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不掉----邪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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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到老伯伯的思绪,殷善不禁感动又羡慕地轻轻一笑。分隔四十多年仍旧坚守著爱的一对恋人呐,怎麽可能不心急呢?
转过最後的街角,黑夜中的二人站在破旧脏乱的屋子前,殷善正想朝大屋喊珍妮花接收他提早带来的圣诞礼物时,却意外地被老伯伯拉住。接收到老伯伯用眼神默默的请求,他拿著便当袋子,静静的看著老伯伯一个人走进黑漆漆的屋子里。
也许,过了今晚以後,他再也看不到珍妮花了……
想想一同渡过这两个月愉快的相处,殷善的确很舍不得,可是他更明白让珍妮花完成遗愿是对她最好的结果。
听到旧木门不太稳固的沉重关门声,殷善不禁红了双眼。
站在寒风冷雪中心里默默地静看著灰旧的小屋几秒,彷佛为将要离开的人作最後的悼念,他才沉沉的垂低下头,带著难过的呼吸艰辛地退後几步,坚忍著头也不回地离开破屋荒废已久的前花园,向自己的小屋走过去。
退出後再走几步,殷善将自己小屋前花园的矮铁栏门拉开,却意外地看到另一个不属於这里的熟悉身影在大门的小灯下发抖呆坐。
心蓦然,紧揪一下,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会再看到钟梓轩,殷善突然看到因寒冷而颤抖不已的男人出现在自家门口而怔住。
『善!』
钟梓轩用最诚恳的冀盼眼神发现了他,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过於惊喜,钟梓轩连声音也止不住在发抖。
拿到地址以後,钟梓轩立刻订了直飞伦敦的机票。坐了十二个小时的飞机,然後他又马不停蹄地坐一小时的车程来到了目的地,结果门铃按了好久,门也拍到手软了还是得不到回应,他才毫无办法地坐在他家门口呆等。
也许是连上天也觉得他还不够惨,一心只顾著来找殷善的他并没有带足够的保暖衣物,十一月的英国已经很冷了,等到温暖的太阳消失以後还飘起雪花,冷得他只好抱著双膝发抖,无时无刻希望下一秒心系的人会出现。
漫长的等待时间里,他想了很多很多想要对殷善说的话,也幻想过各种见面时的情景。可是当他真的看见彷如幻觉的身影出现眼前时,脑海却只足够让他喊出刻在心上的名字。
『钟、钟梓轩?』殷善不敢相信他会突然出现在家门口,带点胆怯的问道。
『善……阿!』钟梓轩伸出双手,想站起来抱住眼前朝思暮想的人。
可是才刚撑起身体,他竟然感到头晕脑昏的,双膝也因为在冷冽的雪地停留太久而变得僵麻,僵硬的两腿一时发软而不稳跌倒在厚厚的积雪上。
『钟梓轩!』看到男人无力地跌倒,殷善难掩紧张地小跑过去扶起钟梓轩。
在碰到钟梓轩的一刹,殷善毫无预警地被拉进那个熟悉却又异常冰冷的怀里,用力之大好像要把他狠狠揉进身体里,永远再也分不开一样。
眩晕不已的钟梓轩管不了自己的状况,只知道他必须花尽全身上下的气力来抱紧殷善,才能稍稍感受到一点踏实的安全感。
钟梓轩急切地需求久违了的气息和真实的温度,来证明抱在怀内的人再不是夜半梦回的虚幻思念。
肌肤亲密接触的交颈处传来一瞬间的惊人锐冷後,是不可忽视的异常高温。
『放、放开我。』突如其来的拥抱令殷善失措。
『不!我不放!』颤抖的声线,却用著不许否定的坚决语气,听得殷善慌张的心神再加几分紊乱。
『你……!』殷善被紧抱得有点透不过气来。
『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绝不!』更用力地圈紧怀中的人,钟梓轩的表现过於激动,好像一旦放手了以後他再也找不回殷善似的。
『钟、钟梓轩,你冷静一点。』殷善试图挣脱开钟梓轩的怀抱。
『我说过了,我不会再放开你!』钟梓轩几乎是勒住殷善,令他根本弹动不得,连呼吸也被压得心痛。
殷善无奈地在心底叹一口气,然後温驯地让钟梓轩有点难看地在自家门口前抱著他,等钟梓轩冷静下来才提议赶快躲进温暖的屋子里。
静谧飘雪的黑夜里,他们都没有说话,两人维持著跪姿相拥了好久,久到殷善以为他们就这样抱著就过了几百几千年一样。
颈间的交接传来的高温令殷善开始发现钟梓轩的不对劲,可是这个看似发著高烧的男人一点也没有放开他的意思,他就只好先打破沉默。
『钟梓轩,我们先进屋子去吧。』拍拍钟梓轩的背,殷善的声音在雪花飘落的空间特别响亮清晰。
没有等死紧抱住自己的男人同意,他用力扶起仍旧不愿放开自己的钟梓轩,然後艰辛地在裤袋找出门匙,以半摸索的方式找到匙孔去开门。

第二十二回

得到了殷善的默许进到屋子里,钟梓轩不舍地松开紧扣在腰间的双手,褪下因为呆在雪地而稍覆薄霜的大外套,深遽的黑眸却从没离开过殷善身上,好像深怕下一秒他就会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著室内的灯被点亮,小屋顿然灯火通明。
放下手边的便当,殷善自迳走向厨房准备给钟梓轩倒杯水。
才刚踏出一步,手腕却意外地被另一只大手抓紧,钟梓轩不安的眼神有如被遗弃的小孩一样无助,只懂紧紧抓住他所能信赖的事物。
『我去给你倒杯水,你先去客厅坐。』殷善拍拍抓得自己微微发痛的手,示意他并不会走掉,并没有怪责他的意思。
钟梓轩抿一抿嘴,明显地挣扎了一下才缓缓松开手,一边走向视线所及的沙发,一边盯住殷善拿杯倒水的身影。
在寒雪里呆等了最少六小时的钟梓轩一沾到柔软沙发的瞬间,身体从骨头里马上散发出尖锐的酸痛和无力感,头昏脑涨的感觉也随之而来。
陷在沙发上的身体体温和呼吸持续在攀升,脑海开始渐渐变得糊在一片,钟梓轩难受地用手捂住乾涩模糊的左眼和发烫的额角,右眼仍旧以仅存的气力凝视著殷善的背影不放。
『来,喝杯水,暖暖身子。』拿著冒烟的温水,殷善顺手开启室内的暖气装置。
『善……』钟梓轩没有接过温水杯,直接再次握住递水杯的手腕。
大手传来的高温比刚才在外面感受到的还要烫热,吓得殷善一愣,赶紧换手将水杯摆在小几上,然後抚上钟梓轩的额头。
『你、你还好吧?』额角的高热吓殷善一跳。
殷善赶紧站起来想往床铺上给钟梓轩拿被子,免得他高烧病痛时还再受冷,手腕上的力度却阻碍了他的离开。
『善,对不起……对不起……』发烧得迷迷糊糊的钟梓轩不断在低喃著同一句说话,似乎心里面只惦记著一定要说出来。
殷善的心里不明地揪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可怜钟梓轩的状况,还是听进了他不想再听到的道歉。
『我知道了,钟梓轩,你醒醒,别睡在这里。』
深呼吸一口气以平伏蓦然被波动的心神,殷善拍拍发烫的脸颊,试图叫醒钟梓轩让他走到自己的床上休息。
『…不要走……对、对不起……』几乎陷入眩晕的钟梓轩仍旧抓著他的手,嘴边低喃著。
『我又没有要走……』没好气地看著病得迷糊不清的钟梓轩,他不禁心软下来。
这个男人千山万水跑到这里,只为了说对不起吗?
摇摇头,甩开困惑的思考,殷善拉起钟梓轩抓著他的手绕过自己的肩,试著将病君扶起靠在自己身上,用半杠半拖的方式丢到床上去。
叮当——
才刚站起来拖著另一具沉重的身体迈开两步,家里的门铃竟然响起来。
殷善感到奇怪地蹙起眉想想谁会在晚上找他这个在英国没半个朋友的人,思绪一转,才想到隔壁还有一个他带回来的老伯伯。
无奈地将仅仅的两步退回去,殷善把钟梓轩再次躺放回沙发。可是即使钟梓轩病得虚弱恍惚,他还是没有放松过紧握的手。
殷善的唇边不自觉地扬起些许弧度。这男人还真的不要放开他呢……
『喂,我去开门一下。』殷善拍拍因病而带红的脸颊,试试叫醒钟梓轩。
钟梓轩似乎真的病得不轻,叫又叫不起来,拍也拍不醒。既然温和的方式叫不醒他,殷善乾脆抓起他来摇,直接摇到他有知觉。
趁著钟梓轩微微张开眼睛,他马上举起手,然後晃一晃被抓住的手。
『我去开门,麻烦你手放一下。』
不过钟梓轩好像没有将他的说话听进去,只是无神没焦点地看向他,却没有移动或是松手的意思。
叮当——
门铃又再尽责地响起,告诉它的主人门外有人外找。
『开门,放手。』指指大门,再指指自己的手,他用最白痴的方法表达。
这次钟梓轩似乎搞懂了状况也了解自己的意思,他蹙眉不舍地松开了发热的大手,然後殷善赶紧跑去开门。
『对不起,久等了。』殷善推开大门,看见低著头的老伯伯。
『不好意思,殷先生,我……』老伯伯红著双眼站在门外。
『没关系,你先进来休息吧。』殷善打断老伯伯的说话,了然地请他进到温暖的屋子里。
『谢谢你……』苍老的嗓音有藏不住的难过。
『不客气,有事明天再讲。』他明白老伯伯现在需要平伏心情。
『珍妮花的事……』低沉的头不明显地点了点,老伯伯呜颤的声线困难地说出他的谢意,『真的很谢谢你。』
『应该的。』拍拍老伯伯的肩,他露出俊朗的笑脸。
好,问题来了。
现在眼前有一个老人家跟一个发著高烧的男人,可是他的屋子只有一张床,他总不可能要钟梓轩跟老伯伯同床的吧……?
咬咬红唇,在心里交战了几秒,殷善最後还是将老伯伯领到自己的房间,收拾收拾一下东西将床让给老人家安睡。就算老伯伯不怎麽愿意占用他的大床,还是敌不过殷善的坚持。
既然大床用了来敬老,那沙发就只好留来给钟梓轩休息,还好他家的欧陆式沙发也不算小,一个大男人勉强睡一晚也不会太过辛苦。
安顿好老伯伯以後,殷善先拿了张被子丢到钟梓轩身上,还好他的小屋有暖气,簿被子已经足够保暖。然後他转身走到浴室给钟梓轩盛了一盘冷水,再从柜子里拿出备用的新毛巾,一并放在客厅的小几上。
最後殷善从药箱里找来退烧的药片,才回到沙发旁照顾那个一直勉强地撑开眼皮看著自己的男人。
看著钟梓轩无辜又害怕的眼神死盯住自己不放,好像严重缺乏安全感的小孩,令殷善不禁好气又好笑地牵起嘴角。
『来,把药吃下去。』用力扶起笨重无力的钟梓轩,殷善将药片塞到他的嘴巴里,再将水杯递到乾燥脱皮的唇边。
钟梓轩朦朦胧胧地将药片连水咽下去,同时高温的大手又再次摸上他的拿杯子的手,然後紧紧握住寻求安全感。
让钟梓轩躺好在沙发再放下喝剩的半杯水在小几上,殷善乖顺地任由让男人抓紧自己的手,没发现心里连一丝抗拒感也没有。

第二十三回

跪坐到钟梓轩的身边,再用单手将毛巾的角边浸湿,殷善首先解开他的衣领,然後轻抹钟梓轩的脸跟颈项,好让他舒服一点。
『善……』感受到脸上的冰凉,让钟梓轩清醒了不少,他用沙哑的声音呼喊著那个唯一惦记的名字。
『你先睡一下吧,有事情明天再说。』殷善拨开贴在额上的湿发,一边将冰凉的毛巾印在额角,一边哄小孩一样轻软柔说。
『放心,我不会走。』为了让钟梓轩安心地乖乖休息,殷善主动将握紧的两手十指交缠。
『善,我……我知道错了……』钟梓轩半眯著眼,锁起俊眉,虚弱地说。
一时之间,殷善不知道该作些什麽反应。这个男人从见面到现在只是一直在道歉,就连病得昏昏沉沉时仍旧在喃说著他的歉意。
『我…我不该那样子对你……』沙哑的声音继续诉说著他的歉疚,『我…我只是太爱你……』
殷善安静地听著钟梓轩的低喃,没有开口说话,亦没有打断他的意思,因为他也想知道让那个晚上失序的原因。
『不管…是谁也好…』交缠的手指被用力一扣,好像为了强调些什麽似的,『我不要…你的心里有别人……』
殷善看不穿钟梓轩现在到底是真的病昏了,还是精神状况完好地在给他解释。不过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都不是谎言。
『…就算是、那个莉莉……也好……』痛苦的声调里还有浓浓哀求的意味。
莉莉?殷善一怔,遽然困惑地皱起眉头,他清楚地在钟梓轩轻喃的说话里,抓到了一个熟悉名字。
钟梓轩也看得到莉莉?
『也、也不要…有别人…』钟梓轩勉强地维持他仅馀的说话能力,尽力地将想要说的话表达出来,『…求求你……』
虽然他并合不到钟梓轩想要表达的整体意思,不过听到他竟然将身段放下来哀求自己,殷善不禁感到惊讶。
这个男人从那天开始就在他家门口苦苦等了两个多月,然後到了异国又为了见他而在雪地呆等一个晚上,现在只是为了得到他的原谅还开口求他,就算自己再怎麽铁石心肠也会被软化。
『…我、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颤抖地伸出无力的另一只手,钟梓轩想抚摸一下眼前彷如幻象的人,他在梦里见过殷善太多太多次,却没一次可以真实的触摸到他。
殷善没有避开的意思,钟梓轩的大手抚上有触感的脸颊,贪婪地用指腹来回确认真实感的存在。
『我……我爱你……』钟梓轩难受的眼眸里还有藏不住的深情,还有他没看过的胆怯懦弱的神色,『…真的、很爱你……』
殷善将钟梓轩的说话在脑海里整理,心里有别人、莉莉、女人、失去自己、失控的夜晚……脑中彷佛有一条线将所有的事物贯连在一起,然後疑惑一层一层被褪去,剩下最後赤裸裸的答案。
他以为自己心里有别人……他以为莉莉是女人……他以为自己爱莉莉……他以为自己会因为莉莉而离开他……因此,他那天晚上失控了……?
震撼的实相有如尖锐的刺针,狠狠地扎进他的心里,痛得他不自觉地流出眼泪,染湿了大掌和脸庞的肌肤。
『求你…原谅我……』黑眸乞求地凝望殷善,钟梓轩彷如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希望得到原谅,『…可以吗?』
一手紧扣著殷善的纤指,钟梓轩的另一只手依恋地抚在脸颊上,深锁著眉心紧张兮兮地等待一个回应。
捂住惊讶而微张的嘴巴,睫毛一眨,殷善的泪水掉得更凶,他想说话、他想回答他的恳求,喉间却因为过於震颤而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不要再、再离开我……』虚弱残喘的声线现在更是无力,但仍旧不愿放弃去央求,『好不好……』
殷善紊乱的思绪在脑海中胡乱飞窜,想不出任何一个答案。
他的脑袋被轰得一片糊烂,只感到心脏麻疼地纠结在一块,胸口被某种情绪压得好痛好痛,逼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什麽…我都可以改、都可以……』不知何时,连钟梓轩的眼眶也渐渐变红,看起来更是可怜,『…求求你…』
殷善感到被紧扣的手指有点发疼发麻,却没有一丝想要甩开它的意思。
他覆上脸颊抚著的大手,深深地呼吸一口气,然後闭上眼感受钟梓轩大掌记忆中的触感温度。这双曾经在夜里呵护著他入睡的大手,好温暖好温暖。
『我爱你……我爱你…』钟梓轩尽最大努力去感动殷善,他发过誓不会再放开他,就算要他死也要尽力到最後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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