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为之（二）——neleta

 第三十一章

 休息室里，华尔兹的音乐时而悠扬时而欢快，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个起舞的人身上。身在大家族中，交谊舞是他们进入社交圈之前就要学会的基本功课之一。但今天这场舞会，却是最令他们陶醉的一次。作为女步的一方，林无意的动作有诸多的不规范之处，不过在这样的场合下，根本不算什么。 他笑看着自己唯一的外甥，左手轻轻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周围的一切都随着他的转动而飘过，那样的不真实。沈笑微也觉得自己醉了，他的眼里只有那张笑得极为好看的脸，那张哪怕是喜悦也仍透着一分压抑伤心的笑颜。小舅，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你，还有我们，还有我。 把怀里的人推出去，再重新抱回怀中，沈笑微的笑容像一个大孩子。又是一个连续三圈的旋转，音乐停了，沈笑微微微喘息，刚想说些什么，怀里的人被一股外力带走了。 “该我了。” 林于舟一声招呼也不打就把林无意带走了。沈笑微的笑容僵硬，眼里闪过懊恼，于舟表哥太过分了。 “小舅，我还要和你跳。”沈茹微在那边尖叫，已经彻底high翻了。林于惠更是直接拉着茹微就进了舞池，两个男人可以跳舞，两个女人也可以跳嘛。 沈笑微一屁股坐在沙发里，尽管有点恼怒于舟表哥“抢走”了小舅，但刚才的那只舞却带给他了一种特别不同的悸动，令他现在还在回味中。两位女士加入，林于惠换了首音乐，旋律快了许多。别看林于舟平时酷酷的，但他跳起快舞来却毫不逊色。林无意也随着音乐变换了舞步，跟着节拍与林于舟一起舞动。 林于之没有上场的意思，他拿着林于舟刚才交给他的专业相机客串摄影师。家里他们这一代人还从没有这么愉快地在一起跳过舞。作为林家的老大，林于之很喜欢这种家人在一起欢闹的氛围。只是以前一直没有这种机会。镜头记录下现场的每一个瞬间，林于之相信，以后大家在一起欢闹的次数会越来越多，因为一个人回来了。 因为“过大”的运动量，林无意的脸上有了明显的红润，嘴唇也红润了不少，眼里的朦胧更甚。林于舟始终握着他的一只手，怕自己一放手对方就摔倒了。林无意累了，但是他不想停，他从来没有跳得这么尽兴过。 林于舟的脸上多了几分淡淡的笑容和愉悦。他也从来没有和谁这么开心地跳过舞。没想到这人的舞技这么棒。他只觉得和林无意好像已经跳过舞数次一样，没有半点的不协调。 林无意的额头上有了明显的汗珠，喘息也明显了。林于舟在对方转入他怀中后陡然停了下来。背靠在他怀里的林无意仰头，正好看进一双深邃的黑眸。 “于舟？” “你累了。” 音乐还在继续，林于舟顺势搂住林无意的肩膀，把人带到了沙发处。两人不跳了，林于惠和沈茹微也不跳了。林于惠把音乐关了。 林无意一坐下就大口大口喘了起来，沈笑微给他拿来一杯水，他咕咚咕咚就喝了。对他这种不爱运动的人来说，今晚的运动量足够他平时一个月的了。 “累了吧？” 林于鸿递上湿毛巾。林无意擦擦脸，点点头，笑容眩目：“累，但很开心。啊，好久好久没有跳得这么尽兴了。” 沈笑微试探地问：“小舅跳得这么好，平时应该经常跳吧？” 林无意又喝了半杯水，停顿了片刻之后说：“若瑟他们有一个圈子，经常会有一些活动。如果我有时间，我都会去参加。圈子里的人，爸爸都调查了解过，所以他才允许我去参加圈子里的活动。那时候我就有舞伴可以跳舞。我以前在香港的时候，爸有请人专门教我跳舞。我不喜欢运动，唯独跳舞还有点兴趣，爸他便想了这个办法让我能多动动。后来去法国留学遇到了卡若琳，她是我的学姐，还是若瑟介绍我们认识的，后来学校的舞会上卡若琳就是我唯一的舞伴。唉……” 说到这里，林无意叹息一声：“结果卡若琳在我毕业之后就结婚了，我就没有固定的舞伴了。后来到了普罗斯旺，除非是过节，平时我很少跳舞，基本上身边哪位少女没有舞伴我就找谁陪我跳。但也不能随便找，万一让爸误会是我女朋友就说不清楚了。爸对我的交友情况一向非常紧张。不过每次回香港我都会陪爸跳跳，他也要运动运动嘛。” 所有人都很能理解某位老人家的担心，沈茹微眼睛亮亮地说：“小舅，在我没有男朋友之前你可不可以做我的舞伴？” “当然是，没问题啦。” 林无意的回答换来外甥女的欢呼。 “我也要。”林于惠举手。 “没问题没问题。” 能做家中两位最美的少女的舞伴，林无意很乐意。如果不是他是男的，沈笑微也想喊“我也要”了。 出了一身的汗，林无意站起来：“我去洗澡。” 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大家索性都回去。林于惠提议打麻将，沈茹微看向一人：“小舅，洗完澡过来打麻将吧。” “打麻将？好呀。不过我的技术很烂。” “我教你。”林于舟和沈笑微同时出声。 林无意的眼睛弯弯：“好。我去洗澡。” 不耽搁时间，林无意跑了。林于鸿起身离开，林于之还在摆弄手上的相机。林于舟凑过去问：“刚才拍了吗？” “拍了。”林于之把相机还给林于舟。林于舟翻出大堂哥拍的照片，林于之道：“我的技术不行。” 看了几张照片，林于舟道：“还成。” “帮我选一部相机吧，我觉得挺有意思。”林于之又把相机拿过来，动作很专业地拍了几张。林于舟直接说：“这台先给你练手。” “谢了。” ＊＊＊＊＊＊ 浴室里，林无意在冲澡，林于鸿坐在沙发上看杂志，不时抬眼看看浴室的方向。浴室的门镶嵌着一大块毛玻璃，隐约可看到里面有一个人影。当然，这不是林于鸿关注的焦点。里面的人在哼歌，心情似乎不错。因为有过一次林无意躲在浴室里伤心，所以林于鸿现在很小心。 水声停了，林于鸿放下杂志，扬声道：“无意，吹风机我放在外面了。要我给你拿进去吗？” “我不用，吵。” 林无意走到了浴室的门边，擦身体。林于鸿盯着浴室的门，在对方套上衣服后，他起身走到小吧台给林无意倒了一杯水。 浴室的门开了，林无意擦着头发走出来，身上是一件宽松的大T恤，腿上是一条比平时的睡裤长了一点的棉质短裤。林无意的脸上不知是因为心情的愉悦还是刚洗完澡的缘故，粉红粉红的，更衬得他的皮肤过分的白皙。 很自然地从林于鸿的手上接过水杯，林无意又是仰头咕咚咕咚一口喝掉。刚才的运动量过大，体内的水分消耗得很厉害。 “你要不要去洗？” “睡觉前洗吧。不是要去打麻将？” “好。” 顶着一头湿发和一条大毛巾，林无意和林于鸿到棋牌室里和其他人会和。果然大家都在了，就等他们了。 林于惠、沈茹微、林无意再加沈笑微一桌，其他三人观战。林于鸿和林于舟坐在林无意的两边，林于之在沈茹微的央求下做他的参谋。林无意的技术不是很烂，而是勉强只能算刚入门。不过有林于鸿和林于舟两个人在，他的实力就不得了了。打麻将自然要有点彩头，林无意输了算林于鸿的，赢了算自己的，他打得十分开心。 打到凌晨一点，桌上的人也换了几次，但林于鸿始终陪在林无意身边教他怎么出牌、替他输钱。毕竟在场的除了林无意之外，其他人都是麻将高手。到凌晨两点，林无意打哈欠了，众人这才收手。赢得最多的是沈茹微和林于之组合，第二就是林无意和林于鸿组合，林于舟输得最惨，不过能博某人一笑，这点钱输得很值得。 赢了钱的林无意笑眯眯地把钱塞到口袋里，招手：“于舟，走，小叔给你讲故事。” “噗！” “哈哈。” 林于舟顿时一头的黑线。 “笑微，你在房间等我，小舅一会儿给你讲故事。” “……好。”沈笑微已经不反抗了。 凌晨三点，哄睡了侄子和外甥的林无意笑眯眯地回到他和林于鸿的房间。林于鸿只开了台灯，半躺在床上看杂志。在林无意进来后，他问：“还要写日记和随笔？” “嗯。今天要写的东西很多。” 拿了睡裤，林无意去浴室换上，出来后直接爬上床。钻进被窝，和林于鸿一样把两个枕头垫在腰后，林无意先打开日记本。 有两个晚上没有和林无意“一起睡”，现在看到这人坐在他的身边，和他躺在一条被子里，正专心致志地写日记，林于鸿的眼神闪了闪。这一刻，他的心出奇的宁静。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于鸿，今晚谢谢你。” 林无意突然出声，林于鸿回神：“不谢。” 林无意继续写日记，笑着说：“我请你吃大餐。回去后。算作答谢。” “好。” “麦当劳或肯德基可以吗？” “我拒绝吃垃圾食品。” “啊，我的希望又落空了。” 嘴角多了一抹愉悦，林于鸿换了一本汽车杂志继续看，嘴上说：“回去后学车吧。喜欢什么车？” 林无意扭头，就看到林于鸿手上的杂志换了一本，他想了想，摇头：“我不懂车。嗯，要环保型的，不要太大，不然不好停车。若瑟和佐伊经常抱怨找不到停车位。” 这两个人时不时就会从林无意的嘴里冒出，林于鸿在心里拧眉，他立刻又想到了那天这两人表现出的与林无意的亲密。他不动声色地问：“爷爷对你的交友很慎重，那他们两人是怎么通过爷爷那关的？” 想到了什么，林无意笑了，说：“爸开始是不放心，后来我去法国留学爸都不允许我和若瑟单独相处，是我妈跟爸保证若瑟只是单纯地把我当弟弟照顾，不会有别的意思，爸才勉强同意我和若瑟做朋友。再后来若瑟和佐伊交往，爸就不管我了。” 林于鸿惊讶：“他们两人是？” “嗯。”林无意点点头，脸上的笑收起，“于鸿，你会，嗯……” “我不是同性恋，但我不反对同性恋。就如笑微说的，现在的社会这么开放，每一种感情只要不影响到自己都和我无关。还是你认为我是一个很保守的人？” 林于鸿的眉毛一挑，眼神凌厉。林无意马上摇头，笑容带着求饶：“当然不是。只是这件事若瑟和佐伊很避免外界知道，作为朋友我有替他们保密的义务。” “你能接受，我也能接受。”那两人是那种关系，林于鸿反而很满意，当然，他没有深究这个问题，为什么他会满意。 林无意看得出林于鸿不是说谎，而这个人也不屑说谎。家里的每一个“孩子”都是很骄傲的。啊，这是我的家人呢。林无意的心里升起满满的自豪。心下一动，他放下日记本下了床。林于鸿注视着林无意，看他要做什么。 林无意在房间的书桌里找到几张便签纸和一只铅笔。他对林于鸿笑了笑，快速上床。林于鸿的眼睛眯了眯，他嗅到了“危险”。 把纸放在日记本上，林无意看向盯着他的人：“你别看。” “你要做什么？”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现在不许看。” 看着那人亮晶晶的双眼，十秒钟后，林于鸿重新拿起汽车杂志，配合。林于鸿不看了，林无意的嘴角噙着一抹心思莫名的笑容，在白色的便签纸上勾画起来。 二十分钟后，只翻了几页汽车杂志的林于鸿终于听到某人出声：“好啦。”他立刻扭头看了过去，然后，愣了。 “当当当，像不像？” 林于鸿的面前竖着一张纸，一张画着一个Q版卡通人物的纸。纸上人穿着泳裤，表情酷酷的，配合那张Q版的脸只会让人觉得特别可爱。林于鸿的眼神暗沉，抬手就去抢，却被早有准备的对方躲开。 “呵呵，像吧。”林无意得意洋洋地把那张纸夹到今天要写的那篇日记后，说：“你今晚帮我赢了钱，我要做特别的备注。呵呵。” “拿来。”竟然敢把他画得那么可爱！林于鸿绝对不能接受。 “不要。”林无意很过分地开始写他写了一半的日记。林于鸿的眼神“凌厉”，声音低了两度：“拿不拿来？” “不要。”林无意索性阖上了日记本，“小于鸿多可爱，你不许毁掉。” “真不拿来？” 林无意向床边退：“于鸿，我是长辈。”下一刻，林无意发出一声惊慌的惨叫。林于鸿直接扑上来抢了。 “啊啊——救命救命——” 林无意抱紧日记本转过身抵抗林于鸿的抢夺，一边喊救命一边笑。林于鸿直接一只手拦腰抱起林无意，另一只手去抢林无意的日记本。林无意两手紧紧护着自己的日记，摇头大喊：“救命救命——啊啊——哈哈哈——” “乖乖交出来！” 林于鸿用他身体的绝对优势把林无意压在了身下，林无意在他身下扭来扭去，笑得快要岔气，却死活不肯交。林于鸿的手在林无意的肩窝和胸骨上挠了好几下，林无意叫得更加凄惨，双手沦陷。 轻易地抢过日记本，林于鸿没有马上撤退，而是把林无意还在妄图夺回来的双手抓在手中，按在床头。在这场争夺战中，林无意输了，输得彻底。 “交不交？” 林于鸿的声音不像刚才那么假装冷厉了，醇厚的男性气息喷在林无意的脸上，林无意的笑声也低了，摇摇头。 “交，我交。” “还敢不敢了？” 林无意还在控制不住地低低地笑：“不敢了不敢了。于鸿，我是长辈。” “你确定？” 林于鸿从林无意的身上下来，拿起战利品，找到那张Q版卡通画，没收。 “于鸿，不许撕掉。”林无意气喘地躺在床上，笑死了。 林于鸿没有回答，而是下床，走到衣柜前，把那张画放进了行李箱。在衣柜前站了一会儿，林于鸿这才回到床上，林无意已经在写日记了。 “于鸿，你怎么可以欺负长辈？” “抛开辈份，我年龄比你大。” 林于鸿用某人的原话把某人堵得死死的。林无意哀怨了，他身高不及侄子，力气不及侄子，气势不及侄子，他预感到自己今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举例来说，爸爸不在，他照样吃不成肯德基或麦当劳。 脑袋里胡思乱想着，林无意把他的胡思乱想也写进了日记。写完日记写随笔，等他全部搞定之后，已经四点多了。林于鸿一直在看杂志。 “于鸿，我要睡了，你呢？” 困得已经睁不开眼睛的林无意一写完随笔马上进被窝。林于鸿放下杂志，关了台灯躺下。 于鸿是在等我吗？林无意的心里滑过一阵暖流。林于鸿面对林无意侧躺，只说了两个字：“睡吧。” “晚安。” “晚安。” 林无意闭上眼睛，很快，意识就模糊了。迷糊间，他似乎往热源的方向挪了挪，温暖包围，他陷入沉睡的黑暗。 大床上，林于鸿搂着“投怀送抱”的人，呼吸也渐渐平稳。这样，这个人就不会在梦中哭泣了吧。不去想这样的举动有没有什么不合适的，林于鸿只觉得在这份宁静与温馨中，要做到对爷爷的承诺，保护、照顾好这个人。 第三十二章 这个人，总是能打破自己的冷静。凌晨的那场“争夺”，完全是本能之下做出的举动。这人在他怀里大喊“救命”，抱着日记本抵死不从，现在想来都会令他不由得笑出。他和于舟都不曾这样“玩耍”，没想到在一个人的身上破功了。他就说，这个人有把圣人气疯的潜质。 目光在那张不能称之为画的便签纸上再一次扫过，林于鸿把便签纸折起来放进自己的钱夹。床上的人恐怕要睡到12点之后了，林于鸿也不叫他，开门离开了房间。 刚进入餐厅，林于鸿就听到有人问：“于鸿表哥，昨晚你和小舅玩游戏了吗？我和表姐都听到小舅在喊救命。” 大家都在餐厅里，住在林于鸿隔壁的林于之从平板上抬眼：“无意叫得很惨。” 林于舟和沈笑微住在对面的房间，两人那时候都睡着了，没有听到，不过眼里是同样的好奇。茹微过来就说小舅晚上大喊救命，又是叫又是笑的。他们很想知道两人昨晚做什么了。 林于鸿神色淡然地从餐台上拿了几样早餐在餐桌旁坐下，一贯冰冷地吐出三个字：“没什么。” “于鸿表哥，你这样很吊人胃口哎。”沈笑微第一个抗议。 “于鸿表哥，你说嘛。”有众多哥哥在，沈茹微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不然她可不敢单独面对冷脸的这位表哥。 林于鸿吃煎蛋，如果是平时，他肯定冷眼一扫，就没人敢问了。不过现在是度假期间，身边又是弟弟妹妹，没必要把气氛弄僵，但是他也不想详细解释，那是无意和他之间的“私事”。这么想着，林于鸿简单地解释道：“无意想闹，我陪他，就这样。” 就这样？！说等于没说。不过深知林于鸿是什么脾气的几个人没有再追问下去。林于之见林于鸿不愿意多说，把注意力转回平板上。这里没有报纸，对于每天坚持看报纸的林于之来说电子新闻现在是他唯一的选择。 沈笑微笑笑，于鸿表哥不说那他就直接问小舅。于鸿表哥这么冷酷的人竟然会惹得小舅大喊救命，一定是很好玩的事情。林于惠和沈茹微心里自然也这么想，她们可是好奇了一夜呢。 不过这一等等到下午两点林无意才从床上爬起来。对于他的作息时间，饶是沈笑微都不禁皱眉了。小舅的作息太不规律了，难怪那么瘦。林无意不知道侄子（外甥）侄女（外甥女）是怎么想的。他睡饱了，当然肚子也很饿。洗漱完的他先去添饱了肚子，然后换了泳裤直奔泳池，泡水！ 刚吃完饭不能游泳，林无意趴在泳池边泡水。沈笑微在水里游了两圈之后来到小舅的身边，林无意被太阳晒得又昏昏欲睡了，有人到身边，他半睁开眼睛。 “小舅。” “唔？” “昨晚你和于鸿表哥做什么游戏了？听表姐和茹微或你昨晚有喊救命。” 林无意的神色立刻尴尬了不少，要说自己昨晚画于鸿的Q版卡通像结果毫无气势的被对方抢走了？自己怎么也是长辈嘛。林无意的眼睛眨了眨，沈笑微的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下一刻，林无意摸摸外甥滴水的头发。 “秘密。” “小舅——” 戴着墨镜在躺椅上看书的林于鸿把两人的对话尽收耳中，嘴角微微勾了勾，他翻过一页。同样戴着墨镜的林于之看到了他嘴角的那抹不明显的笑，很是诧异。于鸿这是在得意吗？他可从来没有见过于鸿这样的一面。在看向被沈笑微缠着的林无意，林于之也不由得勾了勾唇角，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会把他们隐藏在表面下的真实本性全部发掘出来。林于之挑挑眉，也不错不是么。 缠了一天，沈笑微还是无功而返，林无意死活也不肯说昨晚他和林于鸿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很郁闷。他当然不知道林无意不说的原因只是觉得太丢人。 昨晚运动量颇大，林无意的四肢一整天都是酸酸痛痛的，就没学游泳。晚上一如昨晚那般热闹，几个人还是围城一圈打麻将，这回林无意身边的“参谋”变成了林于之。输的人算他，赢的算林无意。钱如此好赚，林无意的兴致昂扬。林于鸿呢则亲自上阵。 也不知是不是林于鸿他们故意放水，林无意和林于之组合是今晚最大的赢家，赢得某人两只眼睛一直是弯弯的。输得最惨的人变成了林于鸿，不过他丝毫不见懊恼，脸上的表情更是一分都没变过。钱包里的现金几乎全部进了林无意的口袋里。本着见者有份的态度，林无意给了几位“小辈”一人一张百元港币，除了林于惠和沈茹微之外，其他人都是一头的黑线，包括挣回一百块的林于鸿。 林无意睡觉前要写日记和随笔，昨晚睡得太晚，所以一到12点，林于鸿就说不打了，免得林无意又弄到很晚才睡。今晚林无意和林于舟一间屋，林无意要睡了，林于舟自然也不打了。沈笑微回房间洗澡，林无意要先“哄”他睡觉。其实沈笑微没有认床的毛病，但他就是很享受这种被人“哄睡”的美妙。 洗完澡的沈笑微一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了同样洗完澡的林无意，他的笑容立刻多了几分愉悦。林无意朝外甥招招手，沈笑微上床，躺好。 房间里只开了林无意那边的台灯，一会儿沈笑微睡了他只要关了灯就行了。沈笑微看着坐在他身边的人，这人的脸上少了许多刚才赢钱的兴奋，多了些宁静，他经常都会从这人的身上感受到的宁静。 “小舅，昨晚你和于鸿表哥做什么了？我想知道。” 看着外甥认真而又恳求的双眼，林无意忍不住揉乱了沈笑微的头发。“这么想知道？” “嗯哼。” 林无意的眼里闪过一道光芒，不过被他的手挡住的沈笑微没看到。放下散文集，林无意下床。 “小舅？” “等等，马上告诉你。” 一回生二回熟，林无意在书桌的抽屉里找出便签纸和铅笔。 “闭上眼睛。” 沈笑微乖乖闭上眼睛，格外纳闷小舅要做什么。 “不许偷看。” “好。” 沈笑微干脆转身，还捂住脸，这样够了吧。 真乖呀。林无意想了想，开始动笔。沈笑微竖着耳朵，很想知道小舅要做什么，这么神秘。在沈笑微心如猫抓时，他终于听到身后的人说：“好了。”他立刻转身，然后愣了。 “当当当，像不像？” 某人很有先见之明地往床边退了退，一脸的愉悦：“可爱吧？” 沈笑微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林无意很满意地看看便签纸上那个有着猫耳朵、猫尾巴和猫爪子，趴在床上睁着一双水汪汪地大眼睛，不知在祈求什么的猫少年，他就忍不住得意：“笑微和猫很般配呀。” 猫少年的左耳朵上有一颗钻石耳钉，与沈笑微现在戴着的那颗耳钉一模一样。沈笑微伸手去拿，林无意动作极快地背手，笑眯眯。 “时间不早了，小舅要讲故事了。” “小舅，给我。”沈笑微悲愤异常，难道他在小舅心里就是这样的形象？！他不接受！ “不行，昨晚的那张已经被抢走了，这张我要留着。”快速夹到书里。下一刻，林无意惨叫：“啊——救命——” 沈笑微也动手了，必须得抢回来！ 在隔壁房间等某人回来的林于舟耳朵一动，接着，他迅速放下手里的相机下了床，冲出了房间。沈笑微房间的门没有反锁，林于舟开门就进去了。走过过道，林于舟的脚步停下，拧眉：“笑微，你干嘛？” 沈笑微抬头，气喘，没有问于舟表哥怎么来了，压在林无意身上的他马上说：“快来帮忙。” “于舟，救命。”林无意的眼角带水，脸庞红润，死死地护着怀里的东西。 林于舟大步上前就要拉开沈笑微，沈笑微快速说：“把小舅怀里的本子给我！” 看了眼沈笑微，林于舟抢救出林无意，林无意慌张下床躲到他身后，还好还好，没被抢走。紧接着，他又惨叫：“于舟！” 林于舟把日记本抽走了。沈笑微见状要去抢，林于舟举起书，翻开，一张纸掉了出来。 “啊！” 林无意去抢，沈笑微也去抢，林于舟动作极快地在半空中捞住了那张纸。 “不许看！”沈笑微叫着扑过去，林于舟看着手里的那张纸，愣了。 “笑微，不许撕。”躲在林于舟身后的林无意没有力气去抢了。 那张纸还是被沈笑微抢走了，林于舟紧抿着嘴，似乎在压抑什么。沈笑微尴尬地喊道：“不许笑。” “笑微，你不能撕掉，那是‘小舅’画的。”林无意拿辈份压人。 沈笑微郁闷了：“小舅，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我，难道我在心里就是这种可爱的形象？” 林无意从林于舟背后出来，笑容温柔：“当然不是。你把这张给我，小舅再给你画一张。” “不要。小舅，你要补偿我受伤的心灵，再给我画一张。” 不逗外甥了，林无意回到床边，拿起便签纸和铅笔：“好好，再给你画一张。” “我要看着。” “好。” 林于舟走了，林无意抬头：“于舟？” “马上过来。” “哦。” 林无意开始构思。 房间里，相机的快门声响起，林无意在外甥的监视下认真画画。这次画了有半个小时，林无意的作品完成了，沈笑微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回好了吧？” “嗯。” 撕下这张便签纸，沈笑微再次强调：“小舅，以后不要再把我画成那样啦，被人看到会笑死的。” “好好。” 便签纸上，是一位玩世不恭的英俊青年，依在游艇的栏杆上吹风。背景很简单，寥寥几笔，却勾勒出了大海和游艇。 林于舟放下相机：“时间不早了。无意，回去睡觉了，笑微，你自己睡吧。”在沈笑微抗议前，林于舟又道：“你耽误了无意不少时间了。” 时间确实也不早了，沈笑微抱住林无意：“今晚就不用小舅哄我睡了。小舅，晚安。” “真的不需要了？我不困。” “不用了。不过要欠着，回去后小舅要双倍还我。” 见林于舟一副等他一起回去的样子，林无意拍拍外甥：“好，回去还你。早点睡。晚安。” “晚安。” 在笑微放开自己后，林无意拿着他的书和林于舟一起离开了。门一关，沈笑微立刻拿出了那两张便签纸。原来小舅还画得一手好画，沈笑微的心里再次涌上一股异样的感情。小舅就像一个宝藏，藏满了秘密，藏满了令他着迷的神采。只是，小舅真的没有把他当成猫少年吗？沈笑微觉得自己不能这么下去了，万一自己在小舅的心里是可爱型的，那多没面子。把猫少年放进行李箱，沈笑微找了一本杂志，把英俊青年夹进去，回去后找找一个相框框起来。 小舅给于鸿表哥画的是什么？关灯，沈笑微没有什么睡意。不过，他有些理解为什么于鸿表哥不愿意说了。如果明天有人问他，他也不想说，太丢脸了。 把林无意带回房间的林于舟已经猜到昨晚他哥和林无意之间发生了什么。一想到他哥和笑微一样从这人怀里抢“东西”，林于舟就很能理解。他都能被“气得”咬耳朵，他哥那种冰冷面庞下不亚于火山的脾气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也就不难理解了。 见林于舟没有要求他“作画”的意思，上了床的林无意专心写他的日记和随笔。林于舟翻看了一会儿相机里的照片，然后拿了一本时尚杂志看了起来。与林于之、林于鸿多看财经杂志不同，林于舟看的杂志大多偏向于摄影、模特或时尚，毕竟他是一位时尚摄影师。写完随笔的林无意看到林于舟正在看一本法国时尚杂志，杂志上的模特他不认识，不过却让他有了一个想法。 “于舟。” 林于舟抬头，阖上杂志：“写完了？” “嗯。于舟，你手上的那个公司是什么性质的？我记得好像是什么传媒公司，是吧？” 难得这人会对书籍以外的事情感兴趣，林于舟耐心解释道：“公司叫‘风筝传媒有限公司’，是一家成立有六七年的传媒公司，不过很有潜力。目前投资的三部电影和一部剧集反响都不错。旗下也有很多广告业务，我的工作室和他们有过几次接触，以年轻人为主。爷爷留给我这家公司40%的股份，据说公司目前的执行副董拥有37%的股份，我打算再收购一部分股份，超过一半，这样我就可以把公司并入‘正投集团’，对公司未来的发展会大有好处。而且我也不打算只做传媒这一块，有正投集团做靠山，我们可以向更多元化发展。当然，前提是我成为公司真正的老板。” 林无意在听到“风筝传媒有限公司”的时候愣了一下，等他听完，他不解地问：“你有40%的股份还不算真正的老板？” 林于舟道：“只有掌握一半以上的股份我对公司才有绝对的决定权。一旦其他股东手上的股份超过我，那我就只能算股东。风筝公司的副董骆田山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风筝公司的前身‘田山传媒’就是他开办的。他的股份只比我少3%，如果我手里的股份不能完全压制他，我一个空降的股东很难对公司的决策形成影响。” 林无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意思就是你得掌握尽可能多的股份？” “嗯。” 林无意对做生意可谓是一窍不通，他问：“你和他两人加起来是77%的股份，还有23%的股份，都在小散户的手里吗？小散户的股份应该好收吧。” 林于舟的眉心微蹙：“公司具体的情况我还没来得及了解，不过好像有一位股东的手上有15%的股份，我想看看能不能把这个人手上的股份拿过来，这样我就有55%的股份了。” 林无意缓缓点头，然后说：“我也帮不到你什么。如果公司有需要，我可以请若瑟他们来帮忙。若瑟认识很多有名的模特、演员，他在香港应该也有一定的知名度吧。” 林于舟的心窝一角柔软，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为他考虑这些事。他拉着某人躺下，关了台灯，说：“有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不会客气的。不过我有信心拿下公司。” “我相信你。” 不管是侄子侄女还是外甥外甥女，在林无意眼里他们都是最棒的。他相信这点困难难不倒于舟。刚闭上眼睛，林无意猛地睁开：“啊！还没有给你‘讲故事’呢。” 林于舟很自然地拉起林无意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额角：“这样就行了。” 见于舟闭上了眼睛，林无意向他那边挪了挪，手指揉按他的额角，不出声。不知过了多久，揉按的手指不动了，林于舟没有动，任林无意的手放在他的脸上，睡着了。 第三十三章 “风筝传媒有限公司”最初只是一个小型的传媒工作室，以负责人郭田山的名字命名为“田山传媒工作室”。“田山传媒”在第四年因为连续投资两部电影失利，近乎倒闭，后来由一位神秘的老板出资替他们解决了危机。“田山传媒”更名为“风筝传媒有限公司”，郭田山为副董兼职公司总经理继续负责“风筝传媒”的一切事务。在有了一位实力雄厚的大老板和好的剧本、团队之后，风筝传媒这几年的发展势头迅猛，就在郭田山准备扩大公司版图时，他得到了一个噩耗，公司40%的股份被赠给了国际知名摄影师John·Lin，林家少爷之一的林于舟。直到这时，郭田山才知道那位神秘的老板竟然就是林家大佬林正辉。 郭田山拥有风筝传媒37%的股份，只比林于舟少3%，只要他拿到公司一半以上的股份，他对公司就有绝对的发言权。本来，郭田山有信心重新拿回属于他的公司，但凭空出现的林老先生和林于舟打破了他的计划。 从创立“田山传媒工作室”，到工作室濒临破产，再到被人收购变成替人打工的公司副董，郭田山最大的心愿就是重新夺回原本属于他的公司。六年来，他把精力全部投在公司上，尽管公司现在叫“风筝传媒”，但在他的心里，这是他的“田山传媒公司”。从前年初，他就开始收购风筝传媒的散股，他手上的股份从原先的25%增加到了37%。但是不够，还不够，只有超过50%他才能拿回他的公司。 “义正投资金融公司”是香港第一大投资公司。林正辉就是通过“义正”公司入股田山传媒，成为了田山传媒的新老板、最大的股东、董事长。但林正辉做得非常隐秘，如果不是他的那份遗嘱，哪怕是郭田山都不知道风筝传媒真正的老板是林正辉。 今天，郭田山约“义正”运营部经理温木云出来吃饭。郭田山和温木云在商业宴会和慈善拍卖会上见过几次，没有深交。这次他还是通过朋友才把温木云约了出来。 温木云的名字像女人，容貌也是英俊偏阴柔，但却是个十足十的男人。能做到义正这样的大投资公司运营部的经理，没有人敢小看他的能力。要知道，温木云是一个孤儿。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后来靠自己的努力得到哈佛大学的全额奖学金，在美国留学五年，一回国就进入义正，深得义正已故董事长殷罗雍的信任。目前是义正董事局的核心成员之一。 以郭田山的身份，请温木云出来喝茶还要看人家愿不愿意给面子。但风筝传媒现在多了一位林家的董事，郭田山的一位朋友以前是温木云港大的同学，凭着这两份交情，郭田山还是请到了温木云。 温木云很忙，他的秘书很直接地告诉郭田山的那位朋友他下午只能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所以郭田山现在坐在“义正”公司外的咖啡店里。 “温总，我这次请您出来是有一件事要麻烦您。我知道这样很唐突，温总您有什么要求也尽管开口。”郭田山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您之前曾负责过‘风筝传媒’投资运营一事，一定知道‘风筝传媒’有15%的股份在一位很神秘的股东手里。我想知道这位股东是谁。” 温木云似乎猜到了郭田山请他来的目的，他喝了口茶，口吻平淡地说：“林家与殷家是世交，林老先生之所以选择‘义正’作为投资中间方就是因为他与殷老先生的交情。虽然殷老先生和林老先生都已经过世，但作为义正的员工，我不能未经对方的同意擅自泄露对方的身份。另外，郭先生，请恕我直言。我知道您对‘风筝’有特殊的感情，但除非林于舟先生愿意放弃对公司的决定权，否则您不可能得到风筝。要么就是您离开风筝，创办一家真正属于您的公司。” 郭田山克制着怒火，脸色很不好地说：“风筝是我的心血，我不可能离开风筝，更不可能把他交给别人。” 温木云似笑非笑地说：“在‘田山’改名为‘风筝’时，您就已经失去‘田山’了。而风筝，是林正辉老先生的公司。郭先生似乎一直没弄清楚这家公司的归属。” 郭田山的脸色更挂不住了。温木云道：“我明白您对‘风筝’的感情，但郭先生。如果当时不是林老先生出资，‘田山’早就不存在了。而以林老先生的财力和人力，他要开一家传媒公司是轻而易举的事，之所以投资‘田山’，完全是因为看中您的才能。郭先生为什么不静下心来与林于舟先生好好合作呢？不管林于舟先生是否打算入主‘风筝’，有林氏企业做靠山，‘风筝’接下来的发展前途只会更好。如果您一定要和林于舟先生争夺公司的所有权，那您的处境会变得非常糟糕。” “何以见得？”郭田山冷笑，“只要我拿到那15%的股份，我就是公司最大的股东，对公司具有绝对的支配权。温先生不愿意帮这个忙就算了，但我不会放弃，我一定会找到那个人，并且说服他把那15%的股份卖给我。” 温木云不知何意地笑了笑，站了起来：“看来我与郭先生没什么好谈的了。那祝您一切顺利。”没有握手，温木云离开了。郭田山丢下两张百元大钞脸色阴沉地离开，没想到事情比他预料的还要难。温木云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最糟糕的是看温木云的态度，他很可能把这件事透漏给林于舟，那他就会非常被动了。绝对不能失去对“风筝”的控股权，郭田山出了咖啡厅就立刻给自己的几位下属和朋友打电话，先进可能地收购小散户手里的股票。 回到办公室，温木云看着桌上的电话沉思。得知郭田山想见他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对方的意图，不过没想到郭田山对“风筝”是如此的执着。考虑了十分钟，温木云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出一个号码。 “容叔，是我，木云。‘风筝’的副董郭田山刚才找我，他想收购那15%的股份。他对‘风筝’很执着。我是否需要见一下林先生？”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后说：“林先生的情绪现在很不稳定，一点关于林老先生的事情都有可能引起他的崩溃。他之前就因过度悲伤而引起‘心碎综合症’，我们还是要小心一点。这件事交给我吧。可以先看看三少的意思，如果他对‘风筝’没有兴趣，那‘风筝’还是可以暂时交给郭田山。当然，他现在的野心已经太大，我们可以开始考虑别的人选了。” “我知道了。那我这边就按兵不动了。” “好的。” 挂了电话，温木云把身体缩在宽大的老板椅内。脑中浮现出一位在葬礼上哭到昏厥过去的人。他，突然很想和那个人见一面。不过随即，他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 林于舟正捧着相机给某人拍照，船长来到甲板告诉他有他的电话。林于舟放下相机心中纳闷地跟船长到船长室里去接电话。他们的手机都没有信号，只有船上的电话可以和外界联络。来到船长室，林于舟拿起电话。 “林于舟，谁找我？” “三少，是我，容中。” “容律师？” 林于舟愣了。 泳池里，扑腾了好半天的林无意抓着沈笑微的胳膊气馁地说：“为什么游泳这么难？” 沈笑微无力地说：“小舅，你的身体太紧了，不要怕呛水。游泳都会呛水的。” “我已经尽量不让自己怕了。”林无意也很委屈。 已经上岸的林于之这时候出声：“慢慢来，泡得多了自然就会了。上来吧，也不能一直晒着。” “小舅，为什么你都晒不黑的？”躲在遮阳伞下的沈茹微很郁闷。 林无意也很郁闷：“这不是好事。晒不黑说明我皮肤的黑色素不活跃，不能更好的阻隔阳光的危害。” “我宁愿不活跃。”沈茹微今天没敢下水，她已经晒黑了。林于惠也没下水，原因同茹惠。 摘下泳镜，林无意在他的椅子上躺下，在几人中间，他白皙的皮肤格外显眼，看得林于惠和沈茹微止不住的嫉妒。游艇停在海面上，风不是很大，太阳伞支了起来，躺在阴影中，林无意只觉得四肢更加酸痛。从前晚跳完舞后，他的四肢就一直没恢复过来。 “小舅，果汁。” 沈笑微去餐厅拿了两杯果汁上来，然后很自然地霸占了林无意左手边林于舟的躺椅。对外甥说了声“谢谢”，林无意吸了一口加了冰块的果汁，舒服地抽了口气，真是透心凉。 “啊，明天就要回去了，好舍不得哦。”沈茹微冒出一句。这次和家里的哥哥姐姐还有小舅一起出来度假，沈茹微和几位表哥的感情曾经不少，特别是小舅，她很期待下一次的出游。 “我也好舍不得。”女强人林于惠难得也想偷懒了。 “我也舍不得。”林无意叹息，“都没有看到海豚和鲨鱼。” 林于之搭腔：“和世界级的豪华游轮相比，家里的游艇太小了，去不到那么远的地方。下回我们一大家子人包一条游轮，到公海去。” “我同意！”沈茹微第一个举手。 “我也同意。”林于惠。 “我也同意。”林无意连脚丫子都举起来了。林于之、林于鸿和沈笑微都笑了，不过三人的眼里是相同的意思，下回就这样做好了。 沈茹微迫不及待地计划起下次出游她想去哪里玩，林于惠和林无意加入了这个话题。当林于舟从船长室回来的时候，就听到林无意说：“我要把达芙妮也带上，它还没有坐过游轮呢。” “小舅，达芙妮会不会很凶？” “不会不会，达芙妮很乖的。” 戴着墨镜的林于舟面无表情地走到他的躺椅前拽起沈笑微，沈笑微转了个身，在林无意的躺椅上坐下，林无意往旁边挪了挪，沈笑微很不客气地直接半躺下。 林无意看了林于舟几眼，垂眸喝了两口果汁，然后站起来说：“我去冲澡，今天不游了。一会儿打麻将好不好？” “好。” “于舟陪我打。” 林于舟从某种思绪中回神：“好。” 林无意眼睛弯弯的走了，看上去很期待一会儿的赢钱。他一走，林于舟也起身走了，林于鸿跟上。沈茹微和林于惠敏感地察觉到林于舟有事情。 “大表哥？”沈笑微喊了一声。 林于之面色平静地说：“于鸿会问的。可能是工作上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吧。回家再说。” 沈笑微点点头。 把黑布袋放在洗脸池上，林无意走到淋浴下，打开。温凉的水洒在身上，皮肤因为温度的变化而泛起一片片小疙瘩。林无意抹了一把脸，眉心微蹙，于舟在不高兴。是那个电话吧？对方找的是于舟，不是于之和于鸿，应该不是家里的事情，难道是工作上出什么问题了？……很有可能。 很快冲完了澡，林无意换了T恤和短裤。房间里没有人，林无意的东西还在林于舟这里，想到于舟刚才说去于鸿的房间里冲凉，林无意想了想还是决定在屋里等他回来。等了有二十分钟，林于舟回来了，在翻杂志的林无意马上抬头，给了对方一个笑容。 “于鸿呢，洗好了吗？” “正在洗。” 林于舟的头发潮湿，把泳裤和浴巾拿到浴室里挂起来，他道：“走吧，打麻将去。”脸上的表情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林无意放下杂志，笑眯眯地站起来，伸个懒腰：“啊，不知道今天会赢多少钱。” 林于舟微微一笑：“不会少。” “你保证？” “保证。” “那快走吧。” 看着林无意兴奋的模样，林于舟压下某件烦心事，很自然地抬手搭在林无意的肩膀上，和他一起出去。 从下午一直打到晚饭前，林无意又赚了个盆满钵满。林于惠和沈茹微没上桌，林于之、林于鸿和沈笑微陪林无意打。但三个人这两天输得基本都没现金了，无奈下，林于之把自己的手表解下来给了林无意。林于鸿见状，也把自己的手表摘下来。沈笑微没有戴手表，想了想，他把自己的钻石耳钉摘了下来。林无意满意地呵呵低笑，一副“赢钱的感觉真好”的得意样。 作为感谢，林无意把林于鸿的那块手表戴在了林于舟的手腕上。又本着见者有份，他还是长辈，林无意把林于之的那块手表给了于惠；而沈笑微的耳钉则给了茹微。 “呵呵，以后有空再来打。”林无意笑得眼睛都眯成两条缝了。 林于之低笑了两声，林于鸿不知道说什么好，沈笑微则道：“小舅，要不要也打一个耳洞？我负责你的全部耳饰。” 林无意马上摇头：“不要。我怕痛。我的好几个朋友打耳洞之后都溃烂了好几个月，太受罪了。打耳洞需要很大的勇气，我没有。” “不痛的。” 林无意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你外公不会同意的。” 听到“外公”，沈笑微不鼓动了，想想也是，外公肯定不会同意小舅去打耳洞。 “吃饭去吧。”林于舟这时候开口。 大家都饿了，没有人有异议，一行人去餐厅吃饭。 晚饭是海鲜大餐，饭后大家聚在播放间里看电影。片子是林无意挑的，一部法国喜剧片。林于惠和沈茹微去餐厅弄了三大袋微波炉爆米花，两人和林无意一人捧着一袋子，窝在沙发里一边看电影一边吃，感觉好极了。 林无意那袋爆米花被沈笑微瓜分，林于之、林于鸿和林于舟对爆米花毫无兴趣。一连看了两部电影，林无意打算睡觉了，其他人也就不看了。林无意今晚和沈笑微睡，所以要先催眠于舟。沈笑微把林无意的行李拿到了自己的房间，换了睡衣和睡裤的林无意半躺在床上等着林于舟上床。 房间里只有一盏柔和的台灯，穿着背心和短裤的林于舟在林无意面朝他侧躺，闭上眼睛。林无意的手指头在他的额头力道适中的揉按，他没有“讲故事”，而是问：“于舟，怎么了？” 林于舟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人眼里的关心和，温柔。 第三十四章 侧过身，右手的大拇指沿着林于舟的眉心缓缓地、稍稍用力地滑到他的太阳穴，林无意又问：“出什么事了？今天你去接完电话回来后似乎不是很高兴。是工作上的事情吗？” 不知道为什么，或者说大脑根本什么都没有想，林于舟握住对方在自己的额头上揉按的手时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没有抽出手，林无意滑入被子中，和林于舟面对面躺着。反手握住林于舟的手，他接着说：“也许我帮不到你什么，但我可以做一个聆听者。是不是工作上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林于舟凝视着林无意的双眼，一种他无法解释的情绪在他的心头流转。握着他的手离开，然后轻轻放在了他的脑袋上。林无意细长的手指插入林于舟的发间，按摩他的头皮。 “如果是家里的事，还有于之、于鸿和我呀；如果是工作上的事，家里的人也可以帮你的。不要让烦恼影响自己。” 头皮被揉按而产生的酥麻顺着脊椎传遍全身，林于舟再次阻拦了那只手的动作，握住。 “有点烦心。” 林无意眼里的温柔更浓，另一只手包住林于舟握着他的手：“什么烦心事？和小叔说说。” 林于舟的脸色瞬间黑了一半：“你把我当Ethan哄了吗？” “没有。”林无意往前挪挪，抽出手直接把林于舟搂在了怀里，还轻拍，“哄Ethan要这样。”说着，他又轻轻拍了拍，“告诉小叔怎么了？为什么而烦恼？” 再多的烦闷这种时刻也全成了无力。从林无意的怀里退出来，林于舟非常严肃认真地告诉某人：“不许把我当成你的侄子。” 林无意郁闷了：“可是从辈份上说你就是我的侄子呀。” “你只比我大一岁。” 林无意随即笑了：“好吧，那我做你的哥哥。来，于舟弟弟，告诉哥哥，怎么了。” 林于舟一头黑线。 “呵呵呵……”把某人惹怒的林无意揉揉对方的胸口，眸中的光亮又变成了纯粹的温柔，“说说，怎么了？” 被林无意这么一闹，林于舟哪里还有什么烦躁。他很平静地说：“电话是容律师打来的。他说‘风筝’的副董郭田山在想办法拿到那15%的股份，问我的意思。” 林无意眨眨眼，不是很懂。林于舟进一步解释道：“‘风筝’的前身是‘田山传媒工作室’。郭田山想‘拿回’他的公司。但他忘了，在田山传媒濒临破产的时候，这家公司就已经与他无关。是爷爷出资控股才让田山起死回生。之所以改名为‘风筝’，也已经表明这家公司和郭田山没有任何的关系。我已经告诉了容律师，我要‘风筝’，郭田山如果不愿意和我合作，那就走人。” 林无意的眼神因为林于舟的某句话而闪了闪。他问：“那15%的股份在谁的手里？” 林于舟道：“风筝的股权爷爷一直都是通过‘义正’投资公司来执行的。只有义正那边的负责人知道那15%的股份在谁的手上。容律师给我打电话，一是告诉我这件事；二是询问我是否想要控股‘风筝’。如果我对‘风筝’没兴趣，那就不必理会郭田山的意图。” 林无意自然清楚于舟对那家公司的打算，因为前一天晚上于舟刚和他说过。他有点担心地问：“郭田山找到那个人了吗？” “还没有。” 林无意想了想，掀开被子下了床，跑了出去。林于舟吐了口气，不是闷气。他很想去告诉笑微，今晚还让无意和他睡。 林无意很快回来了，手里拿着他的钱包。林于舟的眼神暗沉。爬上床，林无意打开钱包，把钱包里的三张银行卡全部抽了出来，放在林于舟的手里。 “这里有我一部分的积蓄，还有一部分在你爷爷那里。等明天回家之后我拿出来。既然下了决心要拿下那家公司，就努力加油。不是还没有找到那个人么，先尽可能地把小散户手里的股票买下来，再一边去找那个人。郭田山只比你少3%的股份，小散户手里也有8%的股份吧。卡的密码是你爷爷的生日。” 林于舟的喉结动了动，坐起来，把卡还回去：“我有钱，还有工作室，老哥也会帮我，钱的事你不用替我担心。” 林无意把卡推回去：“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但我也知道收购股份是要花很大一笔钱的。于鸿是于鸿，我是我。我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哥哥姐姐还有给我信用卡呢。这钱算我借你的，不用给我利息。”林无意拿钱包的手背到身后，出言威胁，“你不收下就是不给小叔面子，就是嫌小叔没钱。” 林于舟抿了抿嘴。 “你不收我就告诉你爷爷你不尊敬长辈。” 林于舟无奈地笑了，某种情绪涌上，他想也没想地伸手把某人搂到了怀里，抱住：“谢谢你，无意。” 林无意满意地拍拍侄子，低哑地说：“我需要你们帮我走出来，我也想为你们做一些事。于舟，不要拒绝我。” 林于舟的喉结上下动了两次，双手用力：“我收下了。你放心，‘风筝’一定会是我的。” “我相信，于舟很厉害的。” “无意。” “嗯。” “今晚陪我。” “……笑微还在等着呢。” “我去跟他说。” 放开林无意，林于舟转身就下了床，匆匆离开。看着他出去，林无意深吸了一口气，握拳，一定要想办法帮助于舟。 五六分钟不到，林于舟回来了，后面跟着一脸不满的沈笑微。一看到床上的人，沈笑微就发出了抗议：“小舅，你偏心。说好今晚和我睡的。” 林无意朝外甥招手：“小舅接下来一周都是你的。” “真的？”沈笑微惊喜。 林无意重重点头：“真的。” 沈笑微没有不满了：“好，那小舅今晚和于舟表哥睡吧。明天下了船就直接去我家。” “我要回主宅拿手提电脑。” “没问题。不过小舅今晚还要给我催眠。”沈笑微得寸进尺。 林无意拿着书下床：“好。” 沈笑微满意极了，用一天晚上的“牺牲”换小舅在他家住一个星期，这个交易太划算了。林于舟的脸上是对沈笑微明显的鄙视。 给外甥催眠了二十多分钟，在对方睡着之后，林无意来到了林于舟的房间。笑微没有问原因，林无意想着该是于舟有跟他说些什么。上了床，林无意习惯性地先写日记和随笔。等他写完之后，他没有拿书来给林于舟“讲故事”，而是直接关了灯躺下。 手指揉按一人的额角，林无意低低地说：“睡吧。于舟。” 让自己的大脑放空，全部的感官都停留在那只手上，林于舟克制自己的双臂把对方抱在怀里的欲望。怕，吓到对方。因为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欲望。 ＊＊＊＊＊＊ 林于舟是被敲门声吵醒的。没睡够的他痛苦地按住额头，双眼艰难地睁开。刚要起床去开门，他愣了，双眼完全睁开。随即，他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慢慢地抽出被人枕着的手臂，这才发现右手整条手臂都麻了。 “叩叩叩。” 谁这么早来敲门！林于舟不悦地下床去开门。从门上的猫眼看到敲门的人是他老哥，林于舟还是一脸的不高兴。打开门。 “到岸了？” “还没有。” 林于鸿看林于舟一脸没睡醒的模样，面无表情地说：“无意昨晚在你房里？” “嗯，他还在睡。”林于舟打了一个哈欠，侧身让老哥进来。 走进昏暗的房间，大床上一人还在酣睡中，看到他躺着的位置，林于鸿声音稍显冰冷地说：“你告诉无意了？” “去你房间说吧，别吵到他。”林于舟去浴室洗漱。林于鸿注视着大床，眼神深邃难懂。 林于舟很快洗漱好，也没换衣服，直接招呼他老哥出去。两人去了林于鸿的房间，林于舟告诉老哥他昨晚和无意说了那件事，也没有隐瞒无意借他钱的事。 林于鸿一听，冷声道：“你拿了无意的钱？” 林于舟马上冷脸：“你弟弟是这样的人吗？” 林于鸿不语，但明显很不高兴林于舟接收了林无意的银行卡。林于舟很不高兴他老哥的态度，不过还是解释道：“无意说我不拿就是不给他面子，嫌他没钱。”随后，他又说了一句：“我不会用他的钱，不过我很高兴他这么做，这说明他是真心把我当成家人。哥，如果你是，你接不接受？” 如果是他？林于鸿不会允许自己有一天需要那个人帮助，所以这个假设不成立，也不需要去想。他冷道：“拿不下‘风筝’，就不要说自己是林家人。” 林于舟双眼冒火：“‘风筝’只会是我的！”难道在家人眼里他有这么差？想到某人说他很厉害，林于舟发誓一定要做给一些人看！ 兄弟两人间的气氛不是太好。林于鸿很不高兴林于舟的作为，林于舟则很不满他哥对他能力的轻视。说完这句话，林于舟起身就走，林于鸿拦住他。 沉默了几秒钟，林于鸿开口：“我刚才的话过了，我道歉。” 林于舟的火气顿时消了一半：“我刚才的口吻也不好。”他重新坐回去。 恢复了冷静和理智的林于鸿立刻切入正题：“郭田山不能留在‘风筝’。我已经找人调查了‘风筝’公司目前的情况。”林于鸿把茶几上的一个文件夹交给林于舟，接着说：“风筝公司还有一位副董叫黎燕，她是风筝公司成立之后才进入公司的，与郭田山并不对路。你可以拉拢黎燕，她手上虽然只有公司2%的股份，但能力不在郭田山之下。郭田山的优势是风筝的高层有近一半是‘田山’以前的老员工，这些人控制着一部分风筝的核心技术人员。哪怕你拥有风筝一半以上的股权，你在公司内的决策也很难开展。郭田山不会让这些人听你的。” 已经有心理准备地林于舟看着他哥一晚上就让人调查到的风筝公司的资料，为老哥的能力赞叹的同时也更坚定了掌控风筝公司的决心。这是爷爷交给他的公司，哪怕公司的人全部跟着郭田山跑了，他也不怕。 “他有人，我同样有人。我底下的那些人不比郭田山的人差。”林于舟有这个自信。 林于鸿道：“我会帮你找到那15%股份的持有者，你要做的就是逼这些人不得不离开公司。一开始的两年肯定会很艰难，但有集团的支持，加上你的人脉和经营，风筝的过渡期不会太久。不过你要有耐心，不能着急。” “我知道。” 自己的这个弟弟很有能力，但缺少责任心，又过于懒散，现在他对这家公司这么上心，林于鸿心里还是十分满意的。 “公司的事情在有眉目之前不要再和无意说了。他不懂商场的这些事，别让他担心。” “嗯。” 其实林于舟很享受林无意的担心，不过他不能这么自私，他更希望那个人整天无忧无虑的。 兄弟两人在房间里谈事情。游艇已经返程。10点钟，林无意的手机闹钟响了，他闭着眼睛摸到放在床头柜抽屉里的手机，关掉闹钟。今天要回家了，林无意不敢放任自己睡到自然醒。不意外于舟已经起床了，林无意在床上赖了十分钟这才爬起来。 冲了个澡，神清气爽的他没有马上去餐厅吃“早餐”，而是拿起了便签纸和铅笔。在书桌前坐下，他在纸上勾勒了起来。 第三十五章 悠闲的假期总是短暂的。下午3点多，游艇停靠在了码头，林家的车已经在游艇会所外等着了。于惠和茹微脸上的不舍最明显，她们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的全体出游了。不过沈茹微也特别高兴，因为小舅要去她家里住一周。不过不能厚此薄彼的林无意已经答应于惠接下来会去大哥那边住一周，自然，二哥那边也不能少了。所以接下来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林无意是没有机会在主宅里住了。 笑微和茹微陪林无意回主宅拿手提电脑和行李，其他人回各自的家。林于鸿一上车就给“义正”公司的副总殷十勒打电话，约对方出来吃饭。“风筝”公司的事情林于之已经从林于鸿那里了解了情况，不过林于鸿已经表明这件事他会处理，林于之也就不插手了。林于之和林于鸿虽然个性不够温和，但绝对是护短之人，郭田山的做法已经触怒了两人。 “度假”归来，林于之先去父母那边报平安，顺便看看儿子。刚刚回到家的Ethan一看只有爹地一个人回来，小脸上闪过明显的失望。和爹地一样，Ethan有着这个年龄的孩子不该有的成熟，可能是自小妈咪就不在身边，只有严肃的爷爷、爹地和温和的奶奶，而从两岁起就开始接受精英教育的他已经可以预见长大后会和他的爹地一样优秀，但同样性格也不会太活泼。 作为奶奶，林庞丽云非常心疼孙子，每次看到孙子小小年纪那么辛苦她就对自己的那个儿媳妇万分的不满，连带着对老公也格外埋怨。如果儿子有一个正常的婚姻，有一个贤淑的老婆，家里现在怎么也有两个孩子了。Ethan不会那么孤单，也不会这么辛苦。现在林家长子这一脉的压力日后都要落在Ethan的身上。于鸿虽然有两个孩子，但毕竟隔着一层关系，怎么也不如亲兄弟。何况那两个孩子日后的压力也不小。作为豪门大户，林家的孩子相比别家确实少了一些。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媳妇是不可能再给林家添丁了。 林庞丽云不是没有劝过儿子离婚，但儿子表明了这件事不希望她插手。家里哪一个孩子都是极有主见的，林庞丽云除了为儿子和孙子心疼，也别无他法。 看到儿子还算心情不错地回来了，林庞丽云问：“玩得怎么样？无意的心情好点没有？” 林于舟走到母亲身边，抱起儿子坐下，回道：“玩得挺好，无意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不过爷爷刚过世没多久，他也不可能这么快走出来。慢慢来吧。他自己也在努力。” “那就好。”林庞丽云看了眼孙子，笑道：“Ethan还问小叔公什么时候到家里来呢。” 林于之低头看向儿子，Ethan微微有点害羞，毕竟还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奶奶当着爸爸的面说出自己的心事，Ethan很不好意思。林于之摸摸儿子的脑袋，说：“小叔公到姑奶家去住几天，你要不要去找小叔公？” Ethan的脸有点红，他想听小叔公讲故事，但又有些拘谨。林庞丽云惊讶道：“无意到你姑姑家去了？” “嗯，笑微让他过去住一周。我让无意之后到家里来，也住几天。免得他一个人在主宅里触景伤情。” “这样好。”林庞丽云叹道，“你们都开始忙了，也不能天天过去主宅那边。Ethan要上课，在那边住也不方便。你爸爸昨天还你叔叔商量我们要不要搬到主宅去陪无意住几个月。” 林于之道：“你们不用来回跑了。无意的事情交给我们就行了。你们在，他反而会放不开。我们和他的年龄相近，这几天在船上彼此之间也了解了不少，我们更好和他沟通。” 林庞丽云点点头：“也是。你们虽然和无意差了一个辈份，但其实是同龄人。你们决定好就是了。都是年轻人，出去吃吃饭、玩一玩，自然就熟了。不像我们，除了喝喝茶，没什么消遣的。” 林于之见儿子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他拍拍儿子，道：“Ethan，小叔公会到家里来住几天，那几天爹地允许你下午不上课。” Ethan抬头，眼里是惊喜：“小叔公要来？” “对。” Ethan第一个反应就是他又可以听小叔公讲故事了。不过天性和后天的培养，他很快压下了雀跃，不过眼里的喜悦还是十分的明显。 林于之把儿子抱到一旁，说：“这几天你可以想想让小叔公给你讲什么故事。爹地去换衣服。” “嗯。” 林于之起身上楼。看到孙子这么高兴，林庞丽云更心疼了。讲故事不是妈妈该做的事么。小叔公要来了，Ethan坐不住了。爹地一上楼，他就跳下沙发去他的小书房找故事书。“妈咪”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其他的印象少得可怜。妈咪从来没有给他讲过故事，爹地也没有。除了奶奶，只有小叔公给他讲过。虽然这样说奶奶会不高兴，但是小叔公的故事讲得比奶奶动听。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个孩子惦记着了。林无意拿了自己的手提电脑，又带了两箱行李去姐姐家暂住。这还是他第一次到姐姐家。一看到姐姐家院子里那个超大的泳池，他就有了兴致，也许可以在这里学会游泳。林家主宅没有泳池，原因嘛，不需要再解释。 沈笑微很自然地把林无意的行李拿到了自己的房间，林无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好像自从回到香港后，他还没怎么一个人睡过呢。 林照贞对弟弟愿意过来住几天十分的高兴。得知弟弟要来之后她就马上让家里的厨师煲汤、做好吃的，给弟弟补充营养。自从知道了一些真相之后，林照贞对这个弟弟的态度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要好好疼这个弟弟，照顾弟弟。为此林照贞还特别要求丈夫提前回来。 林无意一到，就被姐姐拉到客厅里嘘寒问暖去了。看他的脸色仍是那么“苍白”，身上还是没多少肉，林照贞又是让佣人切水果、又是让他们拿点心。林无意笑眯眯地在姐姐的要求下吃水果、吃点心，要多听话有多听话。沈笑微和沈茹微在一旁和父母讲述这几天的事情，沈茹微不停的对小舅晒不黑的体质表示羡慕。看到儿子女儿和弟弟相处得很不错，林照贞彻底放心了。 在林无意吃了两块西瓜和两个橙子后，沈笑微和沈茹微拉着他上楼参观他们的房间。沈茹微的笑声哪怕他们上了楼客厅里还是能听得到。 “无意和笑微他们相处得不错。”沈文看着妻子说：“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林照贞点点头，眼圈有点泛红：“我就怕他一直走不出来。爸爸在天上看到他这样也能放心了。老公啊，我想在香港给无意开一家咖啡店。他在法国就开咖啡店，给他找点事情做，免得他一个人胡思乱想。” “好。不过不着急，他现在肯定也没这个心情。” “嗯。” 老公支持，林照贞心里就已经定了这件事。对这个弟弟，她总是觉得亏欠，尤其这段时间的相处发现弟弟是一个性格很好的人，她就更愧疚了。他们做哥哥姐姐的年纪大了，能做的就是尽量给他创造一个自由宽松的环境。她想，爸爸也是这么希望的。 沈笑微的房间里，林无意坐在阳台的吊床上，晃呀晃呀。沈笑微拿着一罐汽水站在吊床旁，时不时轻轻推一下吊床。沈茹微做美白去了，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小舅，要不要去睡一会儿？” “我就在这儿。” 林无意很喜欢这个吊床。沈笑微笑了笑，挨着林无意的腿坐下，一想到从明天开始就要上班了，他就特别想念船上的日子。果然，人都是有惰性的。 “小舅，我明天要上班，茹微要去学校，你在家闷的话就给我电话，我出来陪你。”沈茹微已经有国外一所名牌大学的学士学位了，但林照贞不想她那么早工作，沈茹微现在在港大进修。 林无意笑了：“你要上班，我怎么可以让你旷工。放心放心，我很会打发时间的。宅男是不会寂寞的。”沈笑微失笑，他都忘了，这个人很会宅。 “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林无意想了想，摇头：“暂时没有。想到会和你说的。哦，对了。家里有打印机吗？我可能会用到。” “有，在我书房。要打印什么你直接开我电脑就好。”沈笑微拿出手机，“我把电脑密码发给你。” “好。” 短信传来，林无意把密码存储到备忘录里。这时电话响了，是大嫂的，他赶忙接听。林无意的两个哥哥和他的岁数相差太多，想要关心，也不知该从何关心起，再加上林家上下几乎都是严肃沉默的个性，林照东和林照羽哪怕想跟弟弟说说话也无从下手。所以这份关心就只能通过各自的妻子来表达了。 林无意刚到姐姐家时二嫂就给他打了电话，询问他现在的情况，言语中也透着希望他能到这边来住上一阵子。林庞丽云的来电也是这个意思。尽管林于之已经告诉母亲林无意会到家里来小住，但作为大嫂，林庞丽云必须得亲自打一个电话。叮嘱林无意要注意身体，让他没事就出来走走不要闷在家里，林庞丽云也告诉了林无意孙子Ethan很挂念他。一听Ethan竟然挂念自己，林无意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他果然很有孩子缘。但转念，他就有些心疼了。Ethan几乎都是在爷爷奶奶身边，于之工作忙，佩佩又常年不在家，在林无意看来，Ethan那么懂事完全是由家庭环境造成的，这是不健康的。 和大嫂结束了通话，林无意立刻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以后每天晚上都要给Ethan讲故事。” 沈笑微愣了，下一刻，他哀嚎：“小舅，那你今晚要去大伯那边？” 林无意眨眨眼：“不去啊。” 沈笑微糊涂了：“那你怎么给Ethan讲故事？” 林无意摇摇手机：“用这个呀。” “……”原来还可以这样啊。 有人来找沈笑微，他不得不下楼见客。林无意没下去，赖在吊床上。当沈笑微离开后，他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克洛，是我，迪安。” “我挺好的，不用担心……你在哪？巴黎？” “慕尼黑？哦，今天回巴黎呀。我挺好的，不用担心。” “嗯，家里人对我都很好，我刚回来。侄子外甥们带我出海去了。放心，我正在努力振作……但我需要时间……我答应你们，不会太久。” “克洛，有件事我想咨讯你。我爸给于舟、就是我的一个侄子，留了一间传媒公司，但只有40%的股份，不到一半……” “现在还不知道另外那15%的股份在谁的手上。你说，如果于舟拿不到一半以上的股份他会面临什么问题？” “……这样么……公司很有可能被那个副董分裂？” “我能做些什么？于舟很想拿到公司。我是他的叔叔，有责任帮他。” “……这样可以吗？” “那家公司啊……叫，‘风筝传媒’……嗯，我也是，才知道的，没想到我爸会……不，你别来，我很好，真的，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嗯，好，你发到我邮箱里吧。我没跟若瑟他们说，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需要他们帮忙的时候我不会客气的。你们别来，香港的狗仔很多，我不要他们知道我和你们认识。若瑟和佐伊上回没有被发现是好运。” “不要。你们知道的，我只想做法国小镇的迪安。告诉他们，谁都不许来。” “……好么。回法国的时候一定去找你们。不会的。我每年都会去见你们的，会和以前一样，我保证。” “……唔……他们不知道，我没说……不知道怎么开口，很怪啊。唔，他们以后应该会发现吧。等他们自己发现好了。他们很聪明的，也很厉害。呵呵，要看是谁的侄子外甥呀，呵呵……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是，代我向大家问好。OK，好，Bye～” 挂了电话，林无意想了想还是没有给于舟打电话。他的侄子外甥一个比一个自尊心强，于舟现在一定正在想办法。希望自己能帮到于舟，林无意看向阳台外。爸，你为什么给公司起名“风筝”呢？被于舟知道了，我会很丢脸呀。爸，我真想你…… ＊＊＊＊＊＊ 林于鸿没有在家陪父母和孩子吃饭，而是带着弟弟林于舟一起去见两个人。一个是义正的副总殷十勒，一个是义正运营部经理温木云。前一天，风筝的副总郭田山就找过自己；今天林于鸿马上亲自出面，温木云明白了林家对“风筝”公司的态度。 殷林两家是世交，虽然两家的老爷子都已经过世了，但并不妨碍两家的关系。两家不仅存在着老一辈的友情，更存在着一定的合作关系。因此，晚饭的气氛与温木云和郭田山之间的那场不能称之为下午茶的下午茶有着截然的不同。 开席十几分钟之后，林于鸿直入主题：“十勒，‘风筝’公司有15%的股份在一位神秘的股东手里，我也不卖关子了，我要那15%的股份。‘风筝’我爷爷是交给于舟的，如果让郭田山拿到‘风筝’的控股权，我们可没脸去见我爷爷。让那位股东开个价吧。” 林于鸿完全是以朋友的身份来谈这件事，这个面子殷十勒必须得给。和林于之年龄一般大的殷十勒看了眼温木云，说：“‘风筝’的事情我爷爷还在世的时候是直接交给木云的，我父亲和我都没有接手过这件事。于舟拿到‘风筝’的控股权那是里所应当的事情。木云，你是怎么回郭田山的？” 这件事温木云私下已经和殷十勒汇报过了，殷十勒当着林于鸿和林于舟的面又问了起来，也是表明自己的态度。这件事，他不会帮郭田山，但要看温木云准备怎么处理。 温木云淡淡道：“我已经告诉郭田山，这15%的股份他拿不到。” 林于鸿和林于舟惊讶异常，没想到温木云竟然这么肯定。林于鸿正要问那15%的股份在谁的手上，就听温木云说：“那位股东行事很低调，我们之间是有协议的，不经过他的同意，我不能私自泄露他的身份，所以很抱歉。不过，如果三少确定要拿到‘风筝’的控股权，我想这位先生会很乐意把这15%的股份转让给三少。” 林于鸿和林于舟的心里升起异样，温木云为什么如此肯定？林于鸿的眼里闪过一抹精光，他问：“这位先生，我认识吗？” 温木云不意外对方的敏锐，但还是面色不变地说：“很抱歉，二少。” 殷十勒这时候出声：“既然有协议不能泄露，那就算了。于鸿，我想以后你们一定会知道这个人是谁。先拿到那15%的股份再说。” 林于鸿深深地看了温木云几眼，举起酒杯：“你说的对。你帮我的这个忙我记下了。” “朋友之间不需客气。” 要开车的林于舟沉默地喝下果汁，那个人，到底是谁？ 第三十六章 和殷十勒、温木云吃了饭之后林于鸿就和林于舟离开了。林于鸿饭间喝了不少酒，林于舟开车送他回家。坐在副驾驶座上，林于鸿闭着眼睛似乎醉了。但林于舟知道他老哥只是在想事情，几杯红酒还不至于让他老哥醉酒。而林于舟，同样在思索一件事。 “哥，温木云说得那么肯定，那个人一定是我们认识的人，或者和我们家的关系很亲近的人。不然他怎么能这么肯定对方愿意转让股份？” 林于鸿缓缓睁开眼睛，暗黑的眸中果然不见一丝的醉意。 “哥，你说……”林于舟蹙眉，“会不会是，无意？” 林于鸿的眸光陡然变化，沉默了片刻之后，他说：“如果是无意，他不会隐瞒。” 林于舟的眉心更紧。是啊，如果是无意，无意没必要借他钱去收股票。“那会是谁？爷爷的朋友？” “很可能。” “……” 林于舟没有半点事情敲定的喜悦，他很想知道这个神秘的股东到底是谁。 林于鸿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对方才接听，他的神色立刻和缓了不少。 “无意，是我。” 林于舟看了眼老哥。 “吃过了，和于舟在一起。你吃了吗？” “明天有什么安排？没有的话你明天睡起来到公司找我，我教你学车。” “不要管我的时间，你有没有时间？” “好，我在公司等你。早点睡，不要熬夜。” “我也不会太晚。嗯。Bye。” 挂了电话，林于鸿又闭上了眼睛。林于舟出声：“无意要学车了？” “嗯。” 林于鸿显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林于舟不问了，问他哥不如直接去问无意。一路上，兄弟两人都没有再交谈。林于舟把老哥送回了山顶的公寓，然后驱车回自己的公寓。 相比林于之经常会回主宅，性格淡漠的林于鸿却很少会在主宅过夜。两个孩子还小，自然会哭会闹，他嫌吵。林于舟有认床的毛病，也很少回主宅过夜，为此林韩茜没少跟自己的老公抱怨，她当初为什么不忍忍拼个女儿出来，瞧她的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不贴心。她只能盼着等两个孙子长大一点，林于鸿会愿意回家。 林于鸿最常留宿的地方就是山顶的这套公寓，安静。不过今晚当他走进公寓后，他却有些不适应。太安静了。打开电视，让屋内多出一些声音，林于鸿走到落地窗边看着窗外。昨天的这个时候，他还在和某人打牌。手腕上是他输掉的那块手表，于舟还给他了。想到某人赢了钱之后毫不掩饰的喜悦，林于鸿的嘴角淡淡扬起，接着眉心紧蹙，房间里太安静了。 和林于鸿那边的安静不同，沈家今晚很热闹。饭后，林无意陪姐姐在院子里散步，姐弟两人彼此都有些心里话要和对方说。林照贞和弟弟说了给他开一间咖啡店的事，哪知，林无意拒绝了。在普罗斯旺开咖啡店，是爸爸怕他总是一个人在家里不利于身心健康。现在，他身边有这么多亲人，他绝对不会身心不健康，开咖啡店就算了。他并不是一个善于做生意的人，也不喜欢。听弟弟这么说，林照贞也就不勉强了。如果弟弟改变心意，可是随时跟她说。 快九点的时候，林无意暂时离开客厅，拿着手机上了楼，沈笑微知道他要去做什么，笑看着他离开。 林于之在书房里看邮件，有电话，他拿起手机，眼里闪过一抹惊讶，竟然是无意。 “Hello.” “于之，是我。Ethan睡了吗？” 林于之看了下时间：“该睡了。” “我要给Ethan讲故事，你把手机拿给他。” 林于之的嘴角多了抹很淡的笑容，他站起来：“好。稍等。” 出了书房，林于之去他和儿子的卧室。Ethan还小，晚上跟爹地一起睡。林于之边走边问：“今晚过得愉快吗？” “嗯。姐姐让厨师做了一桌子的菜，我都要撑死了。Ethan周末有时间吗？” “他周日休息。周六要去学钢琴和算术。” “于之，Ethan才四岁，你这是虐待儿童。” “他以后要接管‘辉来’。” “……” 这句话让林无意无法再发表不满，可Ethan才四岁啊。想想自己，四岁的时候还在跟爸爸任性呢。 “周日把Ethan交给我。” “好。” 不问对方周日要带Ethan去做什么，林于之很高兴某人愿意帮他带孩子。 卧室里，Ethan已经上床了，奶奶坐在床边哄他睡觉。门开了，林庞丽云扭头：“于之？” 林于之关了门，走到床边对儿子说：“Ethan，小叔公的电话，他要给你讲故事。” Ethan的眼睛瞬间亮了，林庞丽云笑了，很是欣慰。林于之把免提打开，放在儿子的枕头边。 “Ethan，在吗？” “小叔公。” Ethan屏住呼吸，生怕把小叔公给吹走了。 “是不是要睡觉了？” “嗯。” Ethan放在被子里的两只小手握紧，从未有过的紧张和期待。 “那小叔公开始讲故事喽。还要听蓝精灵吗？” “……随便。” “随便啊。嗯，小叔公想想。讲‘一千零一夜’好不好？” “好。” “那你闭上眼睛，小叔公开始讲故事喽。” Ethan马上闭上眼睛，睫毛颤抖。 “今天的故事是——‘阿拉丁和神灯’。” 林庞丽云有点鼻酸，又想到不负责任的儿媳妇了。林于之在母亲身边坐下，手机里，林无意低低柔柔、带着催眠味道的声音响起。 “从前，有一户贫穷的人家，以织布为生。男主人与妻子相依为命，他们有一个儿子，叫阿拉丁……” 年幼的Ethan看过《一千零一夜》的儿童画，但是远远不如小叔公的讲出来的精彩。渐渐的，Ethan彷佛进入了阿拉丁的世界，他就是阿拉丁，有了一盏神奇的魔法灯。 小叔公每天晚上都会给我讲故事吗？睡着之前，Ethan的脑袋里闪过这样的期盼。 林于之拿起手机，对着电话里那个还在讲故事的人低低说了句：“Ethan睡着了。”故事暂停，那边的人说：“代我给Ethan一个晚安吻。” 林于之很少，或者说几乎没有亲过儿子，他不是一个会和孩子特别亲密的父亲。但是林无意这么要求了，林于之想了想说：“你开视频，亲自给他晚安吻吧，他会很高兴。” “你就不能替我给一个么。” 林无意很不满林于之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父亲亲亲儿子很正常吧。 “无意。” 林于之真的做不出来。他不是不爱儿子，但天性如此。 “……好吧。” 很快，林于之收到了对方的视频连接邀请，他接受。手机屏幕上出现了林无意的脸。林于之把镜头对准儿子的脸，贴近。林无意的嘴唇微微嘟起，隔着手机屏幕，在小侄孙的脸上亲了一口，并小声说了句：“晚安，Ethan。” 林庞丽云一声不出，眼眶里是压抑的泪花，是感动，也是心疼。Ethan睡得香甜，林无意看到他可爱的睡颜，笑了。 “于之，我下去了，晚安。代我向哥哥嫂子说晚安。” “好。” 林无意切断了视屏，并不知道大嫂就在房间里。 林于之收起电话，轻轻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林庞丽云这时候出声：“于之，和佩佩，离婚吧。”林于之看向母亲。这一刻，林庞丽云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她直视儿子的双眼，说：“离婚吧。要不要再娶妈不管你，但妈不想再见到佩佩，不想她做咱们这个家的媳妇。这样的母亲，只会伤害到Ethan。” 林于之看回儿子，过了一会儿，他面无表情地说：“我会考虑。” 给Ethan讲了故事，放下一件心事的林无意回到客厅，对成年人来说这个时间还早。林照贞和丈夫看电视剧，林无意拿了本书窝在沙发上，沈笑微靠着他的肩膀玩平板游戏，沈茹微和同学煲电话粥。林照贞看看两个孩子，再看看弟弟，眼里涌上一股泪意，若父亲还在世，看到这样的场景一定会高兴吧。 ＊＊＊＊＊＊ 送老哥回家之后，林于舟就回自己的公寓了。有朋友约他去夜店，他提不起兴趣。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风筝”公司和那个神秘的股东。回到家先冲了个澡，林于舟收拾行李。把要洗的衣服丢到浴室的洗衣篮里，明天拿到洗衣店去；干净的衣服放回衣柜。林于舟的公寓充满了摄影师的味道，到处是杂志和照片，还有占据了一半墙的CD和影碟。 在林于舟的住处看不到一点女人的痕迹。林于舟从不带女人回住处，如果解决欲望也是去酒店。住处是他绝对的私人领地。在这一点上，林家的男人有着相同的“毛病”，哪怕是沈笑微，也绝对不会带女友回家过夜。 收拾完行李箱，林于舟收拾他的相机包，很多照片还没有拷进电脑里。打开相机包，林于舟愣了，一张折叠起来的便签纸摆在最上面，林于舟的眼皮跳了一下。盘腿坐在地板上的他拿起那张便签纸，打开，林于舟的嘴唇紧抿，眼神危险。 便签纸上，一位身穿铠甲的欧洲战士手里拿着一卷线在向前冲，身后，几个草草几笔画出的人在朝他呐喊。 “于舟，加油！” “于舟，你最厉害！” “于舟，你最棒！” 战士的头顶飘着一只风筝，风筝的线连在他的手中。如果某人在的话，一定会立刻桃之夭夭。不过，那个某人肯定知道林于舟看到这张卡通画之后会有什么反应，所以只敢把画偷偷放在相机包里。 二话不说掏出手机，林于舟拨出一个他已经背下来的号码。 “Hello，于舟？” “无意，你在我相机包里放了什么？” “……啊，嗯，呵呵，我要睡了。于舟晚安。” 电话挂了。林于舟的眼里瞬间冒出火苗，这人竟敢挂他电话！重新拨回去，电话接听。 “林无意！你竟然挂我电话！” “于舟表哥，是我。小舅上楼了。” “……你告诉他！别想躲！” 林于舟把电话挂了。 沈笑微看向身边捂着嘴在大笑的人，无奈道：“于舟表哥很生气啊。小舅，你做了什么？” “呵呵，没什么，给他画了一张画而已。” 而已？沈笑微知道于舟表哥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了。 “你不会也把于舟表哥画成猫了吧？” “呵呵，秘密。” “……” 沈笑微叹息，也就他可以容忍这人的恶作剧了吧。沈笑微认命地重新回到自己的平板游戏上。林无意嘴角噙着笑继续看书。呵呵，他才不怕于舟生气呢，他可是长辈。 被林无意这么一气，林于舟一点关于公司上的烦闷都没有了。手里的便签纸撕也不是不撕也不是。最终，他把便签纸放进了床头柜里。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他记得无意会到主宅去住一段时间，林于舟决定了，到时候他会搬回去，看那人往哪里躲！ 有短信来，林于舟泄愤般地拿起手机，一看短信内容，他的火气瞬间消散。 “于舟，早点睡，晚安。公司的事不要着急，一定没问题的。” 林于舟盯着这条短信好半天之后才回过去：“什么时候有空？过来我这里选照片。” “明天要去于鸿那里学车，后天吧。” “好。” “那你早点休息吧，晚安。” “晚安。” 怎么觉得自己今晚会失眠？林于舟觉得额头有点不舒服。 ＊＊＊＊＊＊ 躺在外甥的床上，林无意难得地失眠了。沈笑微已经在他催眠的法语中睡着，林无意却了无睡意。不是因为认床，更不是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 在海上，有一种远离香港的感觉。但在这里，却明显地认知到这里是香港，是父亲在的地方。以前每次回香港，晚上他都是和父亲一起睡。父亲年纪大了，有他陪着，父亲会多睡一会儿。 握住脖子下的小布袋，林无意在黑夜中释放自己一直压抑着的思念。隔着手机屏幕亲Ethan的时候，他就有点忍不住了。在他儿时的记忆里，自己每天都会得到爸爸的晚安吻，后来出国，因为时差的关系减少了许多，但只要他回国，父亲都会像儿时那样给他一个晚安吻。在父亲的心里，他永远是小淘气。 拿过手表，时间指向一点四十，林无意轻轻下了床，拿了手机去了阳台。坐在吊床上，他翻出手机里的照片，嘴角颤抖。看了两张，他关了手机。不行，还是不行，看到父亲他就更忍不住了。仰头，看着没有星星的夜空，林无意希望父亲会在天上的某个地方。 爸，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在梦里见到你了。你怎么不来看我了？站起来，趴在阳台上，林无意努力踮起脚尖，希望自己能有一双翅膀，或者变成一只风筝，飞呀飞呀，飞到父亲的身边，再听他喊自己一声“小淘气”。 爸，你看到我了吗？你在哪里？天堂里美吗？你有没有想我？林无意张开双臂，希望再拥抱一下父亲。 爸，你来看看我，来看看我吧。我是一只失去了方向的风筝，我看到自己在狂风中飘摇。爸，我需要你拽住那根绑在我身上的线，让我重新找回方向。爸，来看看我好吗？我想你，我好想你。 第三十七章 “无意！” 一道充满惊惧的声音在林无意的身后响起，紧接着，他几乎要翻过栏杆的身体落入了一人的怀中，被人用力地抱住。林无意从某种迷幻中回神，他的身体被人转了个身，禁锢在他背和腰上的双臂勒疼了他。 沈笑微浑身冰凉，一头的冷汗，心跳剧烈。看到这人整个身体都趴在了阳台外，好像下一刻就会掉下去，他吓得心跳都要停止了。 林无意的双手缓缓抬起，轻轻抱住对方：“笑微……你竟然喊小舅的名字，不尊敬长辈。” 沈笑微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更用力地把人拥在怀里，声音沙哑地问：“你刚才，在做什么？” 林无意的身体微微一颤，然后说：“在和星星进行灵魂的交流。” “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自杀。沈笑微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沈笑微的身体紧绷，林无意知道自己把对方吓坏了。他轻摸沈笑微的后背，在他的怀里低低地说：“对不起。我今天好像睡多了，一点都不困。” “你吓死我了……” 沈笑微后退着把人带回房间，关了阳台的门。 “对不起。” 转身，背靠阳台的玻璃门，沈笑微一直抱着林无意不松手。林无意安静地认他抱着，右手摸到沈笑微的脸，贴着。过了许久，久到都感觉到房间的空调有点冷了，沈笑微才放开林无意，把人带到床边，上床。林无意乖乖躺好，沈笑微看着他，眼里是某种压抑，林无意看不懂。 侧过身，一手按上笑微的额角，林无意放低声音：“睡吧。” 沈笑微掀开了自己的被子。两秒钟后，林无意钻了过去，沈笑微收手，把人抱住。 “睡吧。” 赤裸的双腿贴着笑微的腿，林无意往后挪了挪，不习惯。不过被吓坏的沈笑微不管他习不习惯，往前挪了挪，紧紧贴住对方。 林无意不挪了，调整了一下姿势，闭上眼睛。 “小舅。” 林无意的脑袋被人按到了怀里。 “你还有我，还有我们。” 林无意伸手抱住了沈笑微，点点头。他知道的，知道的。 “对不起，吓到你了。” “小舅，”黑暗中，沈笑微的脸上是属于男人的坚决和认真，“你可以像依赖爷爷那样，依赖我们。” 林无意克制着内心的感动，佯装不满：“我是长辈。” “你是林无意，是林家的林无意。” “……” “小舅，你对我们，很重要，对林家，很重要。” 林无意的手臂用力：“我会努力地让自己对你们更重要。刚才的事，真的很抱歉，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纯粹是下意识，林无意带着安抚地在沈笑微的下巴上轻轻亲了一口，拍拍他：“睡吧。明天你还要上班。”沈笑微被这个吻震得脑袋有瞬间的空白。林无意闭上眼睛，在外甥的怀里安心地睡觉，手掌轻拍。 沈笑微还没睡着，林无意已经不拍了，呼吸平稳。喉结动了好几下，沈笑微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真是的，不过是个晚安吻，有什么可慌乱的。这人常年在国外，有这样的习惯很正常不是么。沈笑微闭上眼睛，第一次明显地发现，怀里的人，太瘦了。 ＊＊＊＊＊＊ 林无意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放在床头柜抽屉里的手机不停地发出嗡嗡嗡的声音，打扰了他的好眠。在身边摸了摸，空的。林无意挣扎地摸到床头柜，拉开抽屉，摸出手机。看也没看来电显示，他半死不活地接听电话。 “He-llo？” “是无意少爷吗？对不起吵到您，您还在睡吗？” 嗯？林无意看看手机，是个陌生的号码。他清醒了几分。 “请问您是……？” “我是容中。” “容律师？” 林无意的瞌睡虫全部跑光光，他赶忙爬了起来。容律师怎么会来找他？不是已经宣读完遗嘱了吗？在林无意的理解中，父亲去世后，容律师和他就应该没什么关系了。 “我有一件事要和您当面谈。如果您方便的话我们今天可以见一面吗？这件事事关您的私事，所以还请您能一个人来。” 他的私事？林无意一头雾水。爸爸绝对不会有额外的遗嘱，他了解爸爸。额外的遗嘱意味着麻烦和纷争，爸爸不会这么做。 考虑了几秒钟，林无意道：“我今天有时间。您什么时候方便？” “我随时都方便。那下午一点我们在新界碰头吧。我把见面的地点发给您。” “好。” “那下午见。” “下午见。” 坐在床上，林无意眉心紧蹙，他希望不要是遗嘱的事。他对父亲的遗嘱非常满意，不想再节外生枝。看看时间，11点20，林无意迅速下床冲进浴室。 客厅里，林照贞正在和人打电话，脸色不悦：“林家什么时候成八卦的焦点了？无意他们不过是出去散散心，这些媒体都有得写。” 今天不管是八卦杂志还是报纸，都刊登了林无意他们从游艇上下来的照片。大标题几乎都是——“林家第三代成员陪同回港不久的林无意出海散心”。八卦的内容从林无意在父亲的葬礼上昏厥过去，到住院急救，以及这次回来心情明显好太多。说林无意已经被家人接受、与小辈们相处融洽云云。 虽然报导的内容还算正面，但林照贞很不高兴，她不喜欢媒体太关注弟弟和林家。接电话的是林照东，他自然也看到了报纸。 “大哥，别让媒体太关注无意，他会受不了的。爸若还在世，一定会不高兴。” “我会给几个朋友打电话，让他们关照一下媒体。无意昨天在你那儿还好吗？” “表面上还好，会跟笑微他们开玩笑。不过笑微今早去公司之前跟我说要我多注意他，别让他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私底下应该还不好吧。” “那你就多操点心。我和你二哥有些话不好跟他说，你是做姐姐的，好开口。” “我知道。” 在林照贞和大哥抱怨媒体的时候，林于之、林于鸿、林于舟和沈笑微已经通过各自的人脉和关系开始行动了。他们都不喜欢媒体太关注林无意。林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林无意只有一次被媒体盯上，其他时候都远离媒体，自由自在。林老爷子刚去世，媒体就开始打扰林无意了，骄傲的四人怎么能允许。 不怎么看八卦杂志和报纸的林无意并不知道此事。下楼吃了点东西，和姐姐说了一声他就出去了。林无意不会开车，林照贞特地让家里的司机送他出门。本来林照贞想陪弟弟去，林无意说他要去找于鸿，林照贞就放心地让他出门了。 让司机把自己载到新界，林无意说他要先逛逛，让司机回去。在司机开车离开后，他看着手机里的地址来到一栋公寓楼前。 ＊＊＊＊＊＊ 公寓不是很新，林无意停在一家普通的住户门口，有点紧张地按响门铃。门很快开了，看到开门的人，林无意松了口气，笑着打招呼：“容律师。”果然是容律师，不是什么绑匪。 “无意少爷。”容中马上打开安全门，林无意走进去，房间内的装饰很清新，和公寓的普通截然不同。换了鞋走进客厅，客厅里还有一个人，林无意愣了下，接着主动伸手：“您好。” 对方很惊讶林无意会主动，笑了笑，伸手：“您好。我叫温木云。”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林无意双手接过名片，一看对方的身份，他愣了，“义正”运营部经理？林无意对香港的商界不熟，不过他知道义正。父亲和殷老先生都在世的时候，他和殷老先生吃过饭，知道“义正”是做什么的。而这两天关于“风筝”公司的事情，林无意对“义正”更有了一些了解。 “义正”运营部的经理？怎么会这么巧？林无意对容律师找他来的目的有了几分异样之感。抬起头，林无意抱歉地说：“对不起，我没有名片。” 温木云阴柔地笑笑：“没关系，我知道林先生是谁。” 这句话更透着玩笑，林无意也放松了，在沙发上坐下。茶几上摆着功夫茶具，容中显然是主人，给他和温木云倒了一杯茶。 容中解释道：“这是我父母的房子，他们去澳洲避暑了，我最近都住在这里。” 林无意笑着说：“难怪。我来的时候还在想容律师是不是要把我卖掉，竟然选在这个地方。这下我放心了。” 容律师被逗笑了，温木云的眼里闪过一抹光，眼里的好奇更甚。 喝了两杯茶，容律师道：“无意少爷，本来我是想在外面和您谈这件事，但现在媒体对您很关注，为了不给您带来麻烦，所以选择了这里。” “媒体对我关注？”林无意收了笑，下意识地问：“我又不是明星，媒体为什么关注我？”难道他们知道他的身份了？不应该啊。 容中无奈地说：“您不是明星，但您是林家人，又那么多年都在国外。现在回到香港，自然会引起媒体的注意。在香港，媒体关注的对象不仅仅是明星，豪门同样是。” 林无意蹙眉：“那我以后不是会没有自由？这太糟糕了。” 容中道：“您刚回来，媒体自然会对您过分关注，我想过一阵子就好了。而且林照东先生他们应该对媒体会有些动作。林先生他们都不会喜欢媒体太关注您和林家。” 大哥二哥他们会出面？林无意紧接着就想到了于之和于鸿他们。这么想着，林无意安心了许多，点点头：“嗯，也是。随便他们好了，如果受不了我会出国躲一阵子。”媒体的事情他管不了，也无从插手，林无意索性不管了，接着问：“容律师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呢？” 容中看了眼温木云，道：“林老先生给了林于舟少爷一家传媒公司40%的股份，这件事您知道吧。” 林无意的神色稍稍严肃，点头：“我知道。于舟和我说了。不过公司的副总好像想拿到公司的控股权，有15%的股份在一位神秘股东的手里，于舟和那个副总都在找那个人。”说完，林无意眨了眨眼睛，心下一跳。 “那位股东……” 容中微微一笑：“那位股东，就是无意少爷您。” “我？！”林无意懵了，怎么会是他？！“我怎么不知道？！” 一直都保持沉默观察状态的温木云这时候开口：“林老先生以您的名义投资‘风筝’15%的股份。在林老先生与‘义正’的投资协议中，‘义正’不得透露您的身份，所以除了我和容律师和已故的殷老新生，没有人知道那个股东是您。” 林无意哑口无言，怎么会是他？ 容律师接着说：“无意少爷您以前回香港的时候林老先生都会让您签一些文件，其中就包括一些以您的名义投资的文件。您不想要林家的庞大遗产，林老先生又担心您以后的生活出现问题，所以很早就开始安排这些事了。这些投资和资产无法和林家的产业相比，但让您日后衣食无忧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林老先生对我和木云有知遇之恩，林老先生把这些事都交给我们打理。” 林无意的眼眶红了。他猛地站起来：“洗手间在哪里？” 容律师指了一下，林无意在情绪失控之前冲进了洗手间，反锁了门。容中叹息一声，对温木云低声说：“如果不是‘风筝’股份的事情，我并不打算告诉他，起码不是现在。” 温木云看着卫生间的方向，微微蹙眉：“老爷子知道他和家人相处的都不错，应该会放心了。不过这件事若是给林家的人知道，他们会不会对无意少爷产生不满？老爷子对无意少爷的偏袒非常明显。” 容中淡淡道：“有什么不满？遗嘱写得很清楚，老爷子把‘自己名下’的财产几乎全分给了他们。无意少爷手上的都是无意少爷名下的资产，老爷子不过是找人帮他经营而已。如果他们连这些都要不满，我会把老爷子的第二份遗嘱拿出来。” 温木云口吻不详地吐出一句：“有一位这样疼爱自己的父亲，即使什么都没有，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吧。” 容中带着感怀地说：“无意少爷对林老先生的孝顺，你如果见到就会知道林老先生为什么这么疼他了。” “可惜我见不到了。” 容中摇摇头：“你会知道的。” 第三十八章 两人在客厅里耐心地等了半个多小时，洗手间的门开了，一人神色稍有些尴尬地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水汽，显然刚才洗过脸。 “对不起，让你们等这么久。”林无意的声音很哑。 假装不知道他在洗手间里做什么，容中在林无意坐下后说：“无意少爷，三少和郭田山都想要那15%的股份，您可以选择出让或者继续持有。” 林无意深吸一口气，淡淡地、带着悲伤与思念还有感恩地笑道：“当然是给于舟啊。” 不意外林无意的选择，容中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林无意的面前，说：“这是股份转让意向书，您可以看看。目前‘风筝’的股价因为高层的人事变动有所下滑，这是我按照目前股市的行情给出的转让价格。” 林无意没看这份意向书，一听是要转让，他马上问：“可以直接给吗？” 温木云愣了。林无意理所当然地说：“我是于舟的叔叔，怎么可以落井下石，现在是他最难的时候。我的股份全部给他，一分钱不要。” “无意少爷，这是笔不小的数目。这份投资是老先生对您生活的保障之一，您这样做……” 林无意面带微笑地说：“我知道这是爸爸给我的生活保障。爸爸总怕我没钱花，其实我有钱，真的。虽然算不上什么巨富，但我的钱足够我花到下辈子了。我现在吃的、穿的、用的都花不到什么钱，哪怕以后我回法国，我也能保障我的生活，这一点你们大可以放心。我不懂生意，但不管怎样都不能赚家人的钱，何况还是我的侄子。这15%的股份全部无偿转让给于舟。”说到这里，林无意有些犹豫，“不需要出什么转让费吧？” 容中看着林无意，过了会儿，他深深笑了：“这些事情就是我和木云考虑的事了。我们会按照您的要求把这15%的股份全部无偿地转赠给三少。” “那就好。谢谢你们，容律师、温先生。” “叫我木云吧。”这回换温木云主动伸手，“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做您的朋友。” “当然。叫我迪安吧，我的朋友都这么叫我。”林无意握住对方的手，笑容真诚。 “迪安。” “木云。” 在两人松手之后，容中说：“无意少爷，林老先生以您的名义所进行的投资内容您要不要过目？” 林无意想也不想地摇头：“不用了。我一看那些数据就头晕，我也不懂。爸都没跟我说过，肯定也是知道给我看也没用。如果有类似‘风筝’这种事，你们再找我。”他现在的情况看过之后很可能会崩溃。他宁愿装糊涂，什么都不知道。 “……好吧。投资的具体事项都是由木云来负责，无意少爷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找他资讯。” “好。” 想了想，林无意道：“能不能不要让于舟他们知道，那个股东是我？于舟的自尊心很强的，我怕他不高兴。” 容中笑了：“您放心，只要您不说，我们不会透露的。” “那就好那就好。” “迪安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开店或什么的？都可以来找我。”温木云开口。 林无意摇摇头：“目前还没有。以后如果有这方面的打算我不会和你客气的。” “好。” 和容中、温木云又聊了一个小时，想到还要去找于鸿，林无意告辞。容中送他到门口，没有送他下楼。现在媒体很关注林无意，不能让人知道他们三人私下见过面。林无意走了，容中关了门和温木云回到客厅。 温木云道：“你对他的决定似乎毫不惊讶。” 容中笑笑，给自己倒了杯茶，带了些伤感地说：“老先生那么疼他，自有他的道理，并不仅仅是因为无意少爷是老先生最小的儿子。哪怕无意少爷和他们相处的并不是很好，他也会无偿转让的。对无意少爷来说，最重要的是老先生。现在老先生不在了，这些都不过是身外之物。” “听起来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人。” “他本来也是这样的一个人。” 温木云自嘲道：“我也想做这样的人，可惜我是孤儿，达不到这样的境界。” 容中道：“有些人从出生就注定和别人不一样。不过无意少爷是一位值得深交的人，你可以试着和他做朋友。我对无意少爷的了解也多是从老先生那里，不过无意少爷在国外这么多年还能保持本心，我想只有老先生的保护还远远不够。” 温木云等着容中解释，容中却道：“我对无意少爷在国外的生活所知甚少，我只是觉得无意少爷并不会像我们看到的那样是被老先生过度保护的公子哥，他一定也有自己的能力吧。” 想到林无意所表现出的大方和与陌生人相处的自然，并不像之前资料中提到的是一个内向的人，温木云好奇地说：“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 离开那栋旧公寓之后，林无意并没有马上去找于鸿，而是在新界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外面很热，汗水浸湿了林无意的T恤，但他的心神完全不在这里。墨镜掩饰了他的心伤和思念，他很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肆意地发泄一通，又不停地告诉自己忍住、忍住，不能再这么沉浸在伤感中。在天上的爸爸会担心、哥哥嫂子姐姐姐夫会担心、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更会担心。他已经答应他们会振作，会努力走出来，所以，他必须忍着，但是真的好难，好难。 爸爸还在世的时候，经常在他刚睡起来的时候让他签一些文件。他也会好奇爸爸让他签的是什么，爸爸每次都会凶巴巴地说：“爸爸要把你这个不听话的小淘气给卖了！” 之后他就会立刻乖乖签名，然后抱住爸爸祈求：“爸，我错了，不要卖了我，我听话。” 接着爸爸就会趁机提出各种要求，什么要他去跑步啦、出去透透气啦、吃他不爱吃的茄子豆腐啦……次数多了，关于文件的好奇反而变成了他和爸爸玩闹的手段。原来……爸爸一次次让他签下的文件都是为了他，为了他日后的生活，为了给他一份保障。 爸，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明明知道我从小就爱哭，看书看电视看电影都会哭得稀里哗啦，你明明知道我是双鱼座感情很充沛，你怎么可以背着我做这种事。 林无意仰头，把眼泪逼回去。天空不怎么蓝，林无意努力在天空中寻找爸爸的身影。爸爸一定是躲在某朵云彩后面在看着他，守护着他。他以为爸爸永远离开了他，现在才发现，爸爸哪怕已经不在了，也会在天上继续守护着他。 来往的行人都好奇地看着站在人行道上仰头看天的年轻人。林无意的灵魂似乎已经跑到了天上，站在那里仰着头一动不动。有人路过他的身边，一边走一边看着他，脸上是某种犹豫。走过几步，他停了下来，折回到林无意身边，抬手轻轻拍了下他。 “林先生？” 正在魂游的林无意一个激灵，扭头。 “林先生？真的是你！” 那人看看四周，抓住林无意的胳膊把他拉到阴凉处：“您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需要帮忙吗？” 林无意一头的汗，脸色也很苍白，对方从包里摸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林无意。林无意这才彻底回过神，也发现自己有多热。 “谢谢。” 擦了擦额头和脖子，认出对方的林无意支吾：“我对当明星没兴趣的。” 对方先是一愣，然后不好意思地说：“呵呵，我知道您不会感兴趣。我只是看到您好像不舒服。上次真是对不起，我上司已经跟我说过要我以后遇到您不要再打扰您。” 自己误会人家了。林无意马上露出一抹抱歉的笑容：“刚才谢谢你。我在想事情，忘了自己是在街上了。” “您没事吧？” “没事。” 见林无意的脸色虽然仍是苍白，不过说话语气上不像是有什么事了，这人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林先生如果有什么朋友想要进娱乐圈，可以来找我。您叫我阿汤就行。” “我记得你的名字。” 这次，林无意没有拒绝对方的名片，双手接过。 “不好意思，我没有名片。” “没关系没关系，我知道您是谁。”接着，阿汤道：“那林先生，我就不打扰您了。” “谢谢你。” 和对方挥手再见，看着阿汤离开，林无意把阿汤的名片放进包里，悠悠地吐了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林无意买了瓶水，在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去找于鸿。出租车刚开出没多久，林无意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于鸿的。 “Hello，于鸿。” “我给姑姑家打电话，她说你出来到新界去了。” “啊，嗯，我来新界的书店看看。”压下难过，林无意抿抿嘴，“我现在在出租车上了，去找你。” “怎么了？” 林于鸿敏锐地听出林无意口吻中的低落。 林无意赶忙调整心态，看了眼司机，用英文说：“我今天，上报纸了。” “我知道。这件事我和于之会处理，不要理会这些媒体。” “唔，难得上报纸，我在想，要不要庆祝。” 电话那边的人勾了勾唇角：“想庆祝吗？” “不是什么人都能上报纸的么。于鸿，我下午不想学车了，你陪我去书店好不好？” 林于鸿半秒都没有犹豫地说：“好。晚上我陪你在外面吃。” “我不想在外面吃。去你那儿吧。把于之他们都叫来。你让于之把Ethan也带过来，还有Ryan和Andrew，一起带过来。” “Ryan和Andrew太小，会闹，就算了。晚饭想吃什么？” “不知道。去超市看看。晚饭我来做。” “你做？” “那你做。” “……我不会做饭。” “呵呵，我就知道。为了庆祝我今天上了报纸，晚饭我来做。你负责通知其他人。” “好。” “那不说了，等到了我电话你。” “你让司机快到的时候告诉你，你给我电话，我下去接你。” “好。” 把手机放在办公桌上，林于鸿眉心微蹙，无意的心情不好，一定是又想到爷爷了。拿过烟盒，取出一只烟，林于鸿点燃。起身走到身后的落地窗前，香港繁华的街区尽收眼底，林于鸿却没有任何一览众山小的自得，反而很闷。刚才他差点就要说让那人晚上到他那边去过夜了。笑微还不够成熟，年龄又最小，他其实有点不放心林无意在那边。要说现在家里最令他牵肠挂肚的人是谁，非林无意莫属。 抽完一支烟，林于鸿挨个给其他人打电话。一听林无意晚上要亲自下厨做菜，本来有约的林于惠马上推掉了晚上的约会，其他人则是一口答应，会准时过来。林于鸿也没有心情办公了，他等着林无意的电话。焦急地等了四十多分钟，手机终于响了，林于鸿立刻接听。 “于鸿，司机说快到了，大概还有5分钟的路程，路上有点堵车。” “我下去接你。让司机把你送到门口。” “好的。” 林于鸿拿着手机就出了办公室。见到他出来，两位秘书正要询问副董有什么事，就看到他们的副董行色匆匆地直奔专用电梯。 秘书赵凤华小声问：“副董这是怎么了？” 另一位秘书丁丁摇摇头：“不知道。从来没见过副董这么着急的样子。” 出了电梯，林于鸿保持着他一贯的冷漠神态。一楼大厅的工作人员看到突然出现的副董顿时如临大敌，前台的三位小姐更是马上站了起来，齐声喊：“副董。” 林于鸿对员工们点了下头，没有做声地大步走了出去，在门口站定。警卫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询问：“副董，您要叫车吗？” “我等人。你去忙吧。” “好的。” 警卫退下，拍拍胸口，副董的气势还是那么可怕。而林于鸿，丝毫不在意外面的酷热，等着一人的到来。 第三十九章 一听副董出来是接人，所有人都好奇地盯着门口，谁这么大面子让副董亲自来接？等了没一会儿，他们就看到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门外，副董走了过去。 “于鸿。” 林无意还没下车，就按下车窗打招呼，脸上是见到来人的喜悦。 林于鸿给了司机钱，打开后车门。林无意从车上下来，仰头：“哇噢，这就是于鸿的公司呀，远远的就看到了。” 拿过司机找的零钱，林于鸿问：“要不要上去看看？” “当然要！” 林无意掏出手机：“给我拍一张。我要放在我的facebook上。” 林于鸿拿过林无意的手机，脸上是明显的纵容。他走下楼梯，林无意摆好pose。屏幕里，某人的笑容毫不勉强，林于鸿稍稍松了口气。连拍了四五张，林于鸿走上楼梯，把手机还给某人。 “进去吧，外面太热，你衣服都湿了。” “嗯，我刚才流了好多汗。” 林无意跟着林于鸿走进公司，嘴里惊呼连连：“于鸿，你在几楼？顶楼吗？这栋楼都是你的吗？”林无意一会儿仰头、一会儿扭头，口气中满是对侄子的钦佩。 林于鸿拉着根本没有在看路的林无意走向电梯口，说：“这栋楼都属于‘正投集团’，一共80层，我在76层。集团总部包括大部分的分公司基本都在这里办公。” “76层……你不会恐高吗？” “你会？” “不会。” 电梯开了，林于鸿把人推进去，按下76层。电梯门阖上的霎那，一楼沸腾了。 “那个人是谁？我看到副董笑了哎！” “好像是副董的小叔吧。今早的报纸上有他的照片。” “啊？在哪里在哪里，我看看我看看！” 身为林家的小儿子，林无意却只在电视或杂志上看到过自家两家集团大楼是什么样子。这回亲临现场，林无意思念父亲的同时对父亲也更加的钦佩和崇拜。这栋需要他无限仰视的高大建筑，是他的父亲一手缔造的，这怎能不令他自豪和骄傲？这一刻，林无意有了身为林家人的清醒认识。 扭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林无意发自内心地说：“于鸿，我真高兴。” “高兴什么？”林于鸿的眼神少了许多冰冷。 “高兴我是林家人，我姓‘林’。” 林于鸿抬手搭在林无意的肩膀上：“爷爷听到了也会很高兴。” “还有，我的侄子这么厉害，可以接过他的事业，我这个做小叔的与有容焉。” 林于鸿马上黑面：“你确定要我做你的侄子？” “本来就是么……”在林于鸿冰冷的眼刀之下，林无意瑟缩，“我不确定，好了吧。”接着不满地咕哝：“怎么说我也是长辈嘛。” “什么时候你比我高了，再说自己的是长辈。” 林于鸿的一句话戳到了林无意的痛楚。他抿抿嘴，低下头，怎么可以这样说。 搂紧林无意的肩膀，林于鸿也不知是不是在宽慰人，道：“你不觉得做我的弟弟更合适？” “不要。我要做小叔，做弟弟没气势。” 气势？不是林于鸿看不起某人。就算某人的年龄真的可以做他的长辈，也绝对不会有长辈的气势。算了，不纠缠这个问题了。林于鸿道：“坐一会儿我陪你去书店。” “然后去超市。” “好。” 76层到了，林于鸿就那么搂着林无意出了电梯。副董办公区响起一片不小的惊呼，林于鸿向周围看了一眼，立马没有人敢出声了。 丁丁很有眼色地站起来跑到副董办公室的门口打开门。林于鸿把林无意带进办公室，冷声交代：“泡一杯绿茶。” “好的。” 林于鸿关了门，林无意径直走到落地窗前，趴了上去。 “于鸿，你竟然在这样的地方办公，我嫉妒你。” 林于鸿勾起唇角：“那你要不要每天到我这里来上班？” “我考虑考虑。” 丁丁敲敲门，得到允许后，她端着茶杯进去。小心地瞟了一眼，她放下茶杯就出去了。她一出来，很多人都为了过来：“丁丁，那个人是谁？” 丁丁双眼大睁，声音激动：“哇塞，副董刚才竟然跟我说不要让人打扰他。而且副董竟然亲自给那个人端茶水哦！可惜我进去的时候那个人站在落地窗前，我没看到他的模样。” 这时，一道鄙夷的声音插了进来：“那是副董的小叔，你们没看今天的报纸呀。” “副董的小叔？！”全体惊呼，“怎么可能！” 并不知道自己的到来会对于鸿产生怎样的影响。摘掉墨镜的林无意捧着茶杯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远方。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在他的身上，林无意眯起眼睛，对着似乎一手就可以碰到的云彩说：“爸，你看，我在这里，在于鸿的办公室。我今天才知道，爸是多么厉害，多么厉害。” “无意。” 林无意扭头，一人拿走他手上的杯子：“去换件衣服吧，你的T恤都是湿的，这里有我干净的衣服。你在外面走了多久？” 没有回答于鸿的问题，林无意转过身，仰头，仔细端详自己的这个侄子。林于鸿不出声了，毫不躲避地任林无意看着他。 几分钟后，林无意抬起右手，拇指轻轻划过林于鸿的一边眉毛：“你这里很像你爷爷。”然后是些微凹线的眼皮：“这里也像。你、于之和于舟，眉眼处都有你爷爷的影子。笑微是鼻子，他的鼻子和你爷爷的几乎一模一样。” 林无意的眼睛弯弯的，可是却多了几分水光。林于鸿单手把人按在怀里，声音低沉：“想爷爷了？” 林无意闭上眼睛，轻轻点头：“嗯。今天，很想，特别想。” 另一只手抬起，林于鸿把林无意完全锁在自己的怀里，眉心紧拧：“需要我做什么？” “让我靠一会儿，一会儿就行。” “你尽管靠。” 阳光，洒在了两个人的身上。林无意无声地贴在林于鸿的怀里，从侄子的身上汲取自己坚持下去的能量。他的嘴角一直是翘着的，脸上是带着思念的压抑。 “于鸿，你爷爷没有走，他在天上一直看着我。” “我相信。” 过了十几分钟，林无意才再次出声。 “于鸿，我做饭可好吃了。” “是吗？那我今晚有口福了。” “知道我为什么做饭好吃吗？” “你一个人在国外，要学会做饭？” “不全是。” “那还有什么原因？” “我回香港的时候是和你爷爷在一起的，我不会做饭，就要他做饭，所以我当然得学会做饭。还有，我会做饭，你爷爷才能放心我一个人在国外。你知道的，他和你们一样，不许我吃快餐。” “你肯定经常偷偷吃。” “……你怎么知道？” “不用猜都知道。” 林无意轻笑了一声，从林于鸿的怀里退出来，眼睛弯弯：“好啦。” “真的好了？” 林无意拍拍胸口：“现在好了。以后不好我会找你的。” “随时欢迎。”林于鸿再次提醒，“去换衣服。” “好。” 办公室连着林于鸿的休息间，那里有林于鸿的睡衣、衬衫、T恤、长裤等。林无意挑了件蓝色T恤换上。林于鸿的衣服对他来说都太大了，不过林无意反而还挺喜欢，拿出手机就开始自拍。看着他穿着自己的衣服拍来拍去，林于鸿的眼里是他自己还没有发现的温柔和心疼。 林无意肯定不能穿着林于鸿的衣服出门，被狗仔拍到又是一件麻烦事。林于鸿下楼给林无意重新买了一件T恤。换好衣服，又休息了一会儿，两人离开了公司，去书店。林于鸿对这位“小叔”所表现出的关心和亲近自然在集团上下引起了关注。 去书店不过是藉口。两人在书店里只逗留了一个小时就离开了。林无意挑了几本欧美作家的原文新作，林于鸿自己挑了本商业方面的书籍。买了书，两人直奔超市，期间，林于之给林于鸿打了一个电话。Ethan已经下课，他准备带Ethan过来找他们。 距离书店三条街的地方有一个超级卖场，两人在地下停车场等了二十多分钟，林于之就带着孩子过来了。Ethan下午上课的地方正好离这里不远。一看到Ethan，林无意就送上了两个大大的面颊吻，Ethan的小脸瞬间就红透了。很过分地把自己的包丢给林于鸿，林无意抱着Ethan去超市。前一晚是听着小叔公的故事睡着的，Ethan对小叔公更多了几分亲近感。这时候被小叔公抱着，Ethan脸上的喜悦怎么也掩饰不了，没有孩子不喜欢被大人抱着的。 一大一小两个人走在前面，林于之和林于鸿并肩走在后面。林于之问：“你下午教他学车了？” “没。他心情不好，带他去了书店。” “怎么了？” “不知道什么事又让他想到爷爷了。” “……”林于之压低声音：“刚才笑微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无意昨晚，有点异常。” 林于鸿的眼神立刻沉下。 并不知身后两人在说什么。林无意的注意力都在怀里的Ethan身上。Ethan很懂事，但越是看他懂事林无意对于之就越不满，简直就是虐待儿童！可怜的Ethan从小就背负这么重的责任和压力，一点童年的快乐都没有。林无意觉得自己有责任给这个小侄孙带来一些快乐。 “Ethan，周日跟小叔公出去玩好不好？” Ethan的双眼瞬间亮了，但还是很有礼貌地说：“要爹地和奶奶同意。” “你爹地和奶奶肯定会同意。想不想去？” 林无意在Ethan的耳边小声说了一个地方，Ethan的双眼大睁，一脸的惊喜。 “要不要去？” “要！” Ethan立刻变成了4岁的小孩子，两手紧紧抓着小叔公的衣服，生怕小叔公下一刻反悔。 “不要告诉别人，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好不好？” “好！” Ethan露出了孩童的纯真笑容，看得林无意一阵自得，这才对嘛。小孩子就应该这样笑。 到了超市，林于之和林于鸿戴上墨镜，林无意把Ethan放进推车里，在林于之的提醒下给Ethan戴上儿童墨镜。第一站，零食区。林于之和林于鸿克制着某种不自在紧跟在林无意的身后。上次他们来超市是什么时候？他们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Ethan也很少来超市。一开始还有点茫然，当小叔公把一袋袋的零食丢到推车里后，见爹地不反对，他也伸出了小手。 “小叔公，我能吃薯片吗？” “当然可以。要吃原味的还是番茄味的？小叔公推荐番茄味的。” “番茄的。” “好。” 林无意拿了两桶。 “无意，垃圾食品少吃。Ethan也要少吃。” “偶尔一次，没关系没关系。” 不理身后的两位管家，难得放纵一次的林无意准备带坏小侄孙，来超市不买薯片怎么行。 有相机的声音响起，林于鸿和林于之朝发声处看了一眼。林无意没有听到快门声，他已经在蔬菜区了，正在挑蔬菜。Ethan的胆子也大了，会主动要求想吃什么菜，林无意自然照单全拿下。 “于鸿，你那边有鸡蛋没有？” “没有。我那里不开伙。” “啊？那我们还要买炊具？” “有炊具。” “……”林无意明白了。 买好了蔬菜，接着去买肉。等几个人从超市出来的时候，已经4点多了。林无意抱着Ethan坐于鸿的车，于之去接于惠。他带了酒，今晚肯定不能开车，饭后需要于惠把他和儿子送回去。 到了林于鸿的山顶公寓，两个大人一个孩子花了一番力气把大包小包搬进屋。第一次到于鸿的住处，林无意不由得感慨，单身男人的房间真是冷清啊。 第四十章 林于鸿的住处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厨房里，林无意系着围裙俨然是今晚的主厨。于惠和茹微给他打下手。四个只会吃的男人坐在客厅聊天，要多过分有多过分，不过他们也会不时到厨房去看看，问问有没有什么需要他们帮忙的。 “小叔，菜洗好了，还要做什么？”厨房里，林于惠问。 林无意正在翻调料，道：“没什么了。你们可以出去了。” “小叔，我也会做菜，我帮你。” “不用啦。我一个人可以搞定，有需要我会叫你的。” “好吧。” 林于惠和沈茹微解下围裙（林无意打电话通知她们买的），出了厨房。接过两人一出来，林无意就把厨房的门关了。 “无意？”林于鸿出声。 “不许进来。魔法师要开始施魔法了。” 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林于惠和沈茹微哈哈笑了，其他四个男人则是无力地摇头，算了，由他去吧。 Ethan一听小叔公要施魔法，好奇地不得了。沈笑微见状怂恿道：“Ethan，你去看看小叔公在做什么。” Ethan看着紧闭的厨房门，犹豫。 “去吧，没事，小叔公肯定让你进去。” 于惠和笑微也在一旁“鼓励”，Ethan从地毯上站起来，走到厨房门口。扭头看看姑姑和舅舅，在对方的握拳加油下，他轻轻敲了敲门：“小叔公。” 不一会儿，厨房门开了，一人探出头来：“Ethan，怎么啦？” Ethan鼓足勇气：“我想看小叔公施魔法。” 林无意让Ethan进来，再次关门、反锁。 “我很羡慕Ethan。”沈笑微很没志气地说。 林于舟给出建议：“你可以去卖萌，看看无意会不会同意。” “于舟表哥，你很过分啊。” 林于惠和沈茹微在一旁大笑。 看不到林无意怎么“施魔法”，林于之和林于鸿去了书房，两人碰在一起自然离不开工作上的事情。林家这一代中，林于之和林于鸿是当之无愧的工作狂。 林于惠和沈茹微交谈起了美容心得。林于舟轻轻踢了沈笑微一脚，让他跟自己上楼。林于鸿的这间房子是复式，楼上是他的卧室、更衣室和健身室，还有一个小的客厅。两人来到二楼的小客厅，林于舟压低声音：“昨晚的事你再详细跟我说一遍。” 昨晚的那件事沈笑微现在想来都会出一身冷汗。这件事他不敢告诉几位长辈，怕他们担心，不过出于谨慎，他还是告诉了几位兄长。如果不是林无意下去要去找于鸿，林于舟一定会到姑姑家把人接走。而在书房里，林于之和林于鸿谈的同样是林无意昨晚的异常。沈笑微的卧室在三楼，如果昨晚林无意从阳台上摔下去，后果不敢想。 厨房里，Ethan在和小叔公一起“施魔法”。看着小叔公熟练地切切剁剁，帮小叔公分装的Ethan渴望地说：“小叔公，你可以和我一起做点心吗？” “做点心？”林无意看过去。 Ethan抿抿嘴，小脸上是坚强掩饰下的难过：“安妮他们的妈咪都会和他们一起做点心，然后带到幼稚园来分给我们，只有我没有带过。告诉奶奶，奶奶会不高兴。” 林无意一听，心疼极了。有妈咪的Ethan和单亲家庭毫无区别！给了Ethan一个大大的笑容，林无意道：“当然没问题。那……后天，后天中午小叔公接你放学，然后到姑奶奶家做点心。” Ethan为难地说：“我下午要上课。” “请假！”林无意大手一挥，“小叔公跟你爹地说，请假。” Ethan笑了：“嗯！” 差不多一个小时，林于之、林于鸿、沈笑微和林于舟都回到客厅，阵阵香气穿过厨房的门缝飘了出来，沈茹微好奇死了。 “小叔在做什么呀，好香。” “把Ethan叫出来问问他。”沈笑微又出坏主意。 林于惠抗议：“不要教坏小孩子。” “好吧，那我们就等着吧。”沈笑微摸摸肚子，“我饿了。” “哥，那你一会儿就努力把小舅做的菜都吃了。”沈笑微道。她刚说完，有人就不满了：“他都吃了我们吃什么？” “于舟表哥，我发现你对我越来越过分了哎。” 厨房里，林无意就像在做艺术品一样，表情愉悦地把刚炒好的一道菜装盘，然后夹起一小块吹吹，喂给Ethan。Ethan一边吃一边用力点头：“好吃。” “哈哈，还有两个菜就好喽。” 在撕鸡丝的Ethan一听加快手上的动作。和小叔公一起做饭，对他来说是一件非常新奇的事情，他已经开始期待和小叔公一起做点心的那天了。 客厅的众人又等待了十几分钟，厨房的门终于开了，他们立刻站了起来。开门的人得意洋洋地宣布：“魔法师施法完毕，可以开动啦！”接着，他让开身体，Ethan捧着一个盘子走了出来。林无意来的时候就说了，今晚要在客厅里吃。 林于惠和沈茹微马上去端菜，不一会儿，就听到两人的叫声：“小叔（舅），你好厉害啊！这么多菜。” “好香啊～！”沈茹微端了两盘菜出来。四个男人都进了厨房，去端菜。累坏的大厨走到沙发上坐下，摆盘子。 一道道菜端了出来。有汤、有肉；有热菜、有凉菜。而且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林无意做的不是西餐，而是地地道道的粤菜。别说于惠和茹微惊讶万分，就连知道他会做菜的林于鸿都惊讶无比。 “当当当，我这个魔法师怎么样？” 众人脸上的惊讶大大满足了林无意的虚荣心。林于之竖了一个大拇指：“色香味俱全，很厉害的魔法师。” “倒酒倒酒，这么丰盛的大餐一定要倒酒。” “还有拍照。于舟表哥，拿相机。” 林于舟去拿相机，沈笑微倒酒，林于惠和沈茹微摆筷子摆碗。Ethan也帮忙摆碗，而且他很主动地坐在小叔公的身边。一时间，客厅里的气氛达到高朝。 因为时间来不及，林无意没有煲汤，而是用豆腐和猪肉馅混在一起，做了豆腐丸子青菜汤。还有白灼虾、清蒸螃蟹、白切鸡、豆豉鱼，这几道是大菜，其他的炒菜和凉菜一共有八道。当然，没有林无意最不爱吃的茄子。豆腐丸子汤是他仅爱吃的一道有豆腐的菜。 酒倒好了，大家全部就坐。林无意举起盛放着果汁的酒杯，一手搂住Ethan的脑袋：“这顿魔法大餐首先要特别感谢于惠和茹微，其次要感谢Ethan。鸡丝是Ethan撕的哦。” Ethan的脸红透了。 “最应该感谢的是你。”林于之开口，林于鸿举杯：“为无意给我们准备的这顿大餐乾杯。” “乾杯～” 同样喝果汁的Ethan也跟着举杯。 喝了一口果汁，林无意拿起筷子：“吃啦吃啦，我都饿了。” 其他人也不多说了，动筷子。林无意先剥了一个虾子喂给Ethan。于之原本想说要他不要管Ethan，Ethan自己会吃。但看到林无意眼里对儿子的宠溺，还有儿子脸上的喜悦，他把话咽了回去。 “小叔公，我自己吃。” “小叔公喂你。你也喂小叔公。” Ethan直接用手拿过一个虾子，认真地剥好，喂给小叔公。 “啊，真好吃。” 两人互相喂得不亦乐乎。林于舟手里的相机快门按个不停，林无意把剥好的虾放到他的碗里：“于舟，不要光顾着拍照，快吃。虾凉了就不好吃了。” “你喜欢吃，你多吃。”林于鸿道。 “一起吃。这么多呢。”林无意继续剥虾。 沈茹微好奇地问：“小舅，你竟然会做饭，太不可思议了。” “为什么不可思议？” “因为怎么看小舅都不是那种应该会做饭的人啊。” 唔，这是什么意思？ 林无意眨眨眼，带着思念的回忆笑问：“你们知道，为什么爸爸他会特别给我留那套房子吗？” 除了Ethan，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 林无意深吸了一口气，仍是笑着：“我以前每次偷偷回香港的时候，就和爸住在那里。” “啊！”沈茹微赶紧闭了嘴。 林无意的眼神幽幽：“我和爸住在一起，当然是我做菜啊。还有啊，如果我不会做菜，爸就会担心我在国外吃不好，照顾不好自己，为了让他放心，我也要做一手好菜。爸的肠胃不好，也吃不惯西餐，如果我做菜给他吃，他都会吃很多。所以我最拿手的不是西餐，而是粤菜。怎么样，吓到了吧。” “吓到了吓到了。” 眼神中慢慢注入某种光亮，林无意的思绪从回忆中离开，指指满桌子的菜：“所以，你们要替他把我做的菜全部吃光光。如果剩下，哼哼。” “剩下会怎样？”林于鸿问。 “哼哼。如果剩下，我以后就不做了。” 林无意的要挟很管用，他的话一落，大家立刻夹菜。 “Ethan，你要多吃虾，补脑。” “嗯。小叔公也吃。” “我们一起吃。” 一大盘的白灼虾，绝大部分进了林无意和Ethan的肚子。 因为有某人的威胁在前，每个人都在努力吃，就连林于惠和沈茹微也不说什么减肥不减肥了。一大锅的米饭，林于舟舀走了最后一碗。就连Ethan都吃了整整一碗饭。看到茶几上的盘子一个个变空，林无意很满意，果然，偶尔还是需要拿出长辈的威严的。看这些“孩子们”多听话呀。 饭后，两位女士洗碗，只吃了半碗饭的林无意带Ethan出去散步。Ethan9点就要睡了，晚上吃得比较多，很容易消化不良。林于之陪着两人出去，虽然这边的治安不错，但小心点总没错。 Ethan牵着小叔公的手，在小叔公的引导下说起自己在幼稚园的事。林于之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儿子也可以很善谈。看着儿子脸上明显的笑容和紧紧握着林无意的小手，他沉默地走在林无意的身边，沉思。 “于之。” 林于之回神，就看到某人正看着自己。 “后天中午我要去接Ethan，Ethan下午的课你给他请假。”林无意的脸上透着明显的“不许拒绝”的严肃。 “不是说周日带Ethan去玩？” “周日是周日的事情。后天下午我们有别的事情。你给Ethan请假。” 林于之很想知道林无意要带儿子去做什么，对方却下令：“你必须答应。我是长辈。” 好么，连长辈的身份都搬出来了。林于之不得不妥协：“好吧，我后天下午给Ethan请假。他上午放学之前我会派车到姑姑家去接你。不过要去外面的话我必须派保镖跟着。” 林无意满意地笑了：“我接Ethan到你姑姑那里，不出去。晚上Ethan就住在那边，我带他睡。” “好。” 爹地竟然答应了，Ethan崇拜地看着小叔公，高兴极了。 散步了半个小时，林无意把累了的Ethan抱了回去，没让林于之帮忙，因为Ethan明显地想要他抱。回到林于鸿那里已经快九点了，林无意索性哄Ethan睡觉。回到家再刷牙就行，他小时候经常这样。 9点半，大家就陆续离开了。林于之喝了酒，林于惠开车送他和Ethan回父母那边，她今晚也在那边过夜。临走前，林于惠要了林无意的银行帐号，家里每个人每月都会有一笔零花钱，由林家基金发放。林于惠管理林家的基金会，所以这件事由她负责。没想到自己还有零花钱，林无意觉得嫂子姐姐给他的信用卡更用不上了。 林无意也要走了，茹微开车载他和喝了酒的笑微回家。林于鸿送他们出去，看到林无意上了车，他有一种很想把对方留下来的冲动。 “于鸿，晚安。” “晚上早点睡。” “嗯。你也是。晚安。” “晚安。” 车窗关闭，汽车开启，林于鸿看着汽车跑远，开始考虑一件事。让这人如此跑来跑去是不是太辛苦了？ 林于舟最后一个走。走之前，他把今晚的照片拷给老哥。一下子，房间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安静。站在窗边，林于鸿抽着烟，耳边响起一人的声音。 “让我靠一会儿，一会儿就行。” 他，并不介意那个人一直靠着他，只要那人不要再伤心。 有短信，林于鸿吐了一口烟，拿过手机，然后他愣住了。 “于鸿，冰箱里有东西，你去看看。” 林于鸿立刻抬脚大步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门。冰箱里有两个早餐盒，每个盒子上贴了一张便签纸。一张纸上写着——早餐，要微波炉热过才可以吃。 另一张便签纸上写着——午餐便当。谢谢于鸿今天陪我去书店。也要微波炉加热。 林于鸿拿出早餐盒子，打开，里面是三份鸡蛋火腿三明治。把盒子放回去，他又拿过第二个盒子，打开，竟然是腊肠煲仔饭。这人什么时候做的？晚上吃的是白饭。仔细看，林于鸿发现并不是很地道的煲仔饭，腊肠、香菇和胡萝卜很像是后面加进去的。但这样已经很足够了。林于鸿把这个盒子也放进冰箱，关上冰箱门。心窝悸动，从未有过的悸动。在冰箱前站了许久，林于鸿重新打开冰箱，拿出那两个盒子。 十分钟后，收拾了一袋东西的林于鸿叫了一辆出租车回父母那边。这边太安静了，他有些不习惯了。 第四十一章 回到姐姐那里的林无意和姐姐姐夫聊了一会儿也上楼休息了，今天有点累。不过今天的日记和随笔，林无意写了很多。当他放下笔时，他看到了外甥眼里的关心。 “怎么啦？”林无意摸摸外甥的脑袋。 沈笑微拉下对方的手，握住：“小舅，你今天，是不是想爷爷了？”不然，怎么会好好做那一顿大餐？他不相信小舅的说辞。 林无意抿抿嘴，在外甥的担心面前，他没有隐瞒：“嗯。今天特别想他。不过放心，我没事的。” “小舅，你想要什么？我买给你。”只要这个人能开怀，他愿意做任何事。 林无意笑了，另一只手揉乱外甥的头发：“小叔想要的东西可多了。” “你说。” “麦当劳和肯德基。” “……”沈笑微失笑，脑袋无力地抵在林无意的肩膀上，“那是垃圾食品。对身体不好的。” “可我想吃，很想。” “除了这个呢？” “汉堡薯条。” “……再除了这个呢？” “草莓味的冰淇淋、草莓味的蛋糕、草莓味的点心。” “好吧，这个可以满足。” 摸摸外甥的脑袋，林无意温柔地说：“我最想要的，除了你外公复活之外，其他的你们都已经给我了。” 沈笑微抬头：“什么？” “你们在我身边呀。”林无意充满感激地说：“在我最伤心最痛苦的时候，你们都陪着我。笑微，谢谢你。” 沈笑微的鼻子突然有点酸，把这个他已经十分十分在乎的亲人搂在怀里：“小舅，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在你身边的。” “我知道。笑微最乖了。” “……小舅——” “呵呵。睡吧。” “好。” 一段低柔的法文诗歌从林无意的嘴里溢出。凝视着对方美丽的容颜，沈笑微的视线渐渐模糊，下意识的，他的手伸出自己的被窝进入对方的被窝，握住对方的手，他怕他睡着之后这个人又会跑到阳台上。 “睡吧，笑微。” 小舅…… ＊＊＊＊＊＊ 早上被一个噩梦惊醒，沈笑微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急忙去看身边的人还在不在。一看之下，他的心定了。身边的人正抱着他的胳膊睡得香甜，而自己的上身在对方的被窝里，下身在自己的被窝里。从枕头边摸出这人的手表，一看时间，7点半了。沈笑微轻轻抽出手臂，起床。 把空调调高两度，沈笑微洗漱完毕之后下楼吃早餐。林照贞夫妇出去吃早茶了，沈茹微还在睡，沈笑微一个人在餐厅吃了早餐就开车上班去了。以前他对于家里的公司并不是很上心，毕竟沈家只有他父亲一个独子，父亲又只有他一个儿子，他对沈氏企业的继承权没有任何的悬念。外公工作到八十多岁才完全退下来，他父亲今年才55岁，所以他一点压力都没有。但自从一个人回来后，沈笑微的态度在慢慢改变中。父辈的荣耀终究不是他的，要想成为一名真正成熟的男人，他必须拥有绝对的实力。沈笑微对公司的上心最高兴的莫过于沈文，他和妻子也能看出来林无意的回港对儿子和女儿的影响，他们乐见其成。 前一晚，林于鸿突然回来住，给了林韩茜一个大惊喜，更大的惊喜是林于鸿打算在家中小住一段时间。林韩茜已经打电话询问过于惠他们晚上聚餐的情况，得知林无意做了一桌子的菜，她和先生林照羽都惊讶不已。现在儿子于鸿要回来住，林韩茜觉得一定跟这顿晚餐有关。也许儿子终于意识到一家人还是要住在一起。 林于鸿什么都没有解释，回到主宅把两个饭盒往冰箱里一放就上楼休息了。第二天一早，当林于鸿拿出他的早餐时，饶是林照羽都明显的愣住了。得知那三个三明治是林无意做给儿子的，林照羽和林韩茜瓜分了儿子的早餐。弟弟竟然会做饭，而且如此有心，味道还不错！林照羽欣慰之馀又格外愧疚，马上叮嘱妻子看看无意缺什么，给他买！而在林于鸿拿着另一份林无意给他做的午餐便当开车去公司之后，林照羽去摆放着父亲遗像的房间和父亲说了会儿话。自从弟弟回来之后，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家里这一代的孩子们之间的关系增进了不少。父亲不在了，他这个做哥哥的会照顾好弟弟，哪怕弟弟什么都不会、一事无成，他也不在乎。 例行的早会之后，林于鸿在办公室里刷facebook。他正在看一个人的留言和别人对他的评论，这个人的帐号是——“法国小镇的迪安”，头像是一个卡通人物，很像林无意。昨天听到林无意提起要上facebook之后，林于鸿就和他互相关注了。林无意的facebook沉寂了很久。从他的留言上可以看出他对自己的身份和家庭背景非常低调，自我介绍也很简单——“普罗斯旺小镇的咖啡店主”。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一个在国外生活的香港人，现在回香港定居了。当然，这些“所有人”中只包括那些在现实中并不认识林无意的人。 昨晚林无意更新了三篇留言，内容都是关于他自己做的那顿大餐，有许多照片，不过没有一个人被他拍进去。很多人评论，内容大部分都是称赞他的手艺不错，但有那么几个人的评论却含着不同的意思。 有一个人的评论是——迪安，很想你，可是你又不让我去看你。看到你的心情好了很多，我知道你一直在努力。迪安，不要忘记，不管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我们都会永远在你身边，永远爱你。 另一个人的评论——亲爱的小迪安，每次想到你一个人在香港我就很心疼，为什么不要我们去看你？我知道你的顾虑，但那都不是问题，我们很想你，很想这个时候能陪在你身边。 父亲去世的事情林无意没有隐瞒。在这些人的评论之下，很多人都送上了祝福。但林于鸿却是看得直皱眉。 ——迪安，活动少了你我们就少了许多快乐，大家在一起谈论的都是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可以继续和我们在一起。迪安，不要忘了你还有我们。 ——小迪安，汤姆叔叔很想你，什么时候回法国？ 类似的、特别亲密又很暧昧的评论很多。林无意每一条都回了。他回复的很简单。除了感谢之外也表示自己一定会回法国去看他们。等过阵子会考虑让他们来香港。他也很想念他们云云。 林于鸿查看了这些人的资料，都和林无意一样，非常简单。而且他们每个人在各自的主页上留言都很少，关注的对象也都是彼此，一看他们就是互相认识的。而且这些帐号绝对不是这些人的主帐号。似乎是为了配合林无意的低调而故意使用的马甲帐号。 林于鸿点燃一支烟。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们这些亲人对林无意来说是最重要的。但看到这些留言，他才发现，自己对林无意的交友情况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从这些人与无意的互动上看得出他们之间的感情很深。爷爷对无意的交友非常谨慎，他敢肯定爷爷绝对会调查每一个接近无意的人。而无意是一个很“听话”的人，一定不会和爷爷不接受的人做朋友，那就是说，这些人是通过了爷爷那关的。但爷爷怎么能允许这些人对无意这么暧昧？想想常常被无意提起的那两个人，林于鸿很想知道这些可以与无意如此亲密的人都是些什么背景。 不知出于哪种心理，林于鸿也注册了一个马甲帐号，在林无意的留言下方评论——晚餐很好吃，辛苦了。早餐的三明治也很好吃，不过被父母一人分走一份，午餐还没有吃，不过看上去就很不错。不知明天我是否还有如此殊荣？ 在林于鸿发了这通评论之后没多久，另一位马甲在林无意的facebook上抗议。 ——啊！为什么我没有？！迪安偏心！我也要吃迪安亲手做的三明治和午餐！那个，迪安给你做的午餐是什么？ 林于鸿从办公室的小冰箱里拿出午餐便当，拍了一张。很快，对方的抗议再次传来。叫着也要吃“迪安”做的腊肠饭。 又过了一会儿，一些还没有睡的人纷纷留言。有一部分羡慕林于鸿可以吃到迪安做的饭，有一部分则质疑林于鸿的身份。你怎么可以吃到迪安做的饭？！ 林于鸿嘴角的弧度明显，满意地吸了一口烟，他为什么不能吃无意做的饭？手机响了，林于鸿拿过来一看，是于舟的。他接听。 “哥，无意给你做早餐和午餐了？”显然，林于舟也看了林无意的facebook，或者说，他正在看。 林于鸿声音不变地说：“他昨晚悄悄做的，走了之后才告诉我。味道不错。” “无意下午要到我这里挑照片，晚饭我们在外面吃了。你忙吧。” 林于舟挂了电话，带着某种不悦。 林于鸿的眼里闪过一抹冷光，岂会听不出于舟话中的赌气。不过随即，林于鸿就把弟弟的赌气丢到了一边，他可没那么多闲工夫跟弟弟怄气。而在另一家大集团的某间办公室里，一人咬着手绢泫然欲泣。小舅怎么可以这么偏心！只给于鸿表哥做早餐和午餐，不行，他也要让小舅给他做！ 还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麻烦的林无意还在床上好眠。睡到十点半他才起床。茹微已经出门了，笑微也不在家，姐夫在公司，林无意陪姐姐喝茶聊天，中午又陪姐姐吃了午饭。补充完体力的他在姐姐去午睡之后，换了衣服，拿了包出门。途中有收到于鸿的电话，对方告诉他便当很好吃，林无意很高兴于鸿喜欢。 没有让司机送自己，林无意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于舟那里。他要挑一些照片“寄给”爸爸。风筝公司的事情容律师昨晚给他发了一个短信，告诉他很快就会拟好转让合同，到时候他只要签了字，那15%的股份就会转到于舟的名下。林无意放下了一件心事。家里的四个“男孩子”只有于舟没有自己的公司，现在有了风筝，于舟会像于之、于鸿那样成为更加成功的男人，林无意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林于舟的单身公寓在尖沙咀。昨晚已经说好林于舟会在家里等他，林无意便没有给他打电话。到了林于舟所住的公寓大楼外，林无意先到附近的超市去了一趟，买了些水果。 林于舟在房间里翻洗好的照片，不时看看手表。他想给无意打电话问问对方什么时候过来，又不想给对方压力。那人一向起得晚，也许现在还在吃午饭。想到午饭，林于舟的脸色就很不好。无意给他哥做早饭和午饭，他却一点都不知情，林于舟心里很闷。觉得自己在对方心里的位置根本没有老哥重要。 “叮咚叮咚——” 林于舟放下照片去开门。从猫眼里看了一眼，他立刻打开门。 “无意？！” 门口的人笑眯眯：“吃饭了吗？” 林于舟的眼神暗沉，侧身让对方进来：“还没有。”他不会告诉对方他是故意不吃的。 林无意愣了，扭头：“还没吃饭？” “嗯，刚起来没多久，昨晚加班。” 林无意皱皱眉：“家里有吃的吗？” “好像还有一盒泡面。” “于舟，你这个才是垃圾食品。” 把手里的环保袋往对方的怀里一塞，林无意穿鞋：“我去买吃的。” “不用了。”林于舟看看袋子里的水果，“我吃这些就行了。” “这是我的水果沙拉，不是你的午饭。你不许偷吃。” 从包里拿出钱包抽了几百块钱，林无意把包也丢给林于舟，开门出去了。林于舟的嘴角扬起一抹“阴谋得逞”的笑容。 第四十二章 盘腿坐在地毯上，林于舟心满意足地吃着林无意给他做的肉酱意大利面。林无意坐在他身边挑照片。几百张照片，林无意看得眼花缭乱。 “这张怎么样？” “不错。” 把自己和于舟都满意的照片挑出来，林无意语气低落地说：“吃完饭陪我去看你爷爷好不好？” 林于舟很自然地把对方搂入怀中：“我去吧。你的情绪还是不稳定，不要去了。” 想了想，林无意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你要把照片都‘寄给’你爷爷。” “交给我吧。” 把挑出来的照片装好，林无意站起来：“我去弄水果沙拉。” “无意，会煮咖啡吗？”林于舟不客气。 林无意笑了：“我可是曾开过咖啡店的人。” 林于舟坐着不动：“厨房有咖啡，麻烦帮我煮杯咖啡。” “没问题。” 看着林无意进了厨房，林于舟在心里计划下一件事。 吃完了一大盘子的意大利面还有一碗水果沙拉，又喝了一杯咖啡，林于舟出门了。在阳台上看着于舟驾车驶离，林无意的眼里是伤感。不过很快，他就振作了起来。于舟的冰箱和于鸿的一样空荡，他是做小叔的，有照顾侄子的责任。拿了包和林于舟留给他的门钥匙，林无意也出门了。 ＊＊＊＊＊＊ 林老先生的墓地前，林于舟神色肃穆地把一张张照片“寄给”在天堂的爷爷。墓碑上的照片中，林正辉老先生严肃地看着前方。在林家这一代的心中，爷爷（外公）是一个很严肃很固执的老头子。可这一刻，看着爷爷的照片，林于舟似乎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隐藏的那一抹温柔和宠溺，对小儿子的宠溺。 “寄”完最后一张照片，林于舟开口：“爷爷，我们会照顾好无意，您放心地把他交给我们吧。不管是我，还是我哥、大堂哥、笑微，都会努力做无意的依靠，请您告诉无意，他还有我们，让他不要再伤心。我相信，您也会在天堂一直守护着他。” 站起来，戴上墨镜，又看了爷爷一会儿，林于舟离开墓地。一阵风吹过，吹散了燃烧照片后的烟雾，墓碑上的老者似乎微微笑了笑， 要照顾好无意啊，照顾好，我的小淘气。 上车，林于舟又看了眼墓地的方向，然后发动汽车。想到有一个人在他的住处等着他，林于舟不再耽搁地踩下油门。今晚带无意去吃什么好呢？想到那人心心念念地想吃快餐，林于舟就很无奈。晚上吃西餐好了。 路上塞车，一个多小时后才回到家的林于舟迫不及待地打开房门，一进屋，他愣了。有一种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林于舟的心漏跳了一拍。迅速换了室内拖鞋，他扬声：“无意？” 很快，一人从厨房跑了出来。看到那人的模样，林于舟只觉得有什么在他的心脏狠狠撞了一下。 “回来啦。照片都寄给你爷爷了吗？” 林于舟咽了下嗓子，点点头，声音有点哑：“嗯。都寄了。” 林无意笑了：“那就好。希望今晚你爷爷能给我托个梦。于舟，晚上我们在家吃吧，外面好热，不想出去。我煲了汤。你问问于鸿晚上有没有地方吃饭，没有的话就让他过来吧。” 林无意想的很简单。于鸿和于舟是单身住在外面的，两个人又不会做饭，没有应酬的话绝对是在外面吃。外面的饭菜虽好，但怎么也比不上在家里。 林于舟酷酷地说：“我哥好像回家住了，他晚上应该会回家吃吧。” “于鸿回家住了？”林无意眨眨眼，“也好，他应该多陪陪Ryan和Andrew。那晚上我们两个人吃。” “好。”林于舟控制着嘴角，不让自己看上去太高兴。 “冰箱里有果汁，我鲜榨的，要不要喝？” “要。” 林于舟走进厨房，看到冒着热气的汤锅、灶台上摆放的各种食材，还有洗好的锅碗，他蹙眉：“怎么不等我回来再买？”这么多东西，这人一个人买回来的？他的厨房里可没这些炊具。 林无意从冰箱里拿出果汁交给林于舟，笑着说：“等你回来就来不及煲汤了。苦瓜玉米排骨汤，清热下火，怎么样，想不想喝？” 林于舟嘴角含笑地喝了口果汁，道：“只要是你做的，我全部接受，我不挑食。” 林无意撇嘴：“你是笑话我挑食吗？” 林于舟挑眉：“我可没这么说。”言下之意嘛…… 不和林于舟闹了，林无意继续准备晚餐。先把要做的菜都准备好，等汤煲好了一炒菜就可以吃饭了。林于舟没有离开，他靠在一旁看着林无意手法熟练地切菜，看着对方身上那件崭新的围裙，话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脱出：“无意，给我做明天的早饭和午饭便当。” 林无意愣了，抬头。 林于舟没想到自己竟这么说出来了，不过说都说了，他也不掩饰了。 “我哥说你给他做了早饭和便当。” 这样啊。见林于舟似乎有点不满意，林无意马上说：“没问题。是我粗心了。昨晚只想着要感谢于鸿陪我去书店，忘了你们了。想吃什么？”其实是于鸿那边只有两个保鲜盒，买的鸡蛋和剩下的食材只够做一个人的便当。 “随便。” “早餐你习惯吃甜的还是咸的？” “都行。” 林无意想了想，说：“好，晚上走之前我会做好。” 林于舟不问对方要给他做什么，等着拆礼物。喝完果汁，林于舟洗了杯子，去冲凉。外头已是酷暑，刚刚在外面出了一身的汗。 把食材都准备好，林无意很随意地找了一张CD，听音乐。林于舟的屋子很乱，杂志、照片、道具什么的摆得到处都是。林无意自己不喜欢别人替自己整理，所以他也没替于舟整理，只是把放在沙发上的杂志收到茶几上。林于舟有请钟点工每周来三次打扫房间，但不能动他的东西，现在看到乱糟糟的房间，他不由得拧眉。 林无意不怎么喜欢看电视，他窝在沙发上看书，不管去哪里，他的包里都会有一本书。洗完澡的林于舟在书房接电话，今天没去工作室，有些事需要在电话中处理。当他从书房出来，看到随性地窝在沙发上的人，还有从厨房飘出的排骨汤的香气，一种莫名的感觉不断滑过林于舟的心窝。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林无意抬头，然后露出独属于他的温柔笑容，招招手。林于舟走了过去，在沙发上坐下，顺势躺倒，枕在林无意的腿上，就像沈笑微曾做过的那样。 温凉的手指贴上了他炙热的额角，林于舟闭上眼睛。 “今天辛苦你了。” “还好。倒是你，买了那么多东西。以后不要自己一个人去买这么多东西。” “超市的人帮我拿上来的。这边超市的服务真好。” 林于舟立刻睁开眼睛：“他们帮你拿上来？”他怎么不知道超市现在有这种服务了？ 林无意道：“我本来是打算分几次带回来。结果结帐之后超市的一位经理见我没有开车，就问我要不要帮忙。我就跟他说我住在附近，能不能付费帮我拿回来，他就直接用推车把我把东西推到电梯口，还帮我拿到门口。而且还不收费。” 林于舟的眼神暗沉。 “哪家超市？” “就附近那家最大的，拐过一条街的那家。”林无意语带感激：“真是好人。以后来你这边我都去那家超市买东西。” “那位经理认出你来了？” 林无意不怎么肯定地说：“没有，他还问我怎么称呼，我报了‘迪安’给他。应该是他们有这项服务吧。那位经理说他们超市的蔬菜水果都保证是最新鲜的，叫我放心购物。以后在超市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去找他。” “男的？” “嗯。女人我也不好意思让人家帮我拿东西啊。” “那个人叫什么？” “他有给我名片，我拿给你。” 林无意去拿名片，林于舟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眼里眼神危险。竟然有人对无意搭讪！林无意拿了名片过来了，林于舟控制住自己的怒火。 “这是他给我的名片。” 接过名片，林于舟仔仔细细看了对方的名字和联系电话以及地址，然后说：“放我这里吧。你不来我这儿也不会去那家超市。” “好。” 林无意坐好，林于舟重新枕在他的腿上，把名片塞进了短裤口袋里。 “无意。” “嗯？” “以后别一个人逛街。要出门就找我陪你去，如果我没空，你就找笑微或者我哥都行。香港不是普罗斯旺，人多，很乱。” 林无意噗哧笑了：“你怎么和你爷爷一样？你爷爷总是叮嘱我在国外不要单独出门，说国外的治安不好，怕我遇到危险。” “你就当我爱操心好了。答应我。” 看着侄子那张认真的脸，林无意的手指缓缓摸过对方的眉眼，神似父亲的眉眼。 “好，我答应你。以后出门会给你们电话，问问你们谁有时间。” 林于舟微微扬起嘴角，很满意对方的“听话”。去超市都能被人搭讪，林于舟有点紧张了，难怪爷爷对这人是那么的保护，现在的社会太危险了！ 并没有把这件事往搭讪上去联想的林无意见于舟不说话了，就继续看书。他在国外也经常遇到这样的好心人，哪里有那么多危险的地方。 闭着眼睛想事情的林于舟突然想到一件事，马上问：“这个人和你要电话了没有？” 林无意反应了几秒钟回道：“要了。我说我刚回香港，还没办卡。这点你放心，我不会给陌生人我的电话的。你爷爷从我懂事起就不停地叮嘱我不要告诉陌生人我的真实姓名、我的联系方式、我的家庭背景，我记得很牢的。” 爷爷果然有先见之明！林于舟也开始向管家迈进：“以后再遇到这种事，直接拒绝。万一对方是坏人怎么办？跟着你到家里行凶。” “放心啦，我有请公寓的警卫和我一起上楼。” “那也不行。” “……”林无意笑笑，“好好，我以后一定小心。”这种事他向来都是很“听话”的。 得到林无意的回答，但林于舟不知为何，反而更不放心了。 ＊＊＊＊＊＊ 6点钟，林于舟的厨房里传出炒菜的声音。没有在客厅里坐等，林于舟靠着厨房门框，姿势惬意地看着炒菜的人。林无意没有关门变魔法，一边炒菜一边和于舟闲聊。 四菜一汤。两个荤菜两个素菜。林于舟拿出家中最大的碗给自己舀了满满一碗饭，林无意则是先喝汤。 开动之前，林于舟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还把某个笑眯眯的人给拍了进去。尤不知“危险”临近的林无意很配合地比划了一个剪刀手。 不是第一次和林无意一起吃饭，但这顿饭却是林于舟第一次和这人单独用餐。想到饭后这人要回姑姑那里，林于舟就想给姑姑打电话，这人晚上不回去了。 除了米饭和汤有剩下，四个菜全部吃光。林于舟难得地洗了碗，林无意收拾完厨房之后开始准备于舟第二天的早饭和便当。不过这回他把人赶了出去，魔法师要关门施法。林于舟到阳台上抽烟，顺便刷facebook，他也有照片可以放上去了。 第四十三章 林于之和林于鸿约了几位商界大佬吃饭，同一时间，林照东和林照羽在另外一家私人会所与几位豪门老爷子碰头。在商界，人脉和关系网都十分的重要。作为香港第二大的家族，林家的应酬自然也少不了。只不过像今天这样老中两代掌权者在不同的地方为了相同的目的与人吃饭却还是头一遭。 林无意十八岁去法国留学到定居法国，十几年几乎都是在外国，除了那件他有意为之的绯闻之外，林无意几乎与媒体无缘。现在看来，林老先生对小儿子的爱护可谓是细致入微，如果林老先生还在世，那么林无意上报这件事一定会引起他的震怒。如果说，林无意的低调是他与媒体无缘的原因之一，那么林老先生对他的保护则是最重要的所在。现在老爷子一去世，林无意就登报了，不管是面子上还是对林无意的愧疚爱护上，林家人都必须有所动作，不然就等着在梦里被老爷子训斥吧。 林家作为豪门大家，在新闻自由这一大环境下，难免会上报。林家人也不会为难媒体的朋友，只要他们不多关注林无意就行。这件事谁都没有和林无意提，也没有告诉林于舟。沈文作为沈氏企业的老总也出席了，和林照东、林照羽他们一起。沈笑微在商界的影响还不够，下班之后他就先行回家了，没有和两位表哥一起去吃饭。 沈笑微的心情不大好，晚上只吃了一碗饭不到。林照贞担心儿子生病了，沈笑微只说是工作上有些烦心。儿子不愿意说，林照贞也不好多问，饭后她让女儿茹微去问问儿子怎么了。沈笑微和沈茹微这一对兄妹的感情很好，但沈笑微也没有告诉妹妹他心情不好的真正原因，因为很丢脸。 两位表哥今晚为了小舅的事去出力，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还得需要父亲出面。这件事深深打击了他。林于舟是摄影师，走得和他们是不一样的路子，没有出面说得过去。可自己作为沈氏企业的唯一继承人，在真正有事发生的时候他却无能为力，沈笑微很憋闷。而另一件让他心情不好的是林无意给于鸿和于舟两位表哥做饭的事。 吃饭前在facebook上看到于舟表哥的留言，说有人给他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还摆出了好几张照片。虽然于舟表哥没提那个人是谁，但他知道是小舅。小舅今晚不回来吃饭，却是给于舟表哥做饭去了。而昨晚小舅还给于鸿表哥做了今天的早餐和午餐便当。沈笑微很受伤。自己在小舅的心里竟然没有两位表哥重要。又想到自己的能力比于之表哥和于鸿表哥差了那么多，于舟表哥也有自己是公司了，沈笑微第一次有了一种来自于家族的压力，尽管他姓沈，不姓林。 一想到在小舅的心里自己和于鸿、于舟表哥不在相同的地位，沈笑微就高兴不起来。再想想从海上回来前的那晚小舅本来应该和他睡的，结果却又搬到了于舟表哥的房间。虽然理由是于舟表哥心情不好，但也看得出小舅比较偏于舟表哥。沈笑微越想心里越闷，难道就因为自己不姓林吗？趴在阳台上，沈笑微抽着闷烟，也许，小舅今晚不会回来过夜了。真是不爽啊……想想自己空有沈氏企业这座大山却这么没用，沈笑微就极度的不爽和气闷，他真是太窝囊了。如果自己变得和大表哥、于鸿表哥一样厉害，那么在小舅心中的地位也会变得更重要吧。 从小在大家族中长大，沈笑微深知在家中的地位与话语权和本身的能力成正比。就好比家中的大事大表哥和于鸿表哥的话就很有份量，这是人作为社会性的动物所决定的，与血缘亲情都无关。就好比大表嫂，她说的话家里绝对不会有人听。猛抽了几口烟，沈笑微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了。 10点半，一身酒气的林于之和林于鸿被各自的司机载回主宅。今晚应酬的结果还算不错。香港主要媒体的老总都答应会让旗下的员工不要过多的注意林无意，起码在得到林家人的允许之前，不让林无意见报。林于之和林于鸿当然也做出了一定的让步。身为豪门中人，他们本身就是媒体关注的焦点，在不影响他们生活的前提下，两人都不介意媒体对他们的报导。用一个公众都不是很了解的林家小少爷换林于之和林于鸿的新闻，哪家媒体都愿意。至于那些街头小报，它们更关注的是明星的私生活，林于之和林于鸿反倒不担心。 饭桌上，林于之就拿到了三家媒体旗下的狗仔记者拍到的林无意的照片。下个月正好是一位老总的生日，林于之和林于鸿都答应出席。这顿饭，算是主客尽欢，来的人都知道没有必要为了林家那位少爷和林氏集团做对。林氏虽然只是香港第二大豪门，但与第一大豪门庞氏不同，林氏的家族成员之间的感情深厚，家族关系密切。而且林氏其实是两家集团公司，潜力巨大，加以时日两家公司的总资产超过庞氏是非常有可能的。庞氏的创始人庞同兴有四位妻子，共有子女十四人，家族利益错综复杂，近年来因为争夺遗产之事庞氏企业已经有下滑的苗头，相比而言，林氏却是蒸蒸日上了。不得不说，林老爷子在处理家族关系上非常有远见。 林照东和林照羽都携带了妻子出席。男人有男人的圈子，女人自然也有女人的圈子。对一位豪门家主来说，他们的妻子也要有这一定的交际手段。相比林于之和林于舟那边，林照贞和林照羽这边就更顺利了。两人在商界沉浸多年，威望自是不同。这顿饭吃下来，林照东和林照羽不担心会被老父托梦责怪了。林老先生去世之后，林照东和林照羽都做过相似的梦，梦里父亲叮嘱他们要照顾好小弟，不要让小弟受委屈，不然他在天上也不安心。两人也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对托梦这种事是深信不疑，他们可不要百年之后到了天上无颜面对老父。 回到家的林于之给助理打了一个电话，他的状态明早很难准时到公司上班。想到明天林无意不知要带儿子去做什么，林于之索性告诉助理他明天不去公司了。喝了佣人提前准备好的醒酒汤，酒劲稍退的林于舟脚步不稳的上楼。虽然他是林家的长子，但喝醉酒可没有温柔的妻子来照顾他。比林于之早回来半个小时的林照东和妻子已经休息去了。林于之回到他和儿子的房间，没有看到儿子，想到儿子应该被母亲带走了，他从衣柜里拿出睡衣去冲凉。站在花洒下，林于之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无意今晚有没有给儿子讲故事？他记得无意今天好像要去于舟那里吧。甩甩头，快速洗好的林于之吹乾头发就上床睡了。今晚喝了不少，几乎是脑袋一挨枕头他就睡着了。 林于鸿也是醉醺醺的。不过冲完凉的他在睡觉之前还强撑着看了会儿facebook。看到了某人上传的晚饭照片，林于鸿想也不想地拨出一人的电话。 “Hello，于鸿？” “嗯，是我。” 林无意眨眨眼：“怎么了？”于鸿说话的声音和平时不一样。 “没什么，晚上和于之出去应酬，喝了不少。” 林无意一听马上问：“你们现在在哪？还在外面？” “已经回来了。于之应该也在家了。” “你在公寓？一个人？” “我回爸妈这边了。” 林无意松了口气，那就好。 “喝醒酒汤了吗？有没有很难过？” “喝了。还好。你在哪？” “在于舟的车上，于舟送我回你姑姑那儿。” 林于鸿看了眼手表，蹙眉：“这么晚才回去？”都快12点了。 “于舟那里太乱了，和他一起整理了一下。也快到了。你喝了酒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吗？” “睡起来再说。那不和你说了，你也早点睡。” “嗯。晚安。如果不舒服了要喊人，别忍着。” “放心。” 挂了电话，林无意看向开车的人：“于鸿和于之今晚都喝了不少酒。” 林于舟知道两人去做什么了，不过老哥不许他说，他也就没透露，只道：“他们都在主宅，有人照顾的。回去就赶快睡觉吧，不要熬夜了。早上能早点起来还是早点起来，总是不吃早饭不好。” “我尽量。” 姑姑姑父已经睡了，林于舟把人送进去之后就开车回家了，没留宿。本来他可以早点送林无意回来的，结果林无意看他在收拾屋子，就帮他一起收拾了，当然，这里面也有他的私心在。看着于舟开车出了大门，林无意转身进屋。回来的有点晚，不知道笑微睡了没有。如果笑微睡了，他去客房睡好了，他还要写日记和随笔，吵到笑微就不好了。 哪知，林无意刚准备上楼，就被一人喊住了：“小舅。” 林无意抬头，惊讶：“茹微？你还没睡？” “嘘——”做了个小声的手势，沈茹微从楼上下来，挽着小舅的胳膊把人带到了客厅，“我在等小舅回来。” “出什么事了？”林无意马上问。 沈茹微叹息一声，说：“是我哥啦。他今天回来心情很不好，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只说是工作上有烦心事。但我爸说最近公司交代给他的事进展都很顺利。小舅，我哥很少会这样，我和我妈都很担心，你去问问他怎么了，他最听你的。” 林无意担心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不是。不过我哥今晚连一碗饭都没吃了，胃口很差。” “他现在睡了吗？” “我刚才下楼的时候看到他房间的灯还亮着，应该是在等你啦。” “我上去。我会问出来的。你快去睡。” “那就拜托小舅啦。” 笑微病了吗？林无意忧心忡忡地上楼。 ＊＊＊＊＊＊ 沈笑微知道林无意回来了，不过等了半天也不见对方上来，他等不及了。但又不想让那人觉得自己不够成熟，他按捺住心里的急切，半躺在床上等人。卧室的门终于开了，沈笑微立刻下床：“小舅。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看到外甥脸上如常的笑容，林无意反而更不放心了。关了门，他走过来说：“帮于舟收拾了一下屋子。” “哦。”沈笑微脸上的笑容有点勉强。 果然是有事。林无意抬手揉揉外甥洗过的柔软头发，笑着说：“我去洗澡。” “去吧。” 林无意拿了睡衣睡裤去浴室，沈笑微心情郁闷地回到床上。他本来以为小舅10点钟怎么也回来了，没想到12点才回来。小舅不仅给于舟表哥做饭，还帮他收拾屋子，沈笑微心里的闷气越来越浓。 冲掉一身的汗，换了睡衣睡裤的林无意擦着头发出来。上了床，见笑微躺下准备睡了，他摸上对方的脸：“笑微，茹微说你今天心情不好，怎么了？” “茹微？” “我刚才回来的时候茹微跟我说的。怎么了？” 难怪这人半天才上来。没有气恼妹妹的多嘴，正处于一种矛盾状态中的沈笑微有一点希望对方知道他的气闷。不过他还是矫情地说：“没事，工作上有点事，我能解决。” 林无意的大拇指磨蹭对方的脸，声音温柔：“告诉小舅好不好？小舅可能帮不到你，但可以做一个很合格的聆听者。不管能不能解决，都不要闷在心里。”类似的话，他也这么对于舟说过，当时对方妥协了。而沈笑微面对林无意的温柔，原本就是在矫情的他更是马上放弃抵抗。 沈笑微掀开自己的被子，林无意钻进去，躺下，抱住明显在不高兴的外甥。 “怎么了？” “……”沉默了十几秒，闻着对方身上和自己一样的沐浴乳的味道，沈笑微伸手抱住对方，用力，“小舅，你偏心。” 嗯？林无意眨眨眼，声音马上更温柔了几分：“是小舅让你难过了？” “嗯。” 真的是自己！林无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对不起，小舅今晚回来晚了，也没打电话告诉你。” “不仅仅是这个。” “……对不起。” “小舅给于鸿表哥做早餐和午餐便当，还给于舟表哥做晚饭，还煲汤，小舅都没有想过我。小舅心里于鸿表哥和于舟表哥比较重要吧。在船上也是。小舅最后一晚本来是要和我睡的，结果又去和于舟表哥睡了。我是在家里住，但我也想能吃到小舅做的三明治和午餐便当。” 自己竟然无意中伤害到了笑微！看着外甥脸上明显的受伤和失落，林无意的心刺痛。不，不是的。不管是于鸿于舟，还是笑微于之，在他心里都是一样重要的，他们是他的亲人，是他最痛苦最悲伤时一直守在他身边、给他鼓励的亲人。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他们已经是他不能割舍的亲人了。 拇指轻轻地摸过笑微委屈的眼睛，林无意愧疚万分地仰头，在外甥的眉心印下一吻：“对不起，笑微，是小舅疏忽了。” 于舟今天也表达过同样的不满，他真是太粗心了。 沈笑微的身体在这个吻落下时明显的震动，心跳立刻变得不规律，可不等他回神，又一个吻落在他的脸颊。 “小舅保证，一定不会有下次。” 沈笑微什么不满、什么委屈都没有了。接着，他就听到怀里的人问：“想不想吃宵夜？” 沈笑微笑了：“想。” 林无意用力揉乱外甥的头发，坐起来：“去厨房看看可以做什么。” 沈笑微跟着起来，笑容灿烂，满足地摸摸被亲过的地方。 第四十四章 两人像做坏事的孩子，偷偷摸到厨房。佣人们都去睡了，林无意打开厨房的灯在冰箱里翻找食物。沈笑微坐在操作台边，心情愉悦。他肯定是第一个被这人亲过的人。如果不是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一定要放在facebook上炫耀一番。 从冰箱里拿出火腿、鸡蛋和蔬菜，还有一盒剩饭，林无意打算给笑微做火腿鸡蛋炒饭配蔬菜汤。沈笑微帮着把蔬菜洗干净，林无意切好火腿打好鸡蛋，炒锅上灶。 很快，一大盘炒饭就做好了，沈笑微很自动地拍了照。在外甥吃宵夜的时候，林无意继续忙碌，他要给笑微做三明治和午餐便当。冰箱里的食材丰富，厨房的器具也很齐全，林无意找到专门装便当的饭盒，还找到了海苔片和鳗鱼片。 在沈笑微吃完那一大盘炒饭和喝完了一小锅汤后，林无意的便当也做好了。五个寿司卷、两块酱汁鳗鱼、筷子粗的一小份白醋红萝卜、一小份凉拌藕片、一小份烫青花、三块炸虾排，几个小番茄，一大份米饭。要不是肚子已经很饱了，沈笑微很想现在就把这份便当吃下去。 “公司有没有餐厅？” “有。” “那中午记得要去打份汤配着吃。” “好。” 把便当放进冰箱，看到外甥脸上恢复如常的笑容，林无意的愧疚这才有所减少。 两人回到卧室，林无意雷打不动地写他的日记和随笔。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沈笑微也知道自己是有些无理取闹，他隔着被子抱住林无意的腿：“小舅，对不起，我今天有点过分。” 林无意又一次揉乱外甥的头发：“是我粗心了。我很高兴你把心里话告诉我。快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吧。要不要翘班一天？我明天下午要带Ethan过来做点心。” “做点心？” 林无意叹息：“Ethan说班上的小朋友都有和妈咪一起做点心带到幼稚园分给他们，只有他没有做过。他很想我能和他一起做点心。我很心疼Ethan，你们也要疼他。” 沈笑微还真的有点心疼了。想了想，他说：“我上午去公司处理些事情，下午陪Ethan一起做点心。” “如果忙就不要了。” “我会安排好工作的。” Ethan一定会高兴吧。林无意捂住外甥的眼睛：“好。明天下午我们一起做点心。快睡吧，晚安。” “晚安。” 沈笑微闭上眼睛，觉得没有什么比赶快变强更重要的。林无意则在心里认真反省了一遍。不需要再证实，家里人都很看重他，不单单是因为爸爸临终的嘱托。于之、于鸿、于舟、笑微、于惠和茹微都是真心地对他好。尤其是这四个人，对他的照顾和细心绝对不亚于爸爸。 黑暗中，林无意看着笑微熟睡的脸，微微一笑。他要做一个更合格的长辈才行，要对他的亲人更好，更好。 林无意轻轻地把笑微额前的一缕头发拨开，笑微，对不起，小舅保证，以后绝对不会了。不过想想自己的侄子和外甥这么在乎自己，林无意不禁深笑。他果然是人见人爱啊。 ＊＊＊＊＊＊ 沈茹微很纳闷。她上午有课，所以早早就起来了。老哥昨晚心情不好，她也不知小舅有没有问出什么。哪知她刚起来没多久就看到她老哥哼着歌、精神抖擞地从楼上下来，脸上的光彩让她以为对方是不是谈恋爱了。更让她惊讶的是，她老哥竟然没有吃早餐，而是神秘兮兮地从冰箱里拿出两个便当饭盒就开车上班去了。沈茹微看看时间，才7点半，老哥竟然就去上班了！要不要这么拼？难道公司最近有大动作？可看老爸同样的一头雾水，沈茹微知道肯定不是公司的事，那是为什么？ “妈咪，哥他怎么了？哥带走的，是便当吧？” 林照贞摇摇头：“不知道。他昨晚那么不高兴，我还说让他今天在家休息一天呢。我刚才在冰箱里看到两份便当，像是早餐和午餐，我问了厨师，不是他做的。” 林照贞看向老公，沈文也是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还想着今天跟他谈谈心，看来没必要了。” 沈茹微眨眨眼：“肯定是小舅给他做的便当。” “你小舅？”林照贞愣了。 沈茹微点点头：“小舅昨晚回来的时候我有跟小舅说哥的心情不好。看样子小舅肯定把哥哄高兴了。小舅做菜很好吃的。一定是小舅做的。” 林照贞笑了：“是不是你小舅做的等你小舅起床妈咪问问他就是了。”然后她对老公说：“笑微现在工作这么努力，你也可以放心了。” 沈文欣慰道：“无意一回来，家里就有了新气象。于舟也下决心要做公司了。他和笑微都是没有定性的人，现在都肯踏踏实实地做事真是让人高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他们成熟了不少，不错不错。” 沈茹微道：“我们都很喜欢小舅。于之表哥还说以后租一艘豪华游轮，我们全家人都出海去玩。” “好啊。”林照贞欣慰不已。爸爸走了，但家族的凝聚力还在，也许，会变得更紧密。 Ethan很早就醒了。醒来爹地不在床上，他自己下了床，穿好衣服出了卧室。想到今天小叔公要去幼稚园接他，还要和他一起做点心，Ethan就盼着中午快点到来。宅子里早起的佣人看到小少爷6点多就起床了，可把他们吓了一跳。当7点钟林庞丽云和丈夫起床的时候，发现孙子竟然已经吃了早饭，两人的惊讶可想而知。林庞丽云以为孙子身体不舒服，吓坏了。面对爷爷和奶奶的担心，Ethan诚实地告诉爷爷奶奶小叔公今天会去幼稚园接他，还要和他一起做点心，林庞丽云知道孙子这么早起床的原因了。看着孙子脸上难掩的兴奋和期待，林庞丽云是又欣慰又心疼，也很感激林无意对孙子的疼爱。 林于之昨晚喝了酒，没和儿子一起睡，林庞丽云也不让人吵他。给孙子整理好小书包，她和丈夫亲自送孙子去幼稚园。看着走进幼稚园的孙子一脸孩童的笑容，林照东也不由得开始考虑儿子的婚姻问题了。 睡得快10点，林于之才起床。像这样宿醉的情况在他的身上并不多见，他和林于鸿是家族这一代中行事最谨慎的人。刚刚洗漱完，林于之的手机响了，他走到床边拿起手机一看，脸上惯有的严肃稍稍减弱。 “Hello，无意。” “于之，在忙吗？” “没有。今天我没去公司。” 电话那头有几秒钟的沉默，林于之正要说他现在去接这人，就听到对方说：“如果你下午没有事就和我一起去接Ethan吧，我下午要和Ethan一起做点心。笑微说他下午翘班。” 无意要和儿子一起做点心？林于之有些纳闷为什么是“做点心”，不过他没问，而是犹豫，下午他打算去公司一趟。 “晚上就在这边吃晚饭，我煲汤给你喝。” 林于之挑了挑眉。 “还会给你做明天的便当。” 面对如此“诱惑”，林于之哪里还会犹豫，立刻说：“好。我现在去接你，中午在外面吃？” “我去找你好了。我现在就出门，中午在外面吃。” “好，我打电话去订餐。想吃什么？” “中餐。” “好，那一会儿见。Bye.” “Bye.” 挂了电话，林于之去他和儿子的主卧室换外出的衣服。林无意给林于鸿做便当这件事他也知道，那晚他们都和林无意交换了facebook帐号。只不过他不会像于舟和笑微那样“吃醋”。他更多的是从这件事上看出林无意是一个很细心的人。于鸿一个人住，林无意就想到为对方做早餐和便当。林于之更看重的是林无意对这个家、对家中成员的接受程度。而最让林于之满意的是林无意很疼Ethan，他不是爷爷那种会宠儿子的人，林无意的出现可谓是弥补了儿子在这方面的缺失，他自然也希望儿子能在一个正常的环境下长大。同时，他也希望儿子可以多转移一些林无意的注意力，让他能尽快走出爷爷去世的悲伤。笑微和他说了林无意那晚的异常之后，林于之一直都很担心。 10点半多一点，林无意到了。和哥哥嫂子说了会儿话，他上了林于之的车去接Ethan。为了能准时，他还特别定了闹钟。 “接到Ethan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去超市买模具和配料，回去休息一会儿就开始做点心。晚点我问问于鸿、于舟和于惠要不要过来吃饭，你姑姑也想他们过来。” 林无意板着手指头算。 林于之问：“今天起这么早会不会困？” “不困。”林无意下一句就是：“出来前我有喝咖啡。你呢？” “我昨晚睡得很好。晚上还是让Ethan回来睡吧，你好好休息。” “我已经和Ethan说好了，你就不要管了，交给我吧。” 看了眼兴致勃勃的人，林于之不说什么了。 “于之。” “嗯？” 昨晚，谢谢你。林无意抿抿嘴：“周六晚上你把Ethan送过来，周日早上睡起来我们就要出去了。” “你们打算去哪里玩？” 林无意对某人露齿一笑：“秘密。” 他就知道。林于之无奈地摇摇头，不问了。 幼稚园里，Ethan坐立难安地不时看向窗外，小叔公出发了吗？小叔公会来接他吗？Ethan自己对自己点点头，小叔公说了要来接他就一定会来接他。正想着呢，一位老师从外面进来。 “Ethan，你爹地来接你了。” 爹地？Ethan怔愣地站了起来，小叔公呢？ “Ethan～” Ethan的脸上瞬间露出惊喜，拔腿就朝进来的一人跑了过去：“小叔公！”他的这声喊引起了老师和其他前来接孩子的家长注意。 林无意的脸有点红，抱起Ethan，他恐怕是香港最年轻的小叔公了。林于之面色沉稳地对老师点点头，从老师手上接过儿子的书包，无视周遭家长的眼神，道：“Ethan，和老师再见。” “珍妮老师、苏珊老师Byebye。” Ethan挥挥手，一副迫不及待离开的着急。 “老师再见。” 林无意对两位一脸惊讶的女老师礼貌地笑笑，抱着Ethan和林于之一起走了。 身后，家长们的惊呼响起：“那是林家的那位少爷吧？” “好漂亮哦。” “竟然是Ethan的小叔公，最多是叔叔啦。” “他的年龄本来也不大嘛。没想到本人比报纸上的还要年轻好看。” 林无意的双颊通红，下回一定要记得提醒Ethan，外人面前千万别喊出那个“公”。 郭佩佩从来没有接送过儿子上幼稚园，林于之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今天爹地和小叔公一起来接他，Ethan别提有多高兴了，而且小叔公还一直抱着他。一上车，高兴不已的Ethan在小叔公的话题引导下把自己上午在幼稚园做了什么事情全部告诉了小叔公。 两人坐在后排商量做什么口味的点心，买什么模具，点心做好之后送给哪些人……林于之不时从后视镜里看看两人，车内的气氛带着浓浓的温情。 林于之在一家很高档的酒楼定了位置，自然是以保护隐私为前提。坐在40层高的旋转餐厅里，林于之让林无意和儿子点菜，他昨晚喝了酒，没什么胃口。Ethan放开了许多，要了自己喜欢吃的鸡翅和椰子饭，林无意没要什么大鱼大肉，都是很清淡爽口的菜，还要了一份白果粥。林无意中午这顿吃得都不多，林于之也没多想，让服务生写单。 等了十几分钟，陆陆续续上菜了，一小鼎白果砂锅粥也端上来了。林无意舀了一碗粥放在了林于之的面前。 “于鸿说你昨晚和他一起喝的酒，喝了不少，胃肯定会不舒服。喝点粥吧。” 林于之这才意识到对方为什么点的都是些清淡爽口的菜。他看着碗里的白果粥，一时有些怔忡。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平常的冷静。舀了一勺粥，他抬眼：“这个确实很适合我今天吃。”说完，他吹了吹，送到了嘴里。 林无意对林于之深深一笑，接着给Ethan和他自己各舀了一碗。Ethan的酱鸭翅膀上来了，林无意对啃骨头没兴趣，把那盘鸭翅膀放在小侄孙的面前，让他慢慢啃。林无意一边吃自己的菜，一边照顾Ethan。林于之安静地喝粥，喝完一碗之后，林无意又给他盛了一碗。 在林无意喂儿子吃了一块青菜后，林于之出声：“无意，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法国。” 林无意看过去，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回来的仓促，法国那边应该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吧，还有你在法国的家当，不准备带回香港吗？还有你的那只猫，不打算接过来吗？” 这件事啊。林无意道：“不着急，我还没想好什么时候回去，不过肯定是要回去一趟的。”想到之所以回来的仓促，他的眼里闪过一抹黯然。 林于之看到了，他道：“我和于鸿商量过了，到时候我们两人陪你去法国。家里人七八月份会到澳洲避暑，你也一起去吧，香港太热，你会受不了。” “没关系，天热我不出门就是。”林无意努力笑笑，“你爷爷在这边，我暂时不想出国。那我考虑考虑，看什么时候回去一趟。你和于鸿什么时候有时间？” “你定下来提前告诉我们就行，我们安排一下手上的工作就可以走。” “还是我一个人回去好了，那边的事情不是一两天能处理完的。” 林无意不想耽误两人的工作，他们是真正的大忙人。林于之不容拒绝地说：“我和于鸿会安排时间，决定了陪你一起回去就不会更改，就这么定了。” 林于之的强势不像林于鸿的那么外露，但同样极有气势。林无意不挣扎，道：“好。订好时间我会提前告诉你们。不过我可能要先去巴黎一趟，见见朋友。” “没问题。” “爹地，”Ethan出声，“暑假我能不能不和爷爷奶奶去澳洲？”他想和小叔公在一起。 “香港太热。” 见爹地不同意，Ethan看向小叔公。林无意马上心软了，但香港确实太热了，他想了想说：“你先和爷爷奶奶去澳洲住一个月，然后小叔公去接你好不好？那么久不见你，爷爷奶奶也会想你。小叔公答应你，明年一定和你去澳洲避暑。” 一听小叔公会去接他，明年还会和他一起去澳洲，Ethan马上同意了。“那小叔公一定要来接我哦。” “一定！” 无意会把儿子宠坏。看着两人的互动，林于之犹豫要不要插手。不过见儿子很开心，他忍住了。算了，儿子没有妈咪，有一个人这么疼他也不是坏事。 接下来，三个人就专心吃饭。吃完饭，林于之开车带两人直奔超市。不知是不是喝了粥的缘故，林于之的胃里舒服了很多。 第四十五章 把饭盒的盖子错开一点，林于舟表情酷酷地走出办公室，来到工作室的微波炉前，把饭盒放进去，时间设定两分半。微波炉发出嗡嗡嗡的加热声音，工作室的员工们好奇地盯着老板，纳闷，老板今天怎么好好带便当了？离得近的员工用力吸了吸，好香啊。 “叮！”，时间到。林于舟打开微波炉，用事先准备好的毛巾把冒着热气的饭盒拿出来，立刻有人喊：“老板，是咖哩鸡吗？” 林于舟扭头，酷酷地回了句：“好鼻子。”然后回办公室了。 员工阿丰舔舔嘴，顿时觉得肚子好饿。另一位员工阿康不解地说：“老板不是多了一家新公司吗？怎么反而节约起来了？” 工作室唯一的女员工阿C惊叫一声：“完蛋了。如果老板天天带便当上班那我们不就没有大餐吃了？！” 众人立马哀怨了：“不要啊——”老板中午经常会请他们出去吃饭，或者买一些好吃的回来吃，如果老板带便当，他们不是惨了。 好像没有听到员工的哀嚎，林于舟又一脸酷酷的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圆形的保鲜盒，里面有些东西。他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些热水，阿丰站起来一看，眼睛大睁开。不会吧，连汤都有？！ 又彷佛没有看到员工们的差异，林于舟端着那“一碗”海鲜汤回了办公室，关门。 “又是便当，又是汤，老板不会欠债了吧！” 哀嚎声气。 隔绝了所有人的办公室内，林于舟的办公桌上是一份香浓的胡萝卜咖哩鸡饭、一份海鲜汤、一份蔬菜沙拉和一小份冰镇荔枝。此时的林于舟脸上哪里还有半点酷酷，笑容不要太扎眼。先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放到自己的facebook上，说明是“家人”给他做的午餐便当，林于舟心情大好地开动了。而在此之前，林于舟也发过类似的一条留言，是他的早餐便当——瘦肉米粉。而在他特别说明这份瘦肉米粉不是他买的，而是“家人”前一天晚上熬好瘦肉汤，烫好米粉，他早上只要把瘦肉汤加热，然后把米粉放进去就可以吃了。 当然，也有人在自己的facebook上“显摆”自己的早餐，只是三明治，明显没有他的好吃，林于舟就更加的满意。吃着便当、喝一口汤、吃一片蔬菜，林于舟刷新facebook，看看另一人的午餐便当是什么。很快，那人把他的午餐便当也放上来了。一看到对方的午餐便当，林于舟的眼神微微有点沉，对方的便当也相当的丰盛。不行，明天他也要吃寿司和鳗鱼。 另一家公司的一间办公室里，沈笑微看着手机嘟囔：“明天早上我也要吃瘦肉粉，中午也要吃咖哩鸡饭和蔬菜沙拉。”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收到了一份家族圈私语——你要累坏他吗？以后早餐和中餐自己解决！ 林于舟停下了吃饭的动作，沈笑微也停下了。他们光顾着较劲了，竟然忘了那人做这么多便当是会累的。两人立马愧疚了。回过去——是我不对，我不会再让他做早餐和便当了。 收到两人的回信，林于鸿放下手机。他上午没有去公司，宿醉起来脑袋和胃里都不舒服。不过想到替某人解决了一件麻烦事，这点不舒服就可以忽略不计了。一上facebook就看到于舟和笑微在那里展示他们的早餐和午餐便当，林于鸿就有点不高兴。无意昨晚很晚才回去，笑微的早餐和便当肯定是无意回去后做的，那他做完几点才睡的？果然不能对笑微太放心。林于鸿压根忘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他。如果不是他第一个“显摆”，林于舟和沈笑微又哪里会要求林无意给他们做早餐和午餐便当。 ＊＊＊＊＊＊ 买了一堆做点心的材料，三人直奔深水湾，沈家大宅就位于那里。知道于之和Ethan会过来，林照贞和沈文吃过中饭后没有马上去睡午觉，而是在家里等着。林照贞已经吩咐佣人把烤箱、面粉什么的都准备好。她也已经打了电话给于鸿、于舟和于惠，若他们晚上有空就来这边吃饭，三人都说有空，会来。 等到快2点，林于之的车开进来了。看到从车上下来的Ethan粘着小叔公，林照贞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然后她招呼：“Ethan，快进屋，外面太热了。” “姑奶奶好。” “呵呵，姑奶奶让人做了牛奶西米露，要不要吃？” “姐，Ethan先睡午觉，睡起来再吃。” 牵着Ethan的林无意道。Ethan马上仰头说：“我不困。” 林无意对着他摇头：“你不睡午觉下午会没精神。呐，你睡一个小时，3点钟小叔公叫你，然后我们来做点心好不好？” 小孩子不睡午觉根本坚持不住的。林照贞出声：“Ethan，姑奶奶也要睡午觉，一会儿姑奶奶也陪你做点心。不然你下午做点心做到一半睡着了怎么办？” “你到小叔公的房间去睡，小叔公保证3点钟去叫你，到时候可不许起不来哦。放心放心，今天小叔公一定会陪你做完点心。” 原本担心时间会不够的Ethan放心了，点点头：“我去睡午觉。” “乖。”林无意蹲下，毫不吝啬地在小侄孙的脸上亲了一口。Ethan的脸红了，但很高兴。 林照贞带Ethan上楼去午睡，沈文和林于之说了几句话后也上楼休息。Ethan躺在小叔公的床上兴奋不已，不过他答应了小叔公要午睡，所以他马上闭上眼睛让自己睡觉。林无意把他们买的东西拿到厨房去分类，于鸿和于舟刚才都有给他电话，两人晚上会过来吃饭。他可能没时间做晚餐，但给他们煲个汤、做个便当的时间还是有的。唔，于之和于鸿昨晚都喝了酒，煲养胃的汤吧。 林无意没有睡午觉的习惯。把做点心要用的东西放在一旁，让佣人帮他把煲汤和做便当的食材准备好，他出了厨房。来到客厅，就看到林于之正靠着沙发闭目养神，一手还在捶脑门。在他过来时，对方睁开了眼睛。 “于之，你也上去休息吧。” “不了。你也别忙了。” 林无意上前握住林于之的手腕，用力把人拽了起来。 “去睡午觉，听话。” 看着林无意坚决的后脑勺，脑袋一阵阵痛的林于之不挣扎了。 林无意把林于之拽到了二楼的一间客房。他从衣柜里拿出毛毯，给林于之铺好床。然后又跑到笑微的更衣室里翻出一身笑微的睡衣睡裤。林于之“听话”地换了衣服，上床。 把空调的温度调到26度，林无意拉上窗帘，屋内立刻昏暗，遮光布把阳光完美地隔绝在外。刚才在客厅里看出于之的头不舒服。林无意走到床边坐下，双手放在于之的额头上。林于之看着林无意，在对方的手指力道适中地揉按他的额头时，他闭上了眼睛。意识模糊前，林于之很肯定林无意一定学过按摩。是为了爷爷吧。 林于之睡着了。林无意悄悄地站起来离开房间。轻轻地关上门，他舒了口气。他知道于之于鸿他们昨晚是为了什么事去应酬喝酒。中午姐姐和姐夫说话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他听到了。不光是于之于鸿为了他的事去喝酒，哥哥嫂嫂还有姐夫都去了。林无意很感动，尤其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告诉他这件事，更令他感动。于之喝了酒之后很不舒服，却一个字都没有跟他提昨晚应酬的内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林无意深吸一口气，下楼。 三点钟，戴着围裙的林无意从厨房出来，上楼。来到他和笑微合住的卧室，他一脸疼爱地在床边坐下，轻轻捏捏一人的小鼻子。 “Ethan，起床啦。” Ethan哼了哼，皱皱鼻子，继续睡。 “小Ethan，三点喽，我们该做点心啦。”林无意揉揉小侄孙的脸，然后弯身在小侄孙的鼻子上亲了一口，“Ethan，起床喽。” Ethan被弄醒了，迷糊地睁开眼睛。林无意扶起他，擦擦他额头上的汗，直接把人抱了起来去浴室洗脸。 “小叔公……”Ethan显然没睡饱。 “我们该做点心了。” 放下Ethan，林无意弄了块湿毛巾给他擦脸。Ethan睡眼朦胧地任小叔公给他擦脸，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小叔公在说什么，他立刻醒了。 “小叔公！点心！” “不急不急，刚刚三点。” 林无意掏出手机给小侄孙看时间。Ethan一看已经三点五分了，马上拉着小叔公的手就往外走。林无意呵呵笑了起来，Ethan真可爱，果然不愧是他们林家的孩子。 一想到做点心，Ethan立刻精神百倍。走进厨房，看到操作台上已经摆好了材料，Ethan小跑过去爬到凳子上。林无意已经把要做的点心食谱打印出来了。他给Ethan戴好围裙，挥拳：“开始吧！第一步，配料！” “小叔公，我要先做巧克力曲奇。” “好！” 沈家的佣人阿娟手拿相机，做一回临时摄影师。 沈笑微把车开进自家院子时看了下表，三点二十七。路上有点塞车，本来他预计三点钟就能到家。下了车，沈笑微就大步往家走，刚进门，他就听到了从厨房的方向传来的笑声和说话声。他不由得露出笑容，换了室内拖鞋之后直奔厨房。 “小舅，我回来了。” “笑微。” “表叔。” 林无意抬头，Ethan抬头。 “做得怎么样了？” 林无意端起一个盆子，里面是巧克力面粉糊，他得意地说：“我们已经弄好配料，就等装入模具上烤箱了。” “我和小叔公要做巧克力曲奇。” “哇噢，不错。表叔很期待哦。”沈笑微笑道，“我去换衣服，和你们一起做。” “好。” 当林照贞和沈文夫妇午睡起来后惊讶地看到他们的儿子竟然戴着围裙在做点心！哦，他们这个儿子可是连白糖和盐都分不清的人！林无意见姐姐起来了，也把姐姐喊了过来。做点心的人立马又多了一人。烤箱里飘出巧克力饼干的香味，林无意他们现在正在做第二种点心——花生酱夹心饼干。Ethan和林无意的脸上都沾上了面粉，林无意发现之后不但没有擦掉，反而转身就在外甥的脸上抹了一道面粉。卡嚓一声，相机拍下了这一幕。 沈文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温馨不已。厨房里不仅有点心的香味还有汤的香味。他问：“煲的什么汤？” 林无意回道：“半夏茯苓瘦肉汤。” 一听是这个汤，林照贞顿时了然。这是养胃的，而且很适合夏天喝。林无意接着说：“笑微他们每天上下班，天又这么热，喝点汤驱驱暑气。”接着，他又在小侄孙的脸上抹了一道面粉，“Ethan也要多喝。” “嗯！” Ethan呵呵笑着也给小叔公抹了一道面粉。小叔公煲的汤他会努力喝的！ 沈笑微有些舍不得地说：“小舅，你别给我做便当了，太累了。” 林无意瞟了他一眼，摆摆手：“不要管不要管。长辈做事小孩子只要听话就好了。” “小舅——”哀怨。 “呵呵呵……” 林照贞和沈文被逗得大笑。 5点不到，林于鸿和林于舟都过来了。林于鸿下午去了趟公司。一看到他，林无意的眼里闪过什么，然后笑眯眯地把他和Ethan做的巧克力曲奇饼干、花生酱夹心饼干拿出来炫耀，一人一块，多的没有。这些饼干都是要Ethan拿到幼稚园里去分给小朋友们吃的。烤箱还在工作，里面的是芝士小蛋糕。给两人看完他们的杰作，林无意就带着Ethan又钻进了厨房。 林于鸿和林于舟跟姑父姑妈说了会儿话也进了厨房。林于舟一进厨房就把拍照权拿了过来，他可是专业人士。林于鸿问：“于之呢？” 沈笑微回道：“于之表哥在二楼休息。” 林无意看向林于鸿：“你今晚在哪边睡？” “主宅。” “哦。” “怎么了？” 林于鸿拖过一张凳子坐下，林无意道：“没事，就是问问。于舟，照片你要尽快洗出来，Ethan要拿到幼稚园去的。” “好。” 分装饼干的林无意拿起一小袋交给林于鸿：“给Ryan和Andrew，你不许偷吃哦。” 林于鸿很无奈：“我不吃甜食。” 林无意马上利诱：“那我以后做批萨你吃不吃？” “吃！” 回答的是笑微和于舟。 林于鸿面无表情地问：“什么时候？” “秘密。”笑眯眯。 他就知道。林于鸿起身出了厨房：“我去看看于之起来没有，有事找他。” “好的。” 林于鸿敲门的时候林于之正好醒了。一看于鸿过来了，他问：“他们的点心做得怎么样了？” “不错。”林于鸿简单回了一句，脸色不是太好地把手上的信封交给林于之：“下午‘新业周刊’的人到公司送来一些照片，你看看。” 林于之眼神暗沉，取出照片。看到第一张，他的眉心就拧了起来。 “这是他们的记者在新界拍到的。新业的冯总一看是无意的照片，马上联系了我。” “什么时候拍的？” 林于之在床上坐下，一张张翻开。照片里，林无意戴着墨镜，脸色苍白，仰头看着天空，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痛苦而且浑浑噩噩的。之后的几张照片里出现了一个陌生人，无意和对方说话，对方还给了他一张名片。拍得很清楚。 “前天中午拍的。也就是他给我们做大餐的那天。他和我说他去新界是去书店买书。” “显然他没有说实话。” 林于之把一张照片拿给林于鸿：“这个人是谁？” “是‘星煌娱乐公司’的星探，叫阿汤。于舟认识他。上回在中环找无意做明星的就是他。于舟有他的名片，我打了他电话。” “他怎么说？” “他说他那天去新界找朋友，路上看到无意站在人行道上神色很不对劲，一头的虚汗，整个人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他认出了是无意，就叫了他。他问无意是不是不舒服，无意说没有。两人没有多聊，他给了无意名片之后就走了。” 林于之看着照片自语：“他为什么要去新界？” 林于鸿道：“他到我那里之后说很想爷爷，难过了很久。” 林于之沉思之后说：“他在新界肯定看到或听到了什么关于爷爷的事情引起了他的伤心，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反常。” “问他他肯定不会说。”林于鸿也是眉心紧拧，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别看林无意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其实固执起来比谁都固执，他不想说的事情他们很难问出来。 林于之把几张照片从头到尾又全部看了一遍，然后说：“看来只能旁敲侧击、暗中观察了。把照片拿给笑微，他会跟无意撒娇，也许可以套出些什么。但也别让无意觉得我们太紧张他，那会让他不自在。” 林于鸿点点头。 第四十六章 茹微和于惠一前一后进屋。沈家大宅里热热闹闹的。于惠和茹微看到Ethan捧出来的饼干和小芝士蛋糕后惊叹连连，特别是味道很不错！林无意显然更偏袒侄女（外甥女）一点，给了两人一人一小袋饼干和小蛋糕，其他人可没有这种待遇，就是林于鸿的那袋也是给双胞胎儿子的。最高兴的就是Ethan。小叔公和他一起做的饼干和蛋糕特别好吃，比幼稚园的小朋友做的都好吃，如果不是要带到幼稚园去给小朋友和老师，他会忍不住吃光光。 林于之和林于鸿下楼了，Ethan立刻迫不及待地给爹地看他们下午的成果，和于鸿一样不吃甜食的林于之很给面子的各尝了一块，并且毫不吝啬地给出夸赞。看到儿子几乎要黏在无意的身上，林于之很放心以后把儿子交给某个人照看。而坚持不婚主义的林于鸿更不会考虑为了孩子的成长而选择和某个女人结婚，有林无意在，他相信他的两个双胞胎儿子也可以在正常的环境下长大。瞧林无意对Ethan的疼爱，林于鸿可以肯定对方也会这么疼爱他的儿子。 7点钟，晚饭上桌。Ethan完全抛弃了他的爹地，坐在小叔公的身边。林照贞特别说明今晚的汤是弟弟煲的，而且是养胃的汤，林于之和林于鸿的眼里闪过相似的情绪。饭桌上的气氛温馨极了。林家人彼此间的关系不差，但由于性格的问题，像今天这样于之、于鸿和于舟一起跑到姑姑家来吃饭的情况很少。林照贞看着不时引起众人大笑的弟弟，还有几位小辈脸上明显的愉悦，哪怕是于之、于鸿和于舟，都没有平时那么严肃，她就特别的欣慰。 Ethan也活泼了许多，有小叔公在，哪怕是他不喜欢吃的菜他也会全部吃光光，还喝了两碗的汤。相比小侄孙，林无意就明显挑食多了。不过没有人会教育他，反而把他喜欢吃的菜都摆在他的面前，如果林老先生在的话，一定会气得瞪眼睛——无意已经够挑食了，你们还这么宠着他！会营养不良的！ 一顿饭，吃得热闹又温馨。吃完饭，一群人从餐厅转移到客厅。林无意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过了很久他都没有回来，沈笑微去找他，才发现人在厨房，而且还把厨房的门反锁了。 “小舅，你在里面做什么？” “我在施魔法，不许进来。” 沈笑微失笑，心里滑过一道暖流：“小舅，你是不是在做便当？” “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走吧走吧，不要打扰我施魔法。” 被嫌弃的沈笑微只好返回客厅。得知林无意在厨房里“施魔法”，除了林照贞夫妇，其他人一听就知道他在做什么。Ethan从沙发上下来去厨房，果不其然，林无意让他进去了，至于其他人，全部吃了闭门羹。 林于鸿看向沈笑微和林于舟的眼神带着责备，沈笑微假装委屈地为自己喊冤：“我和小舅说了，小舅说大人做事小孩子不许管。” 林于鸿直接离开客厅给某人打电话。 “无意，你在厨房做什么？” “秘密。” 林于鸿沉声道：“你今天很累了，出来休息。以后不要再给我们做便当了。” 电话那边有两秒钟的沉默，随后，林于鸿听到了对方的反问：“那你以后是不是也不吃我做的饭了？” 林于鸿的眼神暗沉：“这是两回事。” “不是。”林无意低低柔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我做的便当好吃吗？” 林于鸿的喉结动了动，声音沉了几分：“很好吃。” “喜欢吗？” “……喜欢。” 他听到了对方得意的笑声。 “我也喜欢给你们做便当，怎么办？” “怎么办”这三个字立马让林于鸿没了脾气，更何况他现在对林无意更生不出半点的脾气。接着他就又听到对方说：“我浪费了太多太多和你们在一起的时间，我想补回来。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一定不会去法国，一定会一直留在香港，留在家里。” 林于鸿的心窝一阵刺痛。他很想立刻到厨房陪着某人，不过理智让他停下了脚步。林于鸿对着手机认真地说：“我会把便当全部吃完。” “好。那我继续施魔法。” “嗯。” 挂了电话，林于鸿返回客厅。大家都看向他，林于鸿简单地说了一句：“无意和Ethan玩得很高兴，不管他了。”然后他拿了一支烟，把林于之、林于舟和沈笑微都叫走了。 “小舅没事吧？”沈茹微在几位哥哥离开后轻声问妈咪。 林照贞叹息一声，说：“有没有事问了他也不会说。好在你表哥他们对你小舅都很上心，我们老人家也能安心一些。” 林于惠在一旁点头道：“不管什么事，我哥和堂哥他们都会有办法的。”林于惠看得明白，小舅很信任家里的这四个男人，这是最好不过的情况。她哥就不用说了，那是绝对值得依靠的人，于鸿堂哥、于舟和笑微都是稳重的人。如果小舅对他们可以像对爷爷那样依赖，那小舅就可以走出失去爷爷的悲伤，她相信，那一天不会太远。 露台上，四个男人人手一支烟在那里吞云吐雾。林家的男人几乎都抽烟，林照东和林昭羽也是这两年为了身体健康才戒烟了，年轻的时候他们的烟瘾都非常大。这一点上，林无意又算得上是异类。不过想想也能明白，有那样一个对他保护过度的父亲，林无意会抽烟的可能性绝对为零。林于之把林于鸿给他的照片拿给了林于舟和沈笑微。有些话林无意不会对林于之和林于鸿说，却很有可能对林于舟和沈笑微说。尤其是沈笑微，他有年龄上的优势，又是林无意唯一的外甥。 沈笑微很难过，照片中的人是那样的悲伤，而他却无能为力。他深吸了几口气，猛抽了几口烟后说：“那天晚上回来，我问小舅他最想要什么。小舅说他最想要的一个是外公复活，还有一个他已经得到。”沈笑微看过三位兄长，“他说，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我们都陪在他的身边。” 林于舟抽烟的动作一顿，林于之和林于鸿同时拧眉。沈笑微下了某种决心，他沉声道：“他痛苦也好，快乐也好，我都要陪着他，在他身边。我不是一时冲动。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件事。在他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庭之前，我不会结婚。” 林于舟看向沈笑微，眼神微闪。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沈笑微顿觉轻松不少。他耸耸肩：“我就是这么想的，也打算这么做。如果他不结婚，我就陪着他单身。” “姑姑和姑父不会允许你不结婚。”林于舟语意不明地开口。 沈笑微看了眼两位表哥，不担心地说：“大伯二伯能允许于之表哥和于鸿表哥做单亲家庭，我爸妈也会允许。” 林于鸿口吻惯有的冰冷说：“现在不要把话说得那么满。你有这个心就够了。如果遇到了喜欢的女人，你因为无意而一直不结婚只会给无意带来压力。” 林于之接着说：“说这些都为时尚早。也难说无意会在香港遇到他心动的女人。他想要我们在这个时候陪在他身边，我们就这么做。这段时间，还是尽量避免让他一个人出去。” 其他人点点头。沈笑微没有因为两个表哥的怀疑而心生不满，他还年轻，这种话说出来自然不够分量。但他是认真的。如果谈恋爱、结婚意味着会和那个人疏远，他宁愿单身。于之和于鸿表哥可以做到只要孩子不要老婆，他也能。而且，他也不认为有谁可以让他喜欢到放下那个人。 尤其是一想到自己如果结婚势必不能像现在这样经常和那个人在一起。而没有婚姻拖累的于之和于鸿表哥则有大把的时间吃那人做的饭、吃那人亲手做的便当，和那人一起睡，沈笑微就万分不爽。那个人也是他的小舅！ 沈笑微毫无理由的独占欲发作，本来他就觉得那个人偏心于鸿和于舟表哥，现在于之表哥因为Ethan的关系也一定会经常和那个人在一起。他姓沈，已经失去了不少优势，如果再因为婚姻而失去和那个人的亲密，他绝对会气到吐血。这么赔本的生意绝对不能做！ 其他人不知道沈笑微心里在想什么。林于舟沉默地抽着烟，林于之和林于鸿说起了公司的事情，两人一碰头难免要谈公事。林于舟的手机这时候响了，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他抬眼看了他哥一眼，然后接听。林于鸿注意到了，停下了和林于之的交谈。 “你好，容律师。” 林于舟一开口，林于之和沈笑微都看了过去。郭田山对风筝公司的动作频频，媒体已经注意到了风筝公司郭田山一派与新入主的大股东林于舟之间的矛盾，这两天有关风筝公司的报导不少，直接导致风筝的股价波动。郭田山更是透露出打算召开董事会议，讨论风筝公司今后的发展方向。这话怎么听怎么是针对林于舟。只不过不管是林于舟本人还是林家都没有任何的表态，外界看上去林家似乎对风筝公司并不在意。 林于鸿没有对林于之和沈笑微提过风筝公司的事，但商界就那么大，两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何况还是自己人的事。林于鸿已经告诉林于之和沈笑微风筝那15%的股份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之后迟迟未见容中和温木云有什么动作。容中这个时候来电话，四个人都意识到是什么事。 果然，他们就看到林于舟的脸上浮现了明显的惊讶，接着，他们就听到林于舟不敢相信地问：“对方愿意把那15%的股份无偿地转赠给我？” 饶是林于之和林于鸿都愣了，更别说沈笑微。 林于舟无法平静，他立刻问：“容律师，那个人到底是谁？” “抱歉，三少，对方要求我们保密。我只能说那个人和林家的关系很好，所以愿意无偿地把这15%的股份转赠给您。他说，风筝公司是老先生创办的，他不想看到风筝落到别人的手里。明天上午我会带相关的文件到二老爷府上，转赠的文件签署之后，您对风筝就拥有了绝对的控股权。” 林于舟的喉结上下浮动，他握紧拳头：“明天上午几点？” “十点。温先生会和我一同前往。” “好。十点钟我在主宅等你们。” “好。那明天上午见。” 挂了电话，林于舟难以冷静地看向两位兄长，林于之问：“容律师一点都没有透露那个人是谁？” 林于舟摇摇头：“容律师只说对方愿意把那15%的股份无偿转赠给我。因为要准备相关的合约，所以刚刚才通知我。明天上午他会和温木云一起到主宅这边。” “会是谁？”沈笑微蹙眉，哪怕是亲人之间，除非是父母对子女，不然也不会轻易转赠股份，何况还是15%的股份，不算少。 “我也想知道是谁。”林于舟很矛盾。既有不花一分钱就拿到了股份的喜悦，也有不知对方到底是谁的懊恼。这让他想感谢对方都无从下手。对方愿意这么做，那一定与林家关系匪浅，又为何不让他们知道他的身份？林于舟怎么都想不通。 沈笑微犹豫地问：“会不会……是小舅？” 林于鸿和林于舟之前就曾怀疑过是林无意，现在沈笑微和林于之也怀疑了。林于之瞟了一眼放在小圆桌上的照片，眼神幽幽。另外三人也看向了照片，心头都有同样的疑问——这人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到新界去？去书店吗？浅水湾就有书店。而且新界的那个书店也不算香港最大的书店。 “我去问无意！”林于舟站了起来，他越想越觉得某人的嫌疑最大。 “别去。”林于之拦住林于舟，严肃道：“这件事就此打住。不管是不是无意，你这样跑去问他都会引起他的伤心，别忘了风筝是爷爷留下的。如果真的是无意，以后我们总会知道。” 林于舟缓缓坐了下来，抿紧嘴。 林于之交代：“现在尽可能地少在无意的面前提到爷爷，除非他自己提起。” 林于舟沉重地点点头，哪怕他内心是如此的迫切，迫切地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他”。 一直没开口的林于鸿出声：“今晚你回主宅住，明天上午我和你一起等容中和温木云。” “嗯。” 屋内传来某人的声音：“于之、于鸿、于舟、笑微，过来啦。” 无意做好了！四个人立刻站起来往客厅走。一进客厅，他们就看到了一脸笑容的林无意，茶几上摆着好几分已经打包好的便当。 在四人走过来后，林无意道：“笑微，早餐你在家里吃，我就没有做了。这是你的午餐便当，记得要去公司的餐厅打份汤哦。” “谢谢小舅。”沈笑微提起自己的那袋，挺沉。他打开袋子看了看，哇哦，好丰盛！ “于之，这是你的便当。上面圆盒子里的是粥，你昨天喝了那么多酒，这几天还是多喝粥吧。下面的是午餐便当。” “谢谢。”林于之把自己的那袋放到一旁。 “于鸿，这袋是你的。也有粥，明早要记得喝哦。” “不会忘了的。” 林家的早餐多以西式的面包为主，考虑到喝了酒的林于之和林于鸿，林无意特地给两人多做了一份冬瓜肉骨粥。 “于舟，这个是你的。早餐和午餐便当，早餐还是三明治。” “我喜欢三明治。” 没有说自己今晚要回主宅，林于舟拿过自己的那份，眼神幽暗。 “于惠，这是你的。” “谢谢小叔。” 林于惠高兴地拿过自己的那份。她过来的时候接到小叔的电话让她买几个便当饭盒过来，没想到也有她的一份，林于惠感动极了。 “茹微，还有你的。中午可不能和男生出去约会了哦，要吃掉小舅做的便当。” “我才不会去约会。啊，我现在就想吃了。” 每个人都有便当，除了Ethan。不过他可不会失落。小叔公说了，今晚会带他睡觉，还会给他讲故事。Ethan早餐在家里吃，中午幼稚园统一吃饭不能随便带便当，所以林无意没有给小侄孙准备便当。 林无意今天最累。林于之等人也不多留，拿了各自的便当就离开了。林无意也确实累了，在侄子侄女们离开后，他带Ethan上楼洗澡。9点钟，他哄睡了Ethan，写完自己的日记和随笔，十点钟不到他也早早休息了。 11点，在书房处理了一些公务的沈笑微轻轻打开卧室的门。床上，一大一小两个人睡得香甜。房间里有一盏特别为他留的台灯，沈笑微脚步无声地走到床边，换上睡衣。没有想过自己到别的卧室去睡，也不在乎床上多了一个小家伙，沈笑微在Ethan的另一边躺下，明早他要送Ethan去上学。 侧身，看着熟睡的人，沈笑微突然有种错觉。两人的中间隔着一个孩子，就好像他们是一家三口似的。沈笑微为自己的这种错觉失笑，他轻轻搭上林无意放在Ethan身上的手，关闭台灯。晚安，小舅。 第四十七章 林于舟失眠了，不单单是因为认床。他满脑子都在想那个神秘的股东是谁，而他的眼前总是会浮现出一人恶作剧得逞的笑脸。怎么也睡不着，林于舟看看时间，已经凌晨1点了。他不挣扎了，索性起来。 穿着背心短裤，林于舟下楼来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洋酒，他坐在沙发上对着昏暗的天花板发呆。林无意的三张银行卡还在他的钱包里。三张卡的密码对方还特地发到他的手机上，怕他记不住了。林于舟没有去查那三张卡里有多少钱，他根本就没打算动用。这三张卡带给他的感动远远超过可能带来的价值。 今晚接到容律师的电话后他原想把那三张卡还给无意，但在看到那人脸上难掩的疲倦之后，他忍住了。他不想草草地把卡还回去，他真的很想问问那人：“是不是你？” 喝完酒杯里的酒，心里很乱的林于舟起身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林无意给他做的第二天的便当，其实已经是今天了。把便当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今天打算旷工的他决定提前消灭这份便当。有脚步声，林于舟抬头看去，目露惊讶。 “哥？” 林于鸿对弟弟这个时候出现在厨房似乎并不奇怪，他手里拿着一杯水，神色淡漠地走到料理台前坐下，出声：“顺便帮我把那份粥热了。” “你也饿了？”林于舟嘴上问着，不过却打开了冰箱，拿出他哥的那份。 林于鸿喝了口水回道：“我已经吩咐了管家，明早喝粥。” 拿出盛粥的圆饭盒，林于舟询问：“分一半我？我的也分你。” “可以。” 把便当和粥热好了，林于舟各分作两份，俩兄弟面对面坐着吃起了宵夜。林于舟主动开口：“我在想股份的事，睡不着，你不会也在想这件事吧？” 林于鸿边吃边淡淡道：“郭田山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现在就算他重新召开董事会，他也不可能拿到‘风筝’，那么他只有一个选择，就是把‘风筝’的精英带走，留给你一个空壳子。你手下的人能力不错，但接触传媒这一块的经验毕竟不足，我替你联系了几位传媒界的朋友，明晚，该说是今晚，你和我去见见他们。在郭田山有所动作之前，你要先行动起来。” 林于舟知道他哥为什么现在还没有睡了，一定是在帮他想办法。林于舟抿了抿嘴，没有说谢，只道：“我会认真对待这件事，做好爷爷给我的这家公司。” “嗯。” 林于鸿也并不需要弟弟的感激。他夹起一块鸡蛋卷，点点头：“味道很不错。无意的手艺出乎我意料的好。” 林于舟笑笑：“Me too.” 两兄弟分享了彼此的便当，吃完之后，两人上楼回了各自的卧室。躺下，林于舟闭上眼睛。心里没有刚才那么纷乱了。不管那个人是不是无意，他都要努力做到最好。耳边又想起一人肯定的言语：“于舟很厉害的。” ＊＊＊＊＊＊ 7点钟，沈笑微醒了。今天他要送Ethan去幼稚园，得早起。醒来见一大一小都还在熟睡中，他先去冲了个澡，然后把整个人都窝在小叔公怀里的Ethan抱出了房间。被表叔弄醒，Ethan一点都不生气，相反他高兴极了。昨晚是跟小叔公睡的！ 吃了一大份早餐，Ethan开开心心上了表叔的车。今晚他要回家，不过明晚他又可以过来和小叔公睡了，而且后天小叔公会带他出去玩。一想到这里，Ethan又一次盼望着时间快点过去。林无意根本不知道床上的两个人都走了。昨天累坏的他今天恐怕得睡到中午才会起来了。 10点钟，容律师和温木云准时出现在林照羽的主宅中。得知风筝公司的那位神秘的股东把股份全部无偿的转让给了自己的二儿子，林照羽是相当的震惊，也格外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因此今天他特别留在宅子里等容中和温木云的到来。 当林于舟在一份份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当他听到容中和温木云告诉他从现在起他已经成为“风筝”最大的股东时，他仍有些不真实感。一切都顺利地有些不寻常。令他遗憾的是，他以为可以看到对方的签名什么的。容中显然有备而来，不仅不肯透漏对方的信息，甚至没有让他们看到一份有对方签名的文件。容中虽然是林家的律师，但他主要是林老先生的私人律师，哪怕是林照东和林照羽都无法拿林家家主的身份对他施压。容中和温木云带着林于舟签好的文件离开了，林照羽面色严肃。 “于鸿，那个人……” 林照羽有着和儿子一样的疑问。 林于鸿面色平静地说：“不管是谁，以后我们总会知道的。爸，这件事你不要过问了。这两天我要在家休息，明天的董事局会议您去吧。” “你要休息？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林照羽一听，马上关心地问。他这个儿子可是标准的工作狂。 林于鸿道：“没什么，只是想轻松一下。” 儿子愿意休息是件好事。林照羽也不多问了，道：“那你好好休息。公司的事情让他们来找我。” “嗯。” 林于舟在一旁一直没说话。林照羽离开了书房，他一走，林于舟马上掏出手机就要拨一人的电话，被林于鸿拦下。 “他现在肯定还在睡，你晚一点再打。”不用猜林于鸿都知道弟弟要打给谁。 “哥，如果真是他呢？”林于舟有些急迫。他希望是那个人，又希望不是，说不清的矛盾。 林于鸿沉默了，这个问题他也想过，但每次刚刚起来这个念头就被他压回去了。过了会儿，林于鸿开口，却是反问：“如果是他，你对他的态度会改变吗？” 林于舟皱了皱眉：“改变？不管是不是他，我对他的态度永远都不会变。”那个人是林无意，是他很在意、很在乎的家人。 林于鸿松开握着林于舟手机的手，淡淡道：“既然这样，又何必纠结是不是他。不是他，他是无意；是他，他还是无意。我们答应了爷爷照顾好他，和他对我们做了什么没有关系。” 林于舟看着自己的兄长，许久之后，他收起了手机，重重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楼上的一间特别的房间里，林照羽看着父亲的遗像陷入沉思。父亲生前的朋友，不管是还在世的，还是已故的，没有他不认识的。他想不出父亲有哪位神秘的朋友会无偿地把一家前景不错的上市公司的股份无偿地送给自己的儿子。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弟弟。如果说他以前并不了解父亲对小弟的宠爱，那么这段时间也足够他了解。父亲的遗嘱里留给小弟的财产少得可怜，对于疼爱小弟的父亲来说，这太不正常了，父亲一定会从其他方面来补偿小弟。那15%的股份很可能是父亲留给小弟的。 林照羽的心情很复杂，但没有不满。他已经是年过六旬的老人了，他能理解父亲这么做的无奈。他有两个儿子，他也会考虑百年之后家产要怎么分配才不会伤了两个儿子间的和气。可以说，父亲的遗嘱给了他启示。考虑再三，林照羽决定对这件事保持沉默。小弟不愿意说，他就当作不知道。父亲晚年非常喜欢风筝，这件事只有他、兄长和妹妹知道，小辈们都没有注意到。联想到那家公司的名称，林照羽觉得“风筝”一定和小弟有什么关系，或者说，小弟就是父亲手上的风筝。 “爸，我和大哥、照贞都会照顾好无意，您放心吧。等我们死了，还有于之和于鸿他们。您在天上，要保佑无意。” ＊＊＊＊＊＊ 12点半，林无意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了。从抽屉里摸出手机，他眯着眼睛接听。 “He-llo.” “迪安，你还在睡呀？” “唔……”林无意清醒一点了，“卡若琳。”看一眼时间，他软软地翻了个身，“我最近都很能睡。” “呵呵，那不错。”对方的笑声温柔，“我在美国。昨天和夫人见了一面，一起吃了顿饭。夫人的气色看上去挺好的，你可以放心了。看得出盖比叔叔把她照顾得很好。” “唔，那就好……前天我和她通电话也听出她心情好了许多。” 卡若琳的口吻一转：“迪安，我打电话给你不单单是向你汇报夫人的近况，你该知道吧。” 林无意睁开了眼睛。 “我知道不该这个时候打扰你，应该给你多一点时间，但是……迪安，救救我吧，我要被德福那个死胖子催死了。我和他说了，今年你只出一本诗集或散文集，下一本时间待定。我告诉了他原因，他同意了。迪安，我知道这样很不对，对不起，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跟你提这件事，我……” 林无意笑了，打断卡若琳的自责：“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谢谢你替我争取了时间。我会尽快给你稿子，最晚十天。” “会不会太赶？下个月月底之前交稿都没问题的。” “不会。你知道我的灵感都在随笔上，只需要整理一下就可以了。是，散文集和诗集，我要，写给我的父亲。” 这句话，林无意的声音哑了。卡若琳急忙说：“好，你写什么都好。迪安，我们都很担心你，很想见你。” 林无意压下想到父亲的心伤，说：“我可能下个月回普罗斯旺，会在巴黎停留一段时间。” “真的吗？！太好了！定下时间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我会的。” 和卡若琳就诗集和散文集交换了一下意见，林无意结束了通话。躺在床上，他一动也不想动。每一次想到父亲，都会让他这段时间的所有努力付之东流。拉过毛毯，林无意蒙住自己的脑袋。 手机又响了。林无意拉下毯子深吸了几口气，拿过手机。一看是于舟的来电，他急忙调整心情，接听。 “Hello，于舟。” “还在睡吗？还是已经起来了？” “刚才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醒了。” “昨天你太累了。以后不要这样了，我宁愿少吃一顿便当。” 林无意翻个身，对着手机懒洋洋地说：“可是我想做给你们吃，怎么办？”又把相同的问题抛给了林于舟。 林于舟果然不知说什么好了，最后是一声无奈又很感动的笑声。 “今天有什么计划？” “整理我的随笔。” 林于舟沉默了片刻，出声：“无意，我拿到那15%的股份了。”接着，他屏住了呼吸。 林无意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儿，他明白了。立马笑道：“恭喜恭喜。那你现在算公司的董事长了吗？” 林于舟的眼神瞬间深邃。 “还不算。要召开过股东大会之后。” 想到朋友和他说的一件事，林无意马上问：“可以保证是董事长了吗？” “当然。” “太好了！”接着，林无意担心地问：“那个郭田山呢？会继续留在公司？” “不知道。要走要留随便他。我倒希望他能主动离开。” “这样啊……那他会带走一些人吧。” “也许吧。不要担心。我会解决。” “我知道一定难不倒你。不过不管什么事你都可以跟我说，好吗？” “……好。我明天过去，把卡还给你。” “不用那么急，也许以后需要用到呢。我现在都没花钱的机会，我还有信用卡。” “以后需要用到我会跟你借的。明天去找你。” “好。” 听出了林于舟话中的坚决，林无意也不勉强了，以后于舟需要用钱的时候他还会拿出来的。 “不早了，快去吃中饭吧，别把胃饿坏了。” “嗯，要起来了。” “那明天见。拜～” “拜～” 挂了电话，林无意立刻翻出一人的号码拨过去。待对方接通，两人彼此问候之后，林无意直接道：“克洛，于舟拿到公司了，我很担心事情会像你说的那样那个人会带走公司的精英自立门户，我该怎么帮他？” “不要着急，迪安，交给我们好吗？我听卡若琳说你最近要交稿。你安心做你的事，如果事情果真走到了那一步，我们会在适当的时候出手的。” “谢谢你，克洛。” “你这么说伤了我的心。你知道的，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们都不会拒绝。” “呵，我相信。阿沙尔在吗？我要和他说话。” “他就在我身边，我把电话给他。” 大洋彼岸的一座海边豪宅内，一位有着中东血统的英俊男子把手机交给了坐在他身边的和他的模样有几分相似的少年。少年拿过电话，低低地喊了声：“迪安。” 男子摸了摸少年的头，让他和迪安聊天，在泳池边晒太阳的他起身离开回到了别墅房间。拿起书房里的电话，男子拨通一个号码。过了许久，对方才接听。 “克洛伊斯·亚坦，你最好有足够的理由来解释你在这个时候打断我好眠的原因！不然我一定会到美国去杀了你！” “迪安需要我们的帮助。” “……What？！迪安遇到麻烦了！该死！林家人难道没有保护他吗！我就知道他们保护不好他！我就知道不能让迪安回香港！” “冷静，琼斯，你的想像力太丰富了。” “好，你说。不过你最好保证他们没有欺负迪安，不然我不会轻饶他们！” “看来我需要十分钟后再给你打电话。” “好好，我冷静我冷静，你说你说。” 泳池边，和林无意聊完天的少年眼里浮现一抹黯然。仰头，他准确地在二楼的一扇窗户前看到了那抹他熟悉的身影。对方正在打电话，侧脸看上去极为严肃。少年用力咬住不够红润的嘴唇，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 第四十八章 坐在书桌前，林无意翻开自己的随笔本，眉目哀戚。不是第一次写诗词送给父亲，这一次却最令他心如刀割。手指犹豫地翻开父亲去世前后那几天的随笔，林无意控制着自己的心绪。书房的门被他反锁了，他告诉姐姐下午要整理随笔，不必管他，姐姐说了不会来打扰他。书房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只有自己的手提电脑和三本随笔本。 不停地深呼吸，林无意双手放在键盘上，眼眶湿润地敲下一个个字母——献给，我最爱的父亲，我最爱的、却再也见不到的父亲。 ——父亲走了……我成了一只在空中摇曳旁徨的风筝……风筝的线在狂乱的风雨中挣扎……我嘶喊着父亲，一遍遍祈求他不要走，可是他再也听不到了，听不见了…… ——狂风啊，可以带我走吗？让我再看一眼我深爱的父亲，让他再看一眼他离不开的小淘气……暴雨啊，可以把所有的悲伤都冲刷走吗？把我的幸福，还给我…… “风筝传媒有限公司”副总办公室里，郭田山放下电话脸色阴霾。林家的律师和温木云一起去了林宅。这件事透露出来的讯息已足够郭田山猜测到什么。联想到温木云曾肯定地告诉他，他拿不到那15%的股份。郭田山恨恨地砸了下书桌，林于舟一定拿到那15%的股份了！ 和温木云的那次称不上愉快的见面之后，郭田山就一直在做着两手的准备。沉思了良久，他起身去了另一间副总办公室。办公室里，副总黎燕正对着电脑看资料。有人敲门，她抬眼：“进来。” 门开了，黎燕坐正：“郭总？” 郭田山关了门走到黎燕的办公桌前坐下，和她面对面。看着郭田山的脸色，黎燕开口：“出什么事了吗？” 郭田山两手放在办公桌上，交叉，严肃地直接道：“黎总，我们两个人一直合作的很愉快。虽然公司正职一位一直空缺，但这并不影响我们两人间的合作。” 黎燕靠向椅背，面色平静地点点头：“您说的没错。我和郭总合作的一直都很开心。郭总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郭田山稍稍凑近，声音低沉：“我得到可靠的消息，林于舟得到了那15%的股份，他已经是公司最大的股东。林于舟是林家的三少爷，他接手公司后很可能会把公司并入‘正投’。林于舟本身就有自己的工作室和人手。在他接手公司后，你我的处境会变得很尴尬。“ 黎燕神色不变，微微点点头，郭田山见状继续说：“‘正投’人才济济，虽然我手上有公司不少的股份，但相比‘正投’的实力却是完全不够看。与其日后被边缘化，我们不如主动寻找出路。” 黎燕开口了，很认真地问：“郭总打算怎么寻找出路呢？” “如果证实林于舟成为公司最大的股东，我打算离开‘风筝’创建自己的传媒公司。我有信心会做得比‘风筝’更好。不仅是我，公司许多人都愿意和我一起做，我想问问黎总你的意思。如果黎总愿意和我一起，我会给你新公司20%的股份，并继续保留你副总的职位。你我联手，我们有绝对的实力分得香港传媒界的一块蛋糕。” 黎燕还是微微点点头，一副深思地说：“郭总的条件很令人心动。我会考虑。” “希望我们今后能继续合作。”郭田山伸出手，虽然黎燕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不过他相信对方会同意。黎燕和郭田山轻轻一握手，微笑地目送对方离开。在郭田山离开后，黎燕蹙眉，严肃了几分。她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按下两个数字后她又挂断。随后她拿过自己的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容叔，是我，黎燕。” “郭田山果然要带人自立门户，他刚才来找我，许诺给我新公司20%的股份，并继续担任副总一职。呵，很诱人的条件。” “他手上的人估计会都跟他走，我这边没问题。” “二少已经开始动作了？郭田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他提议下周开股东大会，需要我想办法延后吗？” “……好的，那就下周。我会配合三少的工作，不过我的身份还是不要告诉三少了。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事。谢谢容叔。我想三少应该有容下我的气量。” 办公室不是说话的地方。黎燕很快就结束了这通电话。从办公椅上站起来，她走到窗边。“风筝”公司没有自己独立的办公楼，而是买下了这栋六十层写字楼的15到20层。黎燕的办公室位于16层，视野不错。看着外面街道上的车来车往，黎燕低低地吐出一句：“老爷子……事情果然，如您所料。” 傍晚，林于鸿和弟弟林于舟离开大宅，由司机开车送他们到一间位于中环的高档会所，今晚他们会和几位传媒界的大佬在那里见面。下午林于舟接到了容中的电话，他们知道了郭田山的打算。对于那些要跟着郭田山离开的人，林于舟毫无愤怒。他的公司不需要三心二意的人，这些人哪怕愿意留在公司，今后反而很可能对公司带来影响，不如趁早离开。林于舟已经给工作室的人安排了任务，让他们尽快熟悉传媒公司的业务内容，而他自己也要尽快调整好从一位摄影师到一间上司公司老板的心态转变。 如果说郭田山可以要挟林于舟的地方是公司的精英人员，那么林于舟可以凭恃的就是林家庞大的背景。郭田山的离开会给公司带来一定的影响，但林于舟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大方的人，林家的人骨子里都有睚眦必报的脾性。林于舟会记住这笔帐。 汽车停在了会所的门口，林于舟跟随兄长下了车。 ——“于舟一定没问题的。” ——“于舟很厉害的。” 嘴角微微勾起，林于舟进入会所。拥有那个人15%股份的他怎么可以轻易被人打败。他是林于舟，是林家人，是要让某个人放心依靠的人。 ＊＊＊＊＊＊ 沈笑微今晚有应酬，不必多说，自然是于舟表哥那边的应酬。今晚林于之没有出面，有于鸿在足以，而沈笑微则代表着沈氏一方。虽说今后会多一位竞争对手，但因此多一个朋友也是好的。今晚传媒界的几位大佬对林家将要进军传媒这一块都表示支持。竞争也意味着更多的资源和合作。随着国际化的日益紧密，传媒公司间的彼此合作是常有的事，如今有林氏和沈氏资金的注入，对他们来说利远远大于弊。 快12点，一身酒气的沈笑微被司机送回了家。林照贞一直在客厅等着儿子回来。看到儿子醉醺醺的回来，林照贞心疼之馀也有着深深的欣慰，儿子真的长大了。亲自为儿子端来醒酒汤和养肝的汤药，林照贞叮嘱了儿子几句，便让儿子回房休息。 沈笑微脚步不稳的上楼，身后传来母亲的声音：“笑微，你小舅在书房里，别去打扰他，你先睡吧。” “小舅在书房？”沈笑微扶着楼梯扶手，转身，“他在书房做什么？” “你小舅说要整理他的随笔，下午就在书房了，晚饭也是在书房吃的。我看他很专心的样子，你别去打扰他。他难得有点时间做自己的事。” 沈笑微反应迟钝地看了母亲一会儿，然后才转过身继续上楼：“我知道了。” 回到卧室，果然一室的黑暗。沈笑微挪到床边，打开台灯，一头栽倒在床上。他知道自己应该去洗澡、去刷牙，可是闻着床上属于一人的干净气息，他就不想动了。意识很快模糊，沈笑微衣服也没换就那么趴在床上睡着了。 凌晨两点多，林无意揉着干涩的眼睛走出书房，怀里抱着他的随笔本。他的心情因为敲下的一个个字母而压抑得厉害。回到他和笑微的卧室，林无意先是一愣，压抑的心情立刻变成了对外甥的心疼。快步走到床边，把随笔本放在床头柜上，林无意摸摸笑微的脸，低声喊：“笑微？” 沈笑微睡得很沉，满屋的酒气。 这还是林无意第一次见到笑微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他知道笑微今晚要和于鸿、于舟他们就“风筝”公司的事和一些老板们见面。想到于鸿和于舟估计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林无意就特别的心疼。总是这么喝酒身体会喝坏掉的。 先去洗手间拧了块毛巾，林无意把趴着的笑微用力翻过来给他擦了脸，然后扶起烂醉成泥的人脱下他的T恤和短裤，给他套上背心和睡裤。身上的束缚消失，沈笑微舒服地哼了几声，抱着毯子沉沉睡去。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上，林无意又给外甥擦了擦脖子、胳膊和脚，然后离开了卧室。 后半夜，沈笑微被渴醒了。嘴里全是苦苦的酒味。有人擦掉了他额头上的汗，扶起了他。沈笑微半睡半醒地睁开眼睛。 “小舅？”又沙又哑。 “渴了吧？” “嗯。” 紧接着，水杯凑到他的嘴边，沈笑微张嘴，甘甜的水进入他的嘴里，滑过他冒火的喉咙，流入他的胃。 一口气喝了一大杯水，沈笑微迷迷糊糊地抱住身边的人，咕哝了一声：“小舅……” “还喝吗？” 摇摇头，沈笑微抱紧，又睡着了，隐约间，似乎有什么柔软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睡吧。” 看着外甥熟睡的脸，林无意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似乎忽视了什么。直到沈笑微睡沉了，林无意轻轻把外甥的脑袋挪到枕头上，下了床。来到书房，他打开手提电脑。 ＊＊＊＊＊＊ 将近中午12点，沈笑微才醒了过来。醒来发现小舅还在睡着，他忍着喉咙和胃部的不适从床上爬起来。刚穿上拖鞋，他愣了。低头看着身上的背心和短裤，沈笑微缓缓转头看向熟睡中的人。他不记得自己睡觉前有换过睡衣。依稀记起落在他额头上的那抹柔软，沈笑微捂住额头，就觉得胃里的不舒服一下子都没了。带着愉悦的笑容，他冲了个澡，换了衣服下楼了。 儿子一出现，林照贞就马上说：“笑微啊，你小舅昨晚给你熬了粥，快来喝。真是的，他睡觉本来就晚还要操心你，也不知道他凌晨几点钟睡的。以后出去应酬少喝点酒，免得他担心。” 沈笑微的心跳停了一拍，惊讶极了：“小舅给我熬了粥？” “是啊。我本来说起来让厨师给你熬点粥，哪知道你小舅都给你熬好了，还特别放了葡萄干，留了字条说让你喝的时候加点蜂蜜或黑糖，一直温在保温桶里，让你起来随时可以喝。” 沈笑微格外幸福地笑了。佣人端来了粥，不管有没有胃口，他都决定全部喝完。 “今天别去公司了，在家里休息。”林照贞道。 “嗯，不去了。” 看着儿子大口大口喝着粥，林照贞叮嘱说：“你小舅如果今天还要整理随笔，你不要去打扰他。” “知道。” 沈笑微埋头喝粥。 看着儿子，想到弟弟，林照贞有感道：“笑微啊，你以后找老婆，门当户对什么的都是次要，最主要的是要心疼你，能照顾你、能照顾家。起码能做到像你小舅这样在你喝醉回家之后给你熬一碗粥。” 沈笑微笑着抬头：“怎么好好说这个了？” 林照贞叹口气，道：“门当户对好是好，但能跟咱们门当户对的人家哪家的女孩子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妈妈是怕你以后找一个像你大表嫂那样的老婆，妈妈就是死也不会放心的。” 沈笑微蹙眉：“妈，你说得太远了。不过我同意你的话，我要找老婆一定要找一个能照顾我、照顾家的人。”说到这里，沈笑微试探地问：“妈，我到现在也没有遇到我特别喜欢、想要娶进门的女人。如果我一直遇不到，你同不同意我单身？” 林照贞立刻黑了脸，沈笑微马上说：“我指的是没有老婆，但肯定有儿子，就像于鸿表哥那样。” 林照贞先是一愣，然后叹道：“于鸿尽给你们做坏榜样。你的婚事妈不强求。你和茹微不一样，茹微的男朋友只要她自己喜欢就行，咱们也不需要茹微和别人联姻壮大家族。你是沈家的继承人，那些贴上来的女人哪个不是看中你的钱。你能遇到中意的自然好，遇不到你要怎么做妈也不管。像你大表哥那样有媳妇等于没媳妇，妈宁愿你不结婚，省得想起媳妇心里就堵得慌。” 沈笑微轻松地笑了：“妈，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开明。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抱孙子的。” 林照贞无奈地说：“哪里是妈妈开明，是现在的社会环境就是这么开放，妈总是希望你好呀。你舅舅都能接受于之、于鸿他们那样，妈自然也能接受你的选择。你看看身边这些人，结了离、离了结，要不就是在外面养二奶、三奶，家里成天乌烟瘴气，妈妈也怕那样。你只要记得你对沈氏的责任就好。妈现在最担心的是茹微，看看那些追他的男生，一个比一个油嘴滑舌，你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就这么轻浮？” “我会替茹微把好关的，妈你就放心吧。” “你也别光忙着工作，多注意注意你妹妹。” “好。” 对于女儿，林照贞其实并不是太担心。受家庭教育的影响，林照贞对一双儿女的教育也十分的上心。茹微虽然长得漂亮，却不像一些豪门女孩儿那样随便，在感情上她非常谨慎。到现在为止，沈茹微也只谈过两次小恋爱，连亲吻的地步都没到就分开了。她知道自己的家世势必会引来一些别有用心的男人的追求，再加上家里人对她的保护和她自己的小心，她的感情还处于寻觅阶段。林照贞希望女儿能找一位踏实肯干的男人，要有责任心，这样的男人有，但要仔细挑选，女儿还小，她不着急。 客厅的电话响了，管家接起电话后把电话给了夫人。林照贞听了一会儿就笑着连连说好。等她挂了电话，她对等候在一旁的儿子说：“是你大表哥打来的。Ethan今晚要在这里过夜，Ethan下课后他会带Ethan过来，顺便吃晚饭。于鸿和于舟也过来。妈打电话问问你舅舅舅妈他们，他们若晚上没事也过来好了，一家人好久没坐下来吃顿饭了。” “好啊。” “今晚你们要拦着你小舅，别让他再做那么多便当，他又不是厨师，会累坏的。” “嗯，我会拦着他的。” 林照贞给两位嫂子打电话，沈笑微继续喝粥，心情愉悦。老妈同意他以后只要孩子不要婚姻，那老爸也就不是问题了。把碗底的粥一口喝完，沈笑微起身去厨房。他相信有女人能做到像小舅这样在他醉酒之后给他煮一碗养胃的粥。但在婚姻和小舅之间，他没有也不会有任何的犹豫。他，只想在醉酒之后喝一碗小舅亲自给他煮的粥，哪怕是白粥，他也觉得特别的香。啊，有小舅的他，真是幸福。 沈笑微带着对外公和江姨婆的感激，把保温桶里剩下的粥全部盛到碗里。没有外公和江姨婆他就不会有小舅。这一刻，沈笑微自私地希望小舅一辈子都不要结婚。其实，一家人这么过也挺好的不是么。 第四十九章 睡到中午1点多才起来的林无意见外甥的气色还算好，这才放下了心。沈笑微从小舅难掩疲惫的脸上看出小舅昨晚为了照顾他肯定没睡好，立刻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喝这么多，林无意连连点头。生意固然重要，但身体更重要。父亲的去世让他对生死有了更深的理解，再多的钱也买不来健康。胃口不是太好地吃了午饭，林无意就又窝进了书房，沈笑微没有去打扰他，一个人在客厅里打游戏。 三点钟，林于鸿和林于舟带着父母和大伯、大伯母过来了。得知林无意在书房整理随笔，要去找他的林于舟忍了下来。午睡起来的林照贞和沈文夫妇与哥哥嫂子在客厅里聊天。如今于舟也要管理公司了，最高兴的莫过于林照羽，没有父亲不喜欢儿子在事业上上进的。 四点不到，林于之也带着Ethan过来了。总是被林无意念虐待孩子的林于之今天特别允许儿子下午少上一个小时的课，所以Ethan才能这么早过来。小叔公在书房做事，Ethan没有去找小叔公，自己拿了书包找了个房间写幼稚园的作业去了。老师让他们下周一每人交一幅画，题材不限。 林照东和林照羽把公司的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给了各自的长子，但他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林家发展到今天，势力和关系网已经不仅仅局限在商界。林照东和林照羽现在的重心都在与各政界要人的联络上，他们经常要出席各种政界活动。也正是因为有老人家在政界的努力，林家的生意也才能越做越大。林照贞和两位嫂子谈论的最多的自然还是孩子，沈文和两位姐夫谈论的自然就是生意、家族和政策了。林于之和林于鸿陪坐了一会儿就和林于舟、沈笑微一起离开，四个年轻人也有他们自己的交流内容。 四人到二楼的中空露台去聊天，没事爱喝点香槟红酒什么的沈笑微让佣人给他们拿果汁。林于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好奇：“酒劲还没过去？”他们四个人里酒量最好的是他哥和笑微。 沈笑微一脸认真地说：“我以后要少喝酒。昨晚小舅好像照顾到我很晚。他还给我熬了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下的。今天中午1点多他才起来。” 林于之、林于鸿和林于舟的眉心都紧了。沈笑微愧疚地说：“小舅要整理随笔，起来吃了饭就去书房了，我也没好问他太多。昨晚我睡得迷迷糊糊的，连他给我换睡衣我都不知道。” “你也太差劲了。”林于舟很不满。 沈笑微郁闷道：“我也没想到我会那么醉。所以我才说我以后要少喝酒。” 林于鸿转向林于之：“无意明天要带Ethan去哪玩？” 林于之摇摇头：“他不说，也不让Ethan说，明显不想让人跟。” “我明天陪他们去。”沈笑微道。 林于之沉吟了片刻说：“看他们自己的意思吧。无意回来后很少有自己的时间，他毕竟不是孩子，我们总是看着他会给他压力的。如果他想一个人带Ethan出去玩就让他去。” 林于鸿接着说：“如果他要一个人去，必须带保镖。” 林于舟同意地点头：“必须带。他去超市都会被人搭讪，我很不放心他一个人出门。” 另外三个人同时看向林于舟，同时出声：“搭讪？什么时候？” 林无意知道下午哥哥嫂子和侄子们都会过来，所以今天他不准备像昨天那样在书房呆一天。他听到有汽车进院子，猜想着大家应该都来了，马上集中精神。终于写好了一篇，满脸湿润的林无意不停地深呼吸，阖上手边的随笔本。擦擦脸，他关了手提电脑，抱着随笔本站起来。平静了一会儿，他才绕过书桌出去。 打开书房的门，林无意往他和笑微的卧室走，他得先洗把脸才能下去见人。刚拐过书房的拐角，林无意停下了。距离他不远的前方正在聊天的四个人一起扭头，八道目光同时定在他的身上，令他避无可避。 “呃，嗨，你们，都来了啊。”林无意后退一步，不敢看四人。他怎么都没想到会在二楼撞到人，他现在只盼着自己的脸看上去不是太糟糕。 四个人的眉心都拧成了“川”字，林于鸿第一个站了起来，脸色阴沉地往林无意走去，其他人没有动。林无意后退了两步，低下头，有点紧张，于鸿好凶。 走到林无意的跟前，看到他紧绷的双肩、苍白的脸庞，林于鸿说不出责怪的话，要怪也只能怪他。抽走林无意抱在胸前的三本随笔本，林于鸿弯腰握住他的手腕，沉默了片刻，他出声：“要不要喝果汁？” 林无意身子微颤，他抬起头，入目的是一人深邃的眸子，点点头。林于鸿的手向下滑，很自然地握住了林无意的手，带着他过去。林无意看着自己被牵住的手，不知为什么，鼻子有点酸，心窝有点软，好像爸爸牵着他。唔，明明他是长辈。林于舟起身让开了位置，林于鸿把人带过来坐下。林无意不好意思看侄子和外甥，还低着头。 “小舅，我给你拿果汁去。”沈笑微起身离开了。 林于之和林于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气氛格外沉重。被当场抓包，林无意脑袋里很乱。林于舟想了想，开口：“无意，你的钱包在哪里？” 林无意抬头。 “在哪？” 尴尬中的林无意没多想于舟为什么要他的钱包，呐呐道：“在我包里，包……在笑微的更衣间，他知道。” 林于舟起身走了。林于之这时候开口：“Ethan说他带到幼稚园的饼干和小蛋糕都被吃完了。小朋友们说还想吃。” 林无意感激地看过去，他知道于之是要缓解他的尴尬，马上说：“以后我会经常和Ethan一起做点心。” 林于鸿在一旁提醒：“等Andrew和Ryan再大一点，我就把他们交给你了。” “都交给我吧。” 在两人的带动下，林无意没刚才那么尴尬了。 不一会儿，沈笑微回来了，林于舟也回来了。沈笑微把西瓜汁递给小舅，林于舟从林无意的包里找出他的钱包，打开。林无意的钱包里有一张照片，一张被他翻过去的照片。林于舟看向林无意，在对方的默许下，他拿出那张照片，翻了过来。照片上，林无意从后抱着父亲，对着镜头吐舌头。照片上的老人笑得开怀。浓浓的父子之情顷刻间涌出。 把照片放回去，仍是翻到背面，林于舟拿出自己的钱包，取出三张银行卡放进林无意的钱包里，接着，他又取出了一张信用卡也放进了林无意的钱包里。 “于舟？” 林于舟很自然地说：“以后别带银行卡在身上，用信用卡就行了，要记得刷，密码和你的银行卡密码一样。” 林无意的钱包里除了几张港币现金外，就是哥哥姐姐给他的三张信用卡。有人从林于舟的手上拿走了林无意的钱包。林于之掏出自己的钱包，从里面取出一张信用卡塞进林无意的钱包里。 “用这张卡付款的时候直接签我的名字。”接着，林于之问林于舟：“无意的银行卡密码是多少？” 林于舟报了一串数字，林于之点点头：“晚上回家我会在网上把这张卡的密码改成你自己的密码。” “呃……”林无意刚想说话，他的钱包又转到另一个人的手上了。 林于鸿打开自己的钱包，从十几张卡里抽出一张卡也塞进了林无意已经没有卡片位置的钱包里。沈笑微见状，说：“我有一个新买的钱包还没用过，我去拿，小舅的钱包太小了。” “不用了，我都……”林无意想要阻拦的手无力地伸在半空中，笑微已经走了。 “这么多卡……我哪用的过来……”林无意瞪着自己的钱包，只觉得有无数的小偷在盯着他。 沈笑微很快回来了，跑回来的，手上是一个纯黑色的、长款的男士名牌皮钱包。回到位置上，沈笑微打开钱包，里面赫然有一张白灿灿的钻石级信用卡，最主要的是这款钱包可以放下很多卡片。根本不询问林无意自己的意思，林于鸿把他钱包里的现金和卡还有照片什么的都拿了出来。两人当着某人的面把他的钱包换了。 林无意的信用卡不是白金级别的就是钻石级别的……看得他不由得直吞咽。 “太多了……会被小偷盯上的。”爸爸最怕他的钱包露财。 “银行卡放起来。”林于舟把那三张银行卡递给林无意，摆明了不许他花自己的钱。 “你们不用给我这么多卡，我是宅男，很少逛街的，而且我有钱。”林无意为自己的权益而努力，可惜…… 林于鸿从自己的钱包里掏出一叠现金继续增肥林无意的新钱包，林于舟也掏出了十几张钞票，接着林于之和沈笑微都掏出了现金。瞬间，林无意的新钱包就变成了胖子。 “我真的有钱，你们不要给我钱。哪有长辈花小辈钱的道理。”林无意伸手去拿自己的钱包，他不要他们的钱。 林于之抬眼、林于鸿抬眼、林于舟抬眼，林无意伸出去的手顿时僵硬，侄子好凶哦。沈笑微把小舅的钱包放进包里，笑眯眯地说：“小舅，每个月我要看到你的信用卡账单哦。” “我也要看到。”林于舟酷酷地说。 林于之和林于鸿没吭声，不过两人的表情是相同的意思。林无意咽咽嗓子：“我是，宅男……”呃……这个理由似乎不行。 “带这么多卡在身上容易招来小偷。”这个总可以了吧。 “以后你出门带保镖。”林于之随后的一句话结束了这个话题，“明天你带Ethan出去玩要不要我们跟？” 还在为那么多张卡头疼的林无意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要。” “明天上午我会派保镖来接你们。听话。”林于之的最后两个字直接压下了林无意的抗议。明明他是长辈，为什么每次被要求听话的都是他？ “要不要回房间洗把脸？”林于鸿出声。林无意一听马上点头。拿过自己的随笔本，他起身落荒而逃。林于舟先他哥一步站起来跟了过去，林于鸿蹙眉看着弟弟离开，坐回去。 林于之问沈笑微：“他怎么好好要整理随笔了？” 沈笑微摇头：“我也不知道。” 直接冲进浴室，林无意打开水龙头就往脸上泼水。丢脸，太丢脸了，竟然会被撞到。他是宅男，哪有机会用到那么多卡？每个月都要看到账单……天很热，他不要出门……爸，于之竟然要我听话，我可是他的长辈！爸……我怎么能花他们的钱……爸，我要不要告诉他们其实我是有工作的？为什么他们都不相信我是有钱人？ “无意。” 一人搂住了林无意的肩膀，并递来一块毛巾。林无意接过毛巾擦脸，顺便捂住了脸。林于舟把人转过来，轻轻拥住。 “你又想爷爷了？” “……我整理随笔……就想到他了……于舟，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不是故意的……” 把人完全拥入怀中，林于舟的双手用力：“需要我做些什么？” “……就这样，就这样就够了。” 林无意抱住了侄子，脸隔着毛巾抵在侄子的肩膀上。林于舟沉重地叹息一声，安静地拥住他。 过了几分钟，林无意姿势未变地出声：“于舟，我有钱。” “我知道。” 林无意拿下了脸上的毛巾，抬头，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并且还带了点不满：“知道为什么还要给我钱给我卡？你一定觉得我很穷。” 林于舟从对方手上拿过毛巾挂起来，表情酷酷地说：“我给你钱和你自己有没有钱没有关系。我喜欢给你钱不行吗？” “我是男人，还是你小叔，你这样做是不尊敬长辈。我真的很有钱。不信我把我的银行存款拿给你看。” 林于舟搂着某人往外走：“我每个月都要看到你的信用卡账单，不然……” “不然怎样？”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怎么可以威胁我，我可是长辈！” “是吗？” “……我明明就是么。” 再次出现的林无意恢复了正常，或者说恢复了他以往和四个人在一起时的状态。喝着西瓜汁，林无意听着四个人谈生意上的事。他是有听没有懂，对侄子和外甥也更加佩服了。林无意的目光不停地在四人的脸上停留，似乎在观察着什么。一会儿深思、一会儿微笑，连西瓜汁喝完了都没有察觉。林于鸿拿走他手里的空杯子，问：“在想什么？” 林无意露出一抹深笑，四人的眼神微变。 “秘密。” “……”他们就知道！ “小叔公！” 画完画的Ethan出现了。林无意立刻朝对方伸出双手，还是Ethan最可爱。林无意和Ethan走了，去看小侄孙画的画。和小叔公一起做的饼干和小点心得到了老师和小朋友们的一致喜欢，Ethan急着要告诉小叔公他是多么的高兴。 两人一走，林于之、林于鸿和沈笑微就看向了林于舟。林于舟沉声说：“他整理随笔，想到了爷爷。” “他为什么好好的要整理随笔？” 林于舟摇头：“他没说。我怕他又伤心，也没问。” 林于鸿拧眉。 晚饭的时候林无意一点都看不出异常了。饭桌上欢声笑语，林无意的胃口不像中午那么差，吃了很多，似乎是要让几个人放心。林于鸿想找个机会单独和林无意说说话，没想到林无意竟然主动来找他，林于鸿自然很乐意。 林无意直接带于鸿去了书房，现在沈笑微的书房暂时归他。关了门，林无意转身刚要说话就被按在了怀里。他眨眨眼，身体放松。 “为什么又一个人躲起来伤心？” 林无意抬头，眼睛微弯：“不是故意去伤心的，只是触景伤情。我在整理随笔，在那样的状态下，我的情绪完全不受我自己的控制。于鸿，你生气了？” “是。我以为你不会再偷偷躲起来了。” 放开林无意，林于鸿把人带到沙发前坐下。 踢了拖鞋跪坐在沙发上，林无意对着冷脸的人笑呵呵地说：“有时候我看书都会看到哭，你要习惯。这叫情感充沛。” “看书和你想爷爷是两回事。你不是说需要时间吗？为什么又要去整理随笔？你已经准备好了？” 林无意抿抿嘴，笑容淡去。 “人在不同的时间，对同一件事会有不同的感悟。我想为我和你爷爷之间的父子之情留下一些东西，我要把对他的思念写在我自己的文字里，现在的时机刚刚好。”抬手捂住于鸿要劝说的嘴，林无意幽幽地说：“我不是在哀悼你爷爷，只是想留住他在我记忆中的那抹影子。我会难过、会伤心，但不会再让自己陷入其中，因为我知道我还有你们，而且会一直有你们。让我把这件事做完好吗？” 拉下林无意的手，握紧，林于鸿开口：“我支持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一件事，但这件事，你会伤心，会伤身。”他永远都忘不掉这个人在他的身边差一点死掉。 “不会。”林无意摇摇头，反握紧林于鸿宽大的手掌，“我不会再让你们为我担心，我答应过的。” 凝视着林无意，许久之后，林于鸿微微点了下头：“这次，我答应你。” 林无意深笑：“谢谢。” 接着，林于鸿问：“找我来什么事？” 林无意目露关心地说：“于舟那边还顺利吗？他肯定不会跟我说实话。” 林于鸿不欲多说：“有我，有林家，他不会有问题。” 看来于鸿也不会跟他说实话，林无意不问了，转而问：“你们昨晚，是不是喝了很多？笑微回来都醉得不省人事了。” 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林于鸿道：“有点多。” 林无意抿抿嘴：“于鸿，以后，少喝点酒吧。很伤身的。”接着，他低下头，“我希望，你们都好好的，都，好好的。” 伸手把人搂进怀里，林于鸿做出承诺：“我答应你，以后尽量少喝。” “拉勾。”某人孩子气地勾起小拇指。 林于鸿勾住了他的指头。 两人的小拇指紧紧勾在一起，林无意笑了。林于鸿的脸色柔和了几分，问：“下周有安排吗？” 下周？ 林无意抬眼：“还要整理随笔。我要把我的随笔全部整理完。” 那就是没安排了。“我最近要加班，主宅孩子太闹，我要搬回公寓住，来陪我？”林于鸿直接要求。 林无意笑了：“好呀。白天你上班的时候我正好整理我的随笔。要不要我负责晚餐？”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我做披萨给你吃，要不要？” 林于鸿难得露出了一抹很淡的笑容，引来了林无意的惊叫。 “于鸿！你笑了！啊，再笑一个，再笑一个！我要拍下来！” 被林无意叫得耳膜疼的林于鸿“目无尊长”地抓住某人要拿手机的手，神色恢复惯有的冷漠，但眼里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于鸿，你要多笑笑。” 林于鸿挑挑眉，没有回应。其实他更喜欢看这个人笑。 ＊＊＊＊＊＊ 两人没有在书房呆太久。在林无意和林于鸿出现后，沈笑微嚷着要打牌，林无意立刻举手赞成，他要赢钱！ 林于之没有加入，他在林无意的身边给他做参谋。不过打了一会儿，林无意就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他看向林于之，林于之扭头，声音发哑地问：“怎么了？”接着，他摸起林无意的一张牌丢出去：“七饼。” 林无意抬手摸上林于之的额头，林于之的动作瞬间顿住。林无意脸上的笑容没了，他又摸了摸林于之的脖子，然后站了起来，语带自责地说：“我去拿体温计。”接着就走了。 “大表哥，你病了？”沈笑微放下手里的牌，不打了。 林于之摸摸自己的额头，面无表情地说：“我不知道，我没什么感觉。” 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看儿童书的Ethan赶忙放下手跑了过来，踮起脚尖摸摸爹地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确定地说：“爹地，你的额头好像有点烫。” 林无意回来了，手拿电子体温计，对着林于之说：“张嘴。” 林于之无奈地张开嘴，带着酒精味道的体温计进了他的嘴里，他含住。林无意又摸了摸林于之的额头，然后摸摸自己的。林于之看着林无意在自己的脸上摸来抹去，毫不反抗。 “小叔公，爹地生病了？”Ethan很担心。 “等体温量出来看看。”林无意看了眼时间，又走了。林于之可能生病了，大家都不打了。林于鸿问：“于之，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林于之感觉了一下，指了指嗓子，下午开始他的嗓子好像就有点痛，也不知道是不是受林无意的影响，现在觉得更痛了。 林于舟和沈笑微互看一眼，无意（小舅）是怎么发现的？ 第五十章 林于之病了，发烧，38度。如果不是林无意察觉到他说话的声音不对劲，没有人会发现他病了，甚至连林于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发烧。他一病，大家也没有打牌的心思了，林照东夫妇要马上回家，家庭医生会直接到主宅去。Ethan很担心爹地，可是他已经答应小叔公今晚在这边住了。林无意摸了摸Ethan担忧的小脸，又看看林于之严肃却显得有些虚弱的脸，他握了握拳头。 “无意，Ethan就交给你了，明天我会派保镖过来接你们。” 交代了林无意一声，声音比刚才还哑了一点的林于之跟着父母往外走。林无意上前一步喊道：“于之，等等。” 林于之回身，林无意把Ethan往于之的方向推了推，说：“Ethan不放心你，我和你一起过去。你等等我。”说完，林无意转身往楼梯的方向跑去。沈笑微的神色变了变，跟了过去。 Ethan眨眨眼，随后一脸惊喜地仰头看向爹地，小叔公要和他们一起回家？林于之摸了摸儿子的头，对母亲说：“妈，你给家里去个电话，让他们把我房间的床单被罩都换了。” 林庞丽云看了丈夫一眼，眼里是感动。她拿出手机给管家去电话。沈茹微抿抿嘴，小舅要走了吗？林于鸿和林于舟的眼神暗沉，林于舟说了一句：“我去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往楼梯的方向走了。 卧室里，林无意在收拾行李，沈笑微一脸落寞地在一旁帮忙。本来小舅也只在这边住一周，可是，他不想小舅走。 林无意拉住外甥的手，沈笑微明显失落地看着他。林无意抬手摸摸外甥的脸，随后踮起脚尖笑着在外甥的脸上亲了一口，就像他亲Ethan一样。沈笑微身子一震，猛地抱住林无意。 “小舅，我不想你走。” 林无意轻拍，一手在笑微的发间抚摸，哄道：“于之病了，家里又只有你大伯和大伯母，虽说还有佣人，但毕竟没法照顾他。Ethan不放心爹地，我过去照顾他们父子。”说到这里，林无意用力揉乱外甥的头发，“要不要一起过去？” 沈笑微摇头：“不了。本来也说好了小舅只在这边住一周。我就是不想你走。” “我整理完随笔就没什么事了。于之和于鸿要陪我回法国一趟，你要不要去？” “要！”沈笑微微微松手，坚决地说：“我要去！” “那就一起去。去看看小舅的咖啡店。”放开笑微，林无意继续收拾行李。沈笑微摸摸刚才被小舅亲过的地方，心里没那么失落了。门外，一人的眼神沉了又沉。他敲敲没关的门，然后走了进来。 “无意，要帮忙吗？” 林无意回头：“我的手提电脑在书房。” “我去拿吧。”沈笑微放下手上的书，出去了。林于舟走了进来，接替了沈笑微的工作，帮林无意收拾。林于舟面无表情地问：“你什么时候到我们这边来住？” 林无意为难了，看了眼林于舟的脸色，他莫名地有些心虚地说：“呃，于之病好了，我可能会到于鸿的公寓去住几天。嗯，我想尽快把随笔整理完。于鸿最近会很忙，他想我过去陪他几天。” “你要去我哥的公寓？！”林于舟不高兴了，他哥太奸诈了！ 林无意赶紧陪笑脸：“随笔整理完我就过去你爸妈那边住。” “不要！”林于舟改主意了，“你整理完随笔到我那边住，到我的公寓。” 啊……自己竟然变得这么抢手，林无意压着心头的暗爽，点头：“好好。整理完随笔我就去。” “要几天？” 林无意算了算，有点怕怕地说：“大概，半个月吧。” “那么久？！” 两道惊呼。拿着手提电脑回来的沈笑微大步走进房间：“小舅！你要去于鸿表哥那里住半个月？！” “……呃，最多吧。” “小舅，你偏心！”沈笑微不干了。 “你在他那边住半个月，也得在我那边住半个月。”林于舟态度坚决。 如果自己会分身术就好了。林无意看看外甥，看看侄子，眨眨眼睛，很不负责任地说：“要不你们商量商量？我听你们的。你们要我住几天我就住几天，要我去哪里住我就去哪里住，要我怎么住我就怎么住。” 沈笑微看向林于舟，林于舟转身就往外走：“我找我哥去。” “我也去。” 两人跑了。林无意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后深深笑了。他果然是人见人爱呀。 ＊＊＊＊＊＊ 林无意收拾好行李下楼，有佣人上前帮他把行李箱和手提电脑先拿到车上。一直在楼下等他的Ethan立刻抓住小叔公空出来的手，一副要小叔公和自己回家的模样。 “无意，要常来姐姐家住几天，别总是不吃早饭，也别总那么晚睡。”弟弟要走了，林照贞不免要叮嘱几句。 “小舅，你什么时候会再来？”沈茹微一脸的不舍。 林无意看了一圈，没见那四个男人，他笑呵呵地对外甥女说：“小舅会经常过来住的。就算小舅不来，你也可以约小舅吃饭啊，小舅就在香港，不会跑了的。” 林照贞笑道：“你小舅又不是要出国，看你舍不得的。” “就是舍不得嘛。”沈茹微挽住小舅的胳膊，送小舅出门。 走到门口，就看到于之、于鸿、于舟和笑微都在院子里，林无意对四人笑笑，牵着Ethan的手上了车，不问他们商量出什么结果没。林于之说了句“我先回去了”，走过来也上了车。Ethan坐在小叔公和爹地的中间，最兴奋。 有人敲车窗，司机放下车窗，林于鸿弯身对林无意道：“你也注意自己，不要太累。” “不会的。”林无意对站在林于鸿身后的另两人挥挥手，“你们也早点休息。” “我会给你电话，注意手机。”林于舟道。 “小舅，随笔整理完给我电话。” “OK.” 林于鸿退开，司机关上车窗，发动车子。林于之病了，林照贞派家里的司机送他们回去。林无意向姐姐姐夫、侄子外甥挥手道别。笑微和茹微失落的脸渐渐远离，林无意暗爽之馀也有些舍不得。汽车刚开出姐姐家，林无意的手机就响了。掏出手机，一看来电，他不由得笑笑。 “笑微。” “小舅，我想你了，晚上没有人陪我了。” 林无意的笑容温柔：“你们商量好了吗？你想要小舅怎么做？小舅都随你。” “……还没想好。” “那你慢慢想。想好了告诉小舅，小舅什么都答应你。” “真的？” “真的。” Ethan瞪得大大的眼睛看着小叔公，林于之似乎很不舒服，闭着眼睛枕在座椅靠背上休息。林无意把Ethan搂到怀里，对着电话说：“我就在这里啊，哪都不会去。要不这样好了，我回爷爷那边住，你们想我了就过来，我绝对不会乱跑的。” 手机里传来沈笑微的笑声。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他转而问：“明天要我陪着吗？” “不要。我和Ethan要单独行动。” “如果今晚太累，明天就不要去了。” “放心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又聊了一会儿，沈笑微不说了。挂了电话，林无意低头，Ethan一直在看着他。趴在小叔公的身上，Ethan渴望地问：“小叔公可以在我家多住几天吗？” 林无意把Ethan抱到身上，说：“小叔公这几天要整理一些东西，等小叔公整理完了小叔公就去你家住，或者你来小叔公这里，小叔公每天接你放学，好不好？还会和你一起做点心。” Ethan的眼睛立刻亮了，他看向爹地。林于之这时候睁开眼睛，扭头看向林无意：“从于鸿那里回来你就回爷爷那边吧。这样我们平时都可以去看看你。如果你想去谁那边住再去。Ethan以后的课业会越来越重，每周跟你住三天好了。周五连周末。其馀时间他还是回我爸妈那边。” Ethan一听，抓住了小叔公的手。他愿意！林于之说完又闭上了眼睛。林无意摸摸小侄孙的脸：“好。”看来他们商量得差不多了。摸了摸林于之的额头，比刚才更烫了，林无意不说话了。Ethan窝在小叔公的怀里也不说话了，脸上是明显的喜悦。 回到家，医生已经在了。给林于之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家庭医生开了点退烧药和清凉下火的药。林于之的喉咙发炎，引起了发烧。吃了药，林于之洗了个澡就上床休息了。林无意带Ethan去洗澡，他没有和小侄孙一起洗，而是穿着短裤和背心先给小侄孙洗好，把他送到床上，自己才去洗澡。 林无意过来的目的就是要照顾林于之，Ethan懂事的没有和爹地睡，去和爷爷奶奶睡了。儿子病了，来照顾的是自己的弟弟却不是媳妇，林庞丽云别提有多不高兴了。哄孙子睡下之后，林庞丽云在卧室里跟老公发了好大一通牢骚。林照东一如以往的默不作声。 林于之很少生病，就算身体不舒服他那张总是严肃或者没表情的脸也很难让人看出来，而且他本身对身体的不适反应也比较迟钝。就好比今晚，如果不是林无意发现了，他还只当自己喉咙不舒服，根本不会发现自己在发烧。 洗完澡的林无意半躺在床上看书，身边林于之已经睡了。刚过10点，还不到林无意睡觉的时间。不停地有短信传来，林无意把手机调整到无声，来短信的是笑微和于舟。笑微在哀嚎床边少了小舅他睡不着，林于舟则表示法国之行他也要参加。林无意对笑微有些抱歉，对于舟的要求，他自然是全凭他们自己决定。 聊着聊着，时间就过去一小时了。林于之的呼吸变得沉闷，林无意放下手机下了床。退烧药的药效上来了，林于之不停地冒汗。林无意把空调调高两度，去浴室端了盆水出来。告诉于舟和笑微不聊了，他专心照顾于之。 林于之缓缓睁开了眼睛。昏黄的灯光下，林无意正在给擦他脖子。他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就那么半睁着眼睛看着林无意给他擦脸、擦脖子。林无意知道于之醒了。给于之擦完，他去倒了一杯水。 “于之，喝点水。” 林于之撑着身体要起来，林无意单手扶起他。就着林无意的手，林于之喝了一杯水，这才开口：“你不要管我了，明天你还要带Ethan出去玩。” “我会掌握时间的。” 扶着于之躺好，林无意拍拍他：“睡吧。” 林于之慢慢阖上眼睛，心中安然。 一直到12点半，林于之醒来三回，出了一身的大汗。林无意关了空调，待房间里没那么凉了他脱了林于之的背心和睡裤，给他擦了身子，换了乾爽的背心和睡裤，又换了一条毛毯。喂于之喝了一杯葡萄糖水，林无意在林于之退烧之后才上床休息。 关掉台灯，黑暗中，林无意看着林于之沉睡的侧脸，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佩佩能在这个时候守在于之的身边，于之一定会很高兴吧。虽然于之看上去总是那么严肃，但也一定会很渴望夫妻间的温馨甜蜜，就像Ethan再懂事，也希望妈咪在身边一样。 而且不单单是于之，于鸿、于舟和笑微还有家里的两个女孩子都是单身。以后生病、不舒服，连一个照顾的人都没有。林无意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劝劝侄子外甥早点结婚？至于于之……也许他该劝劝于之跟佩佩好好谈谈。他们两个人其实很般配，如果能一起生活的话会很幸福吧。 一手轻轻放在于之不再发烫的额头上，林无意幽幽叹息，林家的男人值得好女人相伴，但不知为什么，林家这一代的男人婚姻却称不上幸福。他希望侄子和外甥都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几个可爱聪明的孩子。收回手，林无意掏出睡衣下的黑布袋。捏着里面的钥匙，他对自己笑笑。他会替爸爸守着林家，守着家里这些可爱的孩子们。他不会告诉他们，其实，他不会结婚，也，不能结婚。 第五十一章 睁开眼睛，林于之迷糊了一秒立刻伸手往旁边摸，空的。他扭头，身边已经没人了。毯子还保持着对方起床时掀开的状态。林于之摸摸自己的额头，温温凉凉，和平时没有任何的不同。喉咙还有点痛，林于之缓缓坐了起来。看了看身上的背心，他掀开毛毯下了床。床头的闹钟时间指向11，林于之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射入，他眯了眯眼睛，却不由得蹙眉。外头这么热，那一大一小要去哪玩？ 站了一会儿，林于之去了浴室。冲了个澡，他穿了家居服下楼。在客厅里看电视的林庞丽云看到儿子下来了，赶忙让儿子过来坐。 “于之，好点没？无意说你不烧了，让我不要去打扰你，要你好好睡一觉。” “没事了。”林于之在母亲身边坐下，问：“无意几点走的？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提到这个小叔子，林庞丽云的感激与喜欢就溢于言表。她回道：“无意9点就带Ethan出门了。保镖打电话回来说他们去‘迪士尼乐园’了，两人中午都不回来吃饭。于之，你真的没事了？我让徐医生再过来看看吧？” “没事了。无意昨晚一直照顾到我退烧。让厨师煲点去暑的汤，他们回来后喝。” “我已经吩咐了。”林庞丽云看看儿子的脸色，不放心地又摸摸儿子的额头，趁着丈夫和孙子都不在，她低声问：“妈和你提的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看看你生病，照顾你的不是媳妇却是叔叔，说出去别人都要笑话咱们家了。难道咱们家就缺佩佩这个媳妇吗？” 林于之面色如常地说：“佩佩的事等我从法国回来再说。爷爷刚去世，无意也刚回来，我不想节外生枝。和佩佩离婚势必会引起各方的注意，也会引起各种的连锁反应，我不能不考虑。” 林庞丽云目露喜色：“你决定了？” 林于之淡淡道：“Ethan很黏无意，我想即使我和佩佩离婚他现在也不会太伤心。既然家里人都不喜欢佩佩，不如离婚好了。不过我需要时间来安排这件事，目前我还不想把精力放在离婚这件事上。” 儿子终于决定离婚了，林庞丽云连连点头：“你下了决心就好。至于你什么时候离，妈不催你。肚子饿了吧？妈让他们给你拿吃的来，烧刚退，喝点粥吧。” “好。” 林庞丽云交代管家给儿子拿粥。林于之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报纸看了起来，内心格外平静，似乎和妻子离婚这件事就好比喝粥一样普通。粥端来了，林于之放下报纸，端起碗。看着碗里的粥，林于之发觉他最近喝粥的次数好像有点多。喝了一勺，他慢慢咽下。吞咽带来咽喉的疼痛，想到昨晚有一个人给他擦脸擦身体，细心地照顾他，林于之舀起一勺忍着喉咙的不舒服喝下——没有无意熬的好喝——这是他心里此刻唯一的想法。 吃了粥，喝了药，林于之又上楼休息了。回到卧室，他拨打某人的电话。电话铃声响了好半天对方才接听。 “无意，是我，于之。” “起来啦。好点了吗？” “好多了，已经没事了。” 电话里有点吵，林于之听到对方不知在和谁说：“一个巧克力的一个草莓的，都要两个球。”他耐心地等着。 “啊，于之，我和Ethan在买冰淇淋。” “外面很热，小心别中暑。” “嗯嗯，我们有喝很多水。一会儿要去探险。” “那你们好好玩。” “你多休息，我们会带礼物回来给你的。” 林于之的嘴角勾了勾：“你们玩吧。拜～” “拜哟。” 挂了电话，林于之拿了本杂志看了起来，虽然是生病，对他而言也是难得的休息。有短信来，林于之拿起手机打开一看，嘴角的笑容明显。某人给他传来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一大一小脸贴着脸对着镜头笑，两人的脑袋上各戴了一副黑色的米老鼠耳朵。又一张照片传来，照片上的两只米老鼠在舔冰淇淋球，一副“有没有很馋”的模样。 林于之放下了杂志。他从来没有带儿子去迪士尼玩过，父母也没有精力带儿子去迪士尼。儿子虽然是林家的孩子，却是第一次去迪士尼乐园。也难怪自己总会被某人说“虐待儿童”，他确实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不过现在，有人弥补了儿子的遗憾，很好。 ——于之，病好了就可以吃冰淇淋喽，要什么口味的？我们先替你吃。 林于之的手指头动作。 ——随便，我不挑食。 ——那草莓味的怎么样？ ——好。 照片再次传来，是一个被人啃掉了一半的草莓冰淇淋球。 不会有人知道，“辉来集团”的副董事长、“辉来集团”实际的掌权人林于之会在自己的卧室里和某个人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又有照片传来。Ethan对着镜头撅起小嘴，好像在亲谁。照片下还有一句话——爹地，你要快点好起来，我爱你，Ethan。 林于之的心窝有一阵轻微的波动。 ——于之，下回你要和我们一起来，给我们买冰淇淋。 某人好像忘了是他“不许”林于之跟。 林于之不知道回什么。这样很直接的感情表达是他所陌生的。他相信儿子的那句话也是某个人教儿子说的。最终，林于之只回过去一个字：“好。” ——我们要去吃午饭啦。 ——吃什么？ ——随便吃。不说啦，晚上见，拜。 林于之眯了眯眼睛。对方没有再传短信过来，他沉吟片刻拨通妹妹的电话。 “于惠，迪士尼乐园里有没有快餐卖？” “哥？迪士尼乐园？” “无意今天带Ethan去迪士尼乐园，里面有没有卖快餐的地方？” “……啊，我也不清楚，我问一下，一会儿给你电话。” “好。” 林于之隐隐有种预感。某人为什么不让他跟？ 五分钟后，于惠的电话来了。 “哥，我问了我有小孩的朋友，她们说迪士尼乐园里有快餐。” “汉堡薯条？” “对。哥，小叔是不是要吃快餐？” “很可能。” 林于惠笑了。 “小叔要吃就让他吃吧。我听妈说你病了，好些了吗？” “已经好了。” “妈说小叔昨晚特别到家里照顾你。” “嗯。” 林于惠咬咬嘴：“哥，和大嫂离婚吧。她是你的妻子，却还不如小叔。”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每个月的家族零用钱你以后都打到无意的账户里。” “好的。” 没有问兄长为什么，林于之也没有解释。听出兄长也打算和大嫂离婚了，林于惠很高兴。兄妹两人没有聊太久就结束了通话。 迪士尼乐园里，林无意笑眯眯地问小侄孙：“我们中午吃汉堡薯条好不好？” Ethan的双眼又一次发亮，但还是有点担心地说：“爹地和奶奶不让，姑姑也不让。” “我们偷偷的，不告诉他们。” Ethan咽咽口水，小声要求：“我能不能吃鸡块？” “还要炸鸡翅。” “嗯！” 没有人在一旁阻拦，林无意毫无压力地带着小侄孙直奔快餐店。汉堡薯条可乐鸡翅，我们来啦！ ＊＊＊＊＊＊ 林于鸿在健身房找到林于舟时，对方正满身是汗地打沙包。看到老哥，林于舟听了下来，取下手上的拳击手套。林于鸿靠在跑步机旁，林于舟拿起一瓶水拧开灌了几口。 林于鸿开口：“妈让我上来问问你怎么了。她说你今天有点恍惚。” 林于鸿向来不关心弟弟恍惚不恍惚，哪怕真的有事，于舟不愿意说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林于鸿是一个非常注重隐私的人，他不喜欢别人窥探他的心里，自然也不会去打探别人的心思。 林于舟早上起来就一直陷入某种沉思中，后来直接跑到健身房来打拳。熟悉林于舟的人都知道，他心里有事的时候就会来打沙袋。 林于舟看了他哥一眼，眼里是明显的不满，林于鸿挑挑眉，等着老弟表达对他的不满。喝完一瓶的水，林于舟跨坐在动感单车上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和于之表哥要陪无意去法国？” 林于鸿姿势不动、表情不变地问：“你从哪知道的？” 见他哥一点都不愧疚，林于舟的火气窜了上来。 “我听无意和笑微说的。我和笑微都不知道这件事。” 林于鸿如常地音调冰冷地说：“你和笑微，一个只知道摆弄相机、一个只知道泡妞，告诉你们让你们去法国添乱吗？” “哥！”林于舟怒了。 林于鸿冷冷道：“无意在法国生活了那么多年，现在要回到香港定居，那边会有很多事需要处理。你和笑微去了能做什么？” “你们能做什么我们就能做什么！”要不是对方是他哥，他一定一拳挥过去！ 林于鸿的神色冷了几分，毫不客气地说：“无意打算把他的咖啡店转让给他的朋友。店铺转让的手续、经营权的移交、资金的结算……这些你懂吗？还有他在普罗斯旺的房产，如果出租，要办理哪些手续；如果卖掉，又要怎么做，你懂吗？” 林于舟握紧拳头，难堪极了。他，不懂。他的工作室没有那么多复杂的经营关系，而他虽然是老板，但他主要负责的还是摄影上的工作，他也不可能接触到这些方面的事情。 “至于笑微，更不用说了。我对他的成就了解最多的是他一个月交了几个女朋友。” 林于舟无法反驳兄长的嘲讽，他只觉得特别的难堪，又特别的不甘心。林于鸿脸上的冰冷这时褪去，他走到弟弟的面前，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不过我想，你现在已经准备好了。” 林于舟一怔。 “‘风筝’公司对你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开端。你有国际摄影师的影响和人脉，传媒这一块的利润可不小。” 林于舟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别小看我。” 林于鸿认真道：“我从来没有小看过你，只不过你以前太不务正业。”弟弟的摄影事业在他的眼里就属于小孩子过家家。 原来自己在老哥的眼里一直是不务正业，林于舟泄愤地给了老哥一拳：“以后你再这样看我，哪怕你是我哥，我也会对你不客气。” “那我拭目以待。” 林于鸿毫不在乎弟弟的威胁。他接着说：“无意打算到巴黎见见他的朋友，法国之行的时间不会短，你提前安排好你手头上的事，特别是新公司的事。你打电话跟笑微说，我不介意你告诉他我对他的观感。如果你没事了，下去和妈喝茶。” 说完，林于鸿潇洒地转身就走。 “哥，我看到无意亲笑微了。”林于舟突然冒出一句。 林于鸿的脚步顿住。他转过身，双眸瞬间冰寒。 林于舟不爽地说：“而且应该不是第一次。笑微那家伙竟然瞒着我们。我建议不要让他跟着去法国。” 林于鸿的眼中某种漩涡聚集。 “昨天晚上？” “嗯。笑微不高兴无意去大堂哥那边，无意亲了他的脸。” 林于鸿眯了眯眼睛，再次转身：“我知道了。去冲凉吧，告诉妈你很好。”没有对“这件事”发表任何的看法，林于鸿走了。 林于舟的眼里闪过恶劣。笑微那家伙竟然敢背着他们“吃独食”，等着被收拾吧。心里的不满被老哥刺激没了，林于舟回房间冲凉。不过他还是有些不爽的。难道就因为笑微最小所以无意就那么做吗？肯定是笑微要求的！想到笑微是他们家里最爱仗着自己的年龄小跟无意撒娇的人，林于舟就直皱眉。撒娇他做不出，那……要怎样才能让无意也亲他？ 没有去想自己的这个念头有多么不对。沉浸在绝对不能让笑微“吃独食”的不爽中的林于舟只想着怎么让自己也吃到这份“料理”。 从楼上下来，林于鸿的脚步越来越慢，最终停下。无意不是第一次……那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他自认自己是四个人中那人最依赖的，但看来，似乎不完全是。林于鸿的胸口一团不知名的火焰在烧。 ＊＊＊＊＊＊ 餐厅内，沈茹微和几位同学一起用餐。茹微在香港大学进修新闻专业，周四老师给他们布置了一个作业，让他们收集有关香港民生方面的新闻素材，切入点自定。她和这几位同学是一个小组的。结束了上午的街头取材，几个有热又累的人都要了冰品降温。 沈茹微显得有点没精打采地喝冷饮，一位正追求她的男生问：“茹微，你怎么了？我见你一上午都闷闷不乐的。” 沈茹微礼貌地笑笑，客气中带着点疏离地说：“没什么，昨晚没睡好。”昨晚小叔走了之后，她觉得家里一下子冷清了不少。小叔不在，表哥表姐他们以后也很难会到家里来吃饭，沈茹微有些失落。不过家里的事情她都不会在外面说。 沈茹微的好友金秋知道她对这个男生没兴趣，马上插话问大家：“忙完这次的题目要不要去看场电影放松放松？” 一人不感兴趣地说：“最近都没什么好电影。忙完之后我要去书店。” “书店？”金秋好奇地问：“你那位偶像出新书了？” 她知道这个人很迷一位法国的作家，时不时把那人的文章挂在嘴上。 对方失落地说：“还没有。他的个人网页上说下一本新书预计会在九月份发售，到香港恐怕要十月份了。啊——，现在还不到7月。九月份我一定要去法国买书！” “有那么好看吗？”金秋不能明白。 对方立刻给了她一个白眼：“不懂不要乱说好吧。”接着，她异常陶醉地说：“Cerf-volant是法国，啊不，是欧洲当代最著名的诗人、散文家、小说家和剧作家。尤其是他的诗词和散文，美得让人心跳都会停止。” “心跳停止就死了吧。” 那人一下子怒了：“金秋！我要和你绝交！不许你侮辱我的偶像！” “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我道歉。”金秋赶忙举手投降。 沈茹微平时和这名女同学走得并不是很近，听她这么说，喜欢看书的她不由得好奇问：“真的那么好看吗？我也去买几本看看，香港的书店有没有卖的？” 那人郁闷地回道：“Cerf-volant很低调，他的着作也主要在欧洲和美国那边发售，香港人不懂得欣赏，书店里他的书很少，有也不全。而且翻译成中文总是少了那么点味道。我都是直接看他的原文书。不过我最开始接触的是他的中文译本，后来为了能看原文我还特地去学了法语，果然法文版才最美。”说完，她从包里掏出一本，“喏，这本《从远方来》是他去年出的散文集。你懂法语吗？” 沈茹微摇摇头：“不懂。不过我小舅懂。我小舅最喜欢看书了。” “那我强烈推荐Cerf-volant的书，不看会遗憾终身！” 沈茹微拿过那本书，封面上的字都是法语。 “你可以在网上搜他的中文译本，虽然中文的少了些味道，但还是非常棒的。” 沈茹微把书还回去：“那我去网上找找。” “一定要看啊！” 沈茹微点点头。 金秋拿过那本书翻了翻，随口问：“Cerf-volant是他的法文名字吗？” “当然，他是法国作家。”对方很鄙视金秋的迟钝。 “哦。”金秋问：“翻译过来是什么意思？” “是‘风筝’的意思。不过我们这些书迷更喜欢直接喊他Cerf-volant。” 风筝？沈茹微的心里一跳。于舟表哥的新公司好像就叫“风筝”吧？ 第五十二章 这一天是Ethan又最最开心的一天。为什么是又？因为和小叔公做点心的那天他也最开心。下午5点钟，他们就从乐园里出来了。虽然他还想继续玩，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失望。小叔公说了，以后还会再带他来玩的。这次没有玩到的项目可以留到下回再玩。爷爷奶奶不能带他来玩没关系，爹地不能带他来玩没关系，姑姑没有时间带他来玩没关系；妈咪不知道在哪里也没关系，他有小叔公就够了。小叔公说他会一直一直住在香港，不会出国，那就意味着小叔公会一直在他身边，他太高兴了。 今天不仅来了他渴望了许久的迪士尼乐园，还吃了他渴望了许久的汉堡薯条。爷爷奶奶、爹地姑姑都说汉堡薯条是垃圾食品，从来不给他吃。他只有过一次幼稚园的小朋友过生日，请他去吃饭的时候吃过汉堡薯条和鸡块。今天小叔公给他买了儿童餐，还有鸡块鸡翅。小叔公说他也很难得吃到一回，趁着没有人管他们一定要吃到够。嘻嘻，这样看来他和小叔公算是一国的喽。他会听小叔公的话保密的。小叔公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呢？如果小叔公早点早点回来就好了。小叔公，不要离开Ethan，不要像妈咪那样总是离开Ethan。 车上，林无意轻轻抚摸小侄孙的脑袋。累坏的孩子躺在他的腿上睡着了。往常略显沉默内向的小脸上带着明显的满足和玩了一天的喜悦，当然，还有疲倦。 这才是小孩子应该有的表情嘛。林无意轻拍小侄孙，让他更好睡。家里的三个小侄孙都没有妈咪。看到Ethan他就彷佛看到了Andrew和Ryan以后的样子。于鸿和于之一样严肃，甚至还多了些冷漠，Andrew和Ryan只怕比Ethan更可怜。可怜的孩子，不怕不怕，小叔公疼你们。一定不会让你们的爹地“虐待”你们。 呼了口气，林无意全身放松地闭上眼睛。他也很累。昨晚没睡好，今天又很早起来了，还玩了一天。对他这种不爱运动的宅男来说，这样的玩乐很勉强。但不管多么勉强，看到Ethan的笑容他就一点都不觉得累了。林无意的嘴角勾起，他小的时候爸面对他也是这样的心情吧。哪怕精力和体力不允许，只要他想，爸就一定会陪他玩陪他闹，还会陪他玩作战游戏，即使闪了腰都无所谓。 林无意握住小侄孙的手。爸，在他们没有妈咪之前，我会照顾好家里的小朋友，让林家在他们这一代的手上更加壮大。爸，你就放心吧。 爸……我好想你啊……我想起了你带我到美国的迪士尼乐园玩。那时候香港还没有，你特地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跑到美国带我去玩，庆祝我的生日。爸，那天，你一定也很累很累。林无意又看到了爸爸满足的笑容，他知道，不管爸多么累多么辛苦，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只有满足和快乐。 爸，不要担心我，我会很好很好的。你看，于之他们这么关心照顾我；Ethan也这么喜欢我，我有信心Andrew和Ryan也会喜欢我。我在家里还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还会任性地过我想要的生活。所以，你一点都不用担心我，你只要时常到我的梦里见见我、和我说说话就好了。 爸，我真想你。意识渐渐模糊，林无意带着对父亲的思念也睡着了。 ＊＊＊＊＊＊ 听到佣人说两人回来了，林于之马上离开客厅出去。汽车停在别墅的门口，林于之上前打开车门，弯腰一看，他的眼里闪过淡淡的疼爱。先轻轻地把睡熟的儿子抱出来交给司机，他钻进车内一手扶起熟睡的另一人，轻唤：“无意，无意，醒醒，到家了。” “唔……” 林无意匝巴了匝巴嘴，往林于之的怀里一靠，不动了。 车里太窄，不好抱。林于之不得不又出声：“无意，醒醒，先下车。” “唔……” 林无意的眼皮艰难地动了动。 “来，先下车。” 林于之拖着林无意下车，林无意的上半身挂在他身上，被动地下了车。终于把人带下车，林于之转身弯腰，佣人过来帮忙，林于之把人背在了背上。 林无意在林于之的背上蹭了蹭，不动了。儿子已经被司机先抱走了，林于之吩咐管家把车里的东西拿出来，他背着明显累坏的人回屋。林庞丽云和林照东都在家，也看出来林无意很累，两人和林于之一起上楼。林于之的卧室门开着，Ethan已经在床上了。林庞丽云快步走过去给孙子脱衣服。林于之把林无意放到床上，给他脱了鞋、脱了袜子。 “把无意的短裤给他脱了，不然他睡得不舒服。” 林照东交代了一句，让妻子和他出去。门关上，林于之很自然地脱下林无意的运动短裤，然后给他盖好夏被。林无意翻个了身，舒服地睡了。 从床头柜的纸巾盒里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林无意额头上的薄汗，林于之看了他一会儿走到窗边拉上窗帘，出去了。 下楼，神色平静地来到客厅，林于之询问等在客厅里的两位保镖：“他们今天玩得怎么样？” 保镖把两人这天在迪士尼乐园里玩了什么详细地说了一遍，还很过分地把两人中午吃快餐的事抖了出来。林庞丽云和林照东听的是摇头笑，林于之道：“以后他们出去要吃就让他们吃，不过你们要提醒无意少吃。” “好的。” “今天也辛苦你们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保镖离开了。林庞丽云叹息一声，欣慰地说：“真是辛苦无意了。没想到他这么有心带Ethan去迪士尼。说起来也是惭愧，家里谁也没带Ethan去过迪士尼。于惠说过几次，每次都临时有事取消了。我越想越觉得我们这些做亲人的愧对无意。” 林照东开口：“这也是爸爸为什么那么疼他的原因。”接着他问长子：“无意是不是到家里来住了？还是还要回你姑姑那边？” 林于之道：“他最近要整理随笔，本来他是他要去于鸿那边，于鸿那边安静。我生病，他想着没人照顾我，就过来了。我已经没事了，还是让他到于鸿那边去，家里人多，他静不下心。他难得有自己想做的事，我们不要打扰他。” 林照东和林庞丽云点点头，林照东道：“那你告诉Ethan，这段时间也不要去打扰无意。你爷爷生前曾提过他平时喜欢写点东西，这需要安静的环境。你生病，无意还要来照顾你，我觉得很对不起你爷爷。” “爸。”林于之蹙眉，严肃道：“无意这么做是因为我是他的亲人，你这样说是否定他对家人的心。” 林照东马上说：“你说得对。你不是说要陪无意回法国吗？什么时候走？” 林于之的脸色恢复正常，说：“他还没有定。等他整理完随笔我再问问他。” 林照东点点头。弟弟和家里的几个孩子年龄相差不多，他放心地把弟弟交给这几个小辈。 林无意和Ethan睡死了，大家也不叫他们，先去吃了晚饭。晚饭过后，林于之就回了房间。他的烧已经完全退了，就是身上还有点没力气，喉咙还有些痛。吃了药，林于之拿了本汽车杂志窝在卧室的躺椅上看，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款的环保型“小车”。 手机震动，林于之拿过手机接听。 “于鸿。” “回来了，刚回来。两人都累了，在车上就睡了。” “现在在我房里，还在睡。” “我身体已经OK了。Ethan明天要上幼稚园，你中午来接他吧。他要整理随笔让他安安静静地整理。我会叮嘱Ethan不要去打扰他。你也告诉于舟和笑微，给他时间专心做自己的事。” “我最近都会住在浅水湾主宅这边。” “他今天偷偷去吃了快餐。他在你那边，中午你又不在家，难保他不会去吃快餐。吃一两次没什么，不能让他经常吃。” “‘风筝’周一召开股东大会？于舟准备得怎么样？” “嗯，他有信心最好。至于那位股东是不是无意你让他也别一直纠结，以后总会知道的。” “好。那就这样，挂了。拜。” 床上的一大一小丝毫不受“噪音”的影响。Ethan缩在小叔公的怀里，林无意紧紧搂着小侄孙，下巴抵在小侄孙的脑袋上。林于之看了两人几眼，接着继续他手上的汽车杂志。卧室的沙发上堆放着两人今天在迪士尼的战利品。林于之没有去看林无意都买了些什么。对他来说，或者说，对林家的人来说，林无意肯出去花钱是件好事。 ＊＊＊＊＊＊ 冲完澡，沈笑微没精打采地从楼上下来。小舅走了，他只觉得家里异常冷清，做事情也提不起什么劲。今晚林照贞夫妇有饭局，沈笑微没跟着去，家里只有他和老妹在。走进客厅，就见妹妹捧着平板专心致志地看什么，想起老妈跟他说要他多注意妹妹，沈笑微在妹妹身边坐下，问：“在做什么？你今天不是去做什么调查吗？调查得怎么样？” 沈茹微对哥哥笑笑，说：“老师给我们一周的时间做调查，明天还要出去。中午和同学吃饭的时候有一位女同学向我推荐一位法国知名作家的作品，我在找他的书。我同学说不看这位作家的书会遗憾终身，我想买几本送给小舅。”说到这里，茹微很有兴致地凑近哥哥，“这位作家的笔名翻译过来叫‘风筝’哦。我记得于舟表哥的新公司就叫‘风筝’吧，是不是很巧？” 沈笑微愣了。茹微接着说：“我在网上搜索这位作家的资料，文学界对他的评价非常高。除了诺奖之外，欧洲和美国的文学界大奖他几乎都拿遍了。可是很奇怪的是网上竟然没有他的照片！”茹微指着平板上她正在看的资料说：“你看，哥。网上关于他的资料都没有他的真实姓名。只说他的笔名叫Cerf-volant，居住在法国的一个小镇。呐，也没说是哪个小镇。他是双鱼座、O型血，年龄30岁，和小舅一般大呢，星座好像也跟小舅一样吧。嗯，其他有关他的资料就没有了，剩下的就全部是他的作品介绍。他写小说、诗歌、散文，还写剧本。我才知道‘蓝色米尔’这部舞台剧竟然是他写的。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就是太低调了。媒体上有关他的报导都说他很低调。我刚才进他的官方网站，但都是法文，我看不懂。我对他越来越好奇了，不知道小舅看不看这位作家的书。” 沈笑微的眼神暗沉，他拿过妹妹的平板，翻看这位作家的资料。沈茹微仍自顾自地说：“我想这位作家一定有什么苦衷所以才这么低调。不然这么知名的作家怎么会一张照片都没有？也许他毁容了，或者是残疾人？他每次得奖都是他的助理替他领奖，很奇怪吧？更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人因此不满，也没有人说他高傲什么的。啊，我还没看他的书就已经对他好奇了，我一定要买几本他的书看看。不过我同学说他的书法文版的才最有味道，我在想要不要买法文版的然后让小舅给我翻译。” 说了半天都没听哥哥回应一声，沈茹微这才看向哥哥，随后小心地问：“哥，你怎么了？” 沈笑微眉头紧锁，神色严肃地盯着手上的平板，手指滑动，翻看一条条有关Cerf-volant的新闻和资料。翻了好几页，他猛地扭头，吓了茹微一跳。 “香港的书店有没有这位作家的书？” 沈茹微被他哥的样子弄得有点紧张，她咽了咽嗓子：“我同学说香港的书店这位作家的书不多。” 沈笑微看了看客厅墙上的钟表，放下平板腾地站了起来：“我们去书店！我去换衣服，你也快去，五分钟后出发。” “哥？”沈茹微糊涂了。 “先别问。等我弄清楚了再告诉你，快去换衣服，书店现在还没关门。” 急躁地拍了下妹妹，沈笑微拔腿就跑。被老哥弄得一头雾水的沈茹微想了想也起身快速上楼回房间换衣服。 五分钟后，沈笑微从楼上冲了下来，很快茹微也下来了。沈笑微开车，拉着妹妹直奔中环的书店。茹微是满脑袋的问号，而沈笑微紧握方向盘的双手却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心跳更是前所未有的激烈。可能么？可能么？！ 一路飙到书店的门口，沈笑微停了车拉着妹妹就往书店里跑。这辈子他都没有这么积极地来过书店。在书店的搜索区查询Cerf-volant的着作，令两人惊喜的是这里竟然有！查询到这位作家的书籍在三楼，沈笑微又拉着妹妹的手直奔三楼。他甚至等不及电梯把他送上去，而是一路踩着上升的电梯加快速度。茹微气喘吁吁地被哥哥拉着跑，只觉得呼吸不上来了。 20分钟后，拉着妹妹又一路跑下来的沈笑微快速结了账，带着妹妹回家。车上，沈茹微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看了。沈笑微把书店里有关Cerf-volant的作品全部扫走。不管是诗集还是散文集还是小说，作品上有关Cerf-volant的简介都有这么一句话——我是一只被人牢牢牵着的、自由自在飞翔的风筝。 回到家中，沈笑微抱着书就冲进了卧室。沈茹微拿着她在看的那本书直接窝进哥哥房间的沙发里。她有些明白那位同学的话了。不看Cerf-volant的书，一定会后悔终身。 “哥，我要学法语！” 沈笑微没空理会妹妹，他翻开了一本Cerf-volant的散文集——《咖啡屋》。 凌晨1点，已经睡下的林于之被震动的手机铃声吵醒。他拧眉打开台灯，拿过手机。一看来电显示，他的眼里浮现不悦。扭头看一眼身边的一大一小，林于之掀开被子下床，去了浴室。 “笑微，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 “大表哥！你快来我这里！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说！有关小舅的事！” 沈笑微把电话挂了。 林于之的心里一突。在原地站了两秒钟，他迅速出了浴室去换衣服。同一时间，接到沈笑微电话的林于鸿和林于舟都从床上起来，快速换了外出的衣服，直奔沈家大宅。 第五十三章 沈家大宅，被沈笑微的深夜电话“骚扰”来的林于之、林于鸿和林于舟坐在客厅里一脸的严肃。沈茹微则是满脸的纳闷，她哥到底是怎么了？ “笑微，我们都到了，你可以说了吧？” 林于之先到的，沈笑微非要等于鸿和于舟表哥到了之后再说。现在人都到齐了，三个忍着瞌睡的人心里都有相同的念头——如果不是什么大事，他们一定会狠揍这家伙一顿。 沈笑微的两眼有着血丝，他拿过茶几上的三本书依次递给三人，声音沙哑地说：“你们先看看这个，我一会儿解释。” 三人蹙眉接过，都看了看对方手里的书。三人手里的都是散文集。林于之的是《咖啡屋》，林于鸿的是《蓝眼天使》，林于舟的是《记忆》。 带着浓浓的疑惑，三人看了眼作者——Cerf-volant【法】，三人的心里同时闪过一丝异样，尤其是懂法语的林于舟，眉心的褶皱加深。三人翻开手上各自的散文集，沈笑微紧盯着三人的脸部表情，沈茹微忍着瞌睡等她老哥揭开谜底。 ——卡布基诺、蓝山、摩卡，不去问自己更喜欢哪一种口味，这些于我更多的是一件艺术品，一件用牛奶、咖啡，再加一点巧克力或肉桂调和成的艺术品。和茶相比，咖啡更加的香浓。如果说友谊是茶，那亲情就是一杯杯香浓的咖啡，总是那样的浓烈，令人无法割舍。我需要茶，更离不开咖啡，离不开咖啡的香浓气息，离不开我心中的那抹思恋。 小镇离巴黎很远，巴黎，离我心中的地方，很远。喝一口咖啡，在嘴边留一圈白色的泡沫，对着窗外微微一笑。不管是卡布基诺、蓝山还是摩卡，在这方小小的、属于我的咖啡店里，我独自品尝属于我的浓烈。 ——遇到她的时候，是在四月的雨天。她可怜兮兮的缩在墙角，娇小的身体瑟瑟发抖地想要驱离春寒的侵袭。我慢慢蹲下，犹豫地不知要不要上前。她是那么的害怕，也许我的一个脚步就会把她吓得惊惶而逃。可是出乎我的意料，她虽然仍是害怕，却勇敢地向我迈出了脚步。一步步，一步步，她仰着头、迈着艰难的小步伐走到我的面前，对着我哭泣。她的勇敢鼓励了我，我伸出手，不再有任何的犹豫。从此，我的生命中多了一位名叫“达芙妮”的美丽姑娘。她格外的白皙，有着一双美丽的蓝色眼睛，她，是我心中的天使。 ——记忆总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模糊。翻开日记，那些模糊的过去渐渐清晰。我时而笑、时而恼、时而为了当时的感动而眼眶湿润。贯穿我的日记，有一个人是那么那么的重要。我许多的喜怒哀乐、我童年的绝大部分欢快都是他带给我的。记忆停在了一页纸上，我又看到了他站在海边为我吹救生圈，和每一位宠爱孩子的父亲那样，不管他的样子在别人的眼里是多么的好笑，可于我，却是记忆深处的一抹珍藏。 三个人相差了几秒钟抬起头，脸上是发现某个秘密的震惊。沈笑微知道自己不需要多解释了，他直接说：“这位叫‘Cerf-volant’的法国著名作家的笔名翻译过来是‘风筝’。你们看他的自我介绍。” 三个人快速翻到封面。林于舟的手有些不稳，他举起手里的那本散文集失控地吼道：“这是无意写的书？！”风筝，风筝……虽然已经猜到了，但可能确认的结果还是令林于舟无法保持冷静。 “小舅！”沈茹微惊叫。 沈笑微把他事先打印出来的资料分别交给三人，说：“你们先看看这位作家的介绍吧。” 三人迅速看了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无法相信，饶是林于之和林于鸿都失态了。仔细又快速地看完了手上的资料，林于之和林于鸿目瞪口呆，林于舟喘着粗气。 沈笑微这才道：“知道我为什么急着把你们喊过来了吧。小舅……是名人，是超出我们想像的名人。” 林于鸿的喉结上下浮动了两次，他开口：“你是怎么发现的？” 无暇去管已经懵了的妹妹，沈笑微道：“茹微的同学向她推荐小舅的书。我听到这位作家的笔名叫‘风筝’，又看到他生活在法国的一个小镇，今年30岁，是双鱼座，再联想到于舟表哥的那15%的股份，我就猜测那个人会不会就是小舅。我马上去书店买回了这些书，然后我肯定了。” “哥！Cerf-volant是小舅？！” 沈茹微被这突然而来的“惊讶”给震晕了。沈笑微摸摸妹妹的头，让她先不要说话，紧盯着面前冷静全失的三个人说：“小舅说要整理随笔，肯定是要出新书了。茹微的同学告诉她Cerf-volant的新书将在9月份在欧洲和美国同步发售。” “他为什么不说！他就这么喜欢瞒着我们！”林于舟不知哪来的怒火。 沈笑微则相对冷静地说：“资料上写了，Cerf-volant很低调，连领奖都不露面。我觉得小舅不是故意要瞒着我们。要么他不习惯告诉别人，要么就是他觉得这没什么。” 很快让自己冷静，起码表面上冷静下来的林于之放下资料，沉声：“无意有自己的事业，而且做得非常不错，我们应该为他高兴，更应该为他骄傲。林家世代经商，没想到竟然会出一位文学界的大作家，我想这才是爷爷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情。至于无意为什么瞒着我们，我们直接问他就好了。” 林于鸿声音冰冷：“爷爷创办‘风筝’传媒公司恐怕不单单是要给无意一个保障。他是剧作涉及舞台剧、音乐剧、电影，爷爷应该想到了无意以后会回香港。也许爷爷也想到了无意会把他手上‘风筝’的股份全部给了于舟。应该说一开始爷爷就已经决定把‘风筝’交给于舟来管理。‘风筝’，只能属于林家。” 林于舟沉着脸，紧捏着手里的资料。 林于之站了起来：“我要回去了，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等我一下。” 沈笑微起身快步离开了客厅，沈茹微看看走开的哥哥，再看看其他三位表哥，也匆忙站了起来：“我也去。”然后就跑了。 林于鸿看向弟弟，吐出一句：“有什么不满你直接去问他。” “我在你们眼里是不是特别没用？”林于舟突然这么问。 林于之开口：“你想多了。‘风筝’只有在你手上才能真正做大。无意把股份送给你的理由很简单，你是他的侄子，是他的亲人。” 林于舟的表情一僵，咬紧了牙关。 很快，沈笑微和沈茹微都换好衣服下来了。林于之出门，开车回家。林于鸿和林于舟上了一辆车，林于鸿开车。他没说要不要过去，不过在离开沈家大宅之后，他的车一直跟在林于之的车后面，意思不言而喻。 几个人带着各种的心思，车上，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沈茹微不时地看哥哥，沈笑微吐了一口气，说：“茹微，小舅是Cerf-volant这件事你不要跟任何人讲。爸妈和舅舅那边我们会去说。” “哥，小舅真的是Cerf-volant？”沈茹微还不敢相信。 沈笑微用力握了下方向盘，开口：“小舅养了一只猫，白猫，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叫‘达芙妮’。” “呵！”沈茹微捂住了嘴。 “我们去海上的时候小舅跟我说过，爷爷以前常常给他吹救生圈。小舅在普罗斯旺就开了一家咖啡店。” 沈茹微的双眼发亮，放下手惊叫：“小舅是Cerf-volant？！啊啊啊！Cerf-volant竟然是小舅！！” 和几位哥哥的郁闷不同，得到肯定答案的沈茹微只想尖叫。啊啊啊啊，太骄傲了！小舅是Cerf-volant！！ 看了眼妹妹的兴奋阈激动，沈笑微却只想苦笑。如果不是他今晚发现了这个惊天的秘密，小舅什么时候才会告诉他们？他们……难道还没有得到小舅全部的信任吗？沈笑微很想知道，那个人的心到底在哪里？那个人的心里，究竟有没有他们？还是，仅仅是因为他们与他有血缘上的关系，那个人所作的都只是出于这个原因？沈笑微的心里很乱。外公在那个人心里的位置世上无人能及，他也不曾想过去超越。可是想到那人的那些神秘而身份不俗的朋友，沈笑微敢肯定他们一定知道那人的身份。想到自己在那个人心中的分量还不如一位模特，沈笑微就高兴不起来。 不止沈笑微有这样的心情，在不同的车内沉默的人都有这样的心情，尤其是林于鸿和林于舟。林于之多少能理解林无意隐瞒的原因。他不由得反省自己，也许他平时对那个人表现得还不够真诚。家中这一代中，他和林无意的关系可以说是最普通的。就是自己的儿子他都比不上。作为家中这一代的老大，这样的发现令林于之心里有些不舒服，他好像确实过于关注工作了。 除了茹微，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点闷闷的。林于鸿和林于舟两兄弟在车上一句话都不说。林于鸿开车，林于舟看着窗外脸色阴沉。 一路畅通无阻地开到浅水湾35号，三辆车依次停在院子的车库外。林于之先下了车，值夜的保镖替他打开别墅的大门。别墅内只有照明的地灯，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林于之打开大灯，对跟进来的人说：“你们先找房间去睡觉，等明早再问无意。” “无意回来一直睡到现在？”林于鸿问。 “嗯。他累坏了，和Ethan两个人晚饭都没吃。” “茹微，去厨房倒几杯水来。”沈笑微对妹妹说，没心情睡觉。沈茹微乖乖去厨房倒水，林于鸿和林于舟就如在自己家那样直接去了客厅，看起来也没睡觉的心情。可怜的林于之病还没有完全好，见几位弟弟都不打算去睡觉，他也只能舍命陪君子。茹微倒来了五杯水，几个人在沙发上坐下，谁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二楼的一间卧室，房门开启。一人打着哈欠，眯着眼睛，头发潮湿地往楼下走。虽然刚洗过澡，但他还是很困。如果不是肚子太饿，他根本不会起来。穿着宽松的大T恤和柔软的短裤，他扶着扶手一晃一晃地下楼，去厨房给自己弄吃的。 走到一楼，看到客厅的灯亮着，他揉揉眼睛。唔，大哥家里晚上都不关灯的吗？很不环保的。他脚步一转，往客厅走。走进客厅，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困得睁不开眼睛的他在门边的墙上摸索，开关应该在这里吧。正在喝水的五个人放下了杯子，刚要出声，“咔”，灯关了。 转身，关了灯的某人往厨房挪，一挪一个哈欠。被人“强行”陷入黑暗中的五个人立刻起身追了出去。 “无意（小舅）！” 唔？ 林无意转身，面前有几个黑影。 “无意。” 林于鸿大步走了过去，林无意的脖子随着来人的走近逐渐仰起，瞌睡的双眼里仍是糊涂。 “于鸿？”又打了个哈欠，喷出一股刚刚刷过牙的清新，林无意抬手摸摸对方的脸，“唔……我是不是在梦游？” 林于鸿握住了对方的手：“不是。” “唔……那就是在做梦。于之……你怎么变成于鸿了？” “噗！”沈茹微赶忙捂住嘴。 林于之、林于舟和沈笑微都走过去。林无意又揉了揉眼睛：“唔……你们怎么，都在？好奇怪。我记得我在大哥这里啊……嗯，好奇怪。” 几人正要问他怎么起来了，一道“咕咕咕”的叫声传出。林无意没有被握着的手揉了揉肚子：“好饿。我先吃饭。唔……我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抽出手，林无意如梦游般继续往厨房走，混沌的脑袋还在纳闷为什么会在大哥这里看到于鸿、于舟、笑微和茹微。 看来这人果真累得不轻。这一刻，四个人心里的窒闷退去了不少。林于之大步上前抓住林无意的胳膊：“你去等着，我给你弄吃的。” 林无意仰头，努力看清对方：“于之？唔……你会，做饭？” 林于之回答不出，他不会。 “小舅，我给你弄吃的，你去客厅等着。”在场唯一的女人沈茹微二话不说地快步去厨房。林于之很感激表妹的出现，把人往客厅带。 “茹微……？”林无意拼命揉眼睛，手被人拉下。 “你没有做梦。我们都过来了。” “几点了？” “还早。” 昏昏沉沉的林无意被带到了客厅。一看到沙发，他就忍不住窝了上去，蜷缩。四个人眉心紧蹙，林于鸿在他身边蹲下，摸摸他潮湿的头发。 “无意，去床上睡。” “饿……” 咕噜噜…… “我去拿吹风机。”林于之去浴室。 林于舟和沈笑微都围了过来。蜷缩在沙发上，又困又饿的人看上去可怜极了。穿着睡衣的他更显得年轻得过分，叫他们怎么看都无法把这个人和著名的作家联系在一起。 吹风机拿来了，在“嗡嗡声”响起时，林于鸿捂住了林无意的耳朵。难过地躲避吵人的噪音，在林无意快受不了的时候，噪音总算消失了。 等了十分钟，林无意都要睡着了，茹微终于出现。她会做的不多，煮了碗海鲜银丝面。林于鸿扶起林无意，轻拍他的脸：“无意，吃饭了。” “唔……” 饿得胃都痛了。林无意勉强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茶几上冒着香气的面。直接跪在地毯上，他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慢点，烫。” “好饿。” 顾不上烫，饿坏的林无意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看到他这副样子，就是沈茹微都心疼了。 “我去看看Ethan饿醒没有。”林于之出声。 沈茹微一听，马上说：“我去吧。” 林于之没有拒绝，道：“二楼的主卧室，知道吧？” “知道。” 沈茹微走了。林无意似乎没有听到周围的声音，专心在面上。四个人也不说话，看着他吃。 不一会儿，茹微回来了。Ethan还在睡，她没有叫醒他。林于之点点头，也不打算叫儿子起来吃东西。孩子的胃口没那么大，少吃一顿没关系的。 把汤都喝完了，林无意放下筷子，摸摸肚子：“呼，吃饱了。”看起来也清醒了不少。 “要不要再吃一碗？” 接过不知是谁递来的纸巾擦擦嘴，林无意满足地说：“饱了。真好吃，谁煮的？” “小舅，是我煮的。”沈茹微脸颊发红地凑过来。一想到小舅的身份，她就各种心湖澎湃。林无意看了过去，眨了眨眼，下一刻，他惊呼：“茹微？！你怎么在这里！” “你才发现？”四声。 眨眼，眨眼，林无意看看身周的侄子外甥，又眨眨眼。 “现在几点了？” 林于之看了看手表：“凌晨4点20分。” 眨眨眼。 “我是在做梦吧？我一定是在做梦，我继续做梦。你们快回去好好睡觉。” 林无意爬上沙发，睡觉。 “无意！” 林于鸿把人拽起来，又气又无奈：“我们是特地过来的。” “‘特地’过来？” 林无意很糊涂。凌晨4点多，应该在家里睡觉的几个人突然出现在这里，还“特地”过来，好…… “好灵异。于鸿，你是本人还是魂魄？” “你睡吧。” 林于之捂住了林无意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刷了几次他的手掌心，然后不动了。过了会儿，林于之拿开手，林无意闭着眼睛，要睡着了。 “先让他睡醒，他现在的状态也问不出什么。” 林于鸿吐了口气，横抱住林无意，站起来。林无意在梦境与现实中徘徊，他伸手搂住了林于鸿的脖子，还在他怀里蹭了蹭，但明显的仍不相信林于鸿是本尊，因为他没有睁开眼睛，还一副好睡的满足感。 任命地抱着人上了楼，把人放在林于之卧室的大床上，林于鸿给他盖上毯子。可还没等他收手，睡觉的人又爬起来了。 “刷牙。” 咕哝一声，林无意很灵异地闭着眼睛准确地走进浴室，拿牙刷、挤牙膏。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刷了两分钟，林无意闭着眼睛返回床上。抱住小侄孙，不动了。 “都去睡觉吧。”林于之再次发话。 看了睡着的林无意几眼，林于鸿第一个离开，林于舟、沈笑微和沈茹微也离开了。由着他们自己找房间睡觉，林于之换了睡衣上床。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林无意，林于之不知为何，突然无奈地笑了。 第五十四章 躺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林无意从床上爬起来。啊，睡得真舒服。看一眼时间，才9点，他确认自己是睡饱了。昨天那么早就睡了，不睡饱才怪。看到沙发上那一袋袋的战利品还没有开封，林无意走过去整理了起来。把给小侄孙买的迪士尼卡通铅笔、卡片等送给小朋友的礼物分出来，他拿着三个米老鼠的杯子和一大一小两只米老鼠牙刷进了浴室。 Ethan特别羡慕别的小朋友可以和爸爸妈妈穿父（母）子装、用父（母）子的东西，疼爱小侄孙的林无意自然要满足小侄孙的愿望。毫无压力地把林于之的刷牙杯换成了米老鼠杯子，林无意在自己的米老鼠牙刷上挤上牙刷，笑眯眯地看着洗漱台上的三个米老鼠刷牙杯，Ethan回来看到一定会很高兴。嗯，一会儿把米老鼠拖鞋也换上。 洗漱完毕，林无意换上家居服，穿着米老鼠人字拖出去了。他的手腕上有一串米老鼠挂坠手链，小侄孙的手腕上也有一条。在小侄孙渴望能与长辈一起享用某样东西的年龄中，他会全力配合。心情不错地哼着歌下楼，林无意打算给哥哥姐姐一个惊喜——他居然这么早就起床啦。 走进客厅，林无意的哼歌停止，他眨眨眼睛，惊讶地出声：“于鸿？于舟？笑微？你们什么时候来的？”睡饱的林某人压根忘了昨晚的“灵异事件”，更忘了他还半夜爬起来吃了碗银丝面。 “小舅。”一道女生从后传来，林无意回头，“茹微？” 看来这人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林于之出声：“无意，你过来，我们有事找你。” 依稀彷佛好像记得昨晚自己有见过茹微，林无意一脸困惑地走到沙发处，挨着林于舟坐下，问：“我昨晚是不是见过你们？” “是。你昨晚太累了，以为自己在做梦。先不说这个，饿不饿？”还是林于之。 林无意摇摇头：“不饿。” “小舅，我给你拿瓶牛奶吧。”沈茹微克制着某种激动，眼神闪闪地看着小舅说。 “好，谢谢啦。牛奶就行了，我不饿。” 沈茹微去厨房拿牛奶。林无意看看侄子外甥，眨眨眼：“出什么事了？”四个人好严肃哦。 沈茹微回来了，把牛奶递给小舅，她在哥哥身边坐下。吩咐佣人不要过来打扰，老大林于之直接问：“无意，Cerf-volant是不是你？” 刚咬住牛奶吸管的林无意身子一震，眼睛微微睁大。坐在他身边的林于舟再也忍不住地问：“‘风筝’公司那个神秘的股东是不是你？” “于舟。”出声警告弟弟，林于鸿拍拍身边，让那个明显被吓了一跳的人过来。林无意咽咽嗓子，起身走到于鸿身边坐下。林于鸿搂住他的肩膀，又问：“我们发现一位叫Cerf-volant的法国作家，我们认为，那个人是你。” 林无意喝了一口牛奶，又喝了一口，接着再喝了一口。然后拿开牛奶对五个等答案的人深深一笑：“呀，被你们发现了。” “小舅？！你真的是Cerf-volant？！”沈茹微第一个跳了起来。 林无意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有没有被吓到？” “有！啊啊，小舅！你真的是Cerf-volant！”沈茹微的兴奋尖叫在几位兄长的眼神下不得不收敛。林无意一口口把牛奶喝完，舒服地打了个奶嗝，依旧笑眯眯的。 “你们是不是以为我是故意瞒着你们的？” “是！”四声，不满。 林无意让于舟过来身边，在于舟坐下后，他道：“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是不知道怎么和你们开口，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从法国回来就遇到了很多很多事情，我想你们总会发现、总会知道的，就没说。真的不是故意要瞒你们的。”然后林无意又笑眯眯的了，“我就说我是有钱人，你们不相信，现在信了吧。” “如果我们没有发现，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们？”林于鸿冷声问。林无意笑着说：“我的新书要出版了，我会送书给你们，你们不就知道了么。我写这些东西最主要的是给你爷爷看，至于得的那些奖，也主要是为了让他高兴。当然，也是为了证明我能养活我自己。不过你爷爷总觉得写作不稳定，万一哪天我写不出来就没饭吃了，所以我又开了咖啡店。至于‘风筝’的股份……”林无意主动握住林于舟的手，对林于舟说：“一开始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那位股东。后来容律师找我，我才知道的。我怕你不肯接受，我就让容律师替我保密。” 说到这里，林无意握紧林于舟的手：“我是长辈，你又是我很重要的亲人之一，我当然要把股份给你啊。你爷爷留给你的公司不能被别人拿走。” 林于舟反手用力，下颚紧绷。最终，他仍是接受了这个人的帮助。明明，明明他想保护这人，照顾这人的！ “于舟，我想为你爷爷写一部剧，你要帮我拍哦。” 林于舟看向林无意，当着其他侄子外甥的面，林无意倾身，在于舟的额头上温柔地亲了一下：“那15的股份我不给你给谁呢？我可是你的小叔。” 林于舟整个人都因这个吻而呆住了，林于之、林于鸿和沈茹微更是震惊地看着那两个人。被亲过的沈笑微也非常吃惊，他没想到小舅会当着他们的面亲于舟表哥，而且还非常的自然，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小舅……”茹微捂住了脸庞，好像要哦。 林无意起身走到外甥女跟前，弯身在外甥女的脸上亲了一口：“要替小舅保密哦。” “小舅……”茹微的脸红了。 直起身子，林无意对着呆愣的几个人命令道：“9月份我的新书发售，你们要捧场，不然就是不尊敬长辈。每人最少买十本。” 林于鸿的眉毛跳了跳：“你还有什么瞒着我们的最好一次说完，否则……” 林无意缩了缩脖子：“呃，好像没有了。” “你确定？” “确定确定。”林无意走回去坐下，得意地说：“怎么样，现在相信我是有钱人了吧。” 林于之开口：“我每个月要见到信用卡账单。” “于之……” 林无意郁闷了。 林于鸿站起来又顺便把某人拽起来，冷声道：“你瞒着我们这么大一件事，不能轻饶，得受惩罚。” “不要吧……我不是故意的。” 林于鸿把某人往厨房的方向推：“中午我要吃披萨。” 林无意立刻笑了：“好啊好啊。我中午做披萨给你们吃。茹微，问问你姐姐中午有没有空回来。” “好！” 沈茹微现在是小舅绝对的死忠粉丝。 林于鸿把人推进了厨房，却关了门。正纳闷的林无意被人转过身体面朝某人。林于鸿捏着林无意的下巴抬起他的头，脸色阴沉。 “你刚才亲了于舟。” “嗯？”林无意眨眨眼，解释，“那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你爷爷经常这么亲我的。” “所以。” “所以？” 林于鸿不出声，见某人没有动作，眼神更冷了几分。嘴唇被对方的大拇指蹭了蹭，林无意恍然大悟，马上踮起脚尖微微撅嘴，印在了于鸿的脸上。林于鸿眸中的冷意退去，抱住了林无意。 “对不起，真的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们的。” “我更想从你嘴里听到这件事，而不是自己去查。” “对不起。” 在于鸿的另一张脸上印了一口，林无意安抚地摸摸对方的后背，求表扬地问：“有没有吓一跳？” “有。大吃一惊。”林于鸿的神色明显缓和了许多。 “那有什么表示没？”林无意伸手。 林于鸿的嘴角多了抹淡淡的、满含宠溺的笑容：“你想要什么？” “于鸿，你又笑了！我要拍照拍照！” 林于鸿把欢叫的某人用力抱回怀中，在他耳边低声说：“想要什么？” 林无意不叫了，在侄子的怀里蹭了蹭，笑着说：“于鸿……你爷爷走了……我只有，你们了。” 林于鸿收紧双臂：“你完全可以信任我们、依赖我们。” “……我想做，香港小镇的迪安。” “好。我答应你。” “想学游泳。” “好。” “想学开车。” “好。” “剩下的还没想好。” “那你慢慢想。” 仰头，情不自禁地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于鸿的下巴，林无意退开：“我做披萨。你去客厅等着吧。魔法师要开始施法喽。”林于鸿的眸光深邃，反手打开了厨房的门。 ＊＊＊＊＊＊ 林于鸿回客厅了，站在厨房的林无意吐吐舌头，好险，差点就被侄子和外甥算账了。好险好险，还好他反应够快。 “披萨披萨……”林无意站在双门冰箱前翻找食材，一人走进了厨房。 “小舅。” 林无意回头，笑了：“想吃什么披萨？” “我随意，什么都行。”沈笑微走到小舅跟前，有点失落。林无意关上冰箱门，二话不说地捧住外甥的脸，踮起脚尖，在外甥的两个脸蛋上亲了两口，沈笑微马上喜笑颜开。 “小舅，你最近是要赶稿子吧？” “嗯，打算出两本散文集，一本诗集。不过都在随笔本上，我整理一下就好了。” 被发现了，林无意也觉得轻松了不少。 “那我最近不烦你了，你专心赶稿子。” “你怎么会烦我。” 重新打开冰箱门，林无意继续挑选食材，嘴上说：“去问问你舅舅舅妈中午回不回来吃饭。嗯，要给Ethan留一点。笑微，给我倒一杯水，谢啦。” 很高兴小舅主动找他做事。沈笑微很快倒了杯水，双手拿着菜的林无意就着外甥的手喝了水。又一人进来了，表情酷酷。 “笑微，你出去一下，我有话单独跟无意说。” 沈笑微别有深意地看了眼于舟，出去了。林于舟关了厨房的门，林无意把食材放在料理台上，主动朝侄子伸出双臂。林于舟走过去，被抱住了。 “于舟，这么不高兴呀。”摸摸，摸摸。 “嗯。”林于舟不否认，“你把股份无偿的给了我，让我觉得很没面子。” “怎么会没面子。叔叔给侄子股份不是很正常吗？”林无意揉揉侄子酷酷的脸，“有人要把你爷爷给你的公司拿走，我怎么能坐视不理，那是你的，是你爷爷留给你的。我不懂做生意，更不懂开公司，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个。于舟，接受好吗？” “那是很大一笔钱。”林于舟微微弯腰，不让对方的脖子仰得太累，享受对方在他脸上的“捣乱”。 林无意皱皱鼻子：“我可是有钱人。不要小看我的稿费。那些钱是我这么多年欠你的压岁钱。” “压岁钱？”林于舟抓住林无意的手，不满，“你只比我大一岁。” “大一岁也是你的叔叔呀。” “你确定？” “好吧，我不确定。”林无意在侄子的下巴上亲了一口，“不生气好不好？再多的钱也比不上亲情。钱和你，当然是你最重要。何况我可是有钱人。” 心窝因这句话而悸动，林于舟带着点介意地问：“德维尔他们和你在一起时会很自然地吻你，你们之间经常这样？” 若瑟？吻他？林无意回想，道：“我们在一起都是这样的。”说罢，他不确定地问：“你是不是不习惯？唔，你爷爷平时也总这样，我都习惯了。如果你不喜欢，我……” 他的话被捂住了。 “我很喜欢。”只是不喜欢你和别人也这样。这件事林于舟自认无权干涉，他低头：“我见你吻过笑微的脸。” 林无意笑了，在于舟送上来的脸颊上各亲了一口。 得到两个面颊吻的林于舟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看着于舟离开，林无意不由得笑，于舟刚才的模样好像达芙妮见他抱别的猫咪时吃醋的样子，真是可爱。不只是于舟，于鸿和笑微都是。呵呵，他恐怕是全香港最有魅力的小叔了。 “小舅，我帮你做披萨，我也想学。” 茹微来了。林无意直接招手：“好啊。学会了做披萨，以后做给你的白马王子吃。” “小舅……” 这件“惊天秘闻”就在林无意的轻描淡写中过去了。受到他的影响，四个介意了一晚上的男人心情也好了许多。那个人根本不把自己的地位放在心上，他们也只能由得那个人去。不过从另一方面来想，那个人如此低调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那个人想做香港小镇的迪安，他们会努力帮他达成。 林于之、林于鸿和沈笑微分别给自己的父母去了一个电话。10点半，林照东夫妇、林照羽夫妇和林照贞夫妇都来了。当着哥哥嫂子、姐姐姐夫的面，林无意坦诚了自己是一名作家这件事。六个人的震惊可想而知，尤其是林照东、林照羽和林照贞，林家出了一位世界级的知名作家、文人，这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自古商人的地位都低于文人，哪怕林家是大富豪，某些方面也依然无法与真正的文豪相比。现在，林家就出了这样一位在文学界有一定地位和影响力的文人，他们怎么能不骄傲、不高兴。林照东当即决定要隆重庆祝，而且林氏要大力引进弟弟的作品到香港。林照羽更是直接对二儿子发出了命令，他的传媒公司要帮弟弟的剧目开创香港市场。 林氏一大家子的人因为林无意的身份揭秘而陷入了某种热烈的讨论中。原本就深受家人喜爱的林无意一下子更成了家中的宝贝。林无意要赶稿，大家商量后决定在他交稿后的第二天出去庆祝。林照东和林照羽两人要在香港最好的酒楼摆桌。如果不是林无意喜欢低调，他们恨不得把香港能请到的人都请过来。林家，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喜庆过了。 林于之看着坐在姑姑身边一直笑着的人，心中升起一种庆幸，庆幸这个人属于林家；庆幸这个人，愿意回到香港。 林无意看向林于之，朝对方深深一笑，然后站起来：“我去做披萨。” “让厨师做就好了。”林照贞舍不得弟弟辛苦。 “没关系，我做的披萨可好吃了。”林无意走了。 厨房里，林无意拿出一个砂锅。于之的喉咙痛可不能吃披萨，给于之做砂锅饭吧。哥哥姐姐没有怪他隐瞒，还要给他庆祝，林无意按住衣服下的小布袋。 “爸，回家真好。” 第五十五章 客厅里，林照东和林庞丽云夫妇二人各自捧着一本散文集在看，喉咙痛的林于之在某人的命令下正在喝雪梨汤。客厅外不时传来两人的笑声，林照东和林庞丽云不时会抬眼看看，脸上更会时不时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告诉了家人自己的另一个身份，林无意也告诉了家人他出版的每一本书都有一本相应的、由他亲自写的中文版译本，这份译本是他特别写给不懂法文的父亲的。除了他的经纪人卡若琳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书店里的中文译本只不过是出版商找人翻译而来，根本无法和他自己写的译本相比，而这些译本都在父亲林正辉的书房和父亲留给他的那套房子里。 如今，家人知道了这件事，林无意打电话告诉卡若琳，让她把那些他亲自写的译本再多印几套，他要送给家人。知道了这件事的林家人都非常的感动。就算拿到这些译本，他们也舍不得翻看，这些译本所具有的价值是千金难买的。林于之让自己的助理到书店把林无意的书各买了几套回来，老人家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弟弟的着作了。 其他人吃完晚饭之后才离开。林于之原本让于鸿把林无意接走，林无意要写稿子，那是正事。林无意没去，他让于鸿第二天来接他。昨天回来就睡了，他都没有和Ethan一起拆分买回来的东西，他不能一声不吭就走了，Ethan会难过的。 Ethan还不能理解小叔公的作家身份代表着什么，他只知道小叔公很厉害很厉害，爷爷奶奶和爹地看的书都是小叔公写的。在Ethan幼小的心灵中，小叔公不仅是一个比妈咪还温柔还好的人，还是一个很厉害的人，Ethan更觉得幸福了，特别是他下午回来吃到小叔公给他留的披萨后，Ethan的心中关于妈咪的渴望也随着进入肚子里的披萨越来越淡。 林于惠的反应和沈茹微一样，如果不是她现在有事情要做，她一定会和父母一样正捧着小叔的着作在看。至于她在忙什么…… “姑姑，照片什么时候能洗出来？” 戴着米老鼠耳朵、穿着米老鼠T恤和米老鼠拖鞋的Ethan趴在小叔公的背上迫不及待地问。同样戴着米老鼠耳朵的林于惠手里拿着相机说：“姑姑明天就去给你洗出来，要带到幼稚园去吗？” “要。老师说我可以把和小叔公的照片放在幼稚园的照片墙上。” 某人一听立刻说：“你要带小叔公最帅的照片去。” Ethan搂着小叔公的脖子亲腻地说：“小叔公最帅了。” “呵呵，Ethan也最帅。” 被小侄孙说帅，林无意心情大好。 林于惠也被感染了两人的喜悦，说：“小叔，让我哥给我们三人拍照？” “好呀好呀。” 把小侄孙放下来，可爱二人组往客厅跑。已经听到他们说话声的林于之放下碗。同样戴了一条米老鼠手链的于惠把相机交给老哥，已经选好拍摄地点的林无意让侄女和小侄孙蹲在他的面前，他搂住两人，对着镜头闭起右眼。Ethan举了个剪刀手，林于惠贴住Ethan的脸。 “咔嚓，咔嚓。” 林于之快速按了两下快门。林无意摸摸Ethan的脑袋：“去，跟爷爷奶奶也拍几张。”Ethan听话的跑过去了，林无意也过去了。林照东和儿子一样总是严肃的脸上此时是天伦之乐的愉悦，他抱住孙子，林无意站在哥哥和嫂子的身后，于惠抱住母亲，林于之继续按下快门。 “于之，你也来拍。”林无意显然觉得人不够。 林于之叫来管家，很听话地过去和他们一起拍照。一家人和乐融融，不管是老人还是孩子，都笑得无比开心。 和哥哥嫂子拍完，林无意又抓着于之和Ethan一起拍照。林于之沉默地听从林无意的安排，只要不给他戴什么米老鼠耳朵、穿什么米老鼠拖鞋，他乐于配合。 林庞丽云的眼角有些湿润，她对丈夫说：“Ethan越来越活泼了。” “Ethan喜欢他的小叔公，挺好。”林照东不无欣慰。哪怕是孙子出生，家里的气氛都没有这么温馨过。听着孙子的笑声，林庞丽云的眼里滑过对另一人的不满。以前她还担心儿子离婚孙子会难过，现在她不担心了。他们家没有那个那个儿媳妇可能还更好。 一直玩到快9点，林无意抱着Ethan上楼，小孩子该睡觉了。被抓着拍了好多照片的林于之和父母道了晚安也上楼了。林于惠在母亲身边坐下，翻看相机里的照片。过了会儿，她把照片拿给母亲看，说：“爸、妈，你们看，Ethan笑得多开心，就是哥都没那么严肃了。我觉得Ethan没有妈咪也没什么，小叔比大嫂强多了。” 林照东没有吭声，林庞丽云淡淡道：“你大哥已经决定离婚了，就等你小叔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他不想媒体因为他的事情又转移到你小叔那边。” 林于惠笑了，收回相机，感慨道：“小叔回来真好。啊，真希望小叔能永远留在家里。” 林照东这时候出声：“你小叔不留在家里去哪？” 林于惠已经开始失落了：“小叔结了婚就得离开家了吧。” 林庞丽云道：“你小叔就算结了婚也还是你小叔。他离不开你爷爷，结婚后应该会住在原来的那套房子里，又不是在国外，很难见到一面。” 林于惠蹙眉：“我想不出什么样的女人能配得上小叔。”小叔在她心里简直就是完美的化身。 看着女儿脸上的不舍，林照东的眼神闪了闪，语意不明地说了句：“你小叔很看重你们，等他要结婚你再担心也不迟。” 没有听出父亲话中的异样，林于惠点点头：“也是哦。” ＊＊＊＊＊＊ 躺在小叔公和爹地的中间，Ethan的脸上是满足的笑容和幸福。偶尔妈咪回来的时候，他虽然也会这样躺在妈咪和爹地的中间，可是他一点都不高兴，反而因为妈咪和爹地之间怪怪的气氛而非常紧张。但现在他一点都不紧张，反而很兴奋，兴奋地睡不着觉。 “Ethan，闭上眼睛，小叔公要讲故事喽。” 伴随着这句话而来的是两个软软的面颊吻，接着是额头。和爹地、爷爷不同，小叔公没有胡子，落在他脸上的吻很舒服很舒服，不同于妈咪的舒服，更不同于爷爷的舒服。至于爹地，Ethan没有被爹地亲过的记忆。 乖乖的闭上眼睛，穿着和小叔公一样的米老鼠睡衣，戴着和小叔公一样的米老鼠手链，Ethan再一次在心里祈祷，祈祷小叔公能永远永远和他在一起。 柔柔的声音响起，林无意手上捧着《一千零一夜》的故事书，继续给小侄孙讲故事。故事书已经翻过了一部分。哪怕林无意不在小侄孙的身边，他几乎每晚也会通过手机给小侄孙讲故事。林于之今天已经跟儿子说了，这段时间小叔公要工作，晚上不能给他讲故事。Ethan没有不满，小叔公是要工作才不能给他讲故事，他表示会乖乖等到小叔公工作完之后，听得林无意当即就给了小侄孙几个吻，吻得Ethan的脸蛋红扑扑的。 林于之半躺在床上看经济周刊，耳边是林无意给儿子讲故事的疼爱，房间里台灯的光线异常的柔和，在这样的氛围中，林于之格外的平静，平静到好似他正在自己的家中，特别的放松。结婚五年，他从不觉得自己是已婚的男人，哪怕他有妻子有儿子，他也没有这样的感觉。但在这一刻，他有了一种很奇特的感觉，他，是一个父亲，是…… 目光转向儿子，儿子明显的快要睡着了，接着，他看向讲故事的那个人，那个人一手轻拍着儿子，一手翻过故事书，似乎也沉浸在故事里，嘴角含笑。放下杂志，林于之动作很轻地下了床，去洗手间，他还没刷牙。走到洗脸台前，看着自己的那个被人换了的刷牙杯，看着另外两个米老鼠刷牙杯和杯子里的两只一大一小的米老鼠牙刷，林于之拿起自己的普通牙刷，庆幸对方没把他的牙刷也换成米老鼠的。不知道以后他的毛巾和浴巾会不会也被人换成米老鼠。如果被换了……林于之挤好牙膏，刷牙，被换了他也没办法吧。虽然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但林于之很清楚，自己无法、也不会拒绝那个人的要求。 拿过米老鼠刷牙杯接满水，受某人影响的林于之认真刷牙。刷完牙，擦了擦嘴，林于之返回床上。故事声已经停了，一人笑眯眯地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小声说：“Ethan睡了。” “你呢？” “我还要写日记和随笔，也不困。你喉咙痛，早点睡。” “我也还不困，困了就睡。” 重新拿起杂志，林于之拿过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甘草水，继续看。 林无意写日记，写着写着，他的笔停了，看向身旁的人。林于之察觉到他的注视，看了过去，脸上是询问：怎么了？ 对于之笑笑，林无意下了床。林于之放下杂志，看着某人出去。过了会儿，林无意回来了，手上拿着一张打印纸。在床上坐好，林无意笑眯眯地低声说：“不许看。” 林于之拿起杂志，不在乎对方要做什么。 很满意于之的“听话”，林无意在打印纸上画了起来。林于之神色泰然，不好奇，反正对方绝对会告诉他不是么。 过了二十多分钟，林无意满意地看看纸上的人物，隔着睡着的小侄孙，把纸放在了林于之手里的杂志上。林于之的眸光闪动，拿起那张纸。 “像不像？” 纸上，一个孩子靠在爸爸的怀里睡着了，神色稍显严肃的爸爸一手拍着儿子，一手捧着书，画面是那样的温馨。 林于之看了好半天，没有说像不像，而是拿着那张纸下了床，离开了房间。林无意深深一笑，又看了看小侄孙熟睡的脸，拿起自己的日记本写日记。 当林于之回来时，他的手里多了一个相框。林于之把那张画裁剪了一下，正好可以放在相框里。把相框放在床头，林于之这才开口：“很像。” 林无意嘴角的笑容加深，拉过林于之的手放在小侄孙的身上：“Ethan很爱你。” “……我知道。”林于之反手握住了林无意的手，非常自然，“他也很喜欢你。” “那是当然，我可是全香港最受欢迎的小叔公。”林某人非常不懂谦虚为何物。林于之严肃的眼角柔和了不少，话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出口了：“我打算和佩佩离婚了。” 林无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握紧了于之的手。 林于之抽出手，把熟睡的儿子抱到另一边，然后挪到林无意的身边，这样方便说话。林无意也不写日记了，担忧地问：“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 林于之淡淡道：“我父亲和佩佩的父亲是好友，郭家很希望能与林家联姻，当时佩佩找到我，说如果我和她结婚，她会给我一个儿子，也不会干涉我的自由，不会管我在外面有没有别的女人。她要的是结婚后可以常年定居国外。她是郭家唯一的女儿，郭家的实际情况远不如他们表现出的那么风光，这也是郭家一直尽力促成两家婚事的主要原因。佩佩知道自己的婚姻不能自主，所以她来找我提出这样的条件。” “于之……” 林无意很难受，他没想到于之的婚姻竟然有这样的内情。 林于之平静地说：“我对她说结婚可以，但是必须签订婚前协议，我拥有结束这段婚姻的主动权。如果离婚，孩子归我，她放弃对我资产的分割权利，我会给她一笔一次性的赡养费，之后我不必再对她负有任何的责任。如果她不同意，这件事我就当她没有提过，她同意了，然后我们结婚了。生下Ethan之后佩佩就离开了香港，她甚至等不及做完月子。我把我们的协议拿给了父亲，所以对我和佩佩的婚事，父亲一直保持沉默，他知道是怎么回事。” 林无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于之继续说：“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的婚姻会持续很久，尤其是家人对佩佩越来越不满之后。Ethan渐渐长大了，他虽然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但我知道他渴望母亲，但对佩佩来说，Ethan不过是她对这段婚姻交易的筹码之一，她之所以不提出离婚，是因为我拥有郭氏30%的股权，目前的状态对她来说是最好的。” 林无意的嘴唇动了动，犹豫地问：“你现在想离婚……是有，喜欢的女人了？” “不是。Ethan是我的继承人，我不想他在一个畸形的家庭环境下长大。对他来说，母亲常年在国外还不如做单亲家庭。佩佩对我没有夫妻的义务，我对她同样是。”林于之看向为他难过的人，“你回来后，Ethan变了很多，我不知道他还可以笑得那么开心。我开始思考我和佩佩的婚姻到底是不是对的。对Ethan来说，我和他母亲其实和离婚没有区别。我相信有你在，Ethan会越来越像正常的孩子。那我不如尽早和佩佩离婚，在有些事没有变得太复杂之前。” 林无意很难受。父亲和母亲虽然没有结婚，但他们是相爱的。于之这么优秀的人，婚姻竟然只是一场交易。尤其是想到可爱的小侄孙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生的，他就特别的难过。 “我答应你，以后会尽量做到一个父亲该做到的。” 林无意忍不住抱住了于之：“我很难过。Ethan是那么的可爱。” “对不起，让你难过了。”林于之单手环住林无意的腰，“但我想，我和佩佩离婚才是对Ethan负责。” “你告诉Ethan了吗？” “还没有。我想他会同意的。” “……”林无意的鼻子很酸，他可怜的小侄孙，可怜的侄子。 “等和你从法国回来，我会办这件事。无意，我把Ethan交给你了。我可能无法给他一个正常的家庭。” “没有喜欢的女人吗？” “我更喜欢我的事业。” 林无意放开于之，脸上是不满。 “怎么可以当工作狂，这是不对的。” 林于之毫不反省地说：“这是林家男人的特质，不然于鸿也不会找人替他生孩子。” “这不是什么好特质。你爷爷、你爸爸和叔叔都不是这样。” “那只能说我天性如此。” 林无意气愤，于之根本就没有好好反省自己！见对方一脸的不平，林于之反问：“那你希望我和佩佩保持这样的婚姻状态？” 这个问题难住了林无意。双肩一垮，他说：“也不是。就是不想看到你们这么儿戏地对待婚姻。” “我道歉。” 林于之的道歉看在林无意的眼里一点诚意都没有。 看看可怜的小侄孙，林无意问：“那你以后不会了吧？” “我有Ethan就够了。” 那就是说以后不会再婚了？为什么侄子都不愿意好好找个喜欢的女人结婚？林无意沮丧极了：“有个正常的家庭不好吗？你要离婚了，于鸿不结婚，于舟和笑微都没有女朋友……你爷爷在天之灵不会安心的。” “我们给爷爷留下重孙子就够了。”林于之带了些试探地问：“那你呢？你不结婚，爷爷会更不安心吧。” 林无意抿抿嘴，哼道：“我才不会和你们一样。如果遇到喜欢的人，我一定会和TA结婚。于之，你答应我，这件事你要好好地和Ethan说。” “我答应。” 林无意一点写日记和随笔的心情都没有了。林于之主动握住他温温凉凉的手：“你对Ethan的影响更甚过他的母亲。” 林无意笑了。 “你回来后，家里热闹了不少，家人之间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 林某人脸上的笑容扩大。 “就算是单亲家庭，我相信Ethan，Ryan和Andrew都会和正常家庭的孩子那样健康成长，因为他们有一个很了不起的小叔公。” 林某人的眼睛都笑弯了：“我人见人爱嘛。” 林于之的嘴角有了隐隐的笑容：“那你支持我离婚了？” 林无意慎重地点了点头：“你既然决定了，只要Ethan不会太伤心，我都支持。不过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许再这么儿戏。” 林于之挑挑眉：“我没有再婚的打算。” 吐了一口气，林无意抱了抱侄子：“离婚前告诉我，我带Ethan出去避一避。” “好。” 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把这件事告诉了林无意，也猜到对方会支持他的决定，林于之把儿子抱回到两人的中间。林无意继续写他的随笔和日记，林于之继续看他的杂志。在林无意写完之后，林于之放下杂志躺下。两人关了两边的台灯。 侧躺，面对于之，林无意的内心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平静。Ethan睡得很香，还不知道他的爹地准备和他的妈咪离婚。林于之也面对着林无意，对方睁着眼睛，他也没有合眼。 抓过于之的手轻轻放在小侄孙的身上，林无意低哑地说：“亲亲Ethan吧，我从来没有见你亲过他。” 林于之抱歉地说：“你亲他就够了。无意，有些事我真的做不出来。” “很简单的。” “……”林于之没有动作。 咬咬嘴，林无意撑起身体，越过小侄孙。林于之的喉结动了动：“要给我晚安吻？” “我要教你怎么亲Ethan，不许躲。” “我只想要晚安吻。” 林无意凑到林于之的面前，林于之主动送上自己的脸颊。一个软软的吻落在了他的脸上。 “就这样，亲亲Ethan。” 林于之眸中的深邃被黑暗遮掩。他抬手扣住要离开的人，在对方的脸上回吻了一下：“晚安。” 林无意愣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侄子吻面颊，于鸿、于舟和笑微都没吻过。 “礼尚往来。”林于之口吻愉悦地放开林无意，又说了句，“晚安。” “我是教你怎么亲Ethan。” “Ethan有你亲就够了。” 林无意躺下，不满：“你刚才还说会努力做到一个父亲该做的。” “不包括给他晚安吻。” “……父亲应该学会怎么给儿子晚安吻！” “我爸没有给过我，我不会。” “……”扯到兄长的身上了，林无意不好说什么。他郁闷地闭上眼睛，父亲给儿子晚安吻有那么难吗？他在法国爸爸都会在skype上给他晚安吻的。 一只手握住了他，林无意睁开眼睛，侧躺着的人闭着眼似乎要睡了。林无意的不满消退，这件事他会坚持不懈的。随即，他又笑了，于之刚才给他晚安吻了。身体挪挪，稍稍抬起，林无意在睁开眼睛的某人脸上轻轻亲了一口。 “于之，晚安，要乖乖睡觉哦。” 林于之的眼里闪过无奈和某种情绪。 “晚安。” 呵呵，于之肯定一头的黑线。捉弄了侄子，林无意舒心地睡觉。嗯，要快点写完稿子，他要带Ethan出去玩，带Ryan和Andrew出去玩，他要做香港最受小侄孙欢迎和喜爱的小叔公。 握着的手越来越放松，待对方平稳的呼吸声传来时，林于之的手指在自己刚刚被亲过的地方蹭了一下。他不习惯，但……感觉很好。似乎，和这个人在一起，什么事都是那么的自然，包括……亲吻。尽管只是普通的面颊吻，对林于之而言已是意义不同。 晚安，无意，祝你有个好梦。 带着一份自己说不清的轻松，林于之的意识渐渐模糊。 ＊＊＊＊＊＊ 房间里，林于鸿手拿一杯红酒，正专心致志地看某人的散文集。明天，那个人就要搬来和他一起住了，林于鸿特地让钟点工把家里好好整理清扫了一遍。那人的文字彷佛带着某种魔力，把林于鸿的感官带入了另一个世界。文字里的世界才是那人的本性——美好，纯真。 第五十六章 “风筝传媒公司”在周一的股东大会召开之后，股价出现了明显地滑落。股东大会上，林于舟作为股份持有最多的股东，顺理成章地接收了风筝公司。而以郭田山为一方的风筝“老员工”则表现出了对新任董事长的不信任。随后，郭田山发表了对公司未来的担忧，暗示将要离开风筝公司。而风筝的另一位副董黎燕公开表示对新董事的支持言论无疑表明风筝公司内部对新董事长林于舟的两种态度。黎燕的言论令郭田山大吃一惊，林于舟当即表示黎燕仍为“风筝”的副总，职务不变。至此，郭田山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黎燕拒绝与他合作，掣肘林于舟的筹码少了一半，已算是公开与林于舟不对盘的郭田山离开风筝是迟早的事。 风筝公司随着新董事长的到来出现了明显的人事波动。林于舟携林氏企业这一大靠山对风筝的管理表现出了强势的决策权。而林于鸿在公开场合已经表明林氏有兴趣涉足传媒业，“风筝”归于林氏毫无悬念。林于舟放下了工作室的事情，全身心地投入到“风筝”公司。如果说一开始他是想要做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那么现在，任何阻挡他得到“风筝”的人都是他的敌人。“风筝”不仅是爷爷留给他的遗产，更是他对一人的承诺。“风筝”，只能是他的！ 对这些事，搬到林于鸿公寓的林无意一无所知。他放心地把“风筝”的事情交代给自己的朋友，也相信于舟的能力。现在的他唯一的工作就是尽快把随笔整理完。于鸿去上班了，林无意霸占了于鸿的书房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他的情绪随着敲打下的一个个字母而起伏。在这方只有他一个人的天地里，他尽情地宣泄着自己的情感。 郭田山的家中，他脸色阴沉地看着窗外。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黎燕会是林于舟那边的人。想到公司里愿意和他离开风筝的人远远少于他的预估，郭田山意识到自己似乎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林老爷子生前一定在公司里布下了许多暗棋，可笑的是他现在才知道。 风筝是拿不回来了。有林氏支持的林于舟意味着有大笔的资金注入，有林氏撑腰，林于舟很快就能稳定“风筝”目前的乱局，难道就这么算了？郭田山眯了眯眼睛，猛抽了几口烟。加上他最近收购的股份，他手上可是持有风筝39%的股份，毫无疑问是风筝的第二大股东，就算他离开风筝，只要有这些股份，风筝的事情就不能避开他，林于舟别想那么轻易地掌控“风筝”！ 正想着，郭田山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接听。 “郭总，是我。” “你那边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我就是要和您说这件事。我们的收购计划出现了问题，英国的‘紫萝兰学院’突然参与收购，我们的实力和对方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啊。” “英国的‘紫萝兰学院’？那个‘紫萝兰学院’？” “对！就是那个‘紫萝兰学院’！” 郭田山手里的烟调到了地上，他赶快踩灭。 “他们怎么会参与收购？！” “我也不知道啊。他们抛出比我们多10%的价格，‘翔天’的老板态度马上就变了。” “该死！” 郭田山的头皮发麻。英国的“紫萝兰学院”可不是什么学校，而是欧洲的一家很有名的文化投资公司，据说是由一些在欧洲很有影响力的文化商人共同创办。他们的业务遍布各个角落，凡是和文化、文艺、传媒沾点边的，他们都会涉足。而他们最大的业务是收购、投资或拆分那些具有潜力的文化公司。“翔天”传媒是大陆的一家传媒公司，郭田山想收购这家公司进军大陆市场，本来事情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哪知会半路杀出一个“紫萝兰学院”！ “‘紫萝兰学院’什么时候对亚洲业务感兴趣了？！他们不是只做欧洲和美洲的生意吗？！” “他们之前刚刚收购了日本的一家影视公司，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也许是受金融危机的影响，他们准备把触角伸到亚洲来了。” “金融危机对他们更有利，有无数的公司等着他们收购！” “老板，现在怎么办？” “翔天”传媒是他进军大陆市场的第一步，接着，他会利用自己在香港的影响力在香港创办属于自己的传媒公司。有香港和大陆两家传媒公司，他有绝对的信心把“风筝”搞乱。哪知第一步就出了问题！郭田山只觉得牙有点疼。他必须在林氏发现之前拿下“翔天”，他已经没有时间和资金再去找另一家公司。 “我想一想，一会儿给你电话。” “好。” 挂了电话，郭田山在房间里踱步，十分钟后，他给助手去了一个电话，告诉对方他会亲自去大陆和“翔天”的老板谈。 林无意正泪眼模糊地打字，电脑下方突然冒出一个对话框，他愣了一下，眨眨眼。 ——迪安，在吗？有没有打扰你写稿？ 吸吸鼻子，还未从思绪中回过神的林无意敲下——没有。 ——卡若琳说你9月出新书，肯定吗？ ——嗯。我这次不会拖稿。 ——那太好了，我们都迫不及待了。记得给我们签名。 ——不会忘了的。 ——有传真机吗？我传一份文件给你。你签名之后给我传真过来。原件你有空的时候寄给我。 ——哦。我找找。 在书房里看了看，林无意找到了传真机，传真机上贴着号码，他告诉对方。打开传真机，不一会儿，传真机响了，林无意接起电话，按下收取。传真机发出工作的响声，八张纸一一传出。 在需要签名的地方签了自己中文和法文的名字，林无意瞟了几眼这份文件，在键盘上敲下——已经签好。这是什么？我看到有“收购”。 ——说了你会糊涂，弄好了我再解释给你听。你写稿吧，记得要把原件寄给我。 ——哦。好。寄你哪个地址？ ——我在英国。 ——嗯，知道了，我会记得的。不记得你提醒我。 ——好。 对方打出一串传真号码，林无意把文件传真回去，对方收到之后敲下 ——迪安，我们都很想你。 ——我知道，我也很想你们。 ——很想去香港看你，但你不让，香港的狗仔真的那么多？ ——比你们想像的多。我要做香港小镇的迪安。 ——好吧。那我们在巴黎等你，来了要给我们做披萨吃，我们想死了。 ——会让你们吃到饱。我侄子和外甥会陪我一起回法国。 ——我们可以和他们见面吗？ ——可以啊。你们不介意就好了。我不怕家人知道我和你们认识，只是不想外界太过关注，对不起，奥利佛。 ——不要和我们说对不起，我们知道你的顾虑。不过等香港的媒体对你没那么关注了，我们还是会去香港看你。不可以拒绝。 ——唔…… ——迪安。 ——唔…… ——我伤心了，迪安。 ——唔……记得带我最爱吃的草莓饼干。 ——呵呵，这还差不多。你如果敢抛弃我们，我们一定不会轻饶你。 ——奥利佛，你威胁我，我要告诉汉纳。 ——哈，我可不怕他。 和好友聊天，林无意之前因为太过投入而沉闷的心情好了许多。知道林无意的时间宝贵，对方也不多聊了，提醒他记得把原件寄过来，对方离开。在书房里找到一个大信封把原件放回去，又把信封拿到自己的行李箱里收好，思绪被打断的林无意决定暂时收工。已经5点多了，于鸿快下班了，他要做晚饭。不然于鸿回来看到心情压抑的他又会不高兴了。 把文档存稿，林无意洗了把脸，打开音乐，他去了厨房。汤锅里已经煲着汤了，林无意写稿之前就预订了煲汤的时间。一边洗菜，林无意脑袋里还在想他的稿子，他犹豫出书的时候要不要拿给家人看了。 5点半，林于鸿准时离开了公司。自从林无意前天到他那边去住之后，林于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盼着每天下班的时间。他是老板，当然可以早点走，但他和无意说最近工作忙，每天那么早回家岂不是自相矛盾。而且无意要赶稿子，他太早回家也会打扰到对方。 开车往家赶，林于鸿的脸色比他在公司里柔和了不少，不知无意今晚会做什么菜。每每想到一回家就能闻到汤的香气、听到悠扬的音乐声、看到一个人系着围裙等着他回来，林于鸿就特别的满足。不结婚又怎么样，他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如果无意可以一直住在他那边就好了，想到还有两个男人和一个孩子等着“瓜分”无意，林于鸿的心情就好不起来。 正开着车，电话响了，林于鸿按下汽车上的电话连线。 “老板，有人比我们快一步打乱了郭田山的计划。对方抛出高于郭田山10%的价格收购‘翔天’。” 林于鸿的表情立刻恢复到惯有的冰冷。 “是哪家公司？” “英国的‘紫萝兰学院’。” “……”林于鸿的眉心顿时紧拧，“‘紫萝兰学院’不是只关注欧洲和美洲市场吗？” “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我还没有和‘翔天’的老板谈，要按计划出面吗？”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林于鸿快速说：“你等我消息。不要让郭田山发现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的收购计划。” “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林于鸿踩下油门，从不涉足亚洲市场的“紫萝兰学院”突然出现在大陆，而且时机又是如此的凑巧、针对的对象又是如此的明显……林于鸿快速往家赶。 尝一勺汤的味道，林无意满意地点点头，真鲜，不愧是他煲的汤。今天的汤里他加了一些干贝，还放了三颗蜜枣，搭配瘦肉枸杞等材料，又鲜又香。 “咔嚓”，钥匙的开门声，林无意马上笑眯眯地跑出厨房，对着回来的人喊道：“于鸿，回来啦。” 这一刻，林于鸿的心再一次地软了几分，脸上露出淡淡的愉悦：“回来了。路上没堵车，很顺。” “那我炒菜喽。” “好。” 林无意返回厨房。林于鸿换了衣服，洗了手，走进厨房，看到那个人正在为他做饭，他脸上的愉悦加深。 “晚上吃什么？” “做好你就知道了。茶几上有凉茶，去喝一杯，我中午自己煮的。” “你要赶稿子，不要做这些事了。” “时间足够的。凉茶还是要自己煮才好，你爷爷从来不许我喝外面卖的凉茶。快去喝，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林于鸿笑了笑，去客厅喝凉茶。虽然他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但这样的家庭生活对他来说是陌生的，他很享受此时的温馨。不过这也仅限于那个人，他可从不打算让哪个女人入住他的生活。因为是无意，因为是林家人，所以才可以。 喝了一杯凉茶，林于鸿又回到了厨房，看着某人炒菜。林无意的动作很快，十分钟不到，四个菜就做好了。林于鸿上前端盘子，林无意收拾灶台。 两人坐在饭桌旁，林无意先给两人各盛了一碗汤，他舀起一勺说：“今天的汤很鲜，要多喝一点。” “我会争取全部喝完。”林于鸿舀起一勺汤，吹了吹，喝下，接着很给林无意面子的点头称赞，“非常好喝。” 林无意的眼睛弯弯的：“我的手艺可以开餐馆了吧。” 林于鸿的脸色立刻沉了几分：“你觉得我会让你去开餐馆吗？” 林无意笑得露齿：“那我投资餐馆行不行？” 林于鸿跟着他闹：“行。你想投资什么餐馆？” “麦当劳或肯德基。” “吃饭。” 自己的“阴谋”又落空了，林无意乖乖吃饭。反正他总能找到机会偷偷去吃的。唔，要带着小侄孙跟他一起偷吃，家里就属他们两个最可怜。想到自己的地位和小侄孙是一样的，林无意就不由得化悲痛为食欲。 以前，林家只有林老爷子能享受到林无意的厨艺，现在林于鸿每天都能享受到爷爷的待遇，自然格外珍惜。林无意要工作，林于鸿不让对方给他准备第二天的午餐便当，中午林于鸿吃的不多，为的就是晚上的这一餐。他吃了三碗饭，等他停下筷子时，只有汤还剩了一点，四个菜全消灭完了。最高兴的莫过于林无意，不浪费粮食多好。剩下的汤和饭他明天中午正好吃。 吃了饭，两人到楼下散了半个小时的步。回来后，林于鸿去洗碗，林无意又回到了书房，继续他的稿子。洗了碗，林于鸿到健身房里去运动，每天吃这么多肚子很容易长肉，这是他无法忍受的。运动完，又洗了澡，林于鸿没有去书房打扰写作的人，自己捧着手提电脑在客厅里处理公务。两人虽然各忙各的，但气氛却格外的温馨宁静。 12点，林于鸿关了手提电脑走到书房的门口，轻轻敲了敲。得到里面的人允许，他开门进去。看着林无意鼻头红红的，他不由拧了眉。林无意马上说：“这本书我就要写完了。” “还有多少？” “还有一本诗集和一本散文集。这本是关于你爷爷的，所以……” 林于鸿抽出一张纸巾擦擦对方睫毛上的水珠：“我不想干涉你的工作，但不要总让自己这么伤心。” “我这是情感流露，不是伤心。” 林无意吸吸鼻子，要求：“我渴了。” 林管家任命地去倒水。趁着他离开，林无意赶忙收敛心绪。写稿的时候他的情绪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更何况是写有关父亲的文章，他更难控制自己。 林于鸿拿了一大杯水过来，把杯子交给对方，他道：“无意，我有事问你，要占用你一会儿的时间。” “嗯，没事，你说吧。”林无意咕咚咕咚灌下半杯水。 在他喝完之后，林于鸿直接问：“你知道英国的‘紫萝兰学院’吗？” “嗯？”林无意愣了愣，“‘紫萝兰学院’？好像在哪听过。” 难道和无意没有关系？林于鸿的心情很复杂。 见林无意在回想，林于鸿提示：“是英国的一家文化投资公司，他们的业务涉足各类文化行业，包括对一些文化相关公司的收购、拆分和拍卖。” “唔……‘紫萝兰学院’……真的在哪里听过的……”林无意蹙眉深思，过了会儿，他突然“啊”了一声，“我知道了！” 林于鸿的心漏跳了一拍。 “这个名字是我起的，难怪我说在哪里听过！” “你起的？！” 林于鸿震惊，是真的震惊。 林无意点点头：“我朋友让我给他们的公司起一个名字，我当时正在写一部剧，叫‘紫萝兰的秘密’，我就随口说不如叫‘紫萝兰学院’吧。啊，他们真的起了这个名字呀。”说到这里，林无意很自得。 林于鸿却自得不起来，聪明如他立刻有了某种联想，马上问：“于舟公司的事你和你朋友说过？” 林无意怔了怔，看看于鸿的脸色，他有点怕怕地说：“呃……嗯，我，嗯，提过一次，你别跟于舟说。” 林于鸿走过去保存了林无意的稿子，拉着某人就走。 “于鸿。” “我有话问你。” 看着侄子的背身，林无意有点紧张。是不是克洛他们做了什么？呜呜，于鸿看上去好像有点不高兴呀，呜呜，于鸿不会生气吧。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呀。呜呜，早知道就说自己不知道“紫萝兰学院”了。 林无意想着自己要不要打电话向于之和笑微求救。至于于舟……于鸿都生气了，于舟更生气吧。呜呜，于之、笑微，来救救小叔（小舅）。 第五十七章 喝一口咖啡，汉纳·琼斯吐了口气，满含思念地对站在窗边的一人说：“好怀念迪安煮的咖啡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喝到他煮的咖啡。唉……” 窗边的人转过头，微微一笑：“迪安不是说要回法国吗？等他写完稿子应该就可以见面了。” 琼斯失望地说：“他回法国是因为以后再也不会回法国了。奥利佛，你说迪安以后会不会渐渐和我们疏远了？他不让我们去香港看他。” 奥利佛·乔斯走到琼斯身边坐下，道：“迪安很懒，但绝不是会放弃朋友的人。如果香港的媒体不再那么关注他，他同意我们去香港看他。” 琼斯凑过去，需要得到对方支持地问：“其实香港的媒体也不一定会认出我们吧。我们有那么有名吗？” 乔斯笑笑：“你可以试试。” 琼斯的双肩跨下：“算了。当我没问。” 乔斯拿起自己的咖啡喝了一口，说：“其实我们还是有很多机会去香港的。” “什么机会？” “‘紫萝兰学院’如果与‘风筝’传媒有商业上的往来，那我们不是就有大把的机会去香港了？” 琼斯的双眼顿时发亮：“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个！” “所以，”乔斯拍拍琼斯的肩膀，“我们的大画家是不是可以考虑在香港开个人画展？” 琼斯一把搂住乔斯，哈哈大笑：“我真是太笨了，居然没有想到！奥利佛，还是你聪明！啊，我们有太多太多地方可以和香港方面合作嘛。” “那汉纳·琼斯先生可以开始准备了吧？你今年可是一幅画都没画出来呢。” 琼斯一扫之前的颓废，拍胸脯保证：“等见过迪安之后我保证三个月内把画展需要的画全部画出来。啊，我已经有灵感了，我去打草稿。” 一口喝完咖啡，琼斯起身跑了。看着他离开，奥利佛·乔斯优雅地喝了一口咖啡，不担心自己的这位表哥今年没有作品了。而坐在单人沙发上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的一名满脸络腮胡的男人这才开口：“那个郭田山会出售手里‘风筝’的股份吗？” 乔斯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我会让他不得不出售的。” 男人蹙眉：“如果林氏要他手上的股份呢？” 乔斯口吻随意地说：“林氏是林氏，迪安是迪安。我们和迪安是朋友不代表和林氏是朋友。我对他们能否真心接受迪安，能否照顾好迪安仍保持怀疑。林氏要郭田山手上的股份就要用足够的资金来购买。当然，也许他们会发现迪安和我们的关系，不过我们的计划不变。郭田山手上没有那么多资金，他压上自己的房产来收购‘翔天’就已经没有退路，如果他够聪明，卖掉‘风筝’的股份才是他唯一的出路。” 男人沉声道：“我现在担心的是林家会利用迪安的身份。老先生离世，迪安答应老先生留在香港，他的身份不可能永远保密下去。何况我看迪安对他的家人很信任，他不会轻易给人做便当、做饭吃。如果林家人背叛了迪安对他们的信任，迪安会很痛苦。” “他还有我们。”乔斯的眼里有了冷光，“汤姆叔叔，在我们最潦倒最失意的时候，迪安向我们伸出援手；那现在，就是我们保护迪安的时候。” 男人点点头：“迪安还有我们。” ＊＊＊＊＊＊ 拇指揉开于鸿眉心的严肃，躺在床上的林无意笑眯眯地说：“我保证没有什么瞒着你了。” 抓住某人的手，侧躺着和某人面对面的林于鸿不抱希望地说：“就算有你自己也不知道。” 唔……好像也是。林无意向前挪挪，林于鸿稍一用力，把人紧搂在了怀里，不在乎自己的举动会不会太亲密了些。 “我以为你有什么事会第一个找我。”这才是他最介意的地方。 “我问你你不会跟我说实话。”林无意安心地窝在侄子的怀里，闭上眼睛，“于鸿，我有钱，还有一些很厉害的朋友，我能帮到你们，我也想帮你们。也许有的地方我需要你们的照顾，但我也可以照顾、保护你们，我是长辈。” “你于我只是无意。很抱歉我无法对一个比我年龄还小的人生出面对长辈的尊敬。”林于鸿不想承认林无意的那些朋友大大超出他的意料。这个人，比他们以为的还要神秘，而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那只是我的年龄小。以后Ryan和Andrew都要叫我小叔公的。”不再排斥这个称呼的林无意仰头，在于鸿有着胡渣子的下巴上亲了一口，“不要介意。这说明我很有魅力呀，看我的朋友多厉害。” “你喜欢自己有魅力？”这个吻让林于鸿的心情好了许多。 林无意马上道：“那当然。我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香港小镇的迪安。” 要说这人是自信呢还是脸皮厚？林于鸿摸上对方总是光滑的下巴，提醒：“你该睡了。” 林无意稍稍抬头，在于鸿的脸上亲了一口：“晚安。”接着，他指指自己的脸，“我的晚安吻呢？于之都给过了。” 于之？林于鸿凑过去在对方同样光滑的脸上印了一口，心跳有点莫名地失衡。 “晚安。” 调整了一下姿势，林无意闭上眼睛，安然地窝在侄子的怀里。记忆中，爸爸的怀抱也是这么宽厚、这么温暖的。 并不知道自己被人和爷爷比较的林于鸿缓缓闭上眼睛，这个人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林于鸿突然意识到，要想把这个人真正的、彻底地留在香港，留在林家，他们要做的还远远不够。他察觉到了威胁，那些无意嘴里的朋友带给他的威胁。 并没有想那么多的林无意在把自己的好友一一向于鸿介绍之后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在他看来，他的朋友和侄子外甥成为朋友那是迟早的事。早上睡起来于鸿已经上班去了，林无意吃了早餐兼午餐，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就又把自己关在了书房。 “小舅……竟然这么厉害……” 正投集团的副董办公室里，沈笑微不可思议地呐呐道。一脸严肃的林于之和林于舟没有出声，但眼里的意思相同。林于鸿冷声说：“法国之行无意的这些朋友一定会来见见我们。‘紫萝兰学院’没有通过我们，而是直接对郭田山施压，他们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们并不信任我们。” “我们不需要他们的信任。”林于舟最恼怒，“无意是林家人，他们也‘只是’朋友。” 沈笑微犹豫道：“如果我们和小舅的朋友关系不好，小舅会为难吧。看得出小舅很信任他们。” 林于之开腔：“无意是林家人，以后要定居香港，我们欢迎他们到香港看无意，也愿意和他们有生意上的合作。我们没有干涉无意交友的权利，他们也同样没有干涉无意与家人关系的权利，我想他们会明白这个道理。至于法国之行，我们是去陪无意处理他在法国的事情，我们表现出应有的真诚和礼貌就够了，至于他们接不接受，是否信任，与我们无关。无意不可能再留在法国，这就是事实。” 林家在商界的影响力不比“紫萝兰学院”在欧洲的影响力小，而在政界的影响林家要高于“紫萝兰学院”，所以林于之丝毫不觉得林无意的那些朋友能给林家带来什么压力。他们尊重无意的朋友，但对方也要同等地尊重他们。 沈笑微点点头，于之表哥说得对。林于鸿道：“接下来郭田山一定会出售他在风筝的股份。我们买10%，剩下的交给‘紫萝兰学院’。” “为什么？”林于舟不解。 林于鸿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紫萝兰学院’会以无意的名义来收购郭田山手上的风筝股份。就让郭田山以为我们和紫萝兰学院在竞争好了。” “‘辉来’占5%。”林于之要求道：“如果郭田山够聪明，他最好离开香港。” 林于鸿不反对：“那我们各占5%。” 沈笑微不满：“我呢？你们又把我排除出去了。别欺负我不姓‘林’。” “你可以投资入股，我欢迎。”林于舟不客气地说。 沈笑微冷哼：“我也要做‘风筝’的股东之一。”风筝代表着小舅，他绝对要占一份。 “随便你。”林于舟不反对。风筝对他们而言有了另一种不同的意义，笑微要投资，他乐意接受。 “风筝”的事就这样被瓜分待定，而另一只风筝则埋首在书房里写他的诗集。第一本散文集的稿子已经发给卡罗琳了。林无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好像又回到了父亲的身边，在那里，不仅有父亲，还有哥哥姐姐、侄子侄女，他，一直都在亲人的身边，从未离去。 ＊＊＊＊＊＊ “风筝”公司的事情犹如一部电影，高朝迭起。郭田山收购“翔天”的计划被半路杀出的“紫萝兰学院”打乱，资金并不雄厚的他不得不出售手中“风筝”的股份。哪知他这边一抛出，那边就被“辉来”和“正投”两家集团买走10%，剩下的20%股份全部被一位神秘的法国人买走。郭田山抛出的30%的股份换得的资金扣除他要留下的在香港开公司的本金之外全部投到了“翔天”。令他没想到的是，“紫萝兰学院”在他出售“风筝”股份后就退出了竞争。他不仅比预料中多花了好大一笔钱收购了“翔天”，还失去了对“风筝”的影响权，郭田山不能不怀疑这一切都是林氏在后面搞得鬼。 但是他拿不出证据证明这一切是林氏和“紫萝兰学院”的暗中勾当。业界都知道“紫萝兰学院”几乎不涉足亚洲的事务，他们也从来没有和林氏有过商业上的合作，郭田山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紫萝兰学院”为什么会出现。不过随后“紫萝兰学院”以远低于他收购“翔天”的价格收购了内地的一家文娱公司后，郭田山只能自认倒霉，也许真如他手下说的那样，金融危机让“紫萝兰学院”开始把触角伸向亚洲。 “翔天”的收购计划打乱了郭田山的脚步，他又失去了“风筝”的大部分股份，郭田山开始重新考虑他的事业。“风筝”已经明确表明要加入“正投集团”，他已经失去了和“风筝”抗衡的资本。相比已经近乎饱和的香港市场，内地市场的前景更为广阔，郭田山痛定思痛，决定留在内地好好发展他的新公司，待他有了一定的实力之后再杀回香港。就这样，在这场争夺战中败北的郭田山去了内地发展，林于舟正式成为“风筝”新一任领导者。 “紫萝兰学院”在亚洲市场的退出就如他的出现那样突然。在收购、拆分、转手了包括日本、韩国等在内的几家公司之后，“紫萝兰学院”又退出了亚洲市场，继续专心于他们的欧美市场。对于这种本身就很神秘的公司的动向，大家看不透也就不再浪费精力研究。他们的退出让许多亚洲公司松了一口气。当然，这就是后话了。成为了一家上市传媒公司老板的林于舟不再像以前那样每天捧个相机到处跑，而是扎扎实实、认认真真做起了事。 “风筝”正处于过渡期，如何让股东恢复信心，如何让风筝的股价上升都是他要解决的问题。就在这个时候，一通电话直接打到了林于舟的手机上。有着欧洲剧作界第一经纪人之称的伊斯特·汤姆想通过林于舟的“风筝”公司，把法国知名剧作家Cerf-volant的经典剧目“蓝色米尔”搬上香港的舞台。具体的合作事宜，伊斯特·汤姆本人将在8月底到9月期间亲自到香港和林于舟接洽。 挂了电话，林于舟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如果不是某个人最近要赶稿子，他一定会开车杀过去。那个家伙，真是让他……想用力咬他的耳朵！ 这些事，林某人都不知道。放暑假了，Ethan一直没有去澳洲就是要等着小叔公写完稿子和小叔公一起庆祝。他还要回法国去看朋友，时间紧迫。他现在都不散步了，每天除了吃饭他都窝在书房里，连和于鸿聊聊天的时间都没有。林无意要赶稿，林于鸿就担负起了管家的职责。他每天下班会买一点新鲜的水果，有时候会不去公司让钟点工来家里收拾。在林无意太过专心而忘了喝水的时候提醒他喝水。林于鸿是除了林老先生以外家中第一个见识到赶稿中的林无意是什么样子——严肃、认真、投入、充满了激情，和平时的林无意有着截然的不同，但依然让他移不开眼睛。 开门进屋，林于鸿换了拖鞋，一人从厨房里出来态度恭敬地说：“林先生，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嗯。你走吧。” 钟点工解下围裙，拿了自己的东西离开。这几天林无意处在某种“疯癫”状态，连书房的门都反锁了，林于鸿也不让他做饭了。 喝了茶几上一定会给他留的凉茶，林于鸿先去冲了个澡。来到书房门口，门果然锁着，他轻轻敲敲门：“无意，吃饭了。” 书房里的人没有回应。不敢打扰对方的思路，林于鸿只能去餐厅先用餐。自从林无意交了诗集开始写第二本散文集后，他整个人就有点不对劲。林于鸿一开始很担心，后来江衣媛特别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林无意写稿子的时候就是这样，林于鸿这才放了心。可能也是怕于鸿担心，林无意让母亲给于鸿打了这个电话，免得于鸿总以为他一个人躲在书房里偷哭。 先喝了一碗味道一般的汤，林于鸿给自己盛了一碗饭。三天了，他都是自己一个人吃晚饭，只觉得很冷清，奈何某人在“闭关”，他只能忍耐。只不过钟点工的厨艺太差了，等无意闭关结束他一定要让无意给他做一顿大餐。 正吃着，书房突然传来一人的大叫。 “啊啊啊啊——！” 林于鸿放下碗就往书房跑：“无意！” 书房的门开了，一人冲了出来，直接扑到了林于鸿的身上：“于鸿于鸿于鸿——我写完啦写完啦写完啦——” 闭关出来的某人抱着林于鸿又是叫又是跳。被吓坏的林于鸿先是吐了口气，接着嘴角有了笑容，抱住兴奋的某人。 “写完了？” 某人的双眼亮晶晶，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的他重重点头：“写完啦。我要庆祝庆祝庆祝。” “走，去庆祝。想吃什么？” “吃虾吃肉！我去洗澡。你通知其他人，啊啊啊啊，我写完啦，终于写完啦。” 风一般地跑上楼，林无意洗澡去了。林于鸿看着他上楼，嘴角的笑容明显。总算不用再吃那么难吃的饭了。 拿过手机，林于鸿一个个通知其他人。约好在哪里吃晚茶，林于鸿上楼。浴室里传来水声，林于鸿看了看浴室的门，考虑要不要换成爷爷卧室的那种半透明的。 “无意，内裤什么的先别洗了，我们出去吃晚茶。” “没关系，很快的。” 浴室里，某人犹豫了一会儿把于鸿换下来的两条内裤泡了起来。唔，叔叔给侄子洗内裤没什么吧，爸还经常给他洗内裤呢。唔，于鸿应该不介意吧。好像有一条是昨天换下来的，于鸿不会是打算丢到洗衣机里去洗吧。那很脏的。唔，不管了，先洗了再说，内裤怎么能脱下来不洗呢。 不过终于写完了，接下来……林无意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从法国回来后自己应该有足够的勇气打开爸爸的书房和爸爸留给他的那套房子了。加油，无意！ 林家和沈家大宅，接到于鸿电话的众人立刻准备了起来。林于之打电话给酒楼的一位经理订明天的包房，今晚先随便吃吃，明天要正式的庆祝。林于舟猛抽了几口烟，今晚他要和无意睡。 第五十八章 因为林无意写完了稿子，本来都已经准备在家吃晚饭的林家人全部驱车赶往酒楼陪某人庆祝。为了让大家吃得放松，林于之特别定了大包房。一见到三个小侄孙，林无意就一一抱过来送上大大的吻。Ethan有点小小的吃醋，因为他不再是小叔公怀里唯一的孩子了。不过好在堂弟们还小，坐在小叔公身边的他很快就高兴了起来。 赶稿了好几天，林无意一副疲倦的模样，可是胃口却相当的不错。一笼笼的港式点心拿上来，林无意的嘴巴就没停过。尤其是他最爱吃的虾饺，一口一个，看得大家的胃口都格外的好。两位嫂子和姐姐把林无意爱吃的都拿到他的面前，对这个小叔子（弟弟），她们是越来越喜欢。 林于之、林于鸿、林于舟的脸上也多了淡淡的愉悦，沈笑微就更不用说了。林无意闭关这段时间家里都少了一些活泼的气氛，现在他出关了，也意味着小叔（小舅）争夺战即将再次上演。 “哥、姐，你们是不是准备去澳洲避暑了？”吃得差不多了，嘴巴终于空下来的林无意问。 林庞丽云笑着说：“于之明天定了桌，大家要为你庆祝。你什么时候去法国我们就什么时候走。Ethan想和小叔公多呆几天。” 林无意一听，弯身就在小侄孙的脸上猛亲了两口，Ethan的脸立马通红。一手搂着小侄孙，林无意道：“香港太热了。带Ethan、Ryan和Andrew早点走吧。我想下周就去法国，于之，你们如果没有时间就不要陪我去了。”说着，他看向于舟。于舟的公司刚拿到手，会走不开吧。 林于之开口：“我爸、叔叔和姑父都不去，我们走的开。” 林于舟接道：“公司有副总，她对公司比我熟，我不在公司正好给她熟悉新员工的机会。” 林照东发话：“于之他们要陪你就让他们去吧。公司有我和你二哥、你姐夫就够了。你也不要急着回来，在法国见见朋友，到巴黎去玩一玩。” “那就下周一吧。坐家里的私人飞机去。”林于鸿决定了，另外三人点头同意。林无意夹起一个虾饺塞进嘴里，真好吃。 哥哥们都要去法国，于惠和茹微就不跟着凑热闹了，虽然她们也很想知道小叔（小舅）在法国的生活是怎样的。吃了晚茶，几位大家长就说回家，让林无意早点休息。Ethan希望小叔公能跟他回家，可还不等他开口，一位叔叔比他更快地要求：“无意，今晚去我那儿吧，我有事和你说。” 林于鸿冷目看向弟弟：“无意的东西都在我那边。” 林于舟坚持道：“洗漱用品可以买现成的，睡衣无意可以穿我的。我有事要‘单独’和无意说。” 林无意拍拍于鸿，对于舟说：“好呀。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洗过澡了，买只牙刷就行。我也正好有事和你说。” 知道无意是不想他们兄弟起争执，林于鸿压下不悦冷声说：“让无意早点睡。” “于鸿，晚安。”林无意很自然地给了于鸿一个面颊吻，然后亲了亲失落的小侄孙，“回到家小叔公给你电话讲故事，明天小叔公去看你，晚上和你一起睡。” Ethan笑了：“小叔公晚安。” “晚安。”又亲了一口，林无意看着于之带儿子上车。 分别又给了嫂子姐姐和于惠、茹微、笑微晚安吻，林无意看着他们上车离开，这才上了于舟的车。晚安吻对林无意来说就如吃饭一般，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但对林庞丽云、林韩茜和林照贞来说却是新奇得不得了。她们不知道的是，林无意的晚安吻让不满的几个人心里舒服了一些。Ethan看了会儿爹地，噘起嘴在爹地的脸上亲了一口。 “爹地，晚安。” 林于之哭笑不得，还没到家呢。 “困了？” Ethan揉揉眼睛：“不困。”他还要等小叔公给他讲故事呢。 “睡吧。小叔公来电话爹地会叫醒你。” 得到爹地的保证，Ethan闭上眼睛。林庞丽云在旁边看得笑：“我还是第一次见Ethan亲你呢。” 林于之轻拍儿子，淡淡道：“跟无意学的。” “呵呵，无意在国外呆了那么多年，有些习惯自然很西方化。就是别让媒体乱写。” “我知道。” 那人想做香港小镇的迪安，他们会努力为他达成的。 这边，坐在林于舟车上的林无意突然拍拍身边的人：“于舟，停车。” 林于舟把车停在路边，正要问怎么了，就听对方说：“钱包给我。” 打劫？ 林于舟乖乖地从包里拿出钱包，林无意从里面掏出一百块钱，笑着下车了。林于舟没下车，坐在车上看某人要做什么。当他看到林无意进了一家蛋糕屋后，他略显无奈地下了车，掏出一根烟。 林无意在店里选了两块小蛋糕，还买了蜡烛。看到他出来了，林于舟灭了烟，上车，并为林无意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上车坐好，林无意笑眯眯地说：“走吧。” 林于舟给某人系好安全带，发动汽车。 “还能吃得下？”今晚这人可是吃了不少，不过他乐见这人多吃点。 “两块蛋糕而已。”某人的笑容带了点阴谋，可惜林于舟没看到。 在公寓附近的超市买了新牙刷和刷牙杯，又买了两块新毛巾，林于舟带林无意回了自己的公寓。这几天他都住在这边，家里有点乱，不过也没关系，某人不会嫌弃的。 一进屋，不意外房间里很乱，林无意换了拖鞋就拿着蛋糕去了厨房。林于舟回卧室换衣服，又给林无意找了一套睡衣睡裤。林无意睡觉喜欢穿T恤和柔软的短裤，林于舟找了半天才找出一身自己满意的。 “于舟，过来啦。” “来了。” 把衣服放在床上，林于舟出去，接着他愣了。客厅的灯关了，一人跪坐在茶几旁，茶几上的盘子里有两块蛋糕，蛋糕上各插着一只蜡烛。 林于舟走到对方的身边跪坐下，问：“你过生日？” “当然不是，我过生日怎么可以买这么小的蛋糕，一定要买好几层的。而且我的生日还没到呢。”林无意捧起一个盘子，笑对着侄子，“于舟，祝贺你。” 林于舟酷酷的表情有了变化，嘴角微微上扬。 “祝贺我只买这么小的蛋糕？怎么也得好几层吧。” “我只能吃得下这么小的，买那么大的你要全部吃完。”某人把蛋糕举到侄子的面前，“吹蜡烛。” “过生日才吹蜡烛吧。” “庆祝也要吹。” 林于舟听话地吹了蜡烛，林无意又捧起另一个蛋糕：“你拿着。” 林于舟捧住盘子，林无意笑眯眯地吹灭蜡烛：“这是祝贺我终于写完啦。” “那应该是我买给你才对。” “我用的就是你的钱啊。” 屋内一片黑暗，藉着卧室的灯光，林于舟起身打开客厅的灯。回头，就看到一人脸上的深笑。对方朝他伸出双手，他走过去，跪坐下。 “于舟，你高兴吗？” 回抱住对方，林于舟情绪复杂地说：“高兴，也不高兴。我想靠自己的能力拿到公司，可是却发现我一直都在靠你的帮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才不是。”林无意亲了亲侄子的下巴，“于舟怎么会没用。所以我才不想让你知道，就怕你多想。接受别人的帮助不是没用，那你是不是也认为我很没用？” “没有！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那也不许你这么说自己。”林无意直勾勾地看着于舟，认真道：“于之、于鸿和笑微之所以有今天的地位，一是他们本身很厉害，二也是因为他们是长子，有必须要承担的责任。但你不能因为你是次子就怀疑自己的能力。于舟，我不喜欢看到你这样，在我心里，你和他们都一样，都是很厉害的人。你是我的亲人，是我的侄子，我怎么能在可以帮助你的时候不帮你？我做不到。如果我让你觉得不舒服了，那我向你道歉，但你不能因此就否定自己。于舟，很厉害的。” 说完，林无意在侄子的脸上落下一个个吻：“我相信，‘风筝’在你的手里会越飞越高，你要替你爷爷握好‘风筝’的那根线，不要让‘它’失去方向。于舟……‘风筝’对我很重要，很重要。” 林于舟的眼眶有些热，他情不自禁地用力抱住身前的人，在他的脸上印下一吻：“我答应你，会握牢那根线，会让‘风筝’无忧无虑地飞翔。无意，不要离开林家。”不要离开我。 “不会离开的。我的线在你的手里，怎么会离开。” 林于舟笑了，抱紧怀里的人，哑声说：“我不想每次都是从别人那里知道或者我自己猜到是你在帮我，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好的好的。以后我的朋友可能还会找你合作，你不要太惊讶。等从法国回来，我会给‘风筝’写一本新的剧目，你要找人来投资、找人来拍摄，会很忙很忙。” “我很期待。” 放开怀里的人，林于舟提醒：“不是还要给Ethan讲故事？” “啊！差点忘了。我先去讲故事，等我讲完再吃蛋糕。” “好。” “不许偷吃。” “……”张张嘴，又闭上的林于舟看着某人跑进卧室，懒得反驳了。心情大好，压在心中很长时间的闷气没有了，林于舟拿起他已经好几天没动的相机。卧室里传来一人温柔的、面对孩子时独有的声音，林于舟走进去，快门响起。 ＊＊＊＊＊＊ 一个人回到住处，林于鸿的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无意终于写完了，他原本还说今晚两人好好聊聊，哪知！虽然理智上在不停地告诉自己他没有权利限制无意的自由，但林于鸿还是很不爽。走进卧室，换了衣服，看到林无意丢在床上的睡衣睡裤，林于鸿的不爽消散了几分，紧接着是更加的不爽，今晚这人应该是在这边过夜才对！ 把林无意的睡衣折好放在沙发上，林于鸿脱掉衣服只穿了一条内裤去浴室冲凉。走进浴室，他愣了，心跳漏了一拍。他和某人洗好的内裤挂在衣架上，他的是黑色，某人的是纯白色，鲜明对比。 “无意给他洗了内裤”——当这个念头涌入脑中时，林于鸿觉得有些燥热，更有些说不清的愉悦。不要问林于鸿他平时的内裤是怎么洗的，某人知道一定会直皱眉。 脱掉内裤扔进洗衣篮里，林于鸿走到淋浴下，打开。也不知是怎么了，胯间的某个东西蠢蠢欲动，林于鸿直接关了热水，洗冷水澡。没有妻子和女友的他并不表示他就没有发泄欲望的地方。只不过自从爷爷重病之后林于鸿一直没有找人舒缓。冲完澡，林于鸿穿了浴袍出了浴室，一边擦头发，他打开卧室的电视。房间里摆了不少林无意的东西，看到床头柜上某人的日记本和随笔本，林于鸿又不由得拧了眉，这人今晚怎么写？接着，他的眼睛眯了眯，视线一直停在林无意的日记本上。 盯了有那么十几分钟，林于鸿走到床头柜前拿起了日记本。翻开，里面全是法文，林于鸿想了想还是阖上了日记放回原处。手机响了，林于鸿拿过来，犹豫了几秒，他接听。 “林先生，是我。阿岳。” “嗯。” “您很久没来了，不知最近有没有计划来放松放松？Candy很挂念您。” 林于鸿的视线落在刚被他放回去的日记本上，问：“于之最近有去过吗？” “没有。” 视线又落在某人的睡衣睡裤上，林于鸿从床头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烟，过了会儿，他说：“我最近很忙，下周要去法国，等我回来后再说吧。” “……好的。林先生如果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可以随时和我提。Candy让我问您一声好。” “嗯。” 挂了电话，林于鸿起身出了卧室。走进书房，一眼就看到了某人的手提电脑，林于鸿把电脑拿到一旁，打开自己的电脑，加班。 手机响，林于鸿拿过来一看，眼里闪过笑意。某人给他传了一张噘嘴照，下面标注——晚安，于鸿，睡觉前不要抽烟。 正在抽烟的林于鸿把烟熄灭了。 “晚安。” 给对方发过去，林于鸿等了会儿，见对方没有短信过来了，他专心加班。胯间的欲望从他冲凉到现在一直不曾消退，可是他却没有出去解决的心情。 某间公寓的卧室里，念完诗的林无意轻轻拉开一人抱在他腰上的手，缓缓躺下。在睡着的人脸上亲了一口，他温柔地低语：“睡吧，于舟，要做个好梦哟。” 打个哈欠，不知从何时开始跟侄子一个被窝睡觉的林无意扯扯身上过大的“睡衣”，闭上眼睛。朦胧中，腰被人搂紧了，他翻身搂住对方。于舟的腿上毛茸茸的，和于鸿一样……这是他沉睡前闪过脑中的念头。 凌晨3点，林于鸿关了电脑回房间睡觉。躺在床上，鼻端是某人留下的淡淡的气息，困了的林于鸿一手放在对方的枕头上睡了。果然，加班是缓解欲望的最佳良药。 ＊＊＊＊＊＊ 早上醒来就看到儿子已经起床了，想到儿子之所以这么兴奋的原因，林于之平静地下了床。下周一陪无意去法国，这几天他准备准备，也不打算去公司了。喉咙早就好了，不过最近林于之还是很注意，不要去法国的时候又复发。 下楼，得知儿子在玩具室，林于之先去吃了早餐，然后去玩具室找儿子。玩具室里堆满了Ethan喜欢的玩具。放暑假了，马上要跟奶奶去澳洲避暑的Ethan可以轻松地过一个暑假，不用上课。看到爹地进来，Ethan马上喊了声。 林于之在儿童地毯上坐下，稍显严肃地说：“Ethan，爹地有事和你讲。” Ethan放下手里的玩具汽车，挪到爹地身边。林于之道：“Ethan，爹地打算和你妈咪离婚。” Ethan有些茫然地看着爹地。 “离婚之后，妈咪就不会再回家，她可以和别人结婚，爹地也可以娶别的女人。” Ethan开口：“爹地，你要给我找新妈咪吗？” “不是。爹地只是告诉你离婚意味着什么。你想要新妈咪？” Ethan拿过一辆玩具汽车，摇头：“不想。”然后他抬头问，“爹地和妈咪不是已经离婚了吗？” “……”林于之摸摸儿子的脑袋，“你认为爹地和妈咪已经离婚了？” “嗯。”Ethan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妈咪本来就不回家啊。爹地，小叔公什么时候会过来，中午会过来吗？我想和小叔公一起吃午饭。小叔公晚上会在家里住吗？” 林于之看了儿子几眼，然后看看手表：“现在还不到9点，10点半你打电话去问问小叔公什么时候过来。小叔公说晚上在家住，你顺便问问小叔公要不要去你二叔那里拿行李。” Ethan偏偏脑袋：“爹地，我们给小叔公买衣服放在家里好不好？这样小叔公就不用去二叔家拿行李了。以后小叔公去二叔家或者表叔家住也不用带行李。” “你想小叔公以后常来家里住？” “嗯！” “那你同意爹地和妈咪离婚了？” Ethan没有任何伤心地点点头，接着说了句：“小叔公比妈咪好。我喜欢小叔公住在家里。” 林于之站了起来：“那和爹地去给小叔公买衣服吧。” Ethan一听丢下玩具站了起来，很是兴奋。 林于之带儿子去给林无意买衣服，还在床上睡着的林无意因为完全的放松还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卧室里暗暗的，已经醒来的林于舟在书房里抓紧时间处理公务，面前摆着一份昨晚没吃完的蛋糕。那是某人为了庆祝给他买的，他得吃完。不过甜食真的不是他的最爱啊。下次换老婆饼行不行？ 第五十九章 “若瑟，我周一回法国。” “我先回普罗斯旺，事情处理完之后会到巴黎。” “我侄子和外甥都陪我去。” “你们在巴黎等我就好。我会在巴黎停留大概两周。” “好，巴黎见。” 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林无意对自己笑笑。要真正地留在香港了，留在他曾极力避开的地方，留在爸爸长眠的地方。这就是“根”吧，不管身在哪里，亲人在的地方才是自己的根，是自己早晚要回来的地方。 卧室的门开了，林无意回头，进来的人看了眼床上，轻声关了门。林无意小声说：“Ethan刚睡着。” “我去冲凉。”林于之拿了衣服去浴室。 看着于之关上浴室的门，林无意爬上床，拿过于鸿给他带过来的日记本。想想，自己回到香港后好像一直都是跟侄子外甥一起睡。林无意摸摸自己的脸，侄子和外甥真的没把他当成小朋友吗？眼里闪过一抹黯淡，林无意随即深笑，从某方面来说他确实是小朋友没错。弯身在睡着的小侄孙脸上亲了两口，他写日记。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哥哥嫂子、姐姐姐夫、侄子侄女还有小侄孙们一起在酒楼里为他庆祝。于舟给他拍了许多照片，许多他和家人在一起的照片。Ethan还亲自为他送上蛋糕，还给了他两个软软的面颊吻。Ethan越来越活泼了，真好。于之和Ethan给他买了好多衣服，还买了日用品，只为了让他以后过来这边住方便，嘻嘻，据说这还是Ethan提出的，真幸福。姐姐嫂子和小侄孙们也准备周一去澳洲，这几天他都要在于之这边陪小侄孙……想到分开的时候于舟和笑微脸上明显的不愿，林无意就抿嘴偷笑，真是两个可爱的孩子。 ＊＊＊＊＊＊ 好好陪了小侄孙两天，周一，林于之和家人一起前往机场。林照东和林照羽各有一架私人飞机，林照东的私人飞机送妻子孙子他们去澳洲；林照羽的私人飞机送林无意他们去法国。林照东、林照羽和沈文都到机场送别家人。 向小侄孙承诺一定会去澳洲接他，林无意先送了姐姐嫂子上飞机，然后告别哥哥、姐夫和侄女（外甥女），和侄子外甥一起登机。不知道为什么，林无意对于这次的法国之行有点紧张。也许是普罗斯旺有着太多他和父亲的“秘密”，也许是要对侄子外甥展露他在法国的私人生活，也许只是单纯的紧张。 走进飞机，林无意好奇地四处观望，沈笑微笑着问：“小舅，飞机上有酒，一会儿要不要喝？” 林无意马上豪气乾云地说：“喝！” 林于鸿在窗边的位置上坐下，挑眉：“怎么，要锻炼酒量了？” 林无意点点头，往沙发上一趴：“猜对了。我要锻炼酒量，做真正的长辈！” “噗！”沈笑微很不给小舅面子，其他人虽然没喷笑，但脸上是相同的意思。 他们要先飞到里昂，然后坐车到普罗斯旺。林于之和林于鸿给林无意安排的时间非常充裕，他们各空出了一个月的时间，为的就是让林无意能在法国好好玩一玩，放松放松。这还是他第一次和侄子外甥一起跑到国外“度假”，林无意对这趟法国之行紧张之馀也有些期待。他要把侄子外甥介绍给自己的朋友，若瑟他们一定也会和于之他们成为朋友的。 等待了十分钟左右，飞机开始滑行，准备起飞。林无意挪到单人沙发上系好安全带，心想姐姐他们应该也要起飞了。滑行了一段距离，飞机开始加速，心脏随着飞机的起飞有种失重的难过。林无意闭上眼睛，脑袋向旁边一歪，枕在了一人的肩膀上。 “你外公就是因为受不了飞机起飞和降落时的难过所以没办法出国看我。但是他又很想我，就学着怎么用电脑，怎么用skype，怎么用手机的视频功能，到后来，他玩手机比我还厉害，我的facebook帐号都是他帮我申请的。不过你外公给我起名‘不听话的小淘气’，我给改了。” 好几天没和小舅在一起的沈笑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身旁的人靠得更舒服。这人又主动提起了外公，他顺着话题问：“我妈说外公每年都有大半年住在太平山顶的那套房子里，那时候小舅也在吧？” 飞机平稳了，林无意睁开眼睛，笑眯眯地说：“当然啦。我回来你外公才会去那边住，那是我和你外公的秘密基地。” “你很得意？”有人冷冷地询问。林无意不笑了，解开安全带又挪回长沙发上，趴下，装困，躲开某人的眼刀。 其他人也解开了安全带，沈笑微跟着挪到长沙发上，问：“小舅，那套房子本来有带泳池，被外公填起来了，是不是因为你小时候差点出事的原因？” 林无意点点头：“嗯。你外公不允许我居住的地方有泳池。不过我是一点记忆都没有，也幸好我没有记忆，不然我可能会有入水恐惧症，更别想学游泳了。啊，从法国回来我要学游泳，今年夏天一定要学会！” 某人握拳。 “你带泳裤了吗？我们在巴黎住的地方有泳池。”林于舟问。林无意的行李是他自己收拾的。林某人眨眨眼，大叫：“我忘了！” 他就知道。林于舟一脸平静地说：“我给你带了。” “于舟……”林无意伸出双手，呜呜呜，好感动。林于舟的眼里滑过几分无奈和宠溺，他走过去弯身抱了抱某人，顺便就在某人身边坐下，说：“睡一会儿吧，今天起得很早。” “嗯，是有点困。”林无意说着打了个哈欠。他干脆脱了鞋，横躺在沙发上，还很不客气地枕在了于舟的腿上，一副好睡的样子。沈笑微给他盖上毯子，问：“要不要喝点红酒再睡？” “好。” 沈笑微起身去拿酒，林于之和林于鸿习惯性地捧着财经杂志在看。他们直飞里昂，途中需要17个小时，他们得找点事打发时间。 沈笑微拿来了红酒和杯子，先打开瓶盖醒酒，他又拿来了一些零食。林无意手很快地抓过一包薯片，见侄子外甥没有管他的意思，他幸福地打开。好久没吃薯片了，真想。唉，可惜这次有人跟，吃不到汉堡和薯条。 在林无意吃了一包薯片和一包虾条之后，沈笑微给他倒了小半杯红酒。林于舟把两杯酒分别拿给两位兄长，五个人碰杯。 “Cheers～” 林无意抿了一口，唔，还是不大喜欢，不过为了锻炼酒量，拼了！ 喝了这样的两杯，脑袋开始晕的林无意重新躺回于舟的腿上，连打了两个哈欠，这回可以好好睡一觉了。沈笑微看看小舅的样子，眼里闪过一道光。 “小舅，醉了？” “唔。” 林于之和林于鸿都看了过来，沈笑微抿了口酒，问：“小舅，你的朋友这次都会到巴黎？” “唔……会吧，他们说都会来。” “那他们都是‘紫萝兰学院’的人？” 林无意半睁开眼睛，茫然：“我也不知道……‘紫萝兰学院’以前是汤姆叔叔的公司，结果他的合伙人卷款跑了，汤姆叔叔就破产了。后来大家一起出钱帮汤姆叔叔还了债，就改名‘紫萝兰学院’。奥利佛、汉纳、若瑟、佐伊和比伯应该都是学院的人，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克洛有自己的公司，可能有入股吧。他们都不会跟我说的，说了我也记不住。” “你是怎么和克洛伊斯·亚坦认识的？” 林于鸿问。这个人是美籍土耳其人，三十四到三十七岁之间，有军火生意的背景，现在做石油和汽车生意。他的公司总部虽然在美国，但在欧洲也有一定的市场。林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与这个人有过几次生意上的往来，那几次双方都有可观的利润获取，现在林于之和林于鸿开始考虑这件事的和林无意的关联了。而且此人未婚，一年中有一半的时间居住在法国，不能不令人起疑。 头脑晕晕的林无意被外甥拉住了睡觉的脚步，他带点自豪地说：“克洛是被我捡到的，就像达芙妮一样，在下雨天捡到的。” 四个人都眯了眼睛。 林无意咕哝道：“克洛被人陷害贩毒，被警察追，他受伤了，和阿沙尔躲在垃圾箱里，我从那边路过，发现了他们，就把他们捡回来了。” “阿沙尔是谁？” “唔，克洛的弟弟，同父异母的弟弟。克洛家好多人，关系很复杂。我那时候还没去法国留学，回美国陪母亲过生日。后来克洛养好了伤要回土耳其解决事情，把阿沙尔留给了我。那次爸吓坏了，还以为我会卷入什么黑社会的麻烦，我又不能放下阿沙尔不管跑回香港，爸他就亲自跑到美国来。后来克洛解决了麻烦就和阿沙尔定居美国了。再后来克洛认识了若瑟、我去法国留学之后他又认识了奥利佛他们，大家就成好朋友了。” “这个奥利佛又是什么人？” 沈笑微问，眉头紧锁。 “奥利佛？他和汉纳是表兄弟，都是我在法国的同学。不过他们比我高一个年纪。只有比伯和梅根和我是一届的，其他人都比我大。唔，说起来，我还算比较小嘛。” 林无意满意地笑笑，年轻果然令人愉快。 “小舅……”沈笑微状似随口问：“你在法国就没有人追求你吗？” “有啊。” 哪知，林无意的回答一点犹豫都没有，回答得四个人的脸色都沉了几分。尤不知侄子和外甥已经不高兴的林无意还很得意地说：“克洛、奥利佛、比伯他们都追过我的。呵呵，我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呐。” “他们都追过你？！” 沈笑微冷静不起来了。 林无意点点头，然后吐了口气，笑容感慨：“他们都是很好很优秀的人，但我不可能和他们在一起的。后来说开了，他们就不追我了，大家就变成了很好很好的朋友。” “不可能和他们在一起是不喜欢他们还是爷爷不同意？”林于舟沉声问。 林无意眨了眨眼睛，阖上，过了好半天，他才回道：“我喜欢他们，但，应该不是爱情。爱情，很美，会令人疯狂，令人心跳加速，可我好像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我很珍惜和他们之间的友情，希望能永远保持下去。怎么说呢……从医学角度来说，我是一个在心里和生理上都有缺陷的人，唔，如果我去渴望这种感情爸也会担心。唉，我的人身大事一直是他的心病，我都跟他说过我不在乎的。” 四人拧眉：“什么叫‘心里和生理上都有缺陷’？” “就是有缺陷啊……”林无意的声音低了几度，“要替我，保密哦……这件事……只有若瑟，知道，唔，要保密。” “小舅，小舅。”沈笑微着急地去推似乎睡着的人，被人拦下。 林于之把沈笑微拉开，凝视着睡着的人说：“让他睡吧，我们问得已经够多了。” “大表哥，小舅他！”沈笑微很着急，很，心痛。 “我们会知道的。”林于之说得平淡，但内心的波涛只有他自己清楚。 林于舟放下酒杯，拨开挡住林无意眼睛的头发，下颚紧绷。林于鸿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红酒，冷声道：“不要去问他。” 沈笑微看过去，林于鸿反问：“难道你希望他结婚？和女人或者是，男人？” 沈笑微立刻冷脸：“当然不。我不认为有谁能配得上他。” 这件事在这一刻被林于鸿提到了台面上。他不会违心地说为了那个人幸福要那人去结婚。他越来越不希望这个人有一天会结婚。他是单身，于之是单身，这个人自然也可以单身，而且会过得很好。 “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弄清楚这件事。别忘了，我们是他信任的家人。”林于鸿把自己的急切压在了心里。 沈笑微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他弯身，在睡着的人脸上亲了一口：“他不结婚，我就一直陪着他。” 林于之、林于鸿和林于舟都没有附和，林于舟重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林于之和林于鸿给自己倒了酒，两人互看了对方一眼，然后轻轻碰杯。他们都已经留下了子嗣，婚姻一点都不重要。 “我准备和佩佩离婚了，等从法国回来后。”林于之把这件事告诉给三位兄弟。 林于鸿挑眉：“要说恭喜吗？” “我接受。” 沈笑微很难过，也很难受，他拽拽于舟：“你起来。” 林于舟难得地没有跟他抢，轻轻抬起林无意的头，挪到了旁边的沙发上。沈笑微坐到他的那个位置，把小舅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腿上。他想知道，想知道小舅的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说自己有“缺陷”？ 林无意睡着了，不知道自己在醉酒中和侄子外甥透露了一件什么大事。他好像看到了爸爸，爸爸在对他笑，在喊他“小淘气”。 “爸……” 沈笑微轻拍：“睡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林于舟拿出了相机，快门响起，镜头里，三个人从不同的方向凝视熟睡的人，林于舟又拿出三脚架。几分钟后，镜头里凝视的人变成了四个。 第六十章 抵达里昂是在法国时间下午两点，睡了一路的林无意精神抖擞地上了前来接他们的车。大家都没有在里昂玩两天的兴趣，直奔普罗斯旺的古老小城阿尔。大画家梵高就曾在这里居住、创作过。林无意没有选择普罗斯旺的著名城市埃克斯市作为他“隐居”的落脚点，而是深入到普罗斯旺的小城。阿尔同样充满了浓浓的艺术氛围，对林无意这样的人来说，也许这样的地方才更适合他。 顺带着欣赏沿途的风景，当大片的薰衣草地出现在远处时，他们进入了普罗斯旺地区。林无意脸上的兴奋明显，指着远处的一片片盛开的紫色愉悦地说：“爸不喜欢薰衣草茶，说那是小女孩儿喝的，不过我带回来的薰衣草包他都不排斥。放在衣柜里，衣服都有股薰衣草的香味，还可以防虫。苏珊家就种有薰衣草，她总会给我很多薰衣草包。但苏珊不让我喝薰衣草茶，薰衣草茶减肥，她说我已经够瘦了，再瘦下去会变成骷髅。” “她说得很对。”四个人里除林于之外，其他三人都非常赞成。 林于之问：“你的那篇描写薰衣草的散文是在这里写的？” 林无意回道：“是我刚来法国留学的时候写的。若瑟带我到普罗斯旺玩，我写了那篇散文，还写了其他，后来卡若琳都整理在《薰衣草》那篇散文集里了。” 沈笑微好奇地问：“小舅，你什么时候就开始写作了？” 林无意回想了回想，道：“我从小就喜欢写东西，不过都是自己写的玩的。真正开始发表是到了法国之后。我不喜欢经商，又不想让你外公养我一辈子，我就试着去投稿，第一次是投稿在学校的报刊上，我还得了一百欧元的稿费呢。后来若瑟他们看了都说我有写书的潜质，卡若琳认识出版商，可以说是在他们的帮助下我才走到这条路上的。之后卡若琳成了我的出版经纪人，我就成专职作家了。唔，已经写了十几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林无意的心窝钝痛，时间过得确实很快，一转眼，爸都离开他了。 坐在他身边的林于鸿搂住他的肩膀，看出他难过了。林无意不想气氛因此沉闷，主动转移话题：“我第一次来普罗斯旺就喜欢上了这里，我跟爸说我想在这里定居，爸开始不同意，后来，嗯，那件事过后爸就在这里给我买了房子，开了咖啡店。说起来，我真是很好命。上面有老爸罩着，下面有哥哥姐姐罩着，现在还有侄子外甥罩着，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小侄孙罩着，啊，想起来就幸福呀。” 沈笑微话里有话地问：“那小舅是不是幸福地很想永远留在家里？” “那当然。”林无意脑袋一歪，靠在林于鸿的肩头，笑眯眯，“我以后啊，就赖在家里了，你们小心哟，我可是会～催～眠～” 沈笑微笑道：“我欢迎小舅来催眠我。” “呵呵……” 一路上说说笑笑，在林无意的带路下，5点多，汽车停在了一条石板路的巷子口，林无意第一个下了车。巷子里的墙壁上有一些凹槽，凹槽里种着薰衣草，花香扑鼻。四个人明白这人为什么喜欢窝在这个小城里了。这里，很美，很宁静，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一如这人。 带着侄子和外甥走进巷子，林无意介绍道：“这里的每条小巷子里都只有两到三户人家，生活很悠闲。我这边只有我和苏珊两户人家，环境不错吧。” “很不错。”看到这样的房子，谁也不想卖掉。什么时候腻了香港的繁华，完全可以到这边来放松心灵。 走到一户门前，林无意按响门铃，并回头说：“我要和苏珊说一声我回来了。”四人点点头。 很快，门内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略胖的中年女人，对方一看到林无意马上热情地抱住了他，并在他的脸上狠亲了两口。 “迪安！哦，迪安！你回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在对方的脸上左右也各亲了一口，林无意笑着说：“就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呀。”随后他放开苏珊指指身后的人：“这是我的家人。” 分别用法语和粤语介绍了一番，林无意很不客气地说：“苏珊，我先回去放行李，晚点到你家吃饭。” “一定要来。贝蒂和瓦里会高兴死的。晚上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肉丸汤。” “好，谢谢苏珊。” 又亲了亲苏珊，林无意带侄子和外甥去自己的住处。苏珊看着他们进了院子，立刻转身快步回屋去准备晚饭。 推开院子的门，走进去，林无意深吸了一口气，院子里的花长得很好，都是苏珊她们照顾的吧。走到门前，他打开房门，缓缓推开。提着行李的四个人放下行李，走了过来。 “走得时候很急，房间里现在肯定又脏又乱的。” 林无意抬脚买进，四个男人同时道：“我们一起收拾。” 走进房间内，家具和地板没有想像中那么厚的灰尘。这里的空气很干净，哪怕几个月家里没人也不会太脏。房间也不像他们想像的那么乱，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单身男人会有的整齐。走过玄关是客厅，不是很大。客厅的茶几上、沙发上、墙边的柜子上都能看到书的影子。 这就是这个人在法国生活的地方。四个人的心中都升起了一股“探入某种秘密”的奇异感。墙角有一个楼梯，林于舟走了过去，林无意这时候道：“上面是我的卧室和……”他抿嘴笑，“你们看看就知道了。” 又是秘密？ 林于舟上楼，好奇的另外三人也跟了过去。想到了什么，林无意的脸色一变，转脚进了厨房。他走的时候冰箱里好像还有不少东西，上帝保佑，千万不要太可怕。 楼上有三间房间，卧室的门敞开着，林于舟走进去，和楼下一样，浓浓的书卷气扑面而来。床的正对面不是电视机，而是一面摆满了书的书墙。卧室里没有床，只有一个很大很厚的床垫直接放在木地板上。床上的被子还保持着掀开的状态，蓝色的床褥上有几根明显的白色猫毛。两个比床垫略高的小床头柜上一边放着台灯，一边摆着几本书。床的两侧一面是壁炉，一面是落地窗。落地窗边放了一个厚厚的垫子还有许多抱枕。内侧还有一个小木桌，上面摆着一套茶具。可以想像得出某人很喜欢坐在这里一边晒着太阳、喝着茶；一边欣赏自己喜欢的书籍，好不惬意。 墙上贴着素淡的墙纸，床头挂着几个相框，里面是几张风景画。卧室的布置很简单，就如房间的主人那样。卧室里没有衣柜，也没有梳妆台。林于舟和林于鸿走出卧室，另外两间关着门的房间也打开了，其中一间是卫生间。两人走进去“参观”，是单纯的卫生间，只有马桶和洗脸池，浴室应该在楼下。洗脸池边上摆着一个刷牙杯、一只许久没有用过的牙刷，简单的几瓶洗漱用品，角落有一个有着猫咪图案的大塑料盆，一看就知道是给谁用的。两人很满意，没有其他人在这里住过的痕迹。 林于舟和林于鸿又去了第三间屋，林于之和沈笑微都在里面。一走进来，林于鸿和林于舟就愣了。这间屋子比卧室大，有一张很大的书桌，有画架，有电脑桌还有一面书墙。林于之和沈笑微站画架前，画架上有一幅还没画完的油画。书桌上摆着一些画笔、画纸、速写本，也有几本书，都是关于绘画的。 站在画前，林于鸿出声打破一室的静默：“他是一个天才，艺术天才。” “小舅完全可以开个人画展！”又发现了那人的一个秘密，沈笑微的内心也又一次的震荡。 他们知道林无意会画画，但他们以为林无意只会画那种卡通画，殊不知这人在油画上的功底竟也如此的深厚。画纸上，一只白猫在开着鲜花的石头墙上漫步，神情慵懒。猫和墙已经画好了，天空和地面还没有上色完全。站在书桌前的林于鸿拿起了桌上的速写本，翻开，他的眼神沉了沉。 “你们来看。” 另外三人马上把视线从那幅画上转移过去，这一看，沈笑微惊呼：“这也是小舅画的？！” 林于鸿看看页纸下的签名，是个法文名，但他认得——Cerf-volant。林于之、林于舟和沈笑微也看到了，林于之从林于鸿手上拿过素描本，翻过一页，再一页……素描本几乎要画完了，里面的内容也是丰富多彩。 有时尚女人的裙装、有猫咪的宠物服、有老人的中山装、有男士的西装、有美丽的鞋子、有精致的手袋、有儿童的可爱衫、有华丽的晚礼服……每一张设计下都有一个签名——Cerf-volant。 四个人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每次当他们以为已经足够了解那人的时候，就会发现那人的身上还有一层神秘的衣装。而他们剥开那层衣装后，里面又是一件。一层层、一层层，他们不知那人是不是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来人啊——救命啊——” 楼下传来一人的惨叫。林于之飞快地放下素描本和另外三人拔腿就往楼下跑。声音从厨房传来，四个吓坏的男人面色惊变地冲进去，就见一人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一副看到什么可怕东西的表情。 指指冰箱，林无意因为过于的，咳咳，抖了抖。 “冰箱里……有一块……长了很多绿毛毛的，披萨……”说完，他又抖了抖，“我觉得，它下一秒，就会变成绿毛怪。交给你们了。” 很过分地转身就跑出了厨房，某人喊道：“我收拾客厅，你们收拾厨房。”很当然地把最艰钜的任务交给无所不能的侄子和外甥。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吐出一口被吓坏的闷气。林于之四下看了看，拿过抹布，非常大哥地说：“冰箱里的绿毛怪就交给我吧，你们看看别的地方还有没有发毛的东西。” 林于鸿忍着把某人拖回来打屁股的冲动，走到洗漱台前打开下面的柜子。沈笑微无奈地摇摇头，和表兄一起任命地做家务。他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绿毛怪”。 林于舟出了厨房：“无意，找几双拖鞋给我们，我扫地。 “拖鞋啊……我这里只有我自己的一双。”想了想，收拾客厅的人道：“我去买好了。” “我和你去。” “不用了。不远的，一会儿就回来了。” 林无意拿了包出去了。想到行李还在院子里，林于舟出去拿行李。厨房，林于之大胆地打开了冰箱的门，一只潜在的绿毛怪立刻映入他的眼睛。果然有够恶心。 ＊＊＊＊＊＊ 5个人一起动手，两个小时不到，房间总算收拾得差不多了。林无意买了拖鞋和毛巾，牙刷那些的五个人都有带。收拾完，五个人简单擦了擦脸就去苏珊家里吃晚饭了。得知林无意回来了，贝蒂带着达芙妮赶到姐姐家，苏珊的儿子瓦里见到林无意也是格外的亲密。苏珊的丈夫在一次潜水事故中丧生，苏珊一个人带着儿子瓦里生活。林无意来到这里后和苏珊成了好邻居，他开了咖啡店便邀请苏珊入股，苏珊就成了咖啡店的另一位老板，之后苏珊在林无意的帮助下又开了一家糖果屋，和儿子的生活也越来越稳定。 苏珊很感激林无意对她的帮助，林无意也很感激苏珊对他的照顾，苏珊就是他的另一位姐姐。得知林无意要在香港定居了，苏珊一家都特别的难过，六岁的瓦里都要哭了。林无意打算把咖啡店转让给苏珊经营。本来他是要卖掉这里的房子，林于之和林于鸿反而不同意了。他们提议把房子改装成家庭旅馆，给来这里旅行的自由客居住，由苏珊经营。如果林无意想回来放松也有地方住，最主要的是，这里曾是林无意居住过的地方，看过房子之后，林于之和林于鸿都不想卖，林于舟和沈笑微更不想卖。 林无意自己也不想卖，这是爸给他买的房子，现在侄子外甥都支持他不卖，他很高兴。以后他带小侄孙来这里度假也有地方住，自己的房子怎么都比酒店住得舒服。 刚刚长途飞行过来，吃了晚饭林无意帮苏珊收拾了之后就和四个人回去了，并抱走了一直黏在他身上的达芙妮。回到自己的家，达芙妮就从林无意的怀里跳了下来，楼上楼下的撒欢。林无意给达芙妮弄好猫粮、水和猫厕所，让四个人去洗澡，今天要早点休息。 林于之先去洗澡，其他三人陪林无意窝在沙发上。一楼是客厅、浴室、厨房、更衣室和书房。书房是真正意义上的书房，并排放了四个大书柜，满满的全是书，不仅如此，哪怕是客厅和浴室都有书的影子，看得出林无意有多喜欢看书。客厅里只有一台小电视，林无意没有开电视的意思，其他人也没有。关于晚上要怎么睡，谁也没提意见。林无意从楼上下来，对三个人说：“今晚你们就跟我一起打地铺吧。” 沈笑微笑了：“好啊。” 林于舟很满意：“行。” 林于鸿语带深意地问：“无意，你的朋友会到这边来玩吧？” “会啊。”林无意点点头，“汉纳来的最多，来这边写生。若瑟也多，来这边拍外景。其他人也会来，有时候他们会约一起来。这也是我选择住在阿尔的原因，阿尔的游客没那么多。如果不是我在这里，若瑟他们都是直接去埃克斯。” 林于鸿微微眯了眯眼睛：“他们来，住在哪？你这里吗？”沈笑微和林于舟都看了过去。没想那么多的林无意回道：“他们住酒店或者旅馆，不过都会在我这边吃饭。有时候若瑟来这边出外景，时间短的话他会在我这里住一晚，我们好聊天，不过他都睡沙发，而且事先若瑟得跟爸说明。他们都知道爸对我管得很严，尤其是这方面，不会让我为难的。” “爷爷管得严是对的。”林于鸿的心情很好。 林无意心有戚戚焉地说：“我能平安活到现在和你爷爷的‘严加管教’分不开。” 因为你太容易引来别人的觊觎了。三人在心里道。 浴室的门开了，林于之洗完了，林于鸿站了起来。林无意带点坏笑地说：“我这里没有吹风机，等头发自然乾吧。” 林于之擦着头发，一脸平静地说：“我猜到你这里可能没有，我带了。” 林无意的笑容消失，他的阴谋落败了。 五个人都洗了澡，被强制吹乾头发的林无意和侄子外甥们横躺在卧室的“床上”，昏昏欲睡，他又困了。大床垫横着刚刚够五个人躺下，还有一只猫不甘寂寞地挤在林无意的脚边，睡在林无意左右的林于之和林于鸿一伸脚就会踹到它。被踹到好几次的达芙妮不高兴地跳到窗边的垫子上去睡了。 这还是林家四兄弟第一次睡在一张床上，谁也睡不着。而被林无意讲了故事的林于舟在林无意不出声后睁开了眼睛。 沈笑微第一个爬了起来，林于之、林于鸿和林于舟都轻轻坐了起来。凉风从纱窗吹进，门无声地关上，床上只剩下了一人。 “要去探险吗？” 咕哝一声，林无意翻身抓过于鸿的枕头抱住，唔，他怎么还是这么困。能睡的孩子真是幸福呀。舔舔嘴，林某人幸福地睡觉了。 二楼的另一间房间里，灯光明亮。四个人把堆放在墙边的一张张画作摆出来，想从这里开始重新认识一个人，一个简单却又格外神秘的人。法国之行，似乎会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 作家的话： 咳咳，普罗斯旺应该叫“普罗旺斯”，呃，我们就错着来吧，反正也带了一点点虚构嘛。等出书的时候再改。 另外：布鲁番外完结喽 第六十一章 手掌下是一片光滑，还未清醒的林于之下意识地摸了摸，耳边隐隐传来鸟叫，有什么在往他的怀里钻，右臂传来酸麻的针刺感。他不记得自己昨晚有去“悦海轩”，更不记得自己有叫Syven过来。这个念头刚刚闪过，林于之陡然醒了。不对！他陪无意到法国了！ 睁眼，入目的首先是一颗脑袋；低头，是一颗埋在他怀里的脑袋，而手掌下……林于之的心一动，看一眼另一边还未醒的于鸿，他抽出不知何时钻入某人睡衣内的手，接着，他的眼里闪过哭笑不得，他明显地感觉到背心湿了一片，可见某人晚上睡得很香。这人的睡眠质量一直是他们羡慕的。 把某人搭在他腰上的手轻轻拉下来，再慢慢地抽出被某人枕到麻痹的右手，林于之吐了口气，坐了起来。睡在他边上的笑微都快滚到床垫外去了。用手背擦了擦某人嘴角的口水，林于之一点点地挪出被窝。想他们堂（表）兄弟几个还是第一次睡大通铺，林于之的感觉很奇特。 挪到床垫外，林于之拿了自己的衣服轻声出去了。睡眠质量超好的某人咕哝地翻了个身，手臂又搭在了一人的身上，对方有被他弄醒的迹象。 窗外是鸟儿的鸣叫，下了楼的林于之没有马上去洗漱，而是穿着背心短裤开门出了房间。太阳已经升到头顶了，阳光热辣但不像香港那样会热得人窒息，空气中飘散着不同于夜晚的清香。院子阴凉处的花上还残留着未蒸发的露珠，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悠闲惬意了？林于之举起双臂伸了个懒腰，转身回屋洗脸刷牙。 有什么在搓他的腿，一夜好眠的林于鸿睁开眼睛，反应了两秒钟，他找到还在搓他腿的罪魁祸首了。按住某人在他的腿上捣乱的腿，看到某人身后空出了一片位置，在满屋从窗帘透进的光线中，他知道天亮了。 被按住腿的某人还要蹭，蹭不动他咕哝一声：“痒。” 林于鸿看看怀里估计还能再睡一个小时的人，任命地松了手。某人在林于鸿的小腿上蹭了半天，蹭到自己的腿不痒了，然后舒服地吐了口气，继续睡。 没想到自己的小腿还有止痒的功能，想到和对方光滑的双腿有着鲜明对比的自己，林于鸿没任何特别的感想。醒了就起床吧。比较困难地从某人和于舟的中间钻出来，林于鸿走到床垫边把快滚出来的笑微踢回床垫上，开门下楼。 门关上，林于舟微微睁开眼睛，又阖上。挪到一人的身边，他抱住对方，继续睡。而被踢回床垫上的沈笑微终于可以在比较宽敞的地方睡了，也翻个身，抱住某人继续睡。 走到客厅，林于鸿迎面见到了刚从浴室里出来的林于之，道了早安，他瞟了眼对方背心胸口部位的一圈水印，林于之低头看看，稍显严肃地说：“无意的口水。” 林于鸿挑挑眉，越过林于之去浴室：“我去洗漱。” 林于之到更衣室从自己的行李箱中取出一件干净的T恤换上，把背心丢到浴室的洗衣篮里。到厨房泡了一壶茶，他摆了两个茶杯，给自己和于鸿各倒了一杯。很快洗漱完的林于鸿回到客厅坐下，拿起茶杯：“无意昨天买了土司，要吃吗？我去烤。” “两片就够了，不是很饿。” 喝了口茶，林于鸿去厨房弄早餐。五个人里只有林无意会做饭，其他人都只会弄点简单的吃的，例如把土司放到烤面包机里，再抹点黄油。随手拿过摆在沙发旁的一本书，林于之翻开，是外文书，不是英文，但看起来也不像法文。看了看封面，又看了看内容，在国外也留过几年学的林于之又有了新的发现，这好像是德文的。把书放回去，林于之又拿起茶几上的另一本书，翻开，这是英文的。 等林于鸿端了一盘烤面包和一小盒黄油出来时，就看到林于之捧着一本书在看，他好奇地问：“你看得懂法文？” 林于之阖上书，从林于鸿手里接过面包盘，放在茶几上说：“是英文书，我还看得懂，其他的就看不懂了。无意似乎不仅仅会法语。” “怎么说？” 林于之把他之前翻的那本书递给他：“这本像是德文的。” 林于鸿拿过来翻了翻，过了会儿，他抬眼：“是德文的。” 林于之平静地在土司上抹黄油，道：“他总能给我们惊喜。” “他不是总说自己是魔法师吗？”林于鸿咬了口面包，蹙眉，烤得有点焦了。他相信那人还会有能给他们惊讶的地方。 饭来张口的人没有权利挑剔，林于之一口一口吃面包，间或喝口清茶，两人的早餐很少这么简单。楼梯处有脚步声，两人同时看了过去，不一会儿，就看到林于舟顶着一头刚睡醒的乱发下来了。看到茶几上的那盘简陋的土司，林于舟走过来：“无意昨晚不是有从苏珊家拿鸡蛋和火腿回来吗？你们就吃这个？”说着，他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然后便是一脸的嫌弃，烤焦了。 “你会煎蛋？”林于鸿丢下手里吃了一半的土司。 林于舟脸上的嫌弃一僵，在沙发上坐下：“不会。我会白水煮蛋。” 这回换林于鸿的脸上闪过嫌弃，他最不爱吃的就是白水煮蛋。林于舟放下土司：“我等无意睡起来再吃。我去洗脸刷牙。” “吃掉你那片，别让无意说你浪费。” 林于舟拿起土司叼在嘴里，起身往浴室走。三口吃完自己的那片土司，林于鸿也不吃了。林于之不愧是老大，他吃完一片之后又拿起一片，并提议：“也许我们也该学着做些简单的饭，例如煎蛋。” 林于鸿没说要不要学，他更愿意看到一个人在厨房里，系着围裙为他做饭，哪怕是简单的便当他都喜欢。 卧室里，已经醒了的沈笑微还赖在“床上”不起来，睡得差不多的林无意手掌在外甥的下巴上摸来抹去，有点爱不释手的味道，不过还闭着眼睛赖床。 沈笑微由着对方摸，好奇地问：“小舅，我好想都没看到你长胡子，也没见你用过刮胡刀。” 林无意郁闷地开口：“长不出来嘛。汉纳、克洛、汤姆叔叔他们都是络腮胡，看得好羡慕。以前我还觉得自己没胡子挺帅，现在老了，没胡子就没有魅力了。” 沈笑微马上说：“你已经很有魅力了。我和你出去别人都只会说我是你哥哥，我很有压力的。” “真的？”笑眯眯。 “真的真的。” 林某人立刻很厚脸皮地说：“我人见人爱嘛。” “是啊是啊，小舅是绝对的人见人爱，所以就不要再长胡子增加魅力了。” “呵呵呵……” 心花怒放的某人在外甥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伸了个懒腰：“啊，起床啦，肚子饿啦。” “小舅，我要吃煎蛋。” “没问题。” 两个赖床的人终于起来了，当下楼的林无意看到茶几上的两片烤焦的土司后，他投给早起的三个侄子一个同情的眼神，把两片土司拿到了厨房。 ＊＊＊＊＊＊ “滋啦——” 鸡蛋落入平底锅中，在客厅里等着吃早餐的四个男人此刻只觉得这种声音格外悦耳。在法国小城的这套在他们眼里算不上大的房子里，在中午快一点的时候等着吃煎蛋，看着在窗边晒太阳的白猫，还有不时飞过院子的鸟儿，一切都是那么的悠然惬意。 “我忘了给院子里的花浇水，水壶在墙角。早餐兼午餐马上就好哦。” 四人同时站了起来。不一会儿，就看到四个在繁华都市里忙于生意和工作的大老板围着小花池浇水。林于之甚至还拿着花铲清除花池里的杂草。 当林无意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时，就看到侄子和外甥在收拾他的花池。放下盘子，他笑着喊道：“吃饭啦，亲爱的们。” 亲爱的们……四个人身子一震，回头看去。就看到一位笑容灿烂又格外温柔的俊美男子朝他们招招手，接着又去厨房了。 沈笑微放下喷壶，有点囧地说：“为什么我觉得小舅在喊Ethan？” “他很有做‘叔叔’的自觉。”林于舟拍拍手上的土，进屋。 亲爱的们……这人刚才最好没有把他当孩子，林于鸿跟着进屋。林于之把铲子放回原处，眼里闪过一抹笑，不知无意有没有发现，他刚才的那声喊很像是家里的女主人。 手巧的魔法师不仅煎了鸡蛋，还煎了火腿片、烤了土司，榨了胡萝卜汁，当然，都是昨晚从苏珊家拿回来的。金黄的土司抹上果酱或者黄油，再配上胡萝卜汁，味道好极了。这才是食物！林于之根本不像已经吃过两片焦土司的样子，胃口大开地品尝美食。 “现在有点热，一会儿我带你们到咖啡店去，转让的程序我就交给你们了。等下午一点我们出去踏青。” “踏青？” 没有解释要去哪里踏青，林无意问：“你们都会骑单车吧？” 四人点头，林无意笑道：“那我去借四辆单车，我们要做回学生。”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四人专心吃，只要这人高兴就好。 饭后四个人洗完收拾，林无意换了外出的衣服，带着达芙妮和侄子外甥出门了。咖啡店离住的地方不远，五个人悠闲地走路过去，就当饭后消食。一边走，林无意一边为四人介绍小城的情况。沿途看到他们的人都会和林无意打招呼，叫他一声“迪安”，看得出林无意和小城的居民们相处得很不错。 “小舅，这里的人对你都很友好啊。”沈笑微感慨道。 林无意笑呵呵地说：“我人见人爱嘛。” 沈笑微笑了，其他三人的眼里也是笑意，这人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 来到咖啡店，推门，风铃告诉店里的人有人来了。苏珊和贝蒂都在。林无意把达芙妮从猫包里取出来，达芙妮熟门熟路地找了一个位置跳上去，晒太阳。和苏珊贝蒂聊了一会儿，五人就和苏珊去了办公室，商谈店铺转让的事宜。在里面听了五分钟，林无意就出来了，他完全不懂，听得头晕。 店里有几个到阿尔自由旅行的客人，贝蒂在招呼，林无意见没他什么事，索性在吧台后煮起了咖啡。当四人从办公室里出来时，就闻到了浓浓的咖啡香。林无意抬了托盘从吧台后出来：“来，尝尝我的手艺。” 五人在角落的位置上坐下，林无意把四杯咖啡一一摆好：“蓝山、卡布基诺、拿铁、摩卡，你们自己挑吧。” 四个人选了自己要喝的，沈笑微问：“小舅，你喝什么？” 林无意带着回忆地说：“我更喜欢咖啡的香味。啊，还有点心，我去拿过来。点心是苏珊亲自做的，绝对不能错过。” 看着林无意走开，林于之开口：“这里的生活很适合他。简单、宁静。” 沈笑微矛盾地说：“我觉得小舅这样的人在香港很委屈，那里太吵、太大、太复杂。可是我又不想他在离我们这么远的地方。” 林于鸿淡淡道：“如果他还想留在这里，我会支持。一切看他自己的意愿。”林于舟一直看着林无意，没出声。 林无意很快回来了，拿了两盘小点心。在于舟身边坐下，他先拿起一块咬下一口，然后陶醉地眯起眼睛：“好香，我最喜欢的草莓味的。” 看到他这副样子，林于鸿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小舅，”沈笑微犹豫道：“如果你想继续留在这里，我们支持你。”虽然那样他会很失落，但没有什么比这人开心更重要的。 林无意愣了愣，随后温柔地笑笑。一口吃下点心，他道：“以前不想回家一个是这里确实很美，另一个原因是我跟家人都不熟。而且如果我一直在香港，就不能霸占老爸。现在不同了。”他伸出一只手，林于鸿立刻握住，林于之伸手，沈笑微和林于舟都把手伸了过去。把四人的手包在一起，林无意感激地说：“如果我知道有一天，我可以这样轻松地和你们在一起，我一定不会离开香港，一定不会。” 四人握紧他的手，林于之道：“我们都希望你能留在香港，留在家里。欢迎你回来，无意。” 林无意笑开。 “小舅，很高兴你能留在香港。”沈笑微倾身，在林无意的脸上印了一吻。 “我会给你你要的香港小镇。”林于鸿做出他的承诺。 林于舟也在林无意的脸上印了一吻：“我会抓牢风筝的那根线。” “我会永远留在家里的。” 吧台后，苏珊和贝蒂看着五人的互动心动不已，如果不是知道那四人和林无意的关系，她们会觉得那五人的身周满是粉红色的泡泡。 ＊＊＊＊＊＊ 苏珊帮林无意借来四辆自行车。4点多外面没那么晒了，林无意振臂一挥，外出踏青。从咖啡店里拿了一个风车，林无意犹如一名导游，举着风车带着侄子外甥出了咖啡店。在沈笑微骑上单车后，不会骑车的林无意站在他的后座上，高呼：“出发！” 很多年没有骑过自行车的林于之和林于鸿车把不稳地上路。适应了十几分钟，他们终于可以控制好自行车了。 风车转动，法国小镇里夏日的清风吹乱了林无意的头发。一手扶着笑微的肩膀，一手举着风车，他彷佛又回到了孩提时代。看着前方的那个人，跟在后面的林于舟、林于之和林于鸿控制着车速。小镇的石板路并不平坦，这样的行动对他们来说要么太过遥远，要么从未有过。可是在这个人的影响下，这一切都显得格外的正常。 因为父亲的严加管教和某些自身的原因，即使他有许多很好很好的朋友，有时候他也不能和朋友们太过亲密。可是这几个人不同。他们是他的家人，是他的侄子和外甥，他可以没有任何顾虑和保留地与他们在一起。扭头，对身后的三人深深一笑，林无意举起风车，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歌。 ——穿过街道、路过喷泉、离开小镇，骑着自行车来到紫色的田野。这里很美，很美，但却不是我心里的那个地方。我叫林无意，一个被父亲宠坏的、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我希望我能给我爱的人带来快乐，带来幸福。 ——爸，你看，于之、于鸿、于舟和笑微都来了。来陪我收拾心情，来陪我度过一生中最艰难的时刻。爸，离开你我很痛苦；但和家人的重逢又给了我不同的幸福。曾经，我是你手里的风筝；今后，我会成为他们手里的风筝，我的心会继续向自由的天空飞翔，因为，他们会替你握牢我身上的那根线，不会让我迷失了方向。 “笑微，往那边走，看到了吗？那里都是薰衣草。” “看到了。” “于之、于鸿、于舟，跟着我的风车走，我带你们去放风筝。” “你有带风筝吗？” “有啊，就是我。” “……” 这是只有在电影中才会有的情节吧？林于之和林于鸿努力蹬自行车，这样的运动和他们在健身房里的感觉完全不同。看到前方的那个肆意在笑的人，他们的心情也随之飞扬。飞吧，无意，想飞多高就飞多高，我们会握紧风筝的那根线。 来到了薰衣草地，沈笑微在林无意的要求下停了下来。举着风筝，林无意跑向薰衣草田，扭头招呼侄子和外甥跟上。那一眼，他的笑容深深地烙在了四个人的心头。就那样把自行车丢在田野边上，四个人追了过去。 太阳开始落山，盛开的薰衣草不仅吸引了蜜蜂和蝴蝶，还吸引了热爱风景的人们。一片私人的薰衣草田里，林无意举着风车跑来跑去，林于舟的相机快门一刻不停。林于之拉着林无意的手，脸上是宠溺的笑容；林于鸿闻闻林无意举到他鼻端的薰衣草，满意地点点头；沈笑微背着跳到他背上的小舅，大笑；林无意朝某人伸手要相机，也要把某人拍进去。 夕阳洒下，薰衣草田蒙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有人过来帮忙，四个人围着笑得最开心的那个人，把他们的影像和这人一起留在一张张照片里。 “你们说，我们这次来算度假吗？” “算。” “那你们今后还想来吗？” “可以考虑。” “我想以后带Ethan、Ryan和Andrew来。” “好啊。” “于舟，我要把这些照片寄给你爷爷。” “没问题。” “以后，再陪我来吧。” “好。” 林无意再次举起手里的风车：“走啦，肚子饿了。苏珊晚上会做牛排。” “无意，”夕阳下，林于鸿情不自禁地低头在某人的额头上亲了一口，“不管是开心还是难过，你都有我们。” 林无意嘴角的笑容颤抖，抱住对方：“我知道。” 在林于鸿放开林无意后，林于舟握住林无意的手：“走吧，‘坐’我的车？” “好呀。” “小舅，以后你想回来随时可以找我。”沈笑微握住他的另一只手。 林于之拿过林无意手里的风车，在那三个人手牵手地往前走时，他对身边的人小声说：“也许我们可以投资这里的薰衣草项目。” “回去商量。” 林于鸿深吸了一口气，他希望，有一天，那个人的快乐是发自内心的；希望有一天，那人能真正地从爷爷去世的悲伤里走出来。 “他会走出来的。”林于之看着那个人笃定地说：“只要我们不离开，他会走出来。” “我不会离开。” 林于之吹了吹手里的风车，眼前浮现那人手举风车的笑容，也许，他该做些什么了。 四个人骑着自行车又回到咖啡店，苏珊、贝蒂都在，瓦里也在。他们一回来，贝蒂就把林无意拉到了一遍，跟他小声说了几句话，林无意眨眨眼，接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当他回到侄子外甥这边后，沈笑微问：“小舅，贝蒂找你做什么？” 林无意回道：“贝蒂告诉我有一个人刚才来找我，说可能一会儿还会过来。” “谁？”四声。 林无意随口回道：“一个很有实力的美院学生。他去年来阿尔写生，我们在咖啡店认识的。啊，还没洗手，我去洗手。”接着他可怜兮兮地问：“我能不能吃薯条？” “垃圾食品。”林于鸿不允许。 “唔……我想吃……”林无意哀怨地洗手去了。 这时候，贝蒂走了过来，给四人倒了咖啡，她小声说：“有很多人喜欢迪安，你们要注意他的安全。” 林于之马上说：“迪安说有一个人美院的学生找他？” 贝蒂皱皱眉：“那是个不靠谱的年轻人，迪安只帮他当到这里写生的自由客，但我们都看得出那个人在追求迪安。”接着她耸耸肩，“迪安在这方面很迟钝。我已经跟那个人说迪安要离开阿尔回香港了，他看上去很伤心。” 林无意洗手回来了，贝蒂对他笑笑，离开。 坐下，林无意拿起自己的茶喝了一口，对那个来找他的人似乎没有什么谈论的兴趣，而是道：“吃完饭我们去买食材，这几天还是在家吃。明天开始打包，先打包书，家里书最多。” “明天会有人送纸箱过来。”林于鸿接话。 林无意点点头，呻吟一声：“好饿。”说完，他就趴在了桌子上，看起来真的很饿。 “叮当叮当”，门上的风铃发出声音，林无意没抬头，四个人也没好奇地去看。进来的人环顾了一圈，发现了他要找的人，他大步走了过来。 “迪安！” 阴影笼罩，伴随的是一人的喜悦。林无意抬起头，四个人的眼神都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