从何而来。
"你认识他?"李特指了指那个白衣男子。
"不,印象中并不认识。"
军心早已涣散,众人皆痴痴地望着那人,几乎忘记了这是在两军对垒的战场上,忘记了他们所肩负的守护城门的使命。
李特隐忍着怒气,下令道:"再有人盯着那男子看,剜目割舌。"
将士们这才稍稍回魂,架起几百支利箭全都对准了那一队人马,气氛逐渐凝结了起来。
李特扬声道:"我们玄武国与皇都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不知贵城主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插手我们国内的纷争?"
昌珉笑了笑:"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屏影太子无故被废,实在是有失人伦,我们也只是想替他讨个公道而已。"
李特嗤笑了一声:"听说贵城主原本出身乡野,而后发动流民起义攻城,打的是争取流民生存权力的旗号。但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说贵城主所奉行的理念,已经从生存平等的基本权利上升到干涉别国内政的高度了么?"
昌珉一窒,半响答不出话来。
在中笑着接过话去:"我们城主的理念是在生存平等的基础上实现天下安和。如今玄武国持续了一年多的内乱,已经严重影响了周边地区的安宁,我们皇都也不例外。如果不趁早予以制止的话,恐怕连皇都的内政都会混乱,我们说得好听是仗义远征,说得难听,不过为了防患于未然而已。"
这一番话说得李特连连皱眉,好一个伶牙俐齿,明着是撕破脸,暗地里却为自己留有最坚固的一道台阶,怎么说理都被他占去了。
在中见李特不发话,于是继续道:"不过这一次双方都大伤了元气,我们这一小队人马也兴不起什么风浪,不如大家都各退一步如何?听说国师您抓走了我们的一名部下,不知是否可以放他回来呢?"
李特没有明白过来:"我什么时候抓了你们的部下?"他说着转头问身边的将领,"你们可有俘虏?"
几个将军皆是摇头。
在中道:"人是国师自己抓的,你现在倒来卖糊涂。不如这样吧,我数十下,如果还不放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65话
"十、九、八、七......"在中扳着手指,不急不缓地倒数。
李特捏紧了拳头,愠怒道:"这人分明是在蓄意挑衅,我倒要看看,凭他这一小队人马,究竟如何攻城,难道一个个都是铜墙铁壁不成?"
韩庚不语,他正神色专注地侧耳倾听着什么,脸色微变。
李特看了看他:"你怎么了?"
"魔......"韩庚半晌只吐了一个字。
李特皱了皱眉:"你说什么?什么魔?"
韩庚张了张口,却再也没能说出话来,脸上是惊恐却又神往的表情。
李特还欲细问,只听城门下在中已经数到了"一",然后他微微一笑,叹了口气,故作遗憾地道:"看来这一战,是在所难免的了,是不是,国师大人?"
说着,他挥了挥手,只见身后的人马立即分为两路,中间空出一条道来,几辆大马车载着厚重的铁笼渐渐来到城门口,同时所有将士渐渐向后退去,连昌珉也退到了百米之外。
李特忍不住问道:"这里头究竟装的什么?"
在中站在马车边,笑得十分得意:"听说贵国国师会龟卜之术,那么你为何不测一卦呢?"
李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这正是他近日来一直无法测出的凶物,即便知道是凶物,因为无法确切地探知底细,所以一直找不到破解的方法,如今还被在中如此奚落,心中更是升起一股无名怒火。
在中继续道:"啊,对不起,我忘记了龟卜之术的一大弱点是,无法测出法力等级比自己高的事物。那么我就好心给个提示好了。"
他说着,低声念了几句咒语,那铁笼外的封条便飘然而落。立即有嘈杂的声音从铁笼中传出来,里面似乎在做剧烈的挣扎,震得铁笼左右摇晃,仿佛有什么东西立即要破笼而出。
守城的将士们都开始惊惶失措起来。
在中依旧悠然道:"这可是我叔父送给我的见面礼呢,如今来到贵国做客,我便借花献佛,转送给国师大人吧,请笑纳。"
他话音未落,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几只铁笼被震地四分五裂,碎片横飞,无数只魔兽从笼中窜出来,龇牙咧嘴,面貌狰狞,幽紫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显得异常凶狠。
将士们这一惊非同小可,顿时慌了手脚,弃甲奔逃。
魔兽们像是找到了鲜美可口的食物,非常兴奋地跃上城墙,开始肆无忌惮地袭击士兵,一旦有猎物到手,便张开一口利牙,将他们撕咬地血肉模糊。
几名健壮的侍卫早已护送李特下了城门,李特不断地回头望,那血腥的场面让他不断地想要作呕。他大声叫嚷着:"快、快拦下这些畜生,不能让它们攻入城内袭击百姓!"
侍卫们纷纷摇头,胆战心惊地道:"这些怪兽太凶猛了,我们自保都来不及,哪里还拦得下它们?"
李特这才逐渐冷静了下来,自言自语道:"看这体貌,分明是关押在冥界最下狱的嗜腥兽,没有魔君西兆的首肯,它们是不可能被放出来危害人间的......难道说......"他突然想起刚才在中说的一句话--"这可是我叔父送给我的见面礼呢。"
李特的脑海中闪过一道电光:"魔君西兆与天帝东皇是孪生兄弟,难道说,城门下那白衣男子居然是天帝之子?!"
这般想着,李特愤怒地捶了一拳:"身为受人类瞻仰并依赖的神尊,不但不好好呆在天界履行自己的职责,反倒与魔界沆瀣一气为害人间,真是天理不存!"
韩庚在嗜腥兽攻上城门的瞬间,与李特走散了。
身边都是被撕裂得肢体不全的尸体,血流成河,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韩庚用力捂住自己的鼻子与嘴巴,并不是气味难闻,而是这种残败的腥味激发出了他体内最原始的魔性欲望,如果不极力克制住自己,他恐怕也会像那些嗜腥兽一般,人性全失。
但是血腥味无孔不入,刺激得他头晕目眩,腹中翻搅着强烈的饥饿感,咽喉干涩,似乎一刻都无法忍耐下去了。
但是脑海中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要阻止,无论如何要阻止它们,否则全城的百姓都将被血洗得一干二净!"
他咬了咬牙,撕下衣角的一条碎布,蒙住自己的鼻嘴,屏住呼吸,一鼓作气朝城内的方向奔去。
"呀--!!"希澈一声尖叫,望着那些将他团团围住的嗜腥兽,与其说是惊恐,不如说是嫌恶--这些魔兽怎么可以这么脏,那些血腥味真是难闻死了。
突然之间他有些后悔,当初干嘛要自己一个人逞强,把这些没有人性又智力低下的嗜腥兽从居民区引到郊野来啊?现在倒好,自己要落得被嗜腥兽分食还不够吃的下场。
但是转念又一想,自己做的应该是对的吧?舍己为人不是韩庚一贯坚持的原则么,以前韩庚总是责怪他自私自利,那么如今他希澈少爷也舍己为人一回好了,韩庚知道了一定会赞赏的吧......可、可是这一回的代价也太大了,估计就算死了韩庚也不知道呀......他希澈少爷可不想死得这么默默无闻呀!
四面八方的嗜腥兽越聚越多,幽紫色的眼眸中散发出贪婪的光芒,鼻间呼出一声声粗重的喘息,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一口咬下他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