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犯罪-----骨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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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所以他以离开为开始,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如此迫切希望这少年正视他过。而似乎,每一次能一下子抓住对方心思的,便是伤害。离开本身,就是一种伤。
  当然,木晓不否认这其中有着一丝恶意与愤怒:难道你多年的纠缠,真的就一个人说疏远就能一笔勾消了吗?凭什么就得他一个忍受失去“目标”后的空虚?他就不能等他冷静下来之后再询问他吗,非得在他茫然的时候逼迫他?!
  只是,这一次,木晓失算了,不,或者是得到了恶果,报应了。
  接过女仆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维尔才抬头看木晓,深灰色眼眸平静无波,像镀了层金属,亮,却不透。
  “嗯。”简单而漫不经心的一个单音。甚至令人怀疑那算不算得上是一个回应。
  木晓一愕,捧着牛奶的手松了下。杯子应之而滑落,掉在地上,发出玻璃碎裂的清脆响声,牛奶溅了一地。
  少年默然地看了地上的一眼后,毫不犹豫站起,离开餐桌。
  这一次,木晓真的完全呆住了。直到维尔的背影消失在旋转楼梯,才低头看自己的手。
  缓缓伸手到唇边,舌头伸出舔了下指尖上的乳白液体。
  曾经的香甜,却已成了苦涩。
  日子又似乎回到史蒂芬·查布拉加没回来的从前了。
  一个又一个相貌像极木晓的人,在古堡里来去匆匆,而木晓亦再也极少出现在古堡里了。如此的日子,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的日子,却又是耗了三年。
  今天,维尔21岁,而木晓也已经22岁,到了不可以再以学习为由逃避的时候了。事实上,本来他就是连学业这个借口也不应有的人。
  不是没有企业向他伸出橄榄枝,只是……木晓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能不能接。本来读书就是一个“囚奴”身份的他的逾矩,现在还想出去工作自立,是被允许的吗?
  最重要的是,查布拉加家族,会让一个叛徒之子活得那么自在吗?
  事实上自从三年前见过史蒂芬·查布拉加后,木晓每天都过得有点提心吊胆的,就怕哪一天这个家族的触手伸向他,将他拎回去,甚至履行当年早该做的义务——惩罚叛徒。
  可是,没有。
  木晓以为即使史蒂芬·查布拉加曾忘记有他这么一号任务,那三年前也该让他想起了吧,可是,三年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尽管表面没有束缚,但真正的束缚是在心里,即使走多远,即使那个家族的人对他多熟视无睹,即使他来去极端自由,也改变不了他的最终归宿,只有那一方古堡,那一森严之地,这个事实。
  有时木晓真的很茫然,特别是回到古堡,中日无所事事时。
  “又要去射击场?我不想去!我想回去睡觉!”任性的埋怨与抵赖,自右上方响起。
  站在两阁楼间的大窗户前的木晓却没有回头,兀自看着窗外的云。
  记得小时候,他和维尔除了去秘密基地,最喜欢待的地方就是这了。
  硕大的窗户外是开阔的天空,最重要是窗户正处于他俩住的小阁楼之间,就像一个双向的眼睛。他们能透过它看外面,美丽的草坪丛林,迷人的夜空星辰,外面的一切也见证着他们从小毛孩到成年的一切轨迹。
  在这个窗户下,这个楼梯间,他们曾聚在一起,曾各走一方,也曾一再重聚。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所以,每一次木晓心神不定时,总会站在窗前,或沉思,或什么都不想,单单是发呆。木晓知道维尔曾经也有这个习惯,所以有时他会躲在楼梯间下的楼梯转角处,陪着等待。只是近年来,维尔来这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木晓想,不知后不会是因为这个人——华乐嘉的缘故。


  32 背叛者,替代者

  之所以不像以往的替代品那样只记号数而不记得名字,除了因这个少年性格迥异于前人外,更主要是,他这个替身,似乎是替得最久的一次,数数时间,也已经快一年了——这还是半年前他从比尔·卡特这个可恶的男人口中得知的。
  说起比尔·卡特,木晓几乎有说不完的关于他的坏话,只因这些年来,他似乎改变不了以刺激他为乐的兴趣。比如,他明明知道每次维尔在窗前发呆,他就会躲在陪伴这个事实,可他从来不对维尔说!只是,每次木晓如此骂完,又会不禁沮丧想,即使说了又如何呢?能改变什么呢?
  至于这个华乐嘉,木晓真的不明白为何维尔会被他吸引。维尔对他的宠溺与纵容的程度,甚至要远远超过他!这绝对不是他夸张,而是有着铁般的事实证明!
  就如,现在。
  “去吧,你有时也该动动,不然会变成小猪的。”维尔的声音近年越发成熟而有磁性了,哄人的话语也说得自然而流畅。只是,听在木晓的耳里,刺痛直达心窝。
  “喔?这不是木少爷吗?”少年欢快的声音扬起,噔噔几步就跑下来,走近木晓。
  浓重的香水扑鼻而来,木晓横跨一步,皱眉看他,眼里平静无波。
  噢,还有一件事忘了提醒。那就是,眼前的少年,不再是与他有着相似样貌的人了——不,或者某些细微处有点相似,但,气质,却完全不一样。如果木晓和他不站在一起的话,没有人会把两人联想在一起。也就是说,这个人,很有可能……不再是他,木晓,的替代品了。
  圆圆的眼睛,浅浅的酒窝,带着一点点的纯真,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媚……这样一张脸,和他完全不一样。
  木晓突然觉得,比尔告诉他时,说他可能会是维持最久的替代品这个说法显得可笑极了。
  而现在,这个少年,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扭头对仍站在楼梯之上的维尔皱皱鼻子,说:
  “本尊就在这,你不要他反倒找我干嘛,我要去睡觉!”顿了顿,回首笑对木晓,“木少爷,相信你不介意陪陪维尔去射击场吧。”
  虽然看起来如此灿烂的笑容,但,木晓真切地看到其背后的恶意与挑衅。
  是的,挑衅。
  这就是木晓一开始所不能理解的。
  一直以来,每一个来到古堡的替代品在见到他的脸时,都是由喜悦到不可置信,再到绝望的表情变化。但唯独这个华乐嘉,没有。除了一开始的惊讶之外, 什么悲哀什么绝望压根就没存在过。甚至乎,当华乐嘉发现了维尔对木晓的冷淡后,竟有了傲慢与恶意出现。而这些,是木晓开初无法理解的。
  维尔的刻意疏远难道就不正表示在乎吗?难道这不够让他这个替身明白自己的地位吗?
  直到后来,木晓发现华乐嘉一再作出类似眼前这种“二选一”选择题的试探,才渐渐明白过来。这个人,是从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中获得信心,一切都是维尔给他的。
  就如……当初的木晓。
  每一次“二选一”选择题,维尔都会镇定而笃定似的选择了华乐嘉。
  木晓不知道是在他不知道的半年里让这个替身成为了本尊,还是这正是维尔的报复。但无论是哪一种,他们两人的目的——炫耀与报复,都达到了……天知道每一次木晓平静接受选择结果的表面下,心有多难受!
  在华乐嘉的话刚落,木晓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口:
  “不,我下午要去和尼卡一起野餐!”
  之所以如此急迫,是因为不想再到伤人的话。但木晓这次又失算了,抢了话头,不代表就免于一伤。
  维尔缓缓走下来,搂住华乐嘉,低头吻了一下他的发际,温柔笑说:
  “说什么傻话,我要的,就只有你,从来都是。”
  木晓没有抬头去看维尔的表情,他现在的温柔,每一个细微的流动,都足以让他溺死其中。
  只是,木晓在接收到华乐嘉眼里“我胜利了”的信息时,仍忍不住一窒。
  “那你们去玩吧,我要去接尼卡了。”木晓极力压下过多的情绪,故作平淡地说,转身急匆匆下楼。
  现在的他,恨不得掩上双耳,挡住传入耳中的充满撒娇味道的话语与笑声: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不陪你去就太无情了……啊,不要捏啦,会痛诶!”


  33 被抓伤了的主人

  从前木晓是不相信世界上真有那种能把人看透且你也愿意被他/她看透的人的。但自从两年前认识尼卡开始,他就相信了。
  一个能让防备心如此之强的他放下戒心的人,实在是一个奇妙的存在。
  只是,现在的木晓已经失去感叹的闲心,特别是在徒步穿过树林,走了近5公里后的现在。
  突然,脸上传来一阵冰冷,木晓不自觉瑟缩了下。
  “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糟糕就是为了来这里发呆?”身上穿着骑马服的尼卡俯视着他,手中拿着刚自他脸上移开的冰咖啡,另一手拎着一杯热奶茶。
  木晓苦笑一下,结果冰咖啡,啪的一声拉开拉环,轻啜一口,没有说话。他真的有表现出很糟糕的样子吗?只是路上不小心踩到一些猎人留下的陷阱而弄得全身都是泥巴而已。
  “这次又怎么了?你的宠物哪里惹到你了?”尼卡饮尽杯中物,又回到小桌边坐下,看着坐在矮窗台上的木晓,笑问。
  “尼卡,我说过,维尔不是我的宠物……硬要把主人和宠物的关系套在我们身上的话,恐怕我才比较适合宠物的身份吧。”木晓有点无奈,却又不厌其烦地 重复。不知道是在说服对方还是自己。那个可以被说成豢养宠物的年代,已经不复存在了。包括现在,即使偶尔和查尔聚餐,他也如是说过。
  可惜,他们似乎从来不以为然。
  “是是,我知道。他从来不是你的宠物,是你养的小狗,可以了吧。”尼卡同样回他一句万年不变的答案,“好了,现在你能告诉我,你的小狗又怎么伤到你主人的心了?”
  木晓无法,只能再一次苦笑,也顺着她的话说:
  “这次,小狗找到新主人了,你觉得我这个旧主人还能做什么?”
  “哦?!什么时候的事?”尼卡一听,精神又来了,走到木晓身边。
  “半年前……不,应该是一年前吧。我是半年前才知道他的。”关于华乐嘉,木晓一直没跟尼卡提起过。
  而他的话,立马换来了尼卡恍然大悟的表情,而后暧昧笑了,双眼完成月牙,说:
  “我就说你半年前干嘛突然就问我要不要做你的未婚妻,原来是为了报复。”
  木晓被她说得脸一阵燥热,而后是一阵懊恼,隐晦的心思每次都被如此轻易看穿说出,总禁不住有点厌恶。只是,他对尼卡实在讨厌不起来。
  “那你的宠物犬有没有知道你有‘新宠物’后更往‘新主人’身上贴?”尼卡也爬上窗台,跪在木晓面前,脖子伸长,红艳的唇有点刻意地微微嘟起,眼里满是促狭。
  木晓刻意不去看她的唇——那唇,总让他想起了维尔,轻声说:
  “我不知道,反正,每一次‘新主人’都能完美胜出。”话虽轻,却仍掩不住一丝丝的愠怒。
  基本上对两人间的事情一清二楚的尼卡,自然知道木晓曾不止一次被维尔的红唇,的媚态诱惑至心悸。所以当她后来知道木晓对红唇的抵抗力极低后,总喜欢如此逗他。
  “所以你就在失败后来找你未婚妻了?”尼卡白玉般的手臂伸向木晓两边,撑着他背后的墙壁,两人的额头相靠。
  木晓鼻息间满是属于尼卡的气味,是纯净的,不参杂任何香水的味道。曾经,与他贴近的维尔身上的味道也是如此干净的。但近些年来,准备来说,是自三年前开始,维尔总喜欢喷些有的没有的在身上,配上越发艳丽的容貌,时时散发惑人的气息。
  不觉,木晓想得有点痴了,连尼卡的手在他面前晃了四五下都没看到。最终还是尼卡受不了,不轻不重地在木晓脸上拍了下。
  虽然力度不大,但对于一向极为怕痛的木晓来说,已经足够让他痛喊出声,并作出反击。
  而极为清楚他怕痛程度有多病态的尼卡,手几乎是一沾即起,人迅速往旁边一跳,跳下窗台,几个跨步,一翻,便站在了小沙发背后,动作极为利落——开玩笑,这木晓一旦怒起来,管你是不是女人,是不是好朋友,先十倍还回来再说。
  “我只是把你唤醒而已。”尼卡用最无辜的表情盯着木晓,且可以又嘟起红唇。
  木晓气极,跳下来就要往房门走去。有时候,这个尼卡真实让人生气
  尼卡对他怒气熟视无睹,甚至笑嘻嘻地跟在他后面恭送。
  临走时,尼卡终于说了句称得上劝慰的话:
  “现在不是还有力气生气吗?那么,仗还是得打下去的!加油,我相信新总不如旧哦!”
  本怒容满脸的木晓听了,一愕,而后是苦笑。


  34 维尔最后的回答

  虽然刚被鼓励,心情多少恢复了些。但是,当他发现自己又要孤独一人步行5公里回那个仿佛噬人的古堡时,心又往下沉了沉。特别是越走,天色越暗,身上的泥巴干枯后碎了一些,随着动作摆动而散开,尘埃扑面。
  木晓可真后悔到尼卡家时怎么会听她的鬼话,说什么这样落魄回去一定会惹到“宠物犬”的注意,而放弃在她家作一个清洗。现在想来,说不定她只是不想她的浴室被泥污过而已。
  随着太阳沉入西山,树林已经必须靠火把与摸索来前进了。
  木晓庆幸他临走时还记得取火把,否则这林中的狼怕早就扑来光顾了。
  凭着对树林的熟悉,木晓终于安全走出来。可这时,月已当空。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狼狈,再一次让木晓想起多年前的年少轻狂。不觉,木晓的呼吸滞了下。苦笑,方又迈出步伐。他与他,已不是当年了。
  回到古堡时,仍有女仆在默默打扫。木晓越过他们就要上楼,却在拐角处遇上了比尔·卡特。
  对于比尔·卡特,木晓似乎除了不爽外,并无恨意,即使是知道造成史蒂芬·查布拉加3年前问出“你是谁”这种问题的罪魁祸首很可能就是他。或者,是潜意识里知道站在的,是维尔那一边,而不是史蒂芬·查布拉加的一边吧。
  本欲直接越过他,但比尔·卡特却在后面叫住了他:
  “木少爷,您回来了。需要点什么吗?”
  木晓没有回答,继续上楼。
  “少爷就在楼梯间,您真不在大厅多呆一会?或者来个小点心?”比尔·卡特一点也没有气馁,又道。
  这次,木晓没有直接无视,而是立刻回头,待看清楚他眼里的饶有兴味后,马上继续迈步,且,加快了速度。
  木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但就是觉得不忿——阻止他上楼是为什么?遇见维尔又怎么了?难道他还怕了他不成?
  夹带着不甘,木晓的步伐越来越快,最后甚至变成了奔跑。直到两阁楼间的楼梯间对下的楼梯,才停了下来。
  坐在大床的窗台上的人,背靠着窗壁,一脚曲起,一脚自然垂着,手放在撑起的脚的膝盖上,还可凝出水来的棕色长发随意披散,白色衬衫被沾湿了不少,隐隐透出肉色,勾出健美的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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