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先生+白先生 下+番外——小琐

作者:小琐  录入:06-10

 84、白色的男人——情丝

 视线温柔的像是要滴出水那样,峸的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却又带着点羞涩,唇瓣微微擦过男人的唇、颈子、隔着衣裳摩擦着他胸前已经结痂的伤处。 那样轻缓、那样撩拨。 男人墨黑的瞳闪着幽光,没让峸为所欲为太久,便抓捧住他的脸,带着点粗暴,薄唇覆上,略湿的唇瓣碰触,感觉到峸微微颤抖,黑眸中有着兴味,没停下啃咬他柔软唇瓣的动作,缠绵了一会儿,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峸喘着气,不论是唇或颊,都是诱人的红。 “伤好了吗?”男人突兀的问,让峸愣了一会儿。 “伤?” “背后的。”男人缓缓的移到他背后,在他耳边低沉的问着。 “伤口都结痂了。”点了点头这么说,男人的吐息惹的峸一阵轻颤,想开口再多说什么,男人却更快的将他压倒在床上。 “好了就好。”温厚的指不规矩的钻到峸的胸前,开始解开峸衣衫上的扣子,和单纯关怀的语气不同,他的瞳眸盈满了情欲,压在峸身上的重量并不让人不舒服,被迫趴在床上的峸只能感觉着男人的灼热和每一个吐纳,因为看不到,其他的感官似乎更加强烈。 修长的手指解开最后一颗衣衫的排扣,男人忽然像野兽一样的撕扯峸的衣衫,没几下就把整件衣服卸掉,随意的抛到身后,指尖滑过胸前的敏感,“啊!”峸忍不住低喘,除了抚摸着胸前的手,湿润柔软的触感也在背后缓慢的移动着。 “峸,这些伤……都是为我受的……”男人好似珍惜的亲吻着他的伤,实则却带着无比的挑逗,让峸全身发热。 不只是这一次被郑其南所伤,上一次,峸的弟弟试图拯救他的那一次,峸也为了不让自己受伤,冒着自己被炸伤的危险守护了自己……背上除了这次的弹痕,还有上一次烧伤留下的疤。 本该是光滑的肌肤,却有着灼伤和弹痕……若不是如此,看着峸总是平静祥和的脸孔,也许很难将他与枪林弹雨的生活画上等号吧。 不过,就算那疤痕再可怖,在男人眼里看来却像是美丽的图腾,只要看见,就会胸腔发热,就像此刻,觉得被圈在自己身下的峸是如此脆弱而需要人守护。 “比起您所为我做的……嗯……那、那不算什么。”峸咬着唇瓣,认真的说着这番话,极力隐忍不让自己在说重要的话时发出奇怪的呻吟。 无论是男人的唇、手掌,或是抵在自己身后的灼热,都让峸觉得自己彷佛要燃烧起来,耳垂被轻咬住,湿润的舌尖滑过耳壳,颤抖着身子、回过脸想阻止男人继续挑逗,男人却在此刻以吻封唇。 温厚的手掌持续撩拨着峸的胸前,另一掌则下滑到峸两腿间…… “啊……”抽了一口气,男人的唇略略退开了些,一道银丝连接着两人的唇,煽情的悬挂,峸想哀求什么,脑中却一片空白,还来不及开口,声音就在男人沙哑的低笑中再度消失在重新被吻住的嘴里。 本来,黑先生就已经够了解峸了。 无论是个性、还是身体,世上绝对没有一个人比黑先生还了解自己,所以,自己身上哪里敏感、哪里最受不了撩拨,男人都一清二楚。 从前男人占有自己,强势的撩拨,自己屈服在欲望之下时,还以为自己所感受的那些感官刺激已经是极致。 没想到此刻,所有的感觉比起从前的每一次都更加鲜明。 是因为了解了自己的心吗?在自己身旁的、这个总是有点粗暴、待自己却又无比温柔的男人,是自己这辈子最爱的人! 当领悟了这一点,就连安静的依偎在他身边也觉得幸福的快要死去,更不要说是这么亲密的接触。 想亲吻他、感受他的温度,光是看着他就会双腮发热……想无时无刻都被对方拥抱着,是不是一旦喜欢了一个人,就会变得这样毫无理智可言? 以往总是男人采取主动,这次却是自己看到男人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便兴起亲近的念头,什么也不会的自己只能这样笨拙的亲吻男人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看见男人越发深邃的眼瞳,眼里有着他熟悉的欲望,峸欣喜的颤抖着。 “啊——”体内被男人的灼热填满,连带着整个心都暖了起来。 第一次发现,与自己喜欢的人结合是件如此美妙的事……就算沉迷于他制造的快感中也不需要感到羞愧,只要是男人的一切,自己都要珍惜着。 想活的更久一点,每天每天都和男人一起!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守护这份幸福! ****** 趴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男人的掌在峸赤裸的背后来回的抚动着,感受着这难得平静的时光,峸轻轻叹息。 “怎么了?”男人没有遗漏他的叹息,低沉的问着。 “……我只是想到郑其南。”越是觉得幸福,就越想到郑其南和安琪的悲恋。 无法想像,安琪是抱着怎么样的想法死去……明明深爱着彼此,却无论如何都必须被死亡拆散,安琪为了让郑其南活下去,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不需要担心,”提到这个名字,男人的嗓音冰冷了起来,“我会处理的。” “……我没有担心。”其实,黑先生的势力比郑其南大多了! 前几次郑其南使的都是出其不意的狠招,但有了这么多次的经历,男人绝对不会再容忍自己吃亏了……下一次跟郑其南起冲突,男人应该就打算要了他的命了! 要杀郑其南,对男人来说绝对不困难!甚至,男人根本不用亲自动手。 “峸,不要做无谓的烦恼。”男人的手指滑过他背后的伤,温和的力道和冷凝的眼神恰恰相反,“他这个样子,送他去和安琪相会对他来说才是仁慈。” 是这样子吗? 在养伤的这些日子里,自己曾无数次想过关于郑其南的事。 失去了安琪,他有多么痛苦、近乎疯狂的寂寞,和自己从前见过的郑其南完全不同。 安琪了解黑先生、了解自己,更加了解郑其南,然而,为什么她却要让郑其南活下去呢?设了这么多的局,只为了让自己心爱的人活下去,安琪明知道郑其南会为此多么的痛苦,却仍然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请不要杀他。”抬起眼,峸咬着唇瓣,柔软的语调里有着某种坚定,“请让我来处理这一切!” 男人的摸着他背脊的手掌停顿,回望峸,深邃的瞳眸微眯,视线缓缓移到他背后的伤处,不发一语。 “我不认为让他死去是最好的结局!我想试着……让他轻松点。”峸当然看的出男人眼中的不悦,却还是坚持的说着自己的想法。 “他该死。”男人冷冷的开口,语气也很坚定。 “我想这么做,并不是像您以为的……对他心软或是因为安琪姊!会想试着做些什么,只是因为……”峸看着他,眼里盈满了某种情绪,“我想到了您。” “……”男人静默的盯着他,也许是带点疑惑的。 “若是哪天我先死去,我是不是也会无论如何希望您活下去?究竟要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才会这样选择……我不知道怎么样才是正确的选择……但我想看看,安琪姊为郑其南所选择的路,到底会有怎样的结果。” 一股脑的说着自己的想法,没有半丝隐瞒的对男人这么说着,并且期望得到他的同意,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 “……这种庸人自扰的事,还真像你会做的哪!”不知沉默了多久,男人低低的说着,撇了撇唇瓣,“若是我要死,绝对会带着你一起走,不管你是不是想活下去!” 听着他的话,峸轻轻的笑了几声,“我知道。”知道男人绝对会这么说的!“若是那样,我也会心甘情愿的追随您。”就算是到地狱也无所谓,如果是跟这个男人在一起的话。 “……”男人深深的望着他,“峸,你变了。” 看着男人探究的眼神,峸微笑着,“也许,这才是全部的我。” 男人沉默,看着他柔和的眼,指尖再一次在峸背上的伤痕游移,过了很久,才终于又开口,“我……决不容许让他再伤害你。”好似隐忍着什么,语气有点闷。 “我知道。”峸拍拍他的背心,觉得自己像在安抚小孩子,“我也不允许他再伤害您啊!当然,我也会注意自己的安全,若是没办法沟通,最终我还是会选择杀他的!”比起再让自己和黑先生受到伤害,峸宁愿受伤的是别人! 又是沉默了很久,最后这一声完全感觉的出男人有多么心不甘情不愿,“……嗯” 峸愉快的笑了。 虽然早在一开口就已经知道最后的结果,对男人来说,他对郑其南的恨意再深,都比不上自己来的重要……一直是这样的,总是好像对自己的提议或想法冷潮热讽,最后却还是会让自己胡作非为。 唉,自己以前真是太过迟钝,才会让面前的男人多吃了那么多苦 这么想着,再度轻叹,看见男人眉头打结的看着自己,他回以微笑,“其实,我是很感激他的。” “……” “感激郑其南。”一面说着,手指一面顺着他刚硬的脸庞描绘着他的轮廓,“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可能到现在还不愿意面对自己的心……其实我知道的!我在乎您,一直都在乎您。” “但我很怕……对您来说,掠夺还是占有都是理所当然的事,不管是寰、安琪还是其他,您有很多的曾经,而我的过去仅只一片空白,我只有你……也只能有你,如果没办法阻止身体被占有,至少要保持我的心。” “若是哪天失去了您的宠爱,至少也要保有我的尊严。” “峸……”男人握住他的手,想开口说什么,峸却立刻举起另一手按在他的唇上。 “先让我说完吧!也许过了今天……我就没勇气说了。”自己毕生的勇气,大概全用在这一阵子了。 “一直以来,我责怪您逼我杀人、逼我改变,说您害我失去了很多东西,其实那都是我为了保护自己的谎话!”深吸了一口气,“我从来不敢告诉您,我本来就一无所有。” “一日复一日,我麻木的过着苦日子,说是要照顾弟弟们而努力工作,我内心却一点也没有感到喜悦,不认为自己活在世上有什么价值……哪天死去的话,我一定会松一口气,因为我终于不需要再烦恼一切了!” “来到您身边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我会痛,在看见您身边有其他人时;会哭,在杀人以后……您宠爱我时,我感到开心,还会躲起来偷偷傻笑……”停了下来,回望男人怀疑的眼神,双腮发热,“那是真的……就在来到您身边以后,我才发现原来我的心是确确实实的跳动着!” “可是我不敢承认……我不要患得患失,我必须假装洒脱、假装事不关己,才不会再痛苦下去,只要不想不看不听不管,骗自己其实没有想像中的困难。”就算男人这一刻说在乎自己,下一刻也不知道会不会变。 毕竟,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有任何迷人之处能让男人爱不释手哪! “被郑其南抓走的时候,我真的好想活下去!我好怕自己死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您……我甚至从没有让您知道我的心意,其实我是多么的在乎您……我知道您绝对会来救我……可是我没想到要付出这么惨痛的代价。”抿着唇瓣,想起那日黑先生为自己所受的伤,脸色微白。 “明明想活着,看到您受罪时我却恨不得自己死去……不想拖累您,我一点都不想看到您受到伤害……”说到这里,峸有些哽咽,“我真的很怕您就这样死去……” 男人沉默的抚去峸眼角的泪,动作轻柔,让峸泪中带笑,“我们的日子太危险,今天能够活着,却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活下去,所以,未来活着的每一天,我都要诚实面对自己,我再也不要让自己后悔了!” “如果不是郑其南,我不会知道自己有多害怕失去您、有多么在乎您,只要能保护您,就算要我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也不怕!所以……我很感激他。”至少自己坦然面对自己的时候,一切都没有太迟。 “……也许该感激他的是我才对。”不知隔了多久,男人才低低的道。 “嗯?”峸微愣了一下,神情迷惑。 没来得及多想,男人已经翻了个身,将峸压在身下,黑幽幽的眼闪着火焰,低头轻吻他的面颊。 “啊!”感觉到男人勃发的欲望,峸偏白的脸染上淡淡的红,有点无奈,无法理解男人在这一番感人的深情告白后为什么还如此性致高昂。 “峸……” “……嗯?”意识有些蒙胧,身体和心都被他温暖,越来越无法承受他的一点点挑逗。 “这是我听过,最美的情话。”填满他的同时,男人在他耳边这么说着。 85、白色的男人——杀戮游戏〈上〉 这是一栋豪华的别墅。 别墅的地下室是一片漆黑,峸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盯着离自己不远处的那双眼眸,那双墨黑的眼此刻也正深深的打量着自己。 峸不免又想要叹息。 真是始料未及。 虽然在这个世界三天两头就会遇到危险,但像这种事还是第一次。 被这种有着怪异兴趣的有钱人引诱到郊外的豪华别墅,困在地下室里,而且还是跟黑先生一起。 这还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呢! 『听说两位之间一直以来相处的不是很融洽,趁着这个机会,何不好好的解决彼此之间的恩怨呢?』墙上有着音箱,音箱里传来冰冷的嗓音,却可以猜想的到对方此刻正得意的微笑着。 视线又移到男人身上,就算在黑暗中,也能立刻就发现男人的存在、还有他的气息,想来也是件值得喜悦的事。 对方知道黑先生和自己的身分,依然敢引诱他们俩来到这里,甚至囚禁他们也无所畏惧,应该是个深不可测的人,更不要说是派人放假消息给交易的对象和黑先生却能够不引人疑窦了。 能通过谨慎的唐总管顺利的引诱黑先生过来,的确了不起哪! “解决恩怨哪?”隐约的叹息,看来自己的坚持果然是对的。 虽然自己跟在黑先生身边很久,但一直都没有表现过亲腻的情状,甚至有时候会让人有自己是被逼迫的错觉,当然也跟自己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有关。 也许因为如此,不熟悉他们俩的外人都认为他俩貌合神离,不会知道黑先生对自己是多么的百般退让、多么的在乎,也不会明白自己早已经不论是身心都属于黑先生。 所以自己才会坚持不管两人情感如何,在外人面前都维持从前那样,就算已经和黑先生进展到两情相悦的地步,还是保持着表面的平静。 如此一来,许多的敌人要对付黑先生以前就会想从自己身上下手,不管是从前、现在还是未来,自己想守护黑先生的心一直都没有变过。 『现在,地下室里只有你们两个人,从现在开始,你们不会有食物、不会有水,你们必须战斗,直到其中一个人死去,另一个人才能得救,也就是说,你门两人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 “呵……”峸轻轻的笑了几声,“你认为我们会任你摆布吗?” 『你们当然会,人为了活下去,可是什么也做得出来的。』那声音肯定的回应,接着命令,『摸摸你们身边的墙,看看那边有什么?』 黑先生动也不动,从开始到现在都选择沉默,峸看了他一眼,知道对方既然想看他俩厮杀,当然不会轻易在最初伤害他们俩,按照指示并不会有任何损失,没有犹豫太久,峸缓缓伸出手碰触身后的墙。 触摸到墙上的东西,眯着眼,凭着夜视力,峸一下子就知道那是什么。 放下手,一脸冷静。『摸到墙上的白骨了吗?你们待的房里要多少有多少,而你们之中的其中一个也将在不久后加入墙上白骨的行列。』 “真是糟糕的兴趣哪!”即便看过大大小小的场面、自己的双手沾满血腥,还是忍不住对这些有钱的变态感到嫌恶。 『不管是情人、亲人还是朋友,来到这里都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不是自相残杀,就是在长久的饥饿后被我们的人折磨至死,比起饥饿和折磨,更多人选择的是泯灭人性。』那嗓音依旧得意,『两位都是聪明人,一直以来应该有不少嫌隙吧?我不过是提供了一个机会让你们解决恩怨罢了。』 “你还真是多事的家伙。”撇唇,峸冷冷的微笑。 『……废话有点太多了,就先到此为止吧!祝福两位有个愉快的经验。』音箱的声音到这里消失,地下室又恢复一片寂静。 环顾四周,峸缓缓的来回走动,思考着脱困的方法。 黑先生是个危险人物,他们应该不敢轻易接近,那也就表示只要等到唐总管发现不对劲,就会有人手过来支援……但相对的,既然对方能够将他俩困在这,表示对方也许也会有能力对付找来的唐总管、或者将他给打发。 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若是满脑子想着让人拯救,发现没人就的了自己时一切就太迟了。 所以必须要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想办法离开。 房里有地方可以侦测他俩的声音,所以不能轻易和黑先生交谈;房理同样有着录影机……必须如此才能够看到自己和黑先生厮杀的场面,也才能够让那些有钱的变态找到观赏的乐趣。 要自由行动就要摧毁摄影机和录音设备、要脱离这里就必须找到出口,最好是能够在摧毁摄影功能后就立刻离开,才能让对方措手不及,毕竟黑先生和自己都不清楚对方有多少人力…… “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哪……”像是喃喃自语,峸这样说的同时,已经迅速的移动到男人身后,劈头就是一拳。 男人侧身避过,跳到一旁的墙边,峸却没打算放过他,跟着到了墙边又是一拳,男人沿着墙边后退,伸手挡下峸的每一个攻击,俩人的动作都干净俐落又迅疾,一般的普通人大概只能看出他们正在攻击彼此,到底谁打了谁几拳、另一方有没有挡下都没办法看清。 峸的几个攻击不下,从怀里掏出一把刀,更猛力的朝男人的要害攻击。 男人惊险的避过差点划破他颈项的一刀后,突然从被动化为主动,伸手往峸手上的刀一劈,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竟将刀从中间硬生生截断,刀锋飞弹,瞬间划过了峸的脸颊,“啊!”在黑暗中一时措手不及,峸轻轻抚过自己左脸上的血痕,看见男人的眼,轻轻叹息。 伤很浅,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男人却开始生气了……生气也好,坐以待毙本来就不是他的风格。 这么想着,峸突然出拳,男人像是措手不及,那一拳结实的打在他的肚腹,让他像后退了好几歩,直到背后碰到冰冷的墙,他才慢慢滑落在地,那双黑眸依旧深深的看着自己,充满了怒意和杀意。 “所以我说了不会手下留情呀!”峸说的轻巧,如果看的清楚他的表情,就会知道他说出这番话时是多么的无辜又无害,“我可不想死,就因为这样我才这么努力不断往上爬的呀!” 看男人缓缓站起,峸立刻又冲向他,这次男人没给他机会,一下子就窜到他身后,从后方抓住峸的发,薄唇靠向他耳垂,“难道你认为我是会手下留情的人吗?”男人冷冷的说着。 “我没那么天真。”峸撇唇一笑,手肘往后一撞,男人立刻放开他的发闪避开来,峸才回过身想继续攻击,男人的拳头已经到了,应该要打断几根肋骨的力量,临到自己腹部前方却莫名的转了向,打向了身后的墙壁。 因为两人的动作极快,乍看之下好像峸惊险的闪过了他的攻击似的,顺着他的动作,峸不断的向左闪避,男人的拳则一路跟进,被他击中的墙都像是被什么硬物撞击过一样,发出声响后凹陷。 两人紧凑的攻防了一段时间,几乎将整个地下室都绕过了一圈,最后双方身上都带了点伤,退到离对方极远的地方,停下来喘息。 审视自己身上的伤,峸忍不住要愧疚。 男人出手看似毫不留情,但却总在即将重重伤害自己之前改变攻击的位置和力道,倒是自己虽然看似处于下风,但招招都半点也不手软,若要认真战斗,自己决对不如男人,可若要论狠劲,男人对着自己却半点也发挥不出平常的凶狠。 自己身上处处挂彩,但却都不痛不痒,男人却不同……这么想着,一向温和的眼里也浮现出杀意。 “虽然有点遗憾,但是看来,我要踩着您的尸体前进了。”冷冷笑着,峸看着男人,温柔的说。 ****** 在一间宽敞的会议厅里,大萤幕正播出地下室里的激烈战斗,那两个人不论是打斗的身段、技巧和速度都是如此的强悍,让会议厅里的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的看着,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紧紧的盯着银幕上的战斗。 在最高处的看台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青年人,青年人小声并得意的说着,“看吧!我就说这绝对会是场精彩的战斗的,他们两不管最后谁死去,我都会让人把另一个人杀了,这样您所担心的事就都只是多心了。” 中年人看着大萤幕,缓缓皱眉,“真那么容易吗?”他像是在喃喃自语的问着。 “是您高估了他们……不!他们的确很厉害,但一旦进入了那个地下室,就别想有人活着出来了,您说他们是威胁,未免也太言重了。” “短短十多年,那位黑先生就将分裂的土地慢慢收复,如今的大势力也就剩郑其南了,而他的失败看来也是早晚的事,你竟然说我高估他们?”中年人不以为然的摇头笑着。“不管如何,你能做到这一步,让他们必须互相残杀,也已经很不错了。” 中年人拍拍青年人的肩,之后起身离开,当他起身,他身后的许多训练有素的保镳也跟着紧绷了起来,“那我就先走了,期待你的好消息了。” “您请放心,我很快就会向您回报好结果的,关于他们两的人生最后战斗是谁死谁活。”青年人依旧笑的得意,送走了中年人,便又坐回位置上观赏画面里两人的精彩决斗。 虽然两人身处黑暗中,但那个地下室有砸重金做出来特殊的光线系统,摄影机不需要灯光也可以看清楚两人的表情和动作,是以下面的许多贵族子弟们才会总是愿意花钱来这观赏表演。 今天的这笔交易实在太划算了,不但观赏了精彩的战斗、还收了大把的金钱、甚至可以讨那位大人物的欢心,青年人脸上的神情更加得意。 两人的打斗进行的如火如荼,那个黑衣的男人沿着墙追着另一个人不断猛攻,只是用拳头就将坚硬的墙给打裂,下方的贵族子弟们投入之馀也不断发出惊叹。 像是有点累了,那两人分别停在房间的两端对望,两人都有点摇晃,看起来有些狼狈,『虽然有点遗憾,但是看来,我要踩着您的尸体前进了。』白衣男人轻柔的说着,脸上带着一抹微笑,青年隐约听见下方有女性仰慕的惊叹声,他开始考虑起是不是要那么直接的把获胜的那一方也杀掉了。 毕竟这两个人不管是皮相还是身手都是上上之选哪! 白衣男人说着像是最后一击的宣言,接着一个闪身朝黑衣男人窜过去,所有人屏气凝神的看着大萤幕,生怕一个没看清,事情就已经结束了。 就在白衣男人即将碰到黑衣男人的时候,所有画面突然都消失无踪了。 下方的人立刻骚动了起来,青年站起身,脸色难看的看向负责操纵转播画面的人,“怎么回事?” “摄影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没有了讯号。” “废话,四台摄影机会一下子通通故障?还不快好好处理?是要让我在这些人面前丢多大的脸才甘心?不是还有一台录音机吗?至少也先把声音放出来,安抚一下下面的观众。”青年指挥着。 “是。”对方测试了一下,脸色怪异的转向他,“录音机也只剩下向是杂讯的声音……要不就是有东西干扰、要不就是……被人给切断了电源。” 听到后面的推测,青年人紧张了起来,“立刻派人去看看,多派些人手,若是看见那两个人,直接杀了!” 开什么玩笑哪?那两个人是多可怕的狠角色自己是最清楚的,如果被他们两逃走、甚至来找自己算帐,自己是绝对无法活下去的! 缓缓坐下,青年人心跳很快,不只因为下方骚动的客人,也因为心中的恐惧,不断的说服自己冷静下来。 没错,那个房间里没有从里面可以开启的出口,设计上是没有的!而且那两个人刚刚是真打、打的那么逼真,都见血了,已经受伤又死命搏斗的状况下,哪还有可能做出干扰讯号的事? 也许是刚好有什么东西干扰了摄影机的讯号才会让画面一片黑暗吧! 没错,不要再自己吓自己了。 86、白色的男人——杀戮游戏〈中〉 摄影机这种东西,就算藏的再如何隐密,在黑暗中想要清楚的捕捉剧烈移动中的人也必须转动,那就会发出声音。 该庆幸自己和黑先生的默契十足,就算一句话也不说,从眼神里他也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只是和自己搏斗这种事,他却怎么也不想配合,就算自己下手再狠、狠到几乎快要划破他的颈子,他也没认真出手。 峸想要欺敌,让他们以为自己和黑先生在自相残杀,但却是在一连串攻击的动作里听着那黑暗中细微的机器转动声,然而若是没有认真打斗,又担心会被人识破, 他也相信黑先生无论自己再全力以赴也能够战胜自己,毕竟他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强悍……所以峸的出手毫无保留。 懊恼的是,就算身上多处挂彩,男人始终只是见招拆招,一直都没有认真的出手,刀锋划过自己脸颊的时候,并不多痛,大概也是因为自己长久以来已经习惯了受伤、习惯了疼痛,反正不是什么细皮嫩肉的人。 然而视线一接触男人,立刻就看见他眼里的怒意。 心里一动,生怕男人做出什么打坏计划的举动,峸立刻就狠狠的给了他一拳,然后,男人的眼里也有了杀意。 如果让他活着走出了这里,他绝对要大开杀戒,让那群把自己当猴子耍的人死无全尸! 男人的眼神透露着这样的讯息。 虽然不情愿,但他终于愿意配合峸的演出,在这个房间里展开攻防。 两个人一旦稍稍认真,移动的速度又怎么是机器可以跟的上的?没过多久,两人就摸清了摄影机的位置,终于停止动作的时候,四台摄影机的位置都已经被摸透了。 至于录音机……本来是不指望可以找到的,男人却在一连串的攻防里误打误撞的发现了一台,就不知道究竟有几台录音机器在房里,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因为开口而露馅。 “虽然有点遗憾,但是看来,我要踩着您的尸体前进了。”缓缓的,峸绽出微笑。 男人专注的看着他的眼,在他动作的瞬间,身影也迅速的消失,两人貌似要攻击对方,却在即将碰触到对方时转了向,峸迅速的绕到他身后,将在黑先生身后方向的两台摄影机破坏,于此同时,男人也已经成功的破坏了另外两台摄影机。 只要破坏了对方的监视系统,对方大乱以后应该会派人来查探吧?如此一来,不论这间房间是否有从内向外的出口,两人都可以藉由对方查探开门的机会脱身,也许对方人多势众,所以演了这场戏,盼望对方可以因此而放松警戒,减低人手。 虽然只有两人,但无论是自己还是黑先生都不是能够轻易被击倒的人,何况如此的出奇不意,胜算应该更高。 确定了所有摄影机已经失去功能,男人这才走到峸的身边,他深深的盯着峸,伸手抚摸他脸颊上的血痕,眼底有着深浓的情感。 他想亲吻他! 峸双颊一热,有些庆幸自己身处黑暗,就算脸再红男人也看不出端倪。 男人虽然冷酷无情、性格深沉,更加亲近以后才发现,男人出乎意料的竟有点小小的孩子气,大概是想撒娇?或者是伤害了自己让他不开心,想要峸的安抚?就算时机半点也不对,男人还是想亲吻自己、或者是拥抱自己。 他指尖的温度很暖、眼神很深,即使不言不语,自己也已经可以从眼神看出他的想法。 侧身避开男人的手,峸从怀里掏出枪,放进男人的掌心。 如果给予男人回应,他会很开心,峸并不排斥取悦男人,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不清楚对手什么时候会出现,并不是适当的时机……尽管不会连一吻的时间也没有,但就是觉得有些害臊和古怪。 好吧!不愿在人前表现出任何亲腻的样子,也是因为自己脸皮薄,讨厌被人探究或讨论吧!虽然如此,相信男人也知道自己的心意还是不变的。 男人握住了枪枝,没表示什么,峸却隐约察觉他的失望。 男人伤了他,内心很不悦,看着自己的眼神是如此愧疚,就算是为了保命为先,自己也许还是太过冷静。 对于自己的天生淡漠或是不擅表达,峸也有几分无奈。 忍不住又看了男人一眼,他已经开始专注的戒备敌方动向,转身要靠向他们刚刚发现的出口旁准备偷袭对手,在他离开自己身边以前,峸忍不住伸手轻抓他的发。 男人回过脸,眼神有些惊讶,尽管错愕,却也知道峸并不会伤害他,所以一点也没反抗的看向他……峸凑向他,轻轻给他一吻,感觉男人的身躯似乎有些僵硬。 离开他的唇,峸无声的对他说了抱歉。 不管是为了取信敌人而伤害他或者是让他失望,峸都觉得有些自我厌恶。 男人的黑眸发亮,似乎挺满意他的道歉,伸手摸摸他的头,就像在安慰小孩子似的……明明他更像个孩子的呀! 峸忍不住又红起了脸。 远处传来隐约的脚步,峸和男人对望了一眼,迅速的分散到门的两边潜伏,峸也掏出了枪,握在手上。 刚刚搏斗的时候没拿出枪,就是想留一手让对方松懈,因为交易是长久以来持续的,信任对方以后,交易时带的人就会减少,当然也会选择菁英,那些菁英身上的配枪故意放在显眼的地方,就可以有威吓敌人的效果,也因为带着那些菁英,很多人就会放松防备以为自己和黑先生不会配枪。 对方故意让自己和黑先生与那些菁英分散,也是认为他们俩虽然强悍,但在面对长久持续的交易却已经放松警戒了吧?当然这种障眼法只有对天真的贵族子弟有用,毕竟在这种腥风血雨的地方生活,怎么可能没有留一手呢? 门边传来细微的声响,房间里的大灯在瞬间开启,于此同时,峸和男人已经迅速的穿过微启的门缝朝对方的人攻击,轻松的解决了开门的人,两人一出现在敌人面前时,敌人就乱成了一团,慌乱的掏出枪枝朝两人胡乱的射击,两人各自闪避,一枪一个迅速的解决了数人,顺便将对方手上的枪枝夺为己用。 他们太过轻敌,派出的人少的可怜,十几二十人根本不是他俩的对手,更不要说两人合作无间的突袭了。 “这、这两个人疯了!快逃!”一个看似带头的男人惊慌失措的大叫着,子弹却在下一秒穿过了他的脑门,一下子就夺走他的性命。 其他还活着的人更是乱成了一团,有的想逃却被尸体绊倒,试图求援的人才拿出对讲机,机器就被射穿,他甚至来不及露出惊慌的表情,子弹就已经穿过对讲机进到他的心脏。 两个人一点也不手软的大肆屠杀,对他们来说,心软只会害了自己。 对待敌人唯一的仁慈就是让他们死的干净俐落、不要让他们死前有太多的痛苦。 干净俐落的解决了所有人后,峸指向天花板边的摄影机,轻轻的叹息,“哎呀!看来还是没办法瞒过这些无处不在的『眼睛』呢!”轻笑两声,峸看向男人,“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呢?” 男人也笑,冷笑,“让该死的人付出代价。” 峸有些诧异的扬眉,原以为男人会大开杀戒,将所有在场的人都给杀了,没想到他却只想找出主谋,并不想为难其他人,莫非他早已知道幕后主使者是谁?有什么目的? “走吧。”没让他多想,男人带着他直直的往通道另一头走去。 ****** 那是一场血腥的屠杀! 从摄影机里看到那两个危险人物三两下就解决了自己一向自豪的护卫们,甚至是毫发无伤的,青年人的脸色忍不住发白,背脊发冷。 自己果然不应该太小看那两个人……但事到如今才后悔已经太迟了,得想办法逃离这里才行!除了自己保命,还得顾虑其他人的安危,毕竟这里的许多人都是高官或贵族子弟,若是有什么差池,自己就算全身而退也会被那些人的亲人给搞死。 “先疏散所有人,要他们尽速离开这里,还有派些人保护他们,能保住多少是多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发号施令,青年人的嗓音微抖。 “是。”在摄影画面旁目睹全程的护卫脸色也极其难看,却也知道那些人的身分有多尊贵,因此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转身分配了人手,开始迅速的进行疏散行动。 “也让人先备好车,我们随时都可能撤离。”护卫离开前,青年人又补了一句。 如果迫于无奈,还是要先保命要紧。 只希望那两个人快点筋疲力尽、或者在护卫的围攻下死去。 ****** 男人缓缓的走在前面,穿过了几个走廊和几扇门,不知道他究竟是早已有了地理位置的概念或者只是随意的走着,峸跟在他身侧,观察着四周的景物。 忽然,男人停下脚步,看向在他左边的小门。 门的另一端隐约发出细微的惊喘声,在此同时,男人将门拉开,“啊——”里头藏了不少人,那些人惊慌失措的大叫,在门被打开的同时逃了出来。 里头除了一些贵族子弟,也有几名护卫藏身其中,他们一边疏散着那些贵族,一边随时准备攻击黑先生和峸。 一名女子慌忙逃跑的过程中不慎被踩到了裙角,整个人往前扑倒,峸伸手扶住她,同时看了男人一眼,既然男人并无意为难这些贵族子弟,自己当然也不会主动攻击……尤其是杀了这些人就跟捏死蚂蚁一样容易的时候,这么做根本毫无意意,“请小心。”微笑的托住女子身躯,峸扶着她站稳,轻柔的说着。 那女子苍白的面色微红,站稳身躯后,彷佛峸昰什么病菌一样的匆忙跳开,而后跟着人群继续逃命。 男人双手环胸,冷冷的看着那些人逃离,并没有出手伤人,只是伸手抓住一个拿枪的护卫,一手捏住他颈子的同时,另一手将他手上的枪给卸下,随意的丢给身后的峸。 “在哪里?”男人冷冷的问。 “唔……”对方胀红了脸,死命的摇头。 “您会掐死他。”峸轻轻的说着,看到那人的脸色由青变紫。 男人手的力道略松,又问了一次,“你们的雇主在哪?” 对方喘着气,看着男人,却还是不肯开口。 “让我来吧!”峸微笑的走到男人身边,“不说出来就杀了他的话,也太便宜他了,我有的昰办法让他生不如死,绝对可以让他说出来。”明明是温柔的说着这一翻话,听起来却让人不寒而栗,“如何?趁现在还有机会,干脆的说出来吧!” 87、白色的男人——杀戮游戏〈下〉 长长的走廊上,刚刚那些慌张的人群已经跑的跑、散的散,和黑先生稳妥前进的现在,峸还感觉得到男人复杂的心情。 尽管黑先生拿性命威胁那名护卫,那护卫还是口风挺紧,并不愿说出雇主的藏身处,后来峸一插手,几句话后分别折断了那人几只手指,那护卫马上就招出来了。 当然,男人的五味杂陈绝对不会是因为觉得自己过于残忍之类的,大概是觉得对方怕自己比怕他多,而感到很莫名吧? 想到这,不免就要提到麻药……就是那个很多年前将自己卖给黑先生、后来甚至想将卿曜也给卖了的人口贩子。 所有人都知道,一直以来峸都把弟弟当成心头肉,麻药不但想伤害他的弟弟、还想要侵犯峸,他的所作所为完全踩到了峸的底线,以至于后来黑先生将麻药交给峸处置后,峸的残忍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 在那以前,黑先生的手下普遍觉得自己是个好脾气到没有脾气的人、更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自己是善良好欺负的软脚虾;在那以后,所有人终于发现,就算惹火黑先生也千万不要试图惹恼白先生。 黑先生是个冷酷无情的人,惹恼他会死,但可以死得很痛快,对黑先生来说,人命就跟蚂蚁一样脆弱,他对弱者一向没有折磨的兴趣,越是脆弱卑贱的人,他就越不喜欢亲自动手。 至于峸,他并没有什么变态的兴趣,不喜欢看人被折磨痛苦的样子,但也不介意这么做,即使慢条斯理的折磨、让人生不如死的活着,峸也不会有半点愧疚感,那昰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昰那样的人。 麻药有多么痛苦,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峸让人砍断他的手脚、再让医生替他治疗接合,当然找的是另外的无良密医,等麻药的伤势和身体状况稍好,就再砍断他的手脚、再接合,如此重覆循环,有时候也会砍手指脚趾之类的小地方,就看峸的心情而定。 整整三年多的时间,麻药被不断的折磨着,连要死都不行,直到有一天,峸突发奇想,决定这次砍断麻药的手脚之后替他接上猪脚,就在那一次,麻药终于死去了,不知道究竟是被峸给吓死,或者是身体真的已经到了极限。 所有人都记得当时峸的表情有多惋惜,却没有人敢问峸是不是认真的要执行那样的计划,只知道那之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知情的人都避他如蛇蝎,值得庆幸的昰,那以后就没有人再见过峸残忍的犹如地狱修罗的模样,他终究是个好脾气而且底线很宽的人,至少在平常的时候是这样的。 麻药被这样处置的事,黑先生自然是知道的,当然,就算知道,黑先生也不会阻止或反对的,在他看来,麻药不过就是他送给峸的玩具,峸爱如何玩弄他都好,黑先生本来就为了麻药的作为感到不悦,峸对他的处置更证明了峸确实痛恨麻药而非想要任由他侵犯,再加上那件事让原本内部手下对他反对的声音几乎消失殆尽,也可以说,峸藉由这件事让众人感到畏惧,因而立下了某种威信。 峸自己对此也是一清二楚,没人知道到底他本来就想藉此事警告不服他的人、或是他对麻药真有这么多的怨恨。 那件事以后,峸也学到一件事,尽管那是黑先生一向不屑为之的事,但若想要从某些人口中得到某些消息,使出一些必要的手段是很正常的,就像刚刚折断护卫的手指,让他知道如果不说出他想知道的,下场绝对比死还凄惨。 “手和脚,你总共有二十只指头、二十片指甲,在那以后,还有两个眼睛、鼻子、嘴和耳朵,最后还有你的皮肤、关节、骨头,要折磨你,我有的昰方法,你如果终究会说,就该早点说,才不需要活受罪。”折断那护卫第二根手指的时候,峸是如此温柔的微笑着,却说着让人胆颤心惊的话。 “当然,你也可以当个嘴硬的人死也不说,我毕生最佩服这样的人了!如果这样,等你死了以后,我会让人替你立碑好好祭拜你,绝对不会忘了你是个多么有职业道德的护卫的。”轻笑了几声,“他聘用的护卫何其多,我总会找到愿意说的人,你说是吧?” 那一番话以后,对方立刻就招出了主使者的所在,接着,峸便干脆的给了他一个痛快,尽管怜悯那个护卫,却也不会傻到将一个必定怨恨自己的人留在这个世上。 接着,自己就和黑先生往主使者的所在地前进。 看来此处的确是贵族子弟消遣的所在,连走廊上都摆设了许多高级装饰品,而且都是真品,这让峸多了几分轻松的心情,就连这样突然的状况也能够安全脱困,让峸有种只要跟男人在一起,一切就不会有任何问题的感觉。 目的地的房间门上了锁,当然阻止不了什么,黑先生随意的一踢,那道门就碎裂成好几半。 里面有好几个护卫在那,只有一个穿的鲜艳的青年被所有人包在里面守护着、那家伙一边发抖、连手上的枪也拿不稳,可悲的让峸都想摇头叹息。 那些护卫朝着黑先生和峸开枪,不过近乎轻而易举的就被闪过了,也许是太过紧张?也许是本来的训练就不够扎实,总之,他们的枪法没有系统又杂乱的让人摇头。 闪过攻击的同时,峸还在犹豫着要如何处置那个害自己和黑先生双双挂彩的主使者,男人却先一歩窜到那人身边,对准那人的脑门就是一枪。 “碰!”的一声枪响,那人立刻脑浆迸裂倒地死去。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不只是峸懵了,连站在四周的护卫们也瞬间停下了攻击,傻着眼看着男人。 男人不疾不徐的把玩着手上的枪,好看的唇微微勾起,却是在冷笑,“他死了,你们还打吗?” 终于回过神来的护卫们对望了几眼,而后有默契的摇头,在男人和峸的注视下小心翼翼的向后退,一直到抵达门边,才迅速的、几乎像落荒而逃般的撤离。 “……”峸看着男人,男人也回望他,好一会儿,峸才缓缓的开口,“我以为您会先问问他为什么敢这么做。”让他死的太爽快了,峸内心有几分惋惜。 “不需要。”男人干脆的冷笑。 扬起眉,对于男人总是对敌人了如指掌有几分佩服,又有几分好笑……怎么明明他知道敌人的存在,却还是总是粗心大意的着了对方的道呢?“您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嗯。” “可别告诉我是郑其南哪!”黑先生的人盯他盯的紧,若是郑其南有一点点异动,那也是绝对逃不出男人的手掌心的。 “不是他。” “我想也是。”点点头,视线移到他身上的伤,皱起眉,“先回去吧,让医生替你看看。” 男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有点不屑的冷哼,明显对自己的伤不以为然,不过峸可没忘了男人有多会逞强、还有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多么没有自知之明的事,抓住他的手往外走,才踏出房间,迎面就看见了唐总管带着人往这里过来。 “先生。”看见黑先生和峸,扫了一眼两人身上的伤,唐总管微微弯身。 “嗯,回去吧。”男人这么说着。 峸跟着男人,离开前,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把那些尸体好好处理过,顺便找个记者批露这些贵族子弟的『兴趣』,免得多惹麻烦。”毕竟杀的昰贵族子弟,虽然在场其他逃走的人都知道两人的身分,但总还是不想留太多证据让警察追查,死了这么多人,可不是小事,不追查出什么,警察很难向一般民众交代,办案也就会更认真,那只会造成更多的困扰。 t 不如让大众把焦点聚集在贵族子弟的邪恶兴趣上,如此一来,要说今天发生的事只是状况失控而造成的悲剧,所有人都会相信的。 “是。”唐总管依旧恭敬,把事情交给他,就不需要再担心些什么。 唐总管是个让人能够安心托付的人,就算自己和黑先生毫无预警的遇袭,他也能立刻做出最恰当的决定,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呢! ****** 医生被找来的时候,似乎习惯这一切了,最近终于开始适应他们俩的生活模式,对于这些不时受伤需要医治的状况,他也懒得再多叮咛了,反正男人是绝对不会理他的。 “先看峸的。”看医生走向自己,男人这么说。 医生转了向,走到峸身旁,峸的上衣已经脱下,身上有着好几道血痕,看起来伤势挺严重的,医生凑近,仔细审视伤口,却动也没动,站在那儿看了老半天。 “医生,就算常常让你治伤,你一直盯着我的伤看,我也会不好意思的。”不知看了多久,感觉到男人身边散发出杀气,峸才似笑非笑的开口。 “啊!对不起,只是您的伤口实在是太平整了!完美的就像是经过精密计算过的一样……实在太了不起了!看起来虽然很严重、甚至见血,但根本没多大损伤,连包扎也不需要,只要上点药就可以了,很快就会好的!”医生回过神来,也发现了后方的杀气,急急忙忙的解释着,脸色惨白的偷瞄身后的黑先生一眼,似乎害怕着自己随时会毙命。 “呵呵……我只是开玩笑的,医生你不必紧张,一直以来受了你那么多的照顾,总不可能这么忘恩负义的把你杀掉的。”越过医生看向黑先生,“您也是这么认为吧?” 一直到身后的压迫感慢慢消失,医生才感慢慢回过身,看见黑先生垂下眼,似乎心有不甘的冷哼了一声。 “医生,也替黑先生看看他的伤吧。”峸已经开了口,医生只好小心翼翼的接近男人。 男人将披在上身的外衣卸下,露出精壮的身躯,尽管已经习惯了,但每次看到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疤,医生还是会感到惊讶,惊讶着一个人到底要经过多少次的危机才能让身上的伤看起来只能用壮观来形容,就算自己已经为他医治多年,还是始终无法适应。 从医药箱里拿出伤药,靠向黑先生的同时,为了缓和内心的紧张,随口问着,“这次又是为了什么?”知道他们是做黑的,如果心情好的时候,随口问着白先生,他偶尔也会告诉自己他们是怎么伤的,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尽管自己知道白先生并不比黑先生好欺侮,但是比起黑先生的压迫感,白先生更有亲和力是无庸置疑的事。 “嗯……这个嘛……该怎么说呢?”身后的白先生轻轻叹息,“我们两个打了一架,就变成这样了。” 听了峸的话,审视着黑先生伤口的医生皱起眉头,一边上药一边包扎一边又碎碎念了起来,“白先生下手也太不知轻重了,都伤到筋骨了,这下子也不知道又要休养多久才能够让黑先生完全好起来……您难道不知道黑先生好不容易调养了这么久才终于……” “闭嘴。”还在包扎,面前的男人却突然低吓,让医生吓的退了好几步。 身后传来攸攸的叹息,峸自后方接近,“是我的错,是我下手不知轻重,医生说的没错,您又何必生气呢?”他缓缓走到黑先生身边坐下,对医生微笑,“医生,接下来让我替他包扎吧,你先出去吧!之后要再麻烦你多费心了。” 医生摇摇头,暗想着再这样下去自己就算有十颗心脏也不够吓,苦笑的退了出去。 “虽然这不是我希望的,但我对您一点都没手下留情您是知道的,医生说我不知轻重,的确是事实,您又何必吓他呢?”等医生离去,峸又是叹息。 “……你那三脚猫身手,我还是避得开的。”男人冷哼,就算避得开,当初却没避开,就是因为了解峸所想,他不愿伤害峸,就只愿让自己受伤来配合峸的演出,甚至到如今都为了不让峸愧疚而斥喝医生,他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他的心意,峸都是知道的。 垂眸掩去自己心里的愧疚,峸接手医生的工作替他包扎了起来,“说吧,这次的敌人又是谁?我可不认为能够顺利瞒过唐总管和对方的人会是什么小角色哪!” “……” “这次又要瞒我了吗?连我也不能说吗?”停手,抬眼看着男人,峸这么问着。“难道您又要一个人逞强面对,让我什么也不知道,只能担心您哪天丢下我死去吗?” 又僵持了一会儿,男人才勉强开口,“……若是我将郑其南也给杀了,你认为情况会变怎么样?” “就我所知,至少短期内,您将再无敌手,这整个地下王国,也就算是被您给统一了。”峸想了一会儿,才这么回道,低头又继续开始包扎。 “嗯……那么,统一地下王国以后,你认为下一歩还会怎么走?”男人低低的问。 峸的动作顿了顿,再度抬眼看他,“……您想要成为这个国家的元首吗?”清澈的眼中难得出现了怀疑。 男人墨黑的眼里出现笑意,“你说呢?” “不,您不会的。”摇头,峸也笑了,“那可不比现在这里,想杀人就杀人、只需要权谋和身手……那样的世界,更需要虚伪和做作,您绝对不喜欢那样的。” “就算如此,我难道不能利用这股势力,威胁现在的元首,让他一切遵照我的安排,当个地下皇帝吗?”男人这么问着,彷佛他真的有此打算一样。 “对您来说,那难道会比现在的生活开心吗?”包扎完成,峸想抽回手,却被男人先一歩抓住。 他将峸的手放到唇边,唇的温度印在他的手背上,墨黑的眼直勾勾的盯着峸,低喃,“若是你在……那就没什么不开心的。” 双腮微热,峸抽回手,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所以,这都是元首设下的陷阱?”也对,若是以元首的势力,要暗地里搞小动作还是不着痕迹设下陷阱让黑先生跳进圈套,也不是什么难事,尤其是在黑先生没有太多防备的时后这么做。 “嗯,也只会是他了。”男人又将他的手抓了过来,面色自若的道。 咬唇,这次没再抽回手,“我以为他和您的关系一直是好的。”一直以来,元首对黑先生的态度都还算是支持,就算没明着表态,私下关系也是挺好的,有些不好明着做的事,会委托黑先生办、黑先生交易或是其他需要方便,他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居多,没想到竟会突然发难。 “哼!不过是表面的交情,他与郑其南和其他人不也都没撕破脸吗?”男人冷哼着,温厚的掌一只一只的轻抚他的指尖,好像那是什么新奇的玩具,动作和神情完完全全是个反差,“难道你以为他真要等到我已经完全无法掌控才出手收拾我吗?若是真等到那时候,还不知道是谁收拾谁哪!” “……”皱着眉头,峸内心不免有几分忧虑,“他可是国家的元首呢!您真要和他硬碰硬吗?” 男人低垂着眼,将峸的手再度放到唇边轻吻,“怕了吗?” 微颤,被男人撩拨的有些心神不定,“什么?” “和他为敌,害怕吗?”男人又问了一次。 听清了他的话,峸轻笑几声,“怕?” 好久以前……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时候,男人也这么问过他,那时的自己怕得要命,怕自己会死、怕自己变成一个残忍无情的人、怕面对腥风血雨的未来、害怕自己继续待在这个男人身边,很怕很怕。 “只要是为了您,就算要和全世界为敌,我也不会怕的。”看着男人,峸轻轻的说着。 当年的自己料不到自己会变成今天这样无所畏惧、也没料到自己会如此在乎面前的男人,即使是现在的自己,也不知道未来到底会变得如何,但只要男人在自己身边,自己就算放弃生命也要守护他。 听着他的话,男人墨黑的瞳发出光芒,将峸压向柔软的床铺,唇瓣凑近,“峸……” “欸,您的伤……唔……”话还来不及说完,唇瓣就被吻住。 最近的黑先生似乎越来越欲求不满了哪! 模模糊糊的这么想着,双臂却还是忍不住环住上方温暖的身躯。 国家的元首呀……果然还是得好好处理才行,总不能让他再猝不及防的伤害黑先生和自己了。 88、白色的男人——郑其南(上) 这个晴朗的早上,唐总管面无表情的来回报事件时,就算已经是昨天的事,还是隐约能够感觉出唐总管的讶异。 不怪他,就算自己也只是抱着应该不会这么容易的想法做出这件事的——引诱郑其南上勾的计划。 因为黑先生把一切都交给自己,为免郑其南再对自己或黑先生造成像上次那样重大的损伤,峸必须要采取行动。 没有稳妥的计划,就不想采取行动,但如果是放下一个诱饵让对方上钩,就像当初郑其南引诱峸到他的地盘那样,那倒是不需要冒太大的风险。 安琪一直都是郑其南的弱点,当初的峸也只是随意的想了个理由,说是安琪有一样遗物一直在自己的手上,那是安琪死前交代无论如何都要给郑其南的,只是被峸一直藏了起来,就只是这样的一个理由,刻意让埋在这里的奸细知道以后,郑其南就先后派出了好几个人来探路,最后却一个人也没回去。 就在昨天,沉不住气的郑其南竟然自己潜入了这里……就像峸那日被诱入敌营一样,一直密切注意着侵入者的手下在有敌人入侵的同时立刻就回报给峸,峸带着几名身手矫健的手下去处理入侵者,惊讶的发现这次上钩的竟是郑其南。 郑其南也许是因为悲伤过度而憔悴、也可能原本就不是真的很能打,总之,凭着峸一人之力,没花太多时间就制服了郑其南,一切都顺利的令人惊讶。 这么简单的计谋,连模式都完全和郑其南当初引诱峸时一模一样,郑其南却还是傻傻的上钩了!只能说郑其南在面对安琪的事时,几乎已经完全失去应有的理智,黑先生当初说安琪死后还是郑其南的弱点,真是一点都不错。 想到这里,峸多少又为安琪的早逝感伤了起来……如果不是因为安琪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又怎么会跑出后面这一堆的风波呢?甘于平凡的安琪应该会和心爱的男人一起过着平淡的人生吧? 放下这个饵的时候,真的完全想不到郑其南会上钩呢!本来还一直苦思着该如何才能生擒郑其南、并且把伤害降到最低的。 现在看来那些烦恼都是多馀的了。 昨晚黑先生知道此事以后,似乎也稍稍有些讶异,不过他曾答应过峸会将郑其南交给他处置,因此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淡淡的扬眉,轻轻抚摸着峸的面颊,带着兴味的低问,“若是哪天我死了,你也会像郑其南这样理智尽失到几近疯狂吗?” 男人的唇瓣离自己的唇极近、近的让自己面热,听着他的疑问,峸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您还真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哪!不是说过您若是死去也会将我一起带走的吗?怎么?难道您是在说谎吗?真要丢我一个在世上发疯寂寞到死吗?” 推开了男人一点就要起身,男人却从身后搂住自己,笑着叹息,“发疯寂寞到死吗?”他在自己耳边重复着自己话尾,峸面色更红……自己的话似乎大大取悦了他,“我不会让你有那么一天的!” “哼!”故作冷淡的又要推开他,男人却快速的一翻身压在自己身上。 “绝不会放你一个人寂寞的。”男人低下头轻吻着自己颈子,低低的承诺着…… “白先生?”唐总管疑惑的声音响起,峸这才回过神来。 垂眸掩饰自己的尴尬,峸轻笑了几声,“你刚刚说……郑其南想要见我吗?” “是。” “不必心急。”拿起桌上的茶杯,放在鼻尖嗅了几下,啜了几口,峸微微扬起唇瓣,“我当然会去见他。”毕竟,现在跟郑其南有恩怨的已经不只是黑先生一人了呢! ****** 门被开启又关上,脚步声接近,双手被分别绑在墙两端的郑其南才缓缓抬起头,比起上一次见面,他又更加憔悴了……那彷佛好几十年没睡饱的模样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不敢相信承受安琪的死会让他颓废至此。 看到峸的时候,郑其南脸上竟然绽出了笑,昨天被峸抓住以后,奋力抵抗的自己很快就被击昏,根本没有机会说任何话,不过才短短一天,郑其南似乎已经稍稍冷静下来了,“所以,一切都是陷阱吗?” 峸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他想知道安琪究竟有没有所谓的遗物在峸的手上,这也是他最初的目的。 “除了那枚戒指,安琪没有留下遗物,不过她还是留下了一些东西。”峸这么说着,看着郑其南的神情从颓丧到疑惑,“撇开那些先不谈,我有些事要先做。” 峸走向郑其南,先是对他微笑,而后附到他耳边轻喃,“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郑其南才想开口,却突然瞪大眼,峸笑着退开,冷笑。 郑其南低头往自己的胸口看,看见自己染血的右胸插着的刀时,脸上还难掩震惊。 “这一刀,是为了黑先生。”冷漠的拔出郑其南胸口的刀,接着刺进右肩,“这一刀,则是为了我自己。” “唔!”郑其南神情痛苦而扭曲,峸却半点也不在乎。 “按你带给我们的痛苦,我本来应该要做的更多、至少也要折磨到让你痛苦的求饶……黑先生保护着我,而我也会守护着他,若是有任何人伤害他,那就也等于伤害我,我绝不会轻易放过那个人!你最好听清楚。” 郑其南微喘,鲜血从他的胸口和肩膀不停的流出,虚弱的看着峸,眼里有着不甘,“我对安琪……也是一样的!一直都是那样的!” “我知道。”峸轻缓的笑着,“不过你别忘了,她已经死了!所以,你再也没有需要守护的人了。” “而那一切都是你们造成的!”郑其南的眼里更加怨恨,“我多想将你们碎尸万段,为安琪报仇呀!” 峸又是轻笑,拍拍他的面颊,“既然想报仇,就得活下去。”略顿,“如果你想知道安琪留下了什么,就活下去,因为这样而虚弱死去的话,相信你也会不甘心的吧?” “沦落到你们手上、被你们折磨的话,我倒不如死了轻松……也许那就能到安琪身边了……”郑其南颓然的笑着,他不在乎肉体上的痛,只因他早已行尸走肉。 “我不打算再折磨你,也不会杀你,一旦你活下来,我就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然后放了你,那以后,你要继续成为我们的敌人或是其他,也都任凭你自己做主。”这是自己考虑了一个晚上后的决定,尽管知道真相的郑其南还是可能选择继续与黑先生为敌,但既然已经为安琪做到了这个地步,也就不在乎承担那多一点的风险了。 只是,怎么也无法忘记郑其南给黑先生的伤害,所以还是回敬了他两刀。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郑其南瞪着他,不可置信的问。 “我会告诉你的,如果你活下去。”叹息,回过身,峸离开了房间。 踏出房门,对着守在房外的唐总管微笑,“去请医生吧!郑其南需要治疗。” ****** 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男人正坐在房里小圆桌旁的椅子上。 有时候不想出房门,自己也会在那里喝茶看书,男人要昰来到自己房里,圆桌旁的另一个位置就会被他占据。 看了看时间,“这个时间您怎么会来呢?”峸有些讶异的一面走向他,一面开口询问。 男人回过脸,默默看着峸来到他身侧坐下。 “您要出门吗?”通常若是要出门,他才会来到自己房里询问自己,要不然,每天的这个时间,男人应该总是东奔西跑、至少也会在他的书房处理重要的大小事才对。 不过,印象中今天的这个时间,黑先生是没有要出门的行程的。 “不,没要出门。”果不期然,男人这么说着。 “……那么您来这里?”扬起眉询问着,就见男人别开了眼。 男人总昰一贯专注的看着自己,一直都是的,不想直视自己的情形昰少之又少,而那些大部分都是因为…… 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男人的肤色偏黑,就算害臊还是脸红,自己也看不太出来,所以才会总是觉得他什么都不在意或是无情,直到最近,峸才渐渐发现这个人虽然不老实,但是却有很多动作会泄漏他的心思。 “呵呵……”就算是突然想见自己,依他的个性也是说不出口的呢! “笑什么?”男人总算又看向他,疑惑的问。 “没什么,今天的药喝了吗?”峸愉快的微笑着。 本来之前就在调养身体,郑其南又让他吃了那么多苦,所以这次回来以后,那个罗唆但昰医术不错的医生就百般强调要让他继续调养,那个药苦的吓人,就连男人喝了也要皱眉呢! 听峸这么问,男人一把抓过他,峸还来不及发出疑问,男人的唇就将他吻住。 “唔……真苦。”两唇分离的瞬间,峸就忍不住吐舌抱怨,没让他多说,男人又再度封住他的唇。 等男人终于吻够,峸的脸已经热的像什么一样了。 看男人一脸若无其事却心情不错的样子,峸忍不住好笑。 在感情方面,男人的确挺容易满足的呢!昰自己一直以来都对他太冷淡的关系吗? 有点愧疚的想着,对男人微笑,“既然来了,就陪陪我吧。” “嗯。”男人眼神发亮,很顺势的点头。 “要看书吗?桌上的书都可以看的。”峸走到另一端准备茶具,准备泡茶还不忘了招呼他……虽然那些书也都算是黑先生给的就是了。 男人拿起桌上的成堆的书,看了几本书的书名,扬起眉。 “昰关于教养的书!”拿着茶具回来的峸微笑着,“我之前说的继承人的事昰认真的,既然要养育一个孩子,我想还是要有点准备……毕竟我虽然照顾过弟弟们,但也只有很短的时间,再加上如果要能够继承这里,我想必须昰个了不起的孩子吧!” “嗯。”男人点点头,随手挑了一本来看。 等峸泡好了茶,在一旁坐下,想起郑其南的事,忍不住又有点担忧,“黑先生。” 男人抬眼,墨黑的瞳专注的看向他。 “我打算放了郑其南。”有点不安的看着身侧的男人,“我刺了他两刀,然后我要告诉他所有的真相,最后将他给放了……我知道这样做可能会再让我们置身险境,就算让他知道真相,他也可能会继续恨我们,就算这样,我还是想这么做。” 咬着唇瓣,“我这么任性妄为,您会不会很困扰呢?” 看着峸不安的神情,男人嗤笑了几声,“峸,我既然答应你,就不会反悔。”微眯双眼,语带不悦,“话又说回来,如果你再为了其他男人露出这样的神态,就算是违背诺言,我也会去将那个人给杀了。” 愣愣的看着黑先生,过了好一会儿,峸才别开眼,“我并不昰……为了别人而感到不安的。”低头喝了几口茶,峸苦笑了几声,察觉自己脸容又发热了。 光是笑他,自己其实也一样,总昰学不会坦率……坦承的把内心想法说出来这种事,自己可能永远也不会习惯,但是也不想要总昰闷在心里不说,否则就会像男人之前那样,自以为是为别人好,却做出蠢的让人无法想像的事。 这么想着,总算又恢复平静,峸才再度看向坐在身侧的男人,“就算我想这么做,我也不希望让您感到丝毫不悦,所以……所以如果您心里对于我的处置有任何不满,我、我绝对不会任性的。” 寂静—— 峸咬着唇瓣,垂眸盯着自己杯中的茶,半点也不敢接触男人的视线。 明明刚刚已经平静,现在却又紧张的面红耳赤……脸皮薄还真是让人困扰的一件事哪! 还在胡思乱想,男人温后的手轻柔的捏住峸的下颚,让峸必须抬起眼直视他。 此刻,男人勾着唇瓣,笑的非常愉快的样子,他用那低醇动听的嗓音轻柔的低喃,“峸,你知道吗?用紧张的语气说着自己绝对不会任性的你,真是非常可爱哪!” 峸看着他,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脸会不会热到冒出烟来。 虽然昰羞窘的不知所措,峸的唇角却也忍不住上扬。 看向窗外的蓝天,感觉一切都是如此的平静顺心,忍不住轻叹。 如果……能够一直这样和男人在一起,就算昰平静的生活也无所谓呀!只要男人在自己身边的话,自己就可以感觉到无比的快乐。 所以,绝对不让任何人再破坏这份美好!绝不! 89、白色的男人——郑其南(下) 郑其南虽然被刺了两刀,但是峸对自己的精准度很有自信,如果不昰郑其南看起来太过憔悴虚弱,峸的那两刀昰绝不会让他死去的! 会这么做不过就是想让他体会黑先生当时的痛苦,虽然对早已经了无生趣的郑其南来说,有没有这两刀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吧? 虽然虚弱,但毕竟是个身子底很好的人,郑其南就如同预料的一样没那么容易死去,峸让他休养了两天,当然不可能只休养两天就能让那两刀好起来,但峸也没有多馀的耐性等待他好转、更不想多让下面的人花心力照顾一个未来可能的对手了。 第三日的一早,峸就到了郑其南休养的房间。 虽然是阶下囚,但峸并没有真的痛恨他,所以他还能够有张床躺、有专人照料,听说郑其南当初就算伤重也不愿意得到这样的待遇,后来昰另外请来的医生直接打了针让他安静的,醒来以后,发现一切已成定局,郑其南就没再闹了。 当然,虽然有床,他的双手还是一直被分开绑在床柱上,不管是吃饭擦药都有人服务,没有让他动手逃脱的机会。 事实上,因为想要知道峸手上的秘密,郑其南这几天里一点逃脱的欲望也没有。 所以这一个早上,当他一见到峸,立刻就知道了峸的来意。 “安琪到底留了什么?”郑其南瞪着峸,虽然一副坚强的样子,提到安琪时却掩不住某种脆弱……让峸有点怀疑起他是不是能承受真相。 感觉到他的急切,峸也干脆的开口,“她的医疗报告你看过吗?” 郑其南微微一愣,“医疗报告……诊察的时候,我每次都陪着安琪,医生都说她虽然恢复的状况不好,但也不至于再恶化;至于到医院复健,如果我有事,就会让属下陪她,没事的话,我是一定会陪她去的……你为什么这么问?”隐约有了某种预感,郑其南眼里浮现不安的神色。 “那么……你想必不知道,安琪本来就已经时日无多这件事吧?” “不可能!”听到峸的疑问,郑其南脸色大变,立刻摇头否定,“如果真的是这样,安琪不会瞒我的!” “是吗?”峸轻轻一叹,“你回头想想,难道在安琪死前的那一阵子,她都没有任何异样吗?” 郑其南沉默着,明明不愿意相信白卿峸的话,却不自觉回想起最后几次见到安琪,她的确是十分反常,似乎有着什么心事,“不可能……你在说谎!”就算如此,也不能证明白卿峸的话就是真的! “安琪很了解你吧?如果你知道她就要死了,你会怎么做?”就算郑其南满脸的脆弱,峸还是继续说着残酷的真相,“你会跟她去死,对吧?如果安琪不想你追随她死去,那么她又会怎么做呢?”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一个人该怎么办呢?』峸的话让郑其南勾起早已模糊的记忆,的确……安琪出事前的那一阵子,原本总是温柔微笑的安琪时常发呆,本来说好要陪伴自己一辈子的!却不断的问着她死了自己该怎么办? 那一切就好像在印证白卿峸的话一样,在郑其南的脑海中清晰的回荡。 “为了让你活下去,安琪布了一个局,让黑先生杀了她、让你有怨恨的对象而不至于去寻死……那个男人,他聪明一世,又怎么会傻傻跳进安琪的陷阱呢?然而为了我……明明知道一切的!他还是照着安琪的期望,让你因为怨恨他而活。” “……为了你?”郑其南脑中一片混乱,愣愣的看着他。 “是啊!他以为我将安琪看作亲姐姐,一定会想为她完成遗愿的,他却不知道,只要他所做的一切会让他受到伤害,不管为了谁,我都不想他去做的。”提到黑先生的时候,白卿峸的神情是如此柔和。 没必要的……都已经抓住自己,白卿峸大可以马上杀了自己,根本没必要编一个故事来骗人!如果说是要他没有怨恨的死去而编造故事,也太过牵强。 但是……若是白卿峸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自己到如今所做出来的一切又昰为了什么?以为杀了安琪的人就是仇人的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么?这么想着,郑其南颤抖着嗓音,“你说谎……我不信!” 静了一会儿,峸叹息,伸手解开绑着他的绳子,虽然重获自由,郑其南却没有动作,只是面无表情的瞪着峸,彷佛希望他承认刚刚说的话只是为了让他痛苦的计俩。 知道郑其南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消化这些事,峸一方面感到怜悯、一方面却也不想继续跟他耗下去,把手上的文件塞进郑其南手中,峸淡淡的说着,“这就是证据。” 郑其南低下头,看向手中的文件。 “安琪的病历报告,当然,报告书可以假造,你可以去问问安琪的主治医生那是真是假……如果你不相信这一切,你大可以继续欺骗自己,像是黑先生和我威胁那位医生告诉你安琪命不久矣等等的,你要是不愿意相信,没有任何人能逼你相信,我也没有其他能够证明安琪将死的证据。” “你……这是什么意思?” “按照约定,我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信不信却在于你。”峸笑容里有些怜悯、也有几分无奈,“我会让人送你回去,至于要寻死、活下去继续报仇还是其他,那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了。” 峸说完,弹了弹指,早已等候在门外的手下走了进来,一左一右的搀扶起虚弱的郑其南,郑其南这才发现,白卿峸的确要履行承诺让人送他回去。 然而,脑中还是一片混乱的他却没有办法做出什么反应。 “如果……”踏出门的瞬间,身后的白卿峸开了口,搀扶住自己的两名男子自然的停下了脚步,“如果你最后的选择是要成为我们的敌人,那么,我一定会杀了你!” 看了峸一眼,郑其南面无表情的对他点点头,接着就跟着那两个男人离开了。 目送着郑其南狼狈的身影,峸有些哀伤的叹息。 “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你还在担心些什么呢?”男人推开微启的门,缓缓走了进来。 “您怎么会来这里?”峸有些讶异。 “郑其南昰个固执的人,要是他不相信你的话发起疯来,他会拼了命也要杀了你。”男人的话的确有道理,不过说来说去就是担心峸一个人应付不来吧?也怪自己总是太轻率,上了好几次敌人的当,所以男人才会总是不放心他吧? “我想,他是相信我的话的。”叹了口气,峸回脸看向窗外,满脸的哀伤,“就因为他相信,所以我才替他难过……为了这个他不想承认的真相,他和我们都已经付出了太多。” ****** 刘医师昰这个国家里心脏科医师的权威,也是安琪的主治医师,对于安琪这个美丽又温柔却身体虚弱的女子印象很深,对她身边那位体贴至极的男友也昰,他们两个感情好的让人羡慕,却因为安琪的身体状况而必须担惊受怕的过日子。 所以,当郑其南脸色苍白的闯进刘医师的诊间时,他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啊!这不昰郑先生吗?”刘医师看了看他身后,“那么安琪小姐也来了吗?她复诊的时间已经过了,可是却一直没有消息,我还让我们的护士打过电话呢!不过却联络不到你们……” 郑其南还微微的喘息着,却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医生,双手握拳靠在桌面,逼近医生的面前,“告诉我,医生,安琪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这……”刘医师忍不住向后退,惊讶于郑其南的激动,目光朝着他身后看去,试图要找到那位温柔的安琪小姐。 “安琪不在这!”郑其南低沉的说着,刻意忽略自己提到安琪时疼痛的胸口,揪起继续退后的医生的衣领,“所以,不管是什么,就算是她要你隐瞒我的,通通都告诉我!” 刘医师看着他失态的模样,想着也许是他发现了安琪身体的异状,眼里浮现出理解与怜悯,“所以,你已经知道了什么吗?”叹息,“昰安琪小姐不让我说的,早先她的状况一直不好,我告诉她我只能尽力替她治疗,但是效果可能有限,她却说她相信会有奇迹,不想让你担心,请我不要告诉你。” 闭了闭眼,郑其南深吸了一口气,“什么状况不好?说清楚!” “她的心脏不好,你是知道的,加上她从前受过伤没及时养好,她也说近期胸闷、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越来越严重,就算昰耗尽心力的医治……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不过,她的精神状况一直都很好的!我想她应该可以再撑一段时间的!” “她提到你时总昰微笑着,难得看到一个即将面临死亡的患者如此坚强,却又那样挂心着一个人。”看郑其南失神的样子,刘医师忍不住补充着,“郑先生,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就好好陪伴她剩下的日子吧!装作不知道还是和她一起面对都好,好好的陪着她……” “说谎!”刘医师话未完,郑其南已经愤怒的抓起他压到墙边,右拳紧握,逼近他的脸,右肩的伤处渗出血来,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昰不是有人逼你说谎?要你骗我说安琪快死了?” “郑、郑先生,你先别激动,我知道这消息你一时难以接受,但……但我为什么要说谎骗你呢?如果可以治好安琪小姐,我也希望能告诉你的是好消息呀!” “……你!”郑其南的拳头举起又落下,像是要打在医生的脸上,让医生忍不住闭上双眼害怕的发抖。 然而,预期的疼痛并没有来临,等医生再睁开眼,面前的男人已昰泪流满面,他颤抖着放开了抓着医生的手,退了几步,“庸医!你这个庸医!不是心脏科的权威吗?……庸医!” 刘医师苦笑着,早已习惯病人或家属的歇斯底里,“如果我能够医好所有的人,那我就是神而不昰人了。” 郑其南麻木的笑了几声,没再搭理医生,迳自转身就走。 “郑先生!”临走前,刘医师叫住了他,“是我无能,救不了安琪小姐,但是来医院回诊还是必要的,至少……也能再让安琪小姐的病多拖些时日、再不然,也可以少些痛苦……” 郑其南停下脚步,哑着声道,“她死了。” “什么?”刘医师愣住。 “一枪毙命,没有太多的痛苦……那个人枪法很准,我是知道的。”没有回头,郑其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谢您一直以来为安琪所做的一切,刚刚很抱歉,我失态了……不会再见了。” 话一说完,郑其南又重新迈开了脚步,离开了医院,留下满脸错愕的医生。 ****** 从安琪死去的那一刻开始,郑其南就觉得自己虽然活着,却好像早已死去,唯一支持自己活下去的力量就是让杀害安琪的人不得好死……就只剩这样了! 然而,当自己已经失去了报仇的理由,又该要怎么活下去呢? 回到自己和安琪居住的房间,手下们都担心的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还在流血,他还是将手下赶出房门外,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里。 看着房间里的摆设……所有的布置都是安琪规划的,她说这是他们的家……属于郑其南和安琪的家,每个夜晚,自己都搂着安琪入睡,怕她离开自己、怕她像一阵风,自己怎么也抓不住,就算无法走路,郑其南还是始终害怕着。 『呵呵……你真是爱胡思乱想啊!』对安琪这么说的时候,她轻柔的微笑着,『我的心在你身上,又怎么会离开你呢?如果真的要离开,我也绝对不会不告诉你一声就走的。』 没错,安琪总是这么说着、总是温柔的安抚着自己不安的心,明明说了不会不告而别……但是却用如此残忍的方法离开自己。 手指缓缓的抚过两个人一起坐过的桌椅、安琪的梳子、镜子、整齐的摆在衣柜里的衣服,所有的东西都和以前一样摆的好好的,……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郑其南有种安琪随时会回来的错觉。 在床边坐下,没有安琪的床铺昰如此冰凉……如果安琪只是离自己而去,也许自己不会那么痛苦……这个房里到处都充满了和安琪的回忆……这些年来,所有的美好都是在这里发生……也是在这个房里,看见了安琪苍白冰冷的尸体。 麻木的看着前方,视线慢慢的模糊了。 紧接着,一滴、两滴,止不住的哀伤席卷,彷佛有什么东西揪住自己的心脏让他无法喘息,唇瓣张了又闭,却连声音也发不出,痛楚是这样深刻,紧紧的抓住被单,“……安琪!”试了好几次终于发出的声音是如此沉重,“安琪!”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彷佛如此一来就能看到那个天使般的女子出现在自己眼前。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为什么?” ****** 鼻间是熟悉的香气和似曾相似的温暖旋律,郑其南睁开眼时,自己正躺在属于他和安琪的大床上,天花板昰一片雪白、安琪最喜欢的白色,缓缓的侧过脸去,自己朝思暮想的身影就坐在身边,对着自己微笑。 “安琪!”顾不得打断她温柔的哼唱,郑其南抓住了她的手,深怕自己慢了一步,她就会就此消失,“安琪……你没事,那就好了。”松了一口气的郑其南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呵呵……我当然没事呀!有你在,我一直都过的很快乐的。”安琪温柔的笑着,半点也不介意他的举止,任由他握着的手有些冷。 “安琪……”忍不住双手紧握住她的,“安琪,我做了一个恶梦,在那个梦里……你死了。” 安琪静静的看着他,轻笑几声,“呵呵……说不定,你现在才是在梦里呢!” 郑其南微微一震,不安的情绪陡升,更紧的抓着她,“如果是这样,那我宁愿永远也不醒来!” 安琪又笑了几声,没被抓住的手轻轻抚摸他的面颊,眼里尽是温柔的依恋,“你啊,总是说傻话呢!”笑盈盈的眼里有着淡淡的忧愁,“南,你对我,从来也没生过气呢!” “我不会生你的气的!永远不会!”郑其南这么说着,将她拥入怀中,“所以,不要离开我。” 安琪任由他搂着,嗓音像平常一样的细柔,明明近在耳边,声音却好像离他离的很远,“如果,你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话、或者生我的气,就把它写下来,放进那个盒子里,我会看的。”安琪伸出手,指向床边不远的桌子。 郑其南忍不住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摆在桌上的是一个小木盒,“如果我有什么说不出口的秘密还是生你的气,我也会写好放进去的,我们说好了,一旦写出来,就不能再跟对方计较了!看过的人也是,不能生对方的气喔!” 回过脸看向怀中的安琪,发现她的脸从苍白变成透明,郑其南惊慌的想抓住她,却发现他已经无法触摸到安琪,“安琪,不要!别离开我!求你……” “南,不要忘了喔!开心不开心的事,都放进木盒子里……”安琪还是微笑着,身影却越来越模糊。 “安琪……”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郑其南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醒了,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那种失去的痛楚和空洞一如往常的折磨着他,他从床上起身,走到安琪梳妆抬边,将一直放在那的小木盒打开。 这个木盒一直都在,郑其南不会每天看它、安琪也不会,偶尔打开的时候,里面会有着对方给的小惊喜,有时候也会有张抒发心情的字条,有时候则是什么都没有。 但是自从安琪死后,他就没有再开过这个木盒了。 木盒里面有封信,是安琪写的。 里面会说些什么,郑其南一点也想不出来,有些颤抖的打开信纸,低头细细的读了起来。 ****** 南: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 而你会想到打开木盒看到这封信,表示你已经冷静、也表示你知道了我的计划。 没错,生命的最后,我还是个坏女人,到死都在算计着别人。 一直以来我都是如此,就算你如此的爱恋着我,我也对你不屑一顾,直到我失去了双脚、失去了一切的希望,你却还是守在我身边,让我重拾所有的希望、让我能够活的如此平静安祥,有你的陪伴,我的馀生半点遗憾也没有了。 我唯一的担忧,就是怕你追随我而去。 就算我告诉你,要你代替我活下去,固执的你想必也不会听的。 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如此爱你、就像我没想过那个人会那么宠爱白卿峸一样。 因为爱你,所以希望你活下去、代替我看看未来的一切,如果可以,但愿你也能再遇上美好的爱情,你的人生不应该为了我而毁,也不能为我而终结。 不知道你为了替我报仇,会做到什么地步?说不定你战胜了他?也可能你失败了,无论是什么样的结局,能看到这封信,表示你还活着。 活着的感觉很好,不是吗? 我了解你、了解那个男人、甚至了解白卿峸,但那些都比不上活着重要,如果可以,就算牺牲了一切我也想活着与你一起,可是我不能。 原谅我,虽然我想陪着你更久,但我的身体似乎不允许我贪心,一定是我到死都还在算计着别人的报应吧? 南,我一直为了你想成为一个好女人,但在生命的最后,为了你,我只好再当一次坏女人,只要能让你活下去,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也许是因为快死了,最近这几天我总在回想,如果你的人生没有我,一定会更加的美好吧?因为我的出现,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一团乱,有的东西还是得回到正轨上才好,你说对吧? 但愿你懂我的心 爱你的安琪 90、白色的男人——遗孤1 自从郑其南被峸释放到如今已经过了一个多月,黑先生的手下一直密切关注着郑其南手下的一切行动,本以为郑其南说不定会寻短,没想到他不但没有这么做,他原本散乱的组织又重新部署了起来,大概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一切就又恢复到安琪死前那样的有条不紊。 这么积极的重整内部,想必是要继续和黑先生为敌了吧?峸这么想着,还让唐总管加强了警戒,但郑其南却始终按兵不动,以往和黑先生的产业有冲突时,郑其南那边还会硬碰硬,最近却开始回避起黑先生手下的行动了。 到底是想放松戒备再出其不意或者是有其他的打算,峸心里一点也没有谱,所以总是担忧着。 郑其南的事暂且不论,眼前黑先生的最大敌人已经不是郑其南了,而是国家元首呢!说到元首……峸一直以来都只觉得自己是个小老百姓,从来也没想过会有一天要与这样的大人物为敌。 其实没必要走到这一步的! 峸很了解那个男人。 他是个简单的人,聪明却不喜欢耍诡计,所以他根本不会想去篡夺元首的位置,对他来说那一切都太虚假太麻烦了,统一地下王国才是他的野心,然而害怕未来哪一天,如果黑先生真的统一了整个地下王国,所有的决策就必须处处受他牵制的元首却先一步发难了。 既然对方都已经踩到黑先生头上了,他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 可是……若是照以往的模式,将元首给杀了,国家的未来又会走到哪里去呢? 元首是个挺虚伪的人,私底下搜括人民血汗的事绝对没少做,但也不能因此抹灭他的贡献,国家的经济在他的策略下似乎一直往好的地方发展着,笑着让那些财团心甘情愿拿出钱来帮助人民,这样的事也只有这位元首做得到。 官员总是这样的,贪污的官员人民早已经习惯,最怕的是拿了人民的钱却不做事的官,如今的元首大人对于国家的贡献,难得能让人民普遍满意,想必绝对有他了不起的地方! “元首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呢?”皱着眉苦思了好久,峸喃喃自语般的说。 坐在他对面最近也和他一起研究着教养书的黑先生闻言,抬起脸来看他,“是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 峸有些讶异的扬眉,如果能让黑先生说一个人狡猾,那么那个人一定就不是简单的角色……不过这么说也没错,上一次元首大人不就出其不意的设计了一个让他们彼此相残的计谋吗? “他从不与我们这些人过于交好、也不交恶,为自己留了条绝对的后路,我们和曹义兴、约翰他们斗的凶的时候,他也一直暗地制衡着我们几派势力,就是怕哪一天有人成为了其中的王者。” “嗯,的确是个可怕的人哪!”思考着黑先生的话,复又微笑,“但是,他最后还是忍不住对您出手了呀!” “……你能保证是他做的吗?”黑先生忽然这么问着,让峸一愣。 “但是,您不是说那一切都是他做的吗?” “那是因为我一直以来都注意着他的行动,然而,上次就算我们抓住了那个贵族公子让他说出一切,那只老狐狸还是能有理由为自己开脱的,如果不是早有预感,谁又想的到是他?”难得的,黑先生如此谨慎的看待一个对手。 “您说的对。”将元首的所作所为重新想了一次,不得不说这个敌人虽然一直存在着,但却一直能够隐藏的这么好,的确了不起。“所以,您打算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吗?” “他一向怕死,在他住所和办公处也都布下了军队的天罗地网,我已经派唐总管去查了,让他查出最容易突破的地方、还有人最少的时间,可以的话,我们就亲自去『拜访』他吧。”举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几口茶,男人一脸平淡的说着。 峸犹豫了一会儿,“您会杀他吗?” 直视着峸的眼睛,男人笑着,“怎么,要阻止我吗?” 摇头,峸也笑,“如果您是这么决定,那么我会和您一起。” 勾起唇瓣,最近的男人时常露出打从内心愉悦的神情,就像现在这样,“放心,那是最后一步,如果可以,我会留着他的命的。”略顿,“毕竟,若是没有他,一切都会混乱的很麻烦。” ****** 关于元首和郑其南的事,已经派了许多人手去调查和预防,目前采取的策略是按兵不动的观察敌人下一步动向,等待他们的破绽,当然也已经做了部署,若是有什么临时的状况就会有相对应的应变措施。 不过,元首和郑其南都不是傻子,如果黑先生和峸待在自己的地盘,想必他们是不会硬碰硬的! 一直以来,靠着黑先生和峸加上唐总管共同经营起来的基业至今已经渐渐稳定,很多的制度和规定已经成为基础,在稳定的基础下,一般常发生的杂务琐事也就容易解决了,所以这段日子反而过的挺悠闲。 每天乖乖吃药加上固定的训练、休息,最近医生在替黑先生检查身体状况时终于不再每天碎碎念,反而对他身体恢复的状况大加赞扬,毕竟黑先生还正值壮年,恢复的速度还算快,看他恢复的好,峸也终于安心了。 这天走在要到黑先生书房的路上时,很恰巧在走廊上遇到了唐总管。 意外的看见唐总管正牵着一个男孩子的手,那孩子看起来才不过四、五岁,安静却毫不怕生的被唐总管牵着。 “这孩子是?”峸微微扬起眉毛,莫名的觉得唐总管会这样温和的牵着一个孩子的画面挺不习惯。 唐总管似乎犹豫了一下,蹲下身摸摸孩子的头,温和的问,“你先等我一下,可以吗?”男孩乖顺的点头,抬起眼看了峸一眼,接着又没有表情的收回视线,“别乱跑喔,一下子我就回来。” 见男孩再度点头后,唐总管才站起身,和峸走到另一边的角落,让那孩子看的见他的身影,却又与他隔了一段距离,这才压低声音,“他是遗孤。” 微微一愣,视线又转向那满脸平静的孩子,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峸却不知怎么的一点也不想移开视线,“谁的?” “那一次……先生被彼特张暗算时,他的父亲为了保护先生,自愿去引开追杀先生的敌人……”这么说的时候,唐总管有些黯然,“那时,他的妻子即将临盆,却有人不经意泄漏了他的死讯,导致他妻子难产,不管是母亲还是肚子里的孩子都没有保住……当时这孩子还不满三岁,却在一夕之间成了孤儿。” “孤儿……难道他没有其他亲人吗?”皱起眉头,峸这么问着。 “孩子的父亲进来时就是孤儿,无依无靠的只能到这里为先生卖命,至于他的母亲……当初嫁给他父亲时,早已经被逐出家门,这孩子有个阿姨,是他母亲的姊姊,前段时间,本来是将这孩子交给她阿姨一家人抚养的。” “既然如此,怎么这孩子又会出现在这里?”峸轻轻叹息,猜想着他阿姨八成也不愿意继续抚养他。 “先生对牺牲者的亲人一向厚待,这孩子当初得到了先生的补偿,尽管年纪小,却有钜额的存款,他的阿姨姨丈也是冲着这一点愿意收养他,我们这里除了那些钱,每个月也会给予教养基金,孩子本应衣食无虞。” 看来,黑先生这里对于手下的照顾制度真的挺完善的呢!难怪有许多人愿意为了他卖命了。 “不过,咱们这里也不能把孩子交给亲人了事,一样要持续调查孩子究竟被照顾的好不好……先生一直很在乎这一点,他不希望为了这个地方牺牲的人,后代却不能够安心的成长,这也是他唯一能弥补的。”唐总管垂着眼这么说着。 峸扬起笑,“……那个人,总是让我意外呢!”一直以为他冷血无情的,毕竟他总是把自己说成一个没血没泪的人,“如此说来,那孩子的亲人对他不好吗?” “……是的。”唐总管讽刺的冷笑,“看在钱的份上,倒是没让他饿着。” 抿唇,想起孩子的父亲是如何牺牲的、还有不过这样小的年纪,却有着如此平静的神色,内心对他不免多几分心疼,“那么,你们会怎么处理这孩子?” “一般来说,若是有疼爱他们的亲人,能够交给亲人照顾是最好的,没有的话,这里也有一个地方负责教育孤单无依的孩子成长,不管是生活还是学习,绝对不会让他们委屈的,我会帯那个孩子去那里。” “嗯。”那个地方峸知道,之前佑安除了待在自己身边的时间以外都在那里,佑安在那里也被照顾的挺好,除此之外也有玩伴,不管想学什么,唐总管都会请人过来教授,那时峸还意外着,黑先生怎么会待那个地方的孩子这么好,原来,那里的孩子都有着共同的身世吗?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就先带他离开了。”唐总管说着,就要朝那孩子身边走回去,却被峸一把拉住,唐总管有些讶异的回过脸,“白先生?” 峸脑中有短暂的空白,自己也弄不懂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做,而后微笑,“我想和他说说话。”说完,也不等唐总管回应,便迳自迈步走到那孩子面前。 那孩子有双大眼,眼神有些空洞,从刚刚开始,孩子就一直在看着自己,一直到峸站在他面前的现在,孩子还是大刺刺的盯着自己看。 “你叫什么名字?”峸微笑着,蹲下身,还得要低下头才能与娇小的孩子对看。 孩子瞪着他,好一会儿才张开小小的嘴,含糊不清的说,“……军。” “他叫聂廷军。”唐总管走到一旁补充着。 “廷军哪……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呢!”峸伸手要摸他的头,他微微退了一步,似乎想要避开,最后却又停下了脚步,看向峸自始至终不变的微笑。 孩子的头发很柔软,空洞的双眼浮现出一些不安,却在自己摸到他头发的时候,又隐隐浮现出某种渴望,多么可怜的孩子哪!失去了父母,就算把他们照顾的再好,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真正关心他呢? 那样的想法来的太突然,却又好像是理所当然,面对一个让自己喜爱却又有些心疼的孩子,峸用最柔软的语调继续开口,“廷军,你还小,不知道你听不听的懂我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从刚刚看到你一眼开始,我就很喜欢你呢!” “……”孩子看着他,忽然咧嘴笑了起来,笑的极其可爱,“我也喜欢叔叔。” 峸笑的更灿烂,“那么,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白先生,这孩子……”唐总管站在一旁,听到峸的话,忍不住皱起眉头,才开口想说什么,峸就举起手来让他不必多说。 “如果黑先生不同意,我是不会一意孤行的。但是,我就是想问问这孩子的意见,要是他愿意,我就会为了他,试着去说服黑先生。”峸话已经说的这么清楚,唐总管明白就算自己有再多的意见也没有用,也就默默的退到一旁。 峸又回过脸看向孩子,“可能会很辛苦、有很多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但是我会尽量保护你,让你不会被人欺负,你愿意吗?” “叔叔要帯我去哪里?”廷军偏头问着。 “有一个人……也许他会愿意收养你,如果你愿意当他的孩子,就不会有人能欺负你。”峸一边说,一边怀疑着这么小的孩子是否能够听懂,“虽然没人能欺负你,但你还是会很辛苦、还是有很多必须忍耐的事。” 孩子看着他,眼神还是有些疑惑。 峸换了个简单的说法,“你的爸爸是为了保护那个人死掉的,但是那是因为你爸爸很喜欢那个人,如果你愿意把那个人当做爸爸,那他可能愿意保护你,只是他很凶,所以你可能要很努力、也可能会很辛苦。” 孩子还是看着他,“那叔叔你呢?” 峸的神情更加柔和,“如果你们都愿意,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保护你。” 91、白色的男人——遗孤2 自从那次从郑其南手上历劫归来以后,峸就一直想着关于继承人的事,黑先生和自己总有一天会老会死,如果不及早打算,若是哪天两个人都死了,黑先生所经营的一切就会化为乌有,因为这样而无辜牺牲的人就会增加,所以峸才会一直如此在意着寻找继承人的事。 虽然紧张,但毕竟是继承这个地方的人,当然不能随便,至少也要顺眼才行,那以后,峸曾经到人口贩子那里看过里面的孩子,也试图在原本内部的孩子里寻找,但总是没有喜欢的。 那个叫廷军的孩子,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的身世,另一方面则是他散发出来的某种气息,总让峸感觉无法放他不管,虽然看不出他的资质如何,但如果有个开始,至少也能让峸更放心一点。 其实,只要不是太夸张的傻子,有黑先生、唐总管还有自己的帮忙,应该可以好好的长大吧?也不知怎么的,对于教育孩子成长,峸还挺乐观的。 当那个廷军点头答应以后,帯着他来到黑先生书房外面,唐总管也跟在一旁,先前关于继承人的事,只有跟黑先生提过,唐总管似乎还不太知情,尽管如此,最近的唐总管对峸挺尊重的,并没有一下子就阻止峸的决定。 “你们先在外面等我一下。”峸回头对唐总管说着,低头对廷军微笑,临去前还摸摸他的头,接着推门而入。 最近进黑先生的书房已经不需要先敲门了,这可是黑先生给峸一个人的特权呢! 一走进书房,原本低着头审核文件的男人便抬起头,对峸扬起眉毛,“除了唐总管和你一起,还有谁在外面?” 峸也不想绕圈圈,直接的道,“有一个孩子,我想让您见见他,我很喜欢那个孩子,若是您看了也不讨厌……也许,您能够答应以继承的人身分收养他?” “继承人吗?”男人的食指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似乎在思考着峸的话,“那孩子是哪里来的人?” 垂眸,“是当初您被彼特张暗算时,替您引开追兵的手下遗留下来的孩子。” “……”男人又沉思了一会儿,“若是那样的孩子……让他生活在这样的世界,真的好吗?”男人难得的这么问着,让峸微微一愣。 的确,若是要当男人的继承人,就必须手染鲜血、必须心狠手辣,对一个孩子来说,那也许是极其残忍的世界,也许他会害怕、会无法做到、会有很多挫折,而且,没有一个孩子的父母会希望自己孩子满手血腥的。 抿唇,峸也犹豫了,“您说的没错……也许是我思虑不周,只是我挺喜欢那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如果是他的话,一定可以克服那些障碍的。”微微一笑,“不过,果然还是让他保持着天真单纯比较好吧?” 如此一来,关于继承人的事,就必须重新考量了。 如果找一个青少年也许比较适合,但是青少年不管是思想还是心理都已经发展成熟,要找到能够放心嘱托又不会有贰心的人,难度就更高了。 “那孩子在外面?”峸还在思考,男人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既然都已经带来了,不妨让我见见他。” “啊!”有些讶异的看向男人,而后点点头,峸走到门边,打开门看向外面,唐总管和廷军还是站在那里等着,“来,跟我进来吧!”峸对廷军微笑,牵起他小小的手,将他牵进书房。 男人双手环胸,站在那里看着廷军,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这是黑先生。”峸对着廷军介绍,廷军看向男人,牵着峸的手默默收紧,虽然神情依旧冷静,但看见黑先生时手却藏不住紧张的情绪。 就像黑先生在打量着他,廷军也正看着黑先生,两个人都没有太多的表情,这样的画面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意外的和谐, 峸有些讶异孩子的勇敢,黑先生是个气势十足的人,也许是因为这样,不管是大人小孩都怕他,只要黑先生那样面无表情的看着谁,对方总是会害怕的发抖,若是小孩子的话,更是一早就吓哭了,很少有人像廷军这样,这么安稳的和黑先生对看着却不会面露怯意。 “你过来。”峸还在想着,黑先生朝廷军勾勾手指,要廷军到他身边去。 峸低下头看向紧握着自己手掌的廷军,犹豫着要不要出声替他说话,廷军却先一步放开自己的手,在峸的注视下缓慢的走到男人身边。 男人一直盯着廷军,直到廷军站在他的前方,他还很小,站着的时候才超过黑先生的膝盖高度多一点,圆圆的眼睛一点也没有透露出不安的情绪,反而是疑惑的抬起脸紧盯着男人。 男人黑眸微眯,唇角微勾,喃喃的这么说着,“……始终是个孩子哪!” 不知道男人想做些什么的廷军似乎有些无聊了,想伸手抓男人的衣摆,却在即将抓到衣摆之前被男人一把抱起。 “啊!”峸有点讶异,却又觉得一切似乎挺理所当然,不管怎样,至少是看不出男人有任何想伤害孩子的企图……而且,像这样看他抱着一个小孩子,还是第一次呢! “这孩子,我挺喜欢的。”男人看向峸,这么说完以后,抱着廷军走到门边,用空的着另一只手打开了房门,对着站在门外守候的唐总管交待,“唐总管,我要收养这孩子,你替我把该办的事处理妥当,准备好他专属的房间、还有需要的仆人、老师,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我的孩子,也是这里未来的主人。” 唐总管平静的听完男人的一番话,神情没有半点讶异,等男人交代完一切,立刻便照着吩咐帯着黑先生放下的孩子一起离开,离开的时候,唐总管对廷军的态度已经从一个长辈变成了下人般的恭敬,适应新身分的速度快的令峸诧异。 虽然早就知道男人只要一决定一件事就没有办法改变了,但会这么迅速的决定要收养廷军还是让峸很讶异,等书房的门再度关上,峸才呐呐的开口,“我刚刚还以为……您并不喜欢他。”从男人刚刚的态度和自己对他的了解来看,男人应该并没有多喜欢那孩子才对,但若是不喜欢,又怎么会迅速的决定收养他? “我是没有多喜欢他。”回过脸的男人出乎意料的承认,让峸愣了一下。 “您刚刚才说挺喜欢他……”皱起眉头,峸不能理解男人的意思。 “嗯,我喜欢那孩子的聪明,要是这么小的孩子已经这样聪明,长大以后要继承这里也会容易的多吧?那也是你的希望不是吗?”黑先生走到峸身边,拉他到自己的书桌旁,将笔递给他,“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廷军……聂廷军。”峸在桌上的白纸写下孩子的名字,一边思考着男人所谓的聪明指的是什么,在自己看来,廷军就是个讨人喜欢而且特别沉静的孩子罢了。 写完了名字,男人接着接过他手上的笔,将孩子的姓氏划掉。 “从今天开始,他必须跟我姓黑。”男人这么说着,明明先前关于继承人的事都是峸提议的,黑先生却好像早已经规划好一切,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他和唐总管都比峸还要清楚。 “……您是认真要收养他了吗?”一直以为男人对于继承人的事是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可是看他对唐总管交代的那一番话,又似乎不是这样。 “当然是认真的。”男人奇怪的看向峸,“你先前和我讨论过关于继承人的事以后,我就告诉过唐总管……他从小就是为了辅佐继承人、也就是我而长大,对于该做些什么,他都是很了解的,他也知道这个地方如果有朝一日没有了领导者,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从那以后,他就已经开始准备接受小主人了。” “不管是房间、下一任的总管还是所需要的资源,他都已经做了准备,只是等着我的指示……那时候我说过,关于继承人的事交给你处理,所以对于人选,我并没有留意太多……难得那个孩子讨你喜欢了,让他试试也无妨。” 咬唇,峸担忧的看着他,“但是那个孩子……现在还这么小,您将赌注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真的好吗?”黑先生说的轻巧,那孩子将来却必须面对许多残酷的现实,也不知道到底那么小的孩子受不受的了。 黑先生小时候是从很多人里面脱颖而出的,虽然自己并不希望用那样的方式来淘汰掉不适合这个世界的孩子,但是就凭着直觉就将一切交给廷军,是否有点太过草率呢?这么一想就让峸有点不安。 话又说回来,自己从提出继承人的事以后,就没有太多的计划和想法,就只是单纯的想着要找一个顺眼的孩子来抚养成人,其他的细节、孩子到底会不会在成长的途中有任何的差池、还有关于继承人该怎么教导,峸都一点把握也没有。 “别忘了有我们还有唐总管,除此之外,唐总管也会为他找一个可靠的新总管,如果你是要担心那孩子的安危,关于体能方面的训练很快就会开始,那孩子很快就会知道自己处于什么样的环境的。”男人一边说,一边搂住峸,“如果真的死了,就只是再换个人罢了,脆弱的孩子是不能在这里生存的……别忘了,你跟我都是这么一路走来的哪!” 想着那孩子的身世,峸内心浮起淡淡的苦涩,“如果那个孩子不适合,无论如何我也想保住他的性命,毕竟那孩子的父亲是为了保护您而牺牲……我不希望他受到太大的伤害。” 感觉到峸的郁闷,男人将他搂的更紧些,语调平静依旧,“不需要你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 决定要收养廷军的第二天下午,唐总管就带来了一个孩子,那孩子看起来大约十岁上下,长的算是清秀,不知道是不是峸的错觉,总觉得那孩子的神韵与唐总管有几分相似。 “这就是你推荐的人吗?”坐在书房的办公椅上,黑先生深邃的眸微眯,观察着那个似乎有点不安却强自镇定的孩子,站在一旁的峸也一样打量着他。 “是,他叫唐念尧,是我姊姊的孩子。”唐总管弯身恭敬的说着。 原来是唐总管的外甥,难怪长相有点相似。 “你姐姐舍得他吗?”黑先生眉毛微扬。 唐总管点点头,回头看向唐念尧,“过去黑先生和白先生那让他们看看。” “是……”唐念尧有点战战兢兢的走向黑先生,抬起眼勉强和黑先生对望,“黑先生。”接着又看向峸,峸对他回以微笑似乎令他安心不少,“白先生。” “真是懂事的孩子呢。”峸笑着看向黑先生,“您也这么认为吧?” “……嗯。”男人回答的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不过听到他回应的唐念尧还是因为他的肯定松了一口气,“唐总管,让他先出去,我有话要私下问你。” “是。”唐总管抬起脸,看向唐念尧,眼神柔和的让峸有些惊讶,“念尧,到外面等,我马上出去。” 唐念尧点点头,乖巧的退出黑先生的书房。 “卖身契的事处理的怎么样?”等唐念尧一走,黑先生立刻问。 峸微微一惊,看向唐总管,明明说的是关于自己外甥的买卖,他的神情却好像事不关己的平静,“姊姊方面没有问题,倒是姐夫似乎不满意您给的价钱,不过我会尽快说服他。” “嗯,等拿到之后,就拿去给少主吧!”点点头,唐总管处理事情的方式,黑先生是很了解的,加上牵扯到他的家务事,黑先生也不想逼的太紧。 “是。”唐总管依然一贯的恭谨。 接着男人又询问了唐总管一些大小杂事,事情都解决以后,唐总管就离开了黑先生的书房。 “卖身契?”等到唐总管离开后,峸才终于将刚刚隐忍的疑惑问出口。“那孩子也需要吗?” 知道所有来到这里的孩子都会有,说是卖身契,其实是父母亲人签下的放弃抚养和断绝关系的同意书,所以只要来到这里,以后就算是逃回家,抚养人早就已经挂名在黑先生这里,黑先生也是有权利将孩子再带回来的。 不过,对待逃亡的孩子,通常都不需要动用到那些文件,这里的人手那么多,待遇也不算差,想逃的人没有很多,而且只要一逃几乎马上会被捉住,被捉回来就会遭受到原本不必经历的处罚,就像以前的峸,也吃了不少苦头。 “当然需要。”男人回过脸看峸,微笑着,“这不只是为了保障我们,也是为了那孩子。他在这里是要工作的,辅佐和保护未来的主人可不是轻松的工作,我们也会给他相对的优渥报酬,如果他的亲人想分享他的钱,用抚养人和未成年这几点很容易就可以做到了,所以必须这么做。” “还有必须签下合约,让他知道自己必须为谁工作、站在什么立场工作,那也是很重要的。” 恍然大悟的峸点点头,“所以,唐总管也是有卖身契的?”那么忠心的总管也需要那种东西吗? “嗯,他的合约是五年签一次的,之前再需要续约的时候,我就跟唐总管提过,他在我身边多年,我对他有足够的信任,并不需要合约来约束,不过,他还是坚持要有合约,所以和他的合约我一直保管着。” “当然,若是像你这样被迫卖出的孩子,也有所谓的合约的。” “咦……我也有吗?”峸诧异的看着男人。 “你来我身边时还没有成年,你继母代替你签下了一张合约,合约上写明你是我的仆人,会听从我的吩咐,不会违逆我,……不过期限只到你成年为止。”说到这里的时候,男人的语气有些遗憾,甚至叹了口气。 峸有些疑惑,“……您为什么叹气?” “合约已经满了,我的峸随时都可以离开我了。”听男人这么说着,峸脸微红,难得听到他说出这种话,好像在向峸撒娇一样。 “您知道的,就算没有那种东西,我还是会一直在您身边的。”峸一方面觉得好笑,另一方面却也不希望他不安,于是轻声保证着。 “那么,也会听我的吩咐,不违逆我吗?”男人墨黑的曈闪着幽光。 “嗯。”本来峸就很少违逆男人的要求了,不过男人既然想要他的承诺,峸也就点头应声算是同意,才刚点头,男人就突然站起身,抓起他的手腕走向书房另一头的大沙发,迳自的坐下,然后抬起脸看他。 “吻我。”男人这么说完,总算明白他的想法的峸瞬间红起脸,看着男人刚毅的脸庞还有性感的唇瓣,犹豫了好一会儿,“现在马上。”男人抓着他手腕的手收紧,让峸颤了一下。 缓缓低下头,峸的唇瓣碰上他的,几乎在同一瞬间,男人将峸拉向他怀中,而后将峸压在身下,温厚的掌摩娑着他的面颊,男人深深的看着峸,“峸,你脸红的样子……真是教人着迷啊!” 男人低下头亲吻峸的颈子,手指已经开始解开他衣服的扣子,峸低喘着,一手搂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另一手轻揪着男人的头发,眼眶湿润,觉得自己全身都像是要被男人给点燃似的,“……您真是坏心眼!” 这样被他逗弄,竟也不觉得生气,峸深深觉得,最近的自己对男人的喜欢已经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呢! 不过,男人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92、白色的男人——遗孤3 那天开始,唐念尧有一半的时间会跟在廷军身边、另一半的时间则会跟着唐总管实习总管需要会的技能,因为廷军是个什么也不会的孩子,很多能力都要从头学期,像是武术、知识、枪术等等技能,大多时候廷军在学习时,唐念尧也会跟着他一起学。 黑先生和峸一样的忙碌,关于两个孩子照顾方面的事大部分的都交给唐总管处理和决定,学习进度也是靠着唐总管的报告来掌控,也只有在比较悠闲的午后和每晚睡前,黑先生和峸会固定到廷军的房间里探望他。 虽然黑先生似乎并不想要花太多时间和心力在廷军身上,但毕竟名义上是他的养父,峸也不希望廷军和黑先生连半点感情也没有,看出峸的这种想法,黑先生才勉强的在每个晚上和峸一起到廷军房里关心他的状况。 不管是廷军或是唐念尧,两个孩子的学习状况都很不错,武术老师对廷军的身体反应尤其满意,认为这个孩子未来一定会很了不起,不过教授知识类的老师就比较满意唐念尧了,大力称赞他是个聪明的好学生。 大概也是因为廷军年纪还小的关系,思考不像唐念尧那么敏捷,知识老师对于廷军的某些评价其实不是很好,然而黑先生听了两人的学习状况,只是一笑置之的叫峸不要太过担心。 让峸比较放心的是,唐念尧非常疼爱廷军,两个孩子的感情非常好,时常腻在一起,虽然听唐总管的语气,似乎对于唐念尧有点失去主仆分界这件事颇有微词,但要成为忠心的总管的话,想必也要很喜欢对方才可以吧? 就像唐总管一定也很喜欢黑先生……吧? 一踏进廷军的房间,原本正在读书的廷军立刻露出笑容,站起身朝黑先生和峸的方向走来,守在他身旁的唐念尧则是尽责的跟在他身后,“父亲!白叔叔!”廷军热情的呼唤着,一个多月前原本还很不习惯以父亲称呼黑先生的,如今已经说的很顺口了。 本来峸对自己的亲和力就很有信心,两个孩子挺喜欢他是正常的,意外的是,尽管黑先生对待廷军并没有多亲切,廷军似乎还是很喜欢他,每次两个人一起来的时候,廷军总是先走到黑先生身边,而后才是自己……当然,峸是不会为这么小的孩子吃醋的,只是感到意外,不知道是廷军真的和黑先生特别投缘还是其他原因,他就是不怕黑先生。 视线看向不远处的唐念尧,尽管已经算是沉稳的了,看着黑先生的神情还是掩不住有些恐惧,这才是一个正常孩子该有的反应才对,“黑先生,白先生。”察觉了峸的注视,唐念尧弯身恭敬的唤,神态倒是颇有唐总管平日的架式的。 “父亲,今天我被武术师父称赞了呢!”抓着黑先生衣摆的小廷军每天看到他时总是很开心的分享自己身边的大小事,尽管黑先生总是面无表情,他依然乐此不疲。 “廷军真是了不起呢!”一边鼓励,一边从身后将廷军抱起,峸对黑先生微笑,“我们坐下聊吧,让两个孩子这样站着太辛苦了。”说完,将廷军抱到房间里另一端的椅子上坐下。 “峸,你会宠坏他们的。”男人撇唇冷笑,虽然不认同,却还是迈开脚步到峸旁边的椅子坐下。 “他们还那么小,也累了一天,我可不希望他们生病呢!”峸说的是事实,两个孩子从早到晚的行程都是满满的,每晚的时间算是难得的休息时间,然而只要黑先生一来,他们就必须站起来迎接,廷军才不满五岁呢!“而且,他们武术老师不是也称赞了他吗?可见他很努力呢!” 最近这阵子下来,原本他还算圆润的脸都瘦了。 抱着廷军,峸总是会有种……如果自己能和黑先生共组家庭,大概就会是这样相处的错觉,也许是因为自己一直以来都渴望着亲情吧? “我倒是听你们老师说,你今天连几个基本的字也读不好。”黑先生没有称赞廷军在武术方面的表现,反而是面无表情的询问着知识上的表现。 听了黑先生的话,廷军原本的笑脸有些黯淡,峸正想开口缓颊,唐念尧已经先一步站到黑先生身旁,“那个……少主他还小,他学的东西已经比同年纪的人多很多了!请您不要责怪他!” 明明对黑先生有着畏惧,为了廷军却敢站出来说话,唐念尧的表现让峸有些讶异。 黑先生对他似乎也是一样的想法,冷冷一哼,“哼!你倒是很忠心,这么短的时间已经知道要保护少主了哪!” 听了黑先生的一番话,唐念尧的脸色僵硬,似乎也察觉自己的失言,抿着唇退回原本的位置,姿态还是十分恭谨,毕竟还年幼,没办法像唐总管那样的喜怒不形于色,不过这样的表现也不差了。 廷军看了看黑先生,再看向唐念尧,一脸快哭却硬是要忍耐的样子,“父、父亲……是廷军不对,我会更努力的!一定会表现的更好的!” 看着黑先生冷漠的脸,峸微叹,摸摸廷军的头,“没事的,不用担心,黑先生没有生气,每个人总是会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的!如果一开始做不好,慢慢来也没有关系。” “如果这是跟敌人之间的对决,在他慢慢来的时候,敌人可能早就已经把他给杀了!不管是知识还是身手都一样,既然要当我的孩子,就必须成为最顶尖的人,年纪大小还是擅不擅长都只是藉口。我只知道,只要你想,就能做到。” 尽管黑先生说的话有他的道理,峸始终觉得,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来说,那样的话太现实也太残酷了,这些天来,黑先生对他一直是这样的态度,就像自己从前刚来到他身边时一样……或许冷嘲热讽是黑先生变相关心的方式吧? “我知道!”如果是一般的孩子早就哭了,但是这些日子以来,不管黑先生说的话再残酷,廷军也不会沮丧太久,反而带着灿烂的笑更努力的学习,就像现在笑着对黑先生承诺那样,“我知道父亲都是为我好,我会更认真的!” 大抵也是因为廷军是个粗线条的孩子吧,他并不会在一些小细节还是挫折上钻牛角尖,这也让峸感到很放心,某些时候,峸也会有种这两个人本来就是父子的错觉……一直这么努力的话,总有一天,黑先生终究会承认他吧? 看着黑先生和廷军的互动,峸乐观的这么想着。 ****** 廷军的父亲从很小的时候就来到黑先生身边,对他来说,黑先生就像是他心目中的神!为了能够更接近黑先生,廷军的父亲十分努力的训练自己,终于在人群中脱颖而出成为深受黑先生信任的护卫之一。 如果黑先生行动时不能够帯太多人在身边,就只会带着少数精英份子,而廷军的父亲也在这其中,廷军的母亲也很清楚他父亲是如何仰慕着黑先生,所以当听到他为了黑先生而牺牲时,虽然受到极大打击而难产最后死亡,在她临死前,对黑先生却无半丝的怨恨。 “我的丈夫……为了仰慕的人而死,想必他是含笑而终的……如今我能追随他而去,我心里不知道多快乐……只是可怜我的廷军……这么小就没了父母……”那时,那个浑身染血的女人一脸担忧的看着门的方向,在那外头,他的儿子正等待着自己的弟妹出世,却绝对想不到他会在几天之内失去所有。 “求您……请务必要……替我照顾好他!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廷军的母亲早已心力交瘁,在此刻却力大无比的握着身旁男人的手,彷佛男人不答应,她就不放手一样,“求您答应我……黑先生。” 那日,黑先生是看着她死去的,当然,这件是他并没有让峸知道,像同情还是怜悯这种软弱的情感一向是他最不屑的,但对于为自己出生入死的手下,黑先生自有他的做法。 紧紧的握住躺在病床上女子的手,黑先生的脸上没有半点遗憾或哀伤,只是用如同平常一样冷静的语气承诺,“无论如何,我一定会保他平安。” 听到他的承诺,女人笑着离世。 所以黑先生对廷军是有印象的,从一开始似乎就知道这孩子,更不要说廷军和他的父亲其实长的有几分相似,当初会这么轻易的答应收养廷军也是因为如此,要不然,以他的性格,是不可能对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连查也不查就决定收养的。 关于廷军父母和黑先生发生的这一切,都是黑先生决定收养廷军后,从唐总管手里拿到廷军的资料以后,峸才顺便从唐总管口中问出的。 廷军的身世挺单纯,唐念尧倒是比较复杂。 唐总管从黑先生被收养以后就长年和黑先生相处,对家人的感情其实并不深,他的几个姊姊却和父母关系亲密,老唐总管尽管忙碌,却还是花了许多时间在经营家庭关系上,也是为了弥补他对妻子孩子的愧疚之心吧? 唐总管的姊姊知道老唐总管对于黑家十分有责任心,唐总管少年时期拒绝了父亲配给他的婚事、并且声明自己除非有喜欢的人,否则终生不娶以后,老唐总管就一直放心不下。 若是黑家一直延续……尽管不是原本黑家的血脉,但至少也是黑家人所认可的继承人,只要黑家继续有人传承,唐家也应该有人随侍在侧才对!老唐总管一直挂心着此事。 唐总管的大姐于是承诺了父亲会过继一个男孩子给唐家,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念尧是唐总管的外甥却也姓唐的原因。 唐总管的姊姊习惯于唐家的祖训,但他姐夫却不,唐念尧上面有两个哥哥两个姊姊,唐总管的姐夫却始终不愿意真正把孩子过继给唐家,一直到他姊姊又怀了唐念尧,这一次他姊姊终于抗争成功,让孩子一出生就姓唐。 对于唐总管的姐夫来说,唐念尧未来就是要去给人家当奴隶的,他对唐家的规定有怨,却因此发泄在唐念尧身上,对他总是冷言冷语不闻不问,唐念尧的哥哥姊姊年纪也都还小,受到父亲的影响,对唐念尧的态度自然也好不到哪去,简单的说,因为姓唐,唐念尧从小就没有父亲和兄姊的关怀,只有母亲对他始终心疼。 这也算是唐总管自己种下的因,所以一直以来他对唐念尧都特别怜惜疼爱。 好在唐念尧是个乖孩子,他是兄弟姊妹里最聪明、性格也最好的,一直以来不管是课业还是其他方面的表现都极好,却因此更惹父亲和兄姐讨厌,“做的好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去给别人当仆人使唤?”这是他父亲最爱说的一句话。 哥哥姊姊们也差不多,更有时候会说他是“下等人”。 只有母亲会心疼他,母亲时常告诉他,如果以后他真的成为人家的仆人,他未来的主人必定会是很了不起的人,他并不像父亲所以为的低下,而是要成为他主人的左右手,就像舅舅那样。 唐念尧偶尔会看到舅舅,他对自己很好,虽然父亲一直轻贱他、说他是人家的仆人,但事实上,舅舅不论是谈吐、穿着还是散发出来的气势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对唐念尧来说,舅舅就是个很帅气、很威风的人! 他一直相信自己未来也会成为那样的人,但为了不要让父亲和兄姐生气,他渐渐学会隐藏自己,不管是负面情绪还是优秀的能力,他都小心的藏好,只有母亲和舅舅知道、也只有他们能分享唐念尧的秘密。 ****** 在敌人们潜伏的这段日子,一切生活都很规律,时间似乎也过的特别快。 收养两个孩子已经超过三个月,他们两人年纪小又有伴、而且都很聪明,对于很多课程都进步神速,就是廷军的性格似乎太过柔和,让峸有些烦恼,前阵子偶然听见廷军在放松时软声软气的叫唐念尧“躺唐”时,峸完全哭笑不得。 一个未来要继承这种地方的人,用这样撒娇的语气呼唤未来的总管,怎么想都不对劲……好在黑先生当时不在场,峸及时纠正了他的叫法,让他最多只能叫唐念尧小唐……虽然听说过唐总管小时候也被叫做小唐,不过自从峸来到这里以后,还没真正听过谁叫他小唐的,再过个十几二十年,说不定可以改口叫唐总管老唐了!那以前可是专属他父亲的称呼呢! 总之,两个孩子的确上进,在黑先生的压力之下半点也不敢怠惰,但天生的性格似乎无法改变太多,比起廷军有时憨憨傻傻的样子,峸不免会思考着唐念尧的那份精明沉稳是否更足以担当大任?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黑先生实在太过独一无二的关系吧? 在这个环境这么久,还没见过比黑先生更有霸气、更让人信服、更有魅力的人哪!就算是峸自己,虽然在底下也建立起了威信,但却从没办法想像哪天少了黑先生的话,该怎么独撑大局。 这么适合这里的黑先生,如果真的跟自己携手退出这里,这里的一切真的没有问题吗? 明明是自己起的头,最终怀疑的还是峸自己。 稍稍跟男人提起自己内心的烦恼,男人却一笑置之,“这里在没有我以前,也是父亲一手建立出来的!就算不是像父亲那样厉害的人,郑其南、曹义兴和老约翰不也都曾经雄霸一方过吗?在我看来,除了郑其南还有点本事以外,曹义兴要不是靠着安琪,根本就是个废物!老约翰也好不到哪去。” “您……说话还真是一如往常的一针见血哪!”峸苦笑着,“这是您一手打回来的地方、也是因为有您,才能够压下某些试图制造混乱的该死家伙,我还是有点担心……” “那孩子不是废物。”男人打断了他的话,表情高深莫测,“若非如此肯定,我怎么可能以继承人的名义收留他?峸,以他的资质,也许他不能让这里更加进步,但至少也不会让这里腐烂的。” 峸看着男人,内心十分讶异。 这段时间以来,男人从未肯定过那孩子,总是不断的要求他,不管是哪方面来看,峸都不觉得男人有多喜欢廷军,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想让黑先生收养廷军是否太一厢情愿了?但如今看男人对廷军如此有信心,却又觉得一切似乎不像自己想的这么糟,总是这样……尽管擅于揣测男人的喜怒,峸还是时常摸不透他的想法。 不过,既然男人这么的相信廷军,自己又怎么会怀疑那个孩子呢? 毕竟他不只惹人怜爱、也的确是个优秀的孩子哪! 93、白色的男人——遗孤4 天气很晴朗,阳光透过窗户打在峸线条柔和的脸上,他站在窗边,脸上有着温和的微笑,半侧过脸看向刚才偷偷摸摸来敲门、好像有求于峸而忐忑不安的小总管。 “要喝茶吗?”扬起唇瓣,峸柔声问着。 唐念尧摇头,只是盯着他。 “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峸轻浅的笑着,看到唐念尧点点头,“那么坐下再说?” “不……不用了,我、我只是想求您一件事。”唐念尧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向前踏出一步。 “什么事呢?”峸询问着,内心也好奇这个小总管到底对自己有什么要求。 “舅舅……总管先生说,若是有任何事要裁决,一定要经过黑先生的同意,不过,由白先生先同意而去告诉黑先生的事,黑先生是很少反对的。”唐念尧僵硬着脸,想来是认为自己即将提出的要求黑先生是不会答应的,所以才避开黑先生找上峸的。 “似乎是这样子没错。”峸灿烂一笑,缓步走到唐念尧面前,低下头看他,“所以,你到底有什么要求呢?” 唐念尧忍住担忧,一鼓作气的将自己的要求说出口,“可以让我姊姊来这里吗?” 听到他的要求,峸愣了一下,怎么也想不到唐念尧会做出这样的要求,“你姊姊?来这里……”略顿,“你让你姊姊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可不是什么观光景点,也不是游乐园,怎么会想让你姊姊过来呢?” 在来到这里以前,由于根本不知道黑先生是否会有下一任继承人,所以唐念尧并不像唐总管一样从小待在少主身边,也因为如此,为了担心他适应不良,这段日子以来,每个礼拜都会让他回家住个一两天,大概也是因此,他才会突发奇想的想让自己的姊姊过来这里。 目前这样只是一时的,毕竟唐念尧的母亲疼爱着他,不可能禁止他们有所往来,但过段时间以后,他会让唐念尧回家的次数更少,若是他母亲想他,再接她过来相见也就是了。 唐念尧呼了一口气,听的出峸话语里的意思,脸上也没怎么失望,反而似乎有点松口气的样子,老实的回答峸的疑问,“只是姊姊想过来,让我一定要问问看。” 沉思了一会儿,峸才又问,“我记得你来到这里的时候,唐总管曾经向我提起过,你的哥哥姊姊和你并没有多要好……难道是我记错吗?” 毕竟年纪还小,加上峸一直很亲切,唐念尧不想隐瞒,反而率直的承认,“您没有记错,不过,比起其他连看也不看我一眼的哥哥姊姊,四姊算是对我比较好的,所以这次她问我,我才想说问问看白先生。” 唐念尧的四姐……没记错的话也才大她两岁,一个十二岁的普通小女孩,对这里应该是不会有太大的危害,不过,有没有危害是一回事,到底让她来这里做什么又是另一回事,“你姐姐如果来了,你要如何招待她呢?”峸又想了一会儿,才又问道。 “在我的房间里准备点饼干糖果……最多帯她去看看那些小孩子的游戏室……啊!图书室、餐厅和咖啡厅还有游泳池应该也可以吧?”唐念尧一边想一边说,虽然知道这种事不太可能被允许,但似乎还是期待着能将这里的一切分享给不太亲的姊姊。 一直到现在,只要想到未来的总管在家中的地位是如何的低下,峸就觉得不太舒服,唐总管对黑先生可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呢!往后的唐念尧对廷军也会是这样,如果因为家人让他自悲,那可不是好事。 尽管唐总管看起来生活的衣食无虞,但他并不是会炫耀这里拥有的一切的那种人,所以唐念尧回到家,就算跟哥哥姊姊们提到这里的环境、待遇和资源,想必他的家人也不会太相信吧? 如果藉着这个机会让他姊姊看看,也许他们对待唐念尧的态度会更谨慎一点? “你的房间、游戏室和图书室可以,至于餐厅、咖啡厅去的人多,还是别带你姊姊去吧!游泳池也不行……”那可是黑先生和未来的少主专属的,唐念尧因为是总管,学习游泳的时间才能跟唐念尧一起使用,平常的时间如果黑先生正好在那里游泳可就不好了。 “白先生……您的意思是……”唐念尧有点惊讶的看着峸,怀疑着自己的理解有没有错。 “就这么一次,这是看在你平日为少主尽心尽力的面子上才能通融的。”峸摸摸唐念尧的头,看见他喜出望外的笑容,心情似乎也愉悦了起来,“你去唐总管那里挑个日子,再让人去接你姊姊来玩吧!”唐总管会知道哪几天不适合让外人过来的。 “谢谢您!白先生!”唐念尧开心的笑着,“如果没有其他吩咐,我就先退下了。” “嗯,去吧。”忍不住又摸摸他的头,看着唐念尧离去,峸才看向房间另一端的床上,微敞的窗有风探入,白色的床幔飞扬,隐隐透出一道身影。 缓步走到床边,右手拨开床幔,侧身坐上床沿,看见男人赤裸着精壮身躯坐在那儿,下半身盖着柔软的棉被……面色微赧,却还是故做平静的微笑,“您会责怪我自作主张吗?” 男人被透进来的阳光刺到微眯起眼,伸手一拉就将峸拉到他怀里,接着又往后躺下,对峸的问题置若罔闻,一脸睡眠不足想赖床的样子,让峸不禁好笑。 不管再怎么忙,黑先生最近睡前一定都要见到自己,孩子们的睡眠时间比较早,固定时间去看完孩子以后,峸和黑先生往往会分开各自忙碌,等到男人真正要睡的时间就又要见峸,就算只是听峸说句“要睡了”也好。 有时候会要峸去他的房间陪他……通常这就表示要峸那晚要睡在那了,有的时候黑先生则会来峸的房间见他,就看黑先生的心情。 原本很少跟人共枕的黑先生最近似乎越来越习惯身旁有自己的存在了,就像他承诺过的,说要守护峸的心、不让峸伤心难过,所以他身边再没有任何男女来去,就只有峸一个人了。 昨天黑先生的事情比较多,来到峸房里的时候已经很晚,峸也只是睡衣少扣了一颗扣子,男人一看就一发不可收拾……有时候峸真是怀疑到底自己哪里来的魅力呢! 时间晚了又缠绵了一场,男人理所当然的在峸的床睡下,今早叫他的时候他还说昨晚事情处理的差不多,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想多睡一下,于是峸就先起来了。 接着唐念尧过来,虽然不想吵醒他,不过,唐念尧一进来,峸就知道黑先生已经醒了,既然到如今都没说什么,也就表示默许的意思。 在男人的怀里躺了一会儿,峸才抬起脸,“已经快要中午了呢!再不起来医生又要唠叨了说您不注意身体了,我让人替您送吃的来好吗?” “嗯。”男人一应声,峸就坐起身,男人在同时坐起,轻吻了峸的唇瓣后撩开被子,随意套上衣裤后走进浴室梳洗去了,留峸一个人红着一张脸坐在床上。 等男人梳洗完毕,峸已经让下人把餐点都摆好在桌上了,男人在峸的对面坐下,一边食用,一边看向峸,“你对孩子们实在太过宠爱。”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是肯定句,当然峸也无从反驳。 不管是对弟弟们还是从前曾经在自己身边待过一阵子的佑安,峸一向都是温柔可亲的,对于可爱、善良、美好的孩子还是人,峸都只想守护而不愿意逼迫或伤害,所以对廷军和唐念尧也是这样。 “严格的父亲这样的角色,还是您来当比较合适。”苦笑着,峸这么说着,并不是想在孩子们心里当个大好人之类的,只是峸比较习惯温和的诱导,而不是像黑先生这样施加压力,不过对孩子们来说,有黑先生盯着,似乎让他们更有动力。 “不过,让小鬼的姊姊来见识也好。”听男人这么说,峸有点讶异的看向他,男人冷笑着续道,“这里未来的总管若是被人看扁了,未免也太可笑。” “嗯,”峸扬起唇,为黑先生理解自己的想法感到开心,“我也是这么认为。” ****** 这天是刘欣欣期待了好几天的日子,只因为唐念尧答应了要带她到他工作的地方去玩,唐念尧虽然是自己的亲弟弟,不过家里除了母亲以外,根本没有人看的起他,谁叫他天生就是贱命,注定了当人家的仆人。 看他每天忙成这样却开心的样子,刘欣欣真的觉得他很可悲,就像整天对主人摇尾巴的狗一样,没人将他放在眼里却自得其乐着。 要不是觉得哥哥姊姊们把他当空气也太夸张,其实刘欣欣是根本不想理会唐念尧的!不过,也因为自己平常对他比较好,才有机会到唐念尧工作的地方去看看。 虽然唐念尧几乎没有提过做些什么工作,但看他似乎过的挺开心的样子,父亲和哥哥姊姊们可好奇了,就是没人想开口问他……听说对方连唐念尧的抚养权都要抢过去呢! 虽然听说是跟舅舅做一样的工作,但让舅舅个性变成那样冷漠疏离的工作,一定不是什么开心的工作吧?真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过着悲惨的生活,身为姊姊,表达一下关心想去看看他的工作环境也很正常。 本来只是提提,没想到唐念尧的老板真的答应了让自己过去呢!这可是全家人只有自己拥有的特权呢!想到这里,刘欣欣就忍不住得意。 一早梳洗完毕,一辆豪华的轿车就等在门口,刘欣欣上车前,司机还先替她开了门,让刘欣欣感觉自己像是豪门千金一样的娇贵,唐念尧已经坐在车上,穿着笔挺的小件西装看起来有模有样的……有钱人家的仆人就是不一样,待遇竟然这么好。 车子开了好一段路,终于到了唐念尧工作地方的大门,本来以为已经到了,没想到大门进去竟然还有一大堆建筑、花园和道路,等到车子停进车库已经是经过大门后十五分钟的事,下车以后,司机和其他穿着整齐的人必恭必敬的目送刘欣欣和唐念尧离开车库,就只剩唐念尧带着她往前走。 整栋房子从外面看起来很大,自己走在里面更觉得大的不可思议,跟着唐念尧走了很久,奇怪的是,中途不管遇到多少人,那些人都会必恭必敬的对唐念尧和刘欣欣弯腰鞠躬目送他们,让刘欣欣十分讶异,是因为自己是他们主人请来的客人吗?那唐念尧还真是沾了自己的光呢! 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走到刘欣欣脚都酸了,唐念尧才停在一间房间前面,“到了,这是我的房间。” 房门打开,刘欣欣率先走了进去,本来以为会很豪华,房间却出乎意料的平凡,空间很大,床很大,一组书桌椅、一个大书柜,书柜里有许多书籍,房间里有独立的卫浴设备,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什么嘛!你房间很空啊!”刘欣欣嗤笑着,唐念尧却好像没有察觉她的讽刺,点点头。 “是啊!白先生说,如果我表现的好,以后可以自己决定要怎么增加摆设!”唐念尧说话的时候充满了对白先生的景仰,挺开心的样子。 刘欣欣白了他一眼,唐念尧的主人只是在敷衍他而已,就只有他傻傻的相信,实在可笑,绕着房间,刘欣欣继续讽刺着,“没有电视、也没有什么娱乐,你这里还真无聊!” “啊!要看电视还是电影的话,可以到电影间!你想去吗?” “电、电影间?那是什么?”刘欣欣有点傻眼。 “就是看电影的房间啊!萤幕很大喔!黑先生设了好几间给这边的人当休闲娱乐的!我呢,因为是少主身边的人,所以和少主有自己的电影间喔!游乐室也是,不管是玩具电脑还是其他,想玩的话只要说,之后很快就会有了!”略顿,“不过得要少主去要求,而且要表现的好才可以……黑先生很严格的!” “你的主人们到底是多有钱啊……”如果连唐念尧这么低下的仆人都可以享受这么好的待遇,那这里工作的人一定每个人都可以很享受罗? “多有钱……我也不知道,啊!姊姊饿了吗?我有请人准备点心喔!”唐念尧走到房间的某一角,按了墙上的一个按钮,没多久,有人轻敲房门,唐念尧走到门边开了门,“是送吃的过来的吗?” “是。”门外的人这么回答以后,唐念尧打开了门。 让刘欣欣目瞪口呆的是,来的不只一个人而是一群人,首先有几个人搬了几张桌子进来排好,接着是椅子,后面则是端着食物的人,有的人端着精致的蛋糕、有的端着看起来很高级的饼干、有的则是端着糖果饮料,东西五花八门,很多刘欣欣连看都没看过的高级食品。 “请问您还有任何吩咐吗?”送完了食物,其中一个人弯腰询问唐念尧。 “没有了!你们可以先去忙。”唐念尧打发了送食物的人以后,这才转过身对刘欣欣笑着说。“因为我不知道姊姊想吃什么,就让他们随便准备了。” “你、你平常都过着这样的生活吗?”刘欣欣还在惊讶,话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当然不是啊!每天要学习的事情都很多、很杂,如果做不好就要一直练习直到进度达到为止,如果表现的好在规定的时间完成进度,那就可以有休息时间!休息时间的话就想做什么都可以!听说如果以后接了舅舅的工作会很忙,现在我都只是在学习的阶段而已。” 拉着刘欣欣坐到椅子上,唐念尧拿起桌上的饼干放到她手中,“来,姊姊吃吧!今天是因为你过来,白先生才允许我招待你的,等一下我再带你去游乐室还是图书室看看。” 打开饼干咬了一口,刘欣欣为饼干的美味感动的想哭,唐念尧在这里一直都这么享受吗?明明父亲就说他是个低下的仆人而已啊!真不甘心!为什么明明是同一家人的孩子,唐念尧却可以享受这么好的待遇呢? 如果让他太骄傲可就不好了!刘欣欣一边享受着美味的食物,一边下定了决心,她一定要找机会好好整治唐念尧。 94、白色的男人——遗孤5 用完了点心,唐念尧带着刘欣欣到游乐室,游乐室里就像唐念尧说的,什么东西都有,只要市面上知道的新玩具在这里全都找的到! 游乐室里本来有其他的小孩,看到刘欣欣和唐念尧出现以后,小孩们立刻就自动避开,就算要玩耍也会和唐念尧他们保持一段距离,“看来大家都不喜欢你呢!”刘欣欣嘲笑着唐念尧。 “是这样吗?”唐念尧微笑着,其实并非听不出姊姊的讽刺,但是却没想要辩白,对他来说,这些讽刺都是无关痛痒的,何况她所以为的并不是事实。 其他人避开自己,是因为自己的地位比他们高,而非讨厌他,总管舅舅也说过,要成为一个好的总管是不能和其他人私交太好的,一旦私交过密,难免会失分寸,所以他也一直谨守着舅舅的吩咐,并没有试图和其他人打成一片。 “那也是当然的,你从小就不讨人喜欢啊!要不是我心地好,早就跟哥哥姊姊一样不理你了。”刘欣欣得意的说着。 “我知道姊姊对我好。”唐念尧还是笑着,他其实也挺了解刘欣欣的,在她面前只要少一根筋让她觉得自己傻,日子就会好过了,毕竟已经相处这么多年,多少还是摸清了她的个性的。 唐念尧陪着刘欣欣继续逛着游戏室,却在走到房间的某一角时愣了一下,只因为在那个角落躲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那小小身影躲在一根柱子后面,却露出了一截衣角,而且两颗晶亮的眼睛还忍不住偷偷探出来看他。 “少、少主。”唐念尧惊讶的看他,“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眼见事迹败露,廷军从柱子后面走出来,傻笑了几声,“今天老师交代的事我提前做完了,所以现在是自由时间,我就想来看看小唐。” “喂!这就是你的主人啊?”没让唐念尧多说,刘欣欣就开口不客气的问着,问话的同时也一边打量着廷军。 本来以为是个大人,没想到却是个这么小的小孩,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巴的,五官看起来挺秀气,矮矮小小的看起来很可爱,而且脾气好像也很不错。 “是,他是少主……我服侍的主人。”一看到廷军出现,唐念尧的态度严谨了起来,换上了恭敬的口吻,半点也不在乎叫人家主人的时候自己姿态有多卑微。 “你好啊!”刘欣欣走到廷军身边,笑着摸摸他的头,内心却和亲切的外表相反,思考着如果欺负了唐念尧的少主,一定能害唐念尧被处罚吧?如果能看到他被主人责罚的样子绝对是件快乐的事,不过也不能做的太明显就是了。 “你要和我们一起玩吗?”看着廷军软软红红的脸蛋,刘欣欣忍住想立刻欺负他的冲动,邀请廷军和他们一起玩。 “好!”受到邀请,廷军开心的点头,忽然自顾自的转身跑走,让唐念尧和刘欣欣都呆了一下,等他啪搭啪搭的跑回来时,手上正抱着一本书,“小唐的姊姊,这本很好看喔!我最喜欢的。”廷军把书塞进刘欣欣手里,就像平常和唐念尧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一样。 刘欣欣点点头,拿起那本书翻阅……是本精致的绘本,不过内容非常幼稚,果然是个傻瓜小鬼! 漫不经心的看着那本书,在翻到下一页时,书势似乎有点不顺畅,一般来说,只要翻回前一页将纸张顺一顺,就可以顺利翻到下一页了,不过刘欣欣却故意硬是翻往下一页。 纸张破掉的声音传来,刘欣欣抬起眼,看见小鬼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手上的书,“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扁起嘴,刘欣欣露出惊慌的神情,一旁的唐念尧眯起眼睛,神情冷酷了起来,才想说什么,却被廷军拉住。 “没关系。”廷军声音带点鼻音,却没有像刘欣欣预期的大哭一场,反而僵硬的微笑,安慰着唐念尧似的,“破掉了黏起来就好。” “真的很对不起。”刘欣欣皱着眉头,扫了脸上带着不满的唐念尧一眼,满脸的委屈,“不然我赔你一本就是了。” “不用了啦!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廷军说着,语气里有着沮丧,唐念尧当然知道为什么,这本书可是他前几天表现好,黑先生知道他喜欢而难得送他的礼物,这是他第一次从黑先生那里得到奖赏,他一直爱不释手,而今却被弄坏了。 就算刘欣欣再买,意义也已经不同了。 眞不知该怪廷军傻傻把自己的宝贝分享给刘欣欣,还是怪自己没好好守护廷军重要的东西,唐念尧只知道自己并不喜欢看见失落的廷军。 “姊姊想逛其他地方吗?”廷军很快又打起精神,热情的问。 以这个年纪来说,廷军算是口齿很清晰也很聪明的了,似乎因为唐念尧很照顾他,所以看见他的姊姊,廷军也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招待她,因此格外热情。 “可以吗?”刘欣欣露出兴奋的神情。 “嗯,可以啊!”廷军露齿一笑,当然他是知道轻重的,哪些地方可以逛哪些不行他都清楚,这里很大,光是玩耍的地方刘欣欣就绕不完了,也不会带她去危险还是有秘密的地方,“我去把书放好,再带姊姊去逛逛。” “好,那就麻烦你了。”刘欣欣看着那小小的身影从自己前面走过,偷偷伸长了脚…… “啊!”唐念尧的视线一直紧盯着廷军,没有忽略刘欣欣的举动,一看她伸长了脚立刻紧张的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廷军短短的腿踩到刘欣欣的脚,惊叫一声就向前跌去,“少主!” 唐念尧快步上前要拉住他,廷军的反应却更快,他双手触地一个俐落的前翻,一下子就稳稳的站回地上,让原本等着看他出洋相的刘欣欣看傻了眼。 他、他是学过什么特技吗?明明看起来就要跌倒的啊! “少主!您没事吧?”廷军才站稳,唐念尧立刻凑上前审视着廷军的模样,就见他呵呵一笑,摇着手。 “没事没事,老师都说我反应很好,你看我刚刚表现的很好吧?”廷军少一根筋的傻笑着,唐念尧松了一口气,想起刚刚刘欣欣的所作所为,眼里难掩愤怒。 他将廷军挡在身后,眼神冰冷的靠向刘欣欣,冷冷的开口,“少主是我最重要的人,姊姊你对我怎么样都不要紧,但你要是敢伤害少主的话,我绝对……” 话才说到一半,廷军却拉拉他的袖子,让他不得不中止正要说出口的话,“少主您……” “小唐,不可以对你姐姐这么凶啦!是我不小心踩到他,应该是我要跟她对不起耶,你怎么先凶她?”廷军扁扁嘴,不认同的说着。 唐念尧瞪大眼睛看着他,“您、您真是……”过了好一会儿,他抚额叹气,瞪了刘欣欣一眼,眼里带着警告意味,刘欣欣却似乎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本来该是要好好警告刘欣欣一番的,被廷军抢了词,现在倒不好说什么了。 廷军放好了书,走回两人面前,接着甜甜的微笑,“好了!小唐,你要带你姊姊去哪里逛逛呢?” “去图书室吧。”刘欣欣如果真的要找廷军麻烦的话,图书室里面只是一堆书而已,应该还算是安全的地方吧?这里可是黑先生的地盘,虽然刘欣欣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唐念尧也不希望自己的姊姊闯下什么大祸。 看了刘欣欣一眼,再看向始终没发现刘欣欣故意针对他的廷军,唐念尧深深的叹了口气。 不管怎样,他都要当个尽责的好总管,一定要保护好少主。 ****** 说是图书室,刘欣欣踏进房间以后发觉那根本就是图书馆。 跟镇上的图书馆比起来,这里还大的多了……从外面看起来只是一个房间,结果这个房间和整排的房间是打通的,不只如此,图书室还有好几层楼高,里面的藏书不管是热门书还是稀有的书籍全部都有,里面甚至还有专属的打扫和柜台的仆人可以查询书籍。 “这是让我们这里的所有人都可以看书的地方喔!”廷军介绍着,一面走着,经过他身边的仆人们一面向他们行礼。 “这里的人……这里到底有多少人,需要这么多书?”刘欣欣还在震撼着,喃喃的问。 廷军似乎被这个问题考倒了,看向唐念尧,唐念尧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人很多,大人小孩都有,所以什么样的书都有,不过地位比较低的人可以借的本数就少了、时间也短,比较稀有的书除非是两位先生和少主才可以拿,其他人最多只能在这里看……每种地位的人可以看的书分得很清楚也很严格。” 因为始终跟在少主身边,不管是借东西、使用东西都没有什么限制,但整体来说,黑先生对待自己的手下算是很好的……大概也是因为手下都是在帮他卖命的人吧? 虽然廷军还小并不了解,但总管舅舅已经让唐念尧逐渐开始了解这里内部的黑暗部分……像是杀人、经营赌场等等,一开始虽然很震惊,但不管是黑先生、白先生还是廷军都不像是坏人,对待他甚至比家人对他要好……也许唐念尧本身就是为了守护廷军而存在的,他总是这么想着。 廷军以后要继承的是多么庞大又可怕的势力,而黑先生和白先生却愿意将小少主的未来交给唐念尧,让他内心感到无比的满足却又无比的惶恐,当体悟到这一点以后,唐念尧就下定决心绝对要不顾一切守护少主了! “好了!我要看这本!”挑好自己想看的书,廷军看向刘欣欣,“姊姊你也自己看看想要看什么书吧!”说完以后,他自顾自的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低头看起他挑好的书,唐念尧看了刘欣欣一眼,随手抽了一本书也跟着走到廷军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这个角度能看到廷军,如果有什么事也足够立即反应吧? 连沙发都那么大、那么舒适呢!还有沙发旁边矮桌上插着美丽花朵的花瓶……看起来好像很贵的样子……刘欣欣咬着嘴,内心无比忌妒那个憨傻小鬼所拥有的一切资源。 等等……花瓶? 视线停留在那个花瓶,刘欣欣勾起唇笑了。 如果不小心把花瓶推到那个小鬼身上,他一定会被里头的水淋湿而狼狈不堪吧?虽然无法作出更过分的行动很遗憾,毕竟这是那个小鬼的地盘,这样也够让自己解气了。 主意一定,她走到廷军旁边的矮桌旁,伸手轻摸那花瓶里的花,在同时间,唐念尧眯着眼瞪着她,浑身戒备,“这花好漂亮喔!”刘欣欣一边笑,一边将花瓶推倒,花瓶就如同预料的倒了,唐念尧在同时已经放下书扑了过来。 “少主!”随着唐念尧的呼唤,廷军回过脸就看见花瓶朝自己摔落。 “啊!”几乎是反射动作,廷军小小的拳头打向花瓶,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花瓶应声碎裂,让在一旁看好戏的刘欣欣大惊失色。 本来如果花瓶掉到廷军身上,最多就是他被淋湿而已,怎料到他打碎了花瓶,花瓶的那些碎片反而满天飞散,朝着廷军落下。 “啊!”廷军和刘欣欣不约而同的惊呼着,在同时,唐念尧已经将廷军抱住,将他小小的脸蛋压进他的胸怀,自己也低下头避免头脸受到伤害。 少量的水打湿了两人的头发和身体,还有许多的碎片掉落在唐念尧身上,廷军想抬头,却被唐念尧压住了头,“少主请等等。”唐念尧环住他的双手松开,动作很小的开始解开自己衣服上的扣子,廷军还搞不清楚他想做什么,他已经脱下外衣,俐落的将衣服上的碎片用衣服包起来,接着把大片碎片也放了进去,顺便小心检查自己和廷军的裤子和身上是否有其他碎片。 等到觉得万无一失,他才摸摸廷军的头,“少主,您没事吧?” 廷军抬起脸对他微笑,却看见唐念尧后颈处正流着血,“我没事……啊!你的脖子流血了!” 顺着廷军的视线随手摸了摸伤口,看到自己手染鲜红,伤口微痛,想到自己刚刚如果没有及时反应,受伤的就是廷军了,“这没什么。” 一旁的仆人被刚刚的声响惊动,看到两人一身狼狈,很快的过来清理地上的残骸和包着碎片的衣服,除此之外,也有女仆拿着布巾上前替廷军擦拭湿掉的头发和衣服。 回过脸看向还处于震惊的刘欣欣,唐念尧神情阴冷了起来,他一步一步的走向刘欣欣,刘欣欣只能一步步的后退,“我、我不是希望你受伤的!”从小和唐念尧一起长大,刘欣欣哪曾见过好脾气的唐念尧生气?却不知道自己今天的举动竟然彻底的激怒了唐念尧。 “我已经提醒过你不要伤害少主。”唐念尧冷冷的说着,直到把刘欣欣逼到了墙角,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刘欣欣尖锐的嗓音透露出她的紧张,她转过身想跑,却被唐念尧先一步抓住,接着,唐念尧的右手已经捏住了她的颈子,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他的体能早已经比一般孩子好多了,也不知道用多大力气,刘欣欣被他半举到空中,整个脸都因为无法呼吸而涨红,“唔……” 刘欣欣觉得自己就要被唐念尧给杀了!勉强看向他后方的仆人们,惊讶的发现竟然没有人敢开口阻止他。 “小唐,不要这样,你会把她杀死的!”反而是廷军一脸担忧,靠了过来,拉拉唐念尧的手。 “危害到少主安危本来就该死!”唐念尧说着,不自觉加重手的力道,刘欣欣的脸已经由红转青,好像随时都会断气那样,“就算是您的命令,如果会危害到您的生命,我也不听的。” “小唐……”廷军皱着眉头,神情可怜的哀求着他,唐念尧却无动于衷。 眼看着刘欣欣脸色越来越惨澹,忽然一只手抓住唐念尧的右手,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一下子就将狠掐着刘欣欣的手给拉开,“够了,难道真要杀了你姊姊吗?” 唐念尧回过神来,看见刘欣欣跌坐在地上猛咳,抬起眼就看见那个挂着温和微笑的白衣男子,“白、白先生!”躬身退了几步,唐念尧低下头。 白卿峸轻笑了几声,似乎认为他刚刚的所作所为并非什么大事,只是转身对后面的仆人交代,“好了,少主受到惊吓,念尧也没好到哪去,你们还不快带他们去换件衣服,顺便好好休息压压惊?” “是。”仆人们领了命,带着廷军和唐念尧很快退离了图书室。 图书室里一下子就只剩下刘欣欣和峸两个人,等刘欣欣终于缓过气来觉得舒服了,这才有心情抬头看看拯救自己的人是什么样子。 一抬头她就傻住了。 那个人看起来大概二十多岁……看他沉稳的样子年纪也可能更大一点,一身白色的衣服,五官精致斯文、身形修长,好看的像是从画里面走出来一样,他的笑容是如此的温和有礼,有一种天生的贵族气息,此刻,他正笑着对自己伸出修长的手,磁性的嗓音煞是迷人,“你还好吧?” 像是着了魔一样牵住男人的手站起,刘欣欣觉得自己整张脸一定红的不像话,她摇摇头,害羞的说,“我没事。” “没事就好……啊,你的脖子都肿了,我带你去擦个药再走吧?”毕竟是唐总管的外甥女,虽然不讨人喜欢但是在自己的地盘受了伤害就好像是自己的责任一样,峸也不希望唐总管在自己姊姊、姊夫面前为难。 点点头,“好,谢谢你。”刘欣欣任眼前的男人牵着离开图书室,跟着他走了一段走廊,进了另一个房间,男人带着她坐上柔软的沙发,自己则拿了一个医药箱坐到她身旁。 “这里的人常受伤,就连我房里都有专属的医药箱呢!瞧,里面东西多齐全哪。”男人温柔的微笑着,听出了这是他的房间,刘欣欣忍不住向四方看看。 这个房间比起唐念尧的房间更是大的令人乍舌,不只大,东西还一应具全,房间的主人将整个房间布置的很素雅也很舒适。 “来,我替你擦药吧。”还在环顾四周,身侧的男人唤回她的注意,温柔一笑,接着用沾上药的修长指间靠向她的颈子。 药是冰冷的,但那手指却是温暖的让人晕眩,如果可以每天都见到这个优雅的人就好了,刘欣欣忍不住这么想着。 一边擦药,那男人一边开口,“念尧这孩子刚刚下手有点重了,不过他也是紧张他的少主,你是他姊姊,应该不会介意吧?” “当、当然不会介意……他不过是个低下的人,一出生就注定要当人家的仆人的,看他像条狗一样的对着那小孩子摇尾巴,我只觉得他可怜透顶。”刘欣欣这么说着,一方面想表现自己的宽大、另一方面也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并非和唐念尧一样的低下。 “是吗?”男人微微叹气,接着抬眼看她,温柔的指尖在她红肿的颈子上推着药,刘欣欣却不知道面前的男人是个随时可以夺走她性命的可怕角色,“其实,这里并不是像你想像的那么美好的地方呢!” “什么意思?” “如果是一般人家,伤害客人的人都会被责罚,但是刚刚念尧为了保护少主的那股狠劲,反而是会受到赞扬的。”如果不是看在她是唐总管亲人的份上,就连峸也很想教训她一番。 “为什么?”刘欣欣还是一脸错愕。 “在这个地方,只要有人想伤害主人,就该死。”温柔的语气在说到死字时莫名的阴冷了起来,收回手,峸转身将医药箱归位,回过脸时已经恢复笑容,“好了,也该请唐总管送你回去了。” “咦?可是我还想……”刘欣欣还想多和面前的人相处,听到他的话,有点手足无措,试图想留下来,话语却被开门声给打断。 门外走进了一个黑衣男子,他的五官也是好看的,可是全身上下却散发出一种可怕的冷酷气息,他一进门,没看向白衣男子,反而是朝着刘欣欣走了过来。 “就是你在胡作非为的吗?”黑衣男子粗鲁的抓起刘欣欣的手,力气大的好像要把她肩膀扯下来一样。 “你是谁?好痛,放开我!”刘欣欣惊慌的大叫,看向那位白衣男子,希望他拯救她,却发现他始终淡然的微笑着。 她还在尖叫着,却被忽然对准她额头的枪给吓到,黑衣男子冷冷笑着,“总算懂得闭嘴了,听说你想谋害少主、还害我们的小总管受了伤……” “唐念尧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下人,你疯了吗?那是假枪对吗?你别以为我会这么简单就被你吓到,我……” “碰”地一声枪响打断刘欣欣未尽的话,瞪着眼前的枪管,感觉到脖子一阵刺痛,原来刚刚的子弹竟然精准的擦过她的脖子,“这只是警告,如果不是看在唐总管的面子上,我早已杀了你。” 刘欣欣瞪着他,全身颤抖,腿软的跌坐在地,她喃喃自语的说着,“疯子!你们全都疯了!” 意外的,黑衣男子笑了起来,他走到白衣男子身后,将他拥入怀中,“峸,你以前好像也说过这样的话呢!什么杀人不应该、还有我是个疯子这种话。” 峸也笑了,笑里有些无奈,“我的确这么说过。” “不过,这么说的你,却和我一起……杀了那么多的人,真叫人意想不到哪!”男人旁若无人般的轻吻着峸的颈子,这样的画面看起来不知为何带着无比的妖异,让刘欣欣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大概……我也疯了吧。”峸轻轻的笑着,看向刘欣欣,眼神淡漠。“我们将来的总管也会是这样的人喔!杀人不眨眼、什么都做的出来的人。” “胡、胡说!”毕竟是自己的弟弟,刘欣欣不愿意相信唐念尧会变成那样。 “不管你相不相信,念尧可是很重要的人,若是有人敢看轻他、还是欺负他,我们都有办法让那个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就算是他的家人,我也不会手软。”峸扬起唇瓣,“如果你不相信,我也可以让你试试生不如死的滋味喔。” 原本看起来亲切的白衣男子,现在看起来却和那个黑衣男子一样的可怕,明明是温柔的话语,却让刘欣欣打从心里发冷。 以为面前的两个人会伤害自己,黑衣男子却对着门的方向沉声呼唤,“唐总管。” 门再度开启,舅舅弯着身走进来,原本觉得他是个低下而且阴沉的人,此刻却觉得他的出现像是救星一样,尽管舅舅进门以后就连看也不看自己一眼,“舅舅!” “你的亲人,就由你带走吧!”黑衣男人这么说着。 “是。”唐总管抬起脸走向刘欣欣看她,“走吧。” “舅舅,我腿软了!”刘欣欣带着鼻音这么说着,看向舅舅,很怕他就此丢下自己不管。 “……”静了一会儿,唐总管弯身将她抱起,就算抱着她,还是维持姿态恭敬的退了出去。 离开了那间房,刘欣欣总算松了口气,忽然觉得能在那两个可怕的人手底下办事的舅舅英勇了起来,“舅舅,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他们真的杀了很多人吗?警察怎么没抓他们?你也杀过人吗?唐念尧以后也会这样?” 静默了好一会儿,唐总管才这么说着,“……两位先生杀过的人,就算是我也算不清楚了。”神情依旧平静,“就算是我也是一样的,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人手是干净的。” 刘欣欣看着他,一方面惊讶,却又很快的接受了他的论调,“所以,刚刚那两个人就是舅舅你的主人吗?他们是这里地位最高的人?” “是的。”微微叹气,此刻已经到了车库,总是等在那里的司机将车门打开,让唐总管将刘欣欣给抱上车放下,“念尧的主人以后也会这样的!但无论如何你们也是他的亲人,如果可以,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为难他,真的要怪罪谁的话,这一切都是我的问题。” 刘欣欣看着唐总管,第一次觉得那个总是阴沉的舅舅看起来十分的帅气,吐了一口气,她让自己放松的躺上柔软的坐椅,“呼!今天还真是像场梦一样。” “……希望不会是场恶梦。”唐总管难得的微笑,摸摸她的头。 刘欣欣一直以来都跟自己的舅舅不亲,可一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舅舅一点也不介意自己从前怎么对她……唐念尧也是这样的,其实,小心眼的是父亲吧?不停的说着唐念尧和舅舅有多么的低下,却不知道舅舅其实有很多方式对付他们,但是无论受到怎么样的对待,舅舅和唐念尧总是逆来顺受,不为自己辩解半句。 一放松,就觉得开始想睡了。 看着舅舅做到司机旁的副驾驶座、车子缓缓驶离了这栋自己根本不该有机会来的豪宅,刘欣欣知道,以后的自己会和唐念尧越来越远的……大概也不能再来这里了。 不过,她会告诉父亲和哥哥姊姊的,让他们知道,唐念尧以后是不能够小看的!虽然说这好像不是什么正当的地方,但是那两个凶神恶煞和舅舅都很帅气啊!能够当这么厉害的人,也够她这个姊姊骄傲了。 好吧!也许她会考虑在下次见到唐念尧的时候好好向他道歉,也许会…… 昏昏沉沉的进入梦乡,刘欣欣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到家,回到自己的床上了。 不管怎么样,这都会是她一辈子永远难忘的记忆。 ****** 看着镶进墙上的子弹,峸扬起眉毛看向黑先生,“我开始考虑不要让工人来补弹孔了。” 有鉴于这里时常有枪战发生的可能,每次有子弹在墙壁里,之后就会找工人把子弹挖出来、把洞补好、接着再重新上漆,至少看起来要像是正常的房间才不会吓到客人……如果有一般的客人会来的话。 “说不定您打在墙上的子弹多起来的时候可以当做什么艺术品鉴赏呢!”如果面对一个普通小女孩也要开枪吓唬的话,应该很快就可以把弹孔拼成一幅画了。 “这是最快的方法。”当然不会听不出峸话中的责怪,男人撇了撇唇,神情不屑的看着峸,“你以为用那种温柔煽情的音调能警告那女孩什么吗?别开玩笑了。” “……煽情……”峸有点错愕的瞪他,“我并没有……” “你总是用那种语调说话。”男人打断他的话,神情似乎挺不悦的,“一直如此。” 沉默,峸皱起眉,怎么也不觉得自己平常说话哪里有问题了。 “走吧。”还在思考,男人已经走到门边回头看他。 “去哪?”愣了一下,直觉的问。 “两个小鬼,你一向不是最关心他们的吗?”男人神色有点不耐,却说着令峸感动的话。 对两个孩子他一向不怎么上心,说不定把这里交给那两个孩子以后,就算这里腐败分裂或者混乱,男人也不会在乎的……虽说如此,他却愿意为了峸而去庇护、照顾这两个孩子,尽管方法很严厉……但也许是他的极限了,想一想,以他的个性,刚刚对刘欣欣也够仁慈了,实在也无法要求他更多了。 “你不去吗?”打断峸的思考,男人依旧不耐。 摇摇头,峸对他微笑,“不,当然要去。” ****** 医生说伤口无碍,不过最好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后续再观察,如果没有不舒服就没事了。 因为这样,唐念尧被少主压着上了床,本来不想睡的,但为了避免少主做出为自己唱晚安曲这种不合宜的举动,唐念尧迅速闭上眼假寐,没想到就真的睡着了。 所以,醒来的时候看见两个主人、少主、医生和总管舅舅都围绕着自己的时候,他吓得差点跌下床。 “不必紧张,你受伤了,先躺着好好休息吧。”白先生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温和,少主跟着在旁边猛点头,至于黑先生则是双手环胸倚在墙边瞪着他,总管舅舅也跟平常一样半垂着眼睛看不出在想什么。 “只、只是小伤。”还是想下床,却被医生制止。 “不要以为是小伤就觉得没什么啊!不好好调理的话,细菌感染还是伤到身体里去可就麻烦了!你们的黑先生以前不是总逞强吗?结果每次受伤躺在床上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还以为自己挺强壮的呢!”医生一边让唐念尧转过脸去审视他的伤,一边碎念着。 “医生,你太罗唆了。”黑先生冷冷的说,医生抖了一下,嘴巴瞬间像被拉链缝起来一样,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 其实,唐念尧有时候真的觉得医生很勇敢,说出来的话连总管舅舅都不敢说,也不知道是有白先生在可以压制黑先生的关系还是医生的地位特殊,总之说了那么多冒犯黑先生的话还能活蹦乱跳的,他算是唐念尧见过唯一的一个。 “医生说的对,不能因为小伤就忽略了。”白先生笑着附合,医生立刻猛点头,“念尧你今天做的真好,多亏你不顾一切保护了少主,少主才能平安无事。” “唐总管总算是没找错人。”难得的,黑先生赞美似的说着,让唐念尧惊讶又开心的看向他,却被他下一句话浇熄了喜悦,“不过,光有忠心,若是不懂得保护自己,那也只是个废物。” “您说话一定要这么尖锐吗?”白先生苦笑了几声,摸摸唐念尧的头,“念尧,你要记住,保护少主是必要的,但如果没办法保护自己,也是会造成少主的负担的……自从我来到黑先生身边以后,从没看过唐总管受伤呢!也因为这样,唐总管才能让黑先生从无后顾之忧。” 黑先生勾起唇,看像弯着腰的总管舅舅,语气里似乎带着骄傲,“唐总管是我最优秀的总管。” 总管舅舅的腰更弯了,“先生过奖了。”果然,自己还是有很多很多地方都要向总管舅舅学习呢! 有些沮丧,又因为大家的关心而感到开心,唐念尧乐观的想着,自己总有一天一定也可以成为像总管舅舅那样能保护少主、也能够帮助少主的人的。 “还有你。”黑先生忽然看向少主,目光冷淡,“如果是个连自己也保护不了的废物,就别妄想能继承这里。”话落,黑先生转身离去,总管舅舅也跟着他离开了房间。 黑先生的话很重,少主似乎抖了一下,看着黑先生漠然离去,神情充满不安,反倒是白先生,他叹了口气,摸摸少主的头,温柔的微笑,“廷军,你父亲只是希望你能够更敏锐、更强悍一点,他不希望你受人欺负。” “……我知道。”少主惨白着脸微笑,伸出小小的手抓住白先生的手,“白叔叔,我会更努力的!绝对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嗯,我知道你做的到。”白先生说完,拍拍少主的手,“没事的话,今天就早点休息吧!明天开始又要认真训练了喔!”又跟少主寒喧了几句,白先生也和观察完自己伤势的医生一起离开了。 唐念尧看向身旁看起来比自己更沮丧的少主,内心也跟着黯淡了起来。 若不是自己受了伤,少主也许就不会受到责骂了……以后一定要更努力才行,绝对不能连累少主才好! 95、白色的男人——岛1 自从上次交易的时候帮助郑其南暗算黑先生以后,彼特张就强烈的感觉到白卿峸对他的敌意,当然他是自作自受,但每次看见白先生那双透着冷意的眼睛,彼特张就忍不住想发抖。 这个早上来到黑先生书房里拜访,白先生也是那样直勾勾的盯着他,要不是知道黑先生答应继续跟自己交易,白先生是不会取自己的性命的话,彼特张一定不敢这样站在白先生面前。 “货物的部分已经交给唐总管清点过了,如果没事的话,你可以离开了。”峸看过了唐总管送上的资料,也确认了货物清点无误以后,冷冷的对彼特张说着。 “呃,事实上……我还有事。”彼特张有点紧张的搓着手,虽然紧张却还是笑脸迎人,毕竟还是生意人本色。 “是、是这样的,我有个地方,想请黑先生跟我去一趟……” “不行。”彼特张话还没说完,峸就打断了他,“上次你害黑先生害的还不够吗?怎么,这次又要设下什么陷阱来害他了?” 彼特张看了峸一眼,又看向身后的唐总管,怎么会感觉不出他在这里有多不受欢迎呢?他苦笑着对黑先生说,“您知道的,我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再害您一次了!如果不放心的话,白先生、总管先生、甚至要带全部的人去都可以,我就只是有个地方想带您去看看。” 峸还想开口拒绝,男人却先一步举起手来阻止他发言,然后扬起眉看向彼特张,“是什么地方让你这么希望我过去?” “这个……我希望可以保密。”彼特张叹口气,“若是您愿意跟我去的话,就会知道的!您放心,我是个很爱惜性命的人……真的不会再暗算您了。” 男人勾起唇,看向唐总管发出疑问,“唐总管?” 不管是彼特张、元首还是郑其南,唐总管都派了很多人在跟监,也相对的对他们的行动有所掌握,如果有什么特别奇怪或可疑的行动,唐总管也会有所察觉,黑先生这么问的时候,明显的就是想看看彼特张要做什么……只要唐总管评估后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他就要去。 领悟了男人的意思,峸满脸苦恼的叹气,看向唐总管……虽然他跟自己一样对彼特张有所不满,但如果黑先生问起,唐总管也不可能说谎的。 “应该没有问题。”果不其然,唐总管这么回答着。 “……您还真是喜欢让身旁的人担心哪!”峸皱着眉抱怨,“如果一定要去的话,请务必让我跟您一起去。” 男人扬起唇,低笑了几声,“什么时候我在你和唐总管眼里变得这么不济事了?” “并非不济事,只是您实在太容易因为自负而掉进敌人的陷阱了。”当然有时候也是敌人实在太出奇不意的关系,峸自己也有几次落入敌人的计谋之中,但比起黑先生,自己受到的伤害往往小的多。 “属下也这么以为。”难得唐总管在黑先生没有允许的时间出声回应,一点也不顾虑黑先生的面子。 男人还是无所谓的撇唇,“峸,我本来就打算带你一起去的。”凌厉的视线接着转向彼特张,“我可不希望这次又有什么『意外的惊喜』在等着我哪!” “不会的、不会的!”嘿嘿苦笑,在黑先生的气势下,彼特张的身躯还微微发抖着,要跟这种随时会取人性命的人做生意还真是令人胆颤心惊啊!他忍不住这么想着。 ****** 不知道彼特张要带黑先生到什么地方,竟然需要搭乘飞机才能抵达。 虽然彼特张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消息听说了峸容易晕机晕船,因而找了最舒适的小型飞机,但是峸还是无法避免的感到不适,以至于到达终点下机的时候,他走路还有点摇晃,若不是黑先生稳住他,说不定他会连站也站不起来。 目的地是一座海岛,小型的海岛,四面环海,面积不大,中央是一座山,四面则是接着海的缓降坡,海岛上有树、有房子、还有一些建筑似乎正在施工。 峸和黑先生才下飞机,另一台载着黑先生手下的飞机也已经降落完成,那是唐总管为了以防万一坚持要派出的人手,海岛视线辽阔,看起来没有可疑的人,因此黑先生就让那些人守在飞机附近等候。 彼特张带着两人往前走,指了指四面的小房子,“岛上本来是有几十个居民的,不过生活很不富裕、对外交通也不便利,所以我出钱买下他们的房子,请他们离开这座岛屿,到生活更便利的去居住。” “那些树有的是原本就生长在此的,有的则是我请人移植过来的。”一边爬坡,彼特张有点喘,却还是认真的介绍着,直到山脉某一角的一个山洞口,他正想走进去,却被峸给拉住。 “洞里有什么?”峸眯着眼问,不同于外面的辽阔,山洞里有多少人、有什么东西、有没有危险都很难判断,难保里面有什么埋伏。 “……温泉。”彼特张苦笑着,“里面没有其他人、也没有陷阱,请您放心,我是不会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的。” 峸冷笑了一声,“说得好听,如果真的怕死,你当初又怎么敢谋害黑先生?” “那是因为安琪小姐曾救过我。”彼特张说的话让峸愣了一下,“那是很久很久以前……老黑先生还在的时候,我为了做生意借了钱,生意失败还不出钱差点被剁下一只手的时候,安琪小姐救了我!虽然她只是一时兴起,但救了我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我一直想找机会报答她。” “那时听到她病了,我也不断的为她找最好的医生,没想到却忽然传来她被杀身亡的消息。”彼特张叹着气,“你也许觉得我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的确我也是如此,但是对我有恩的人,我无论如何也想报答。” “就算牺牲生命吗?”峸低声问道,听完了彼特张的话,对他的敌意似乎减弱不少。 彼特张摇头,继续苦笑,“那样的事情,经历过一次也就够了。我很爱惜性命的,若是要我去做危害自己生命的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的!您知道的……命都没了的话,我赚再多钱又有什么用呢?” “峸,现在你满意了吧?”身后的男人在此时开口,“可以进去了吗?” 咬着唇瓣,看向身后的男人……看来他应该也知道彼特张所说的这些过去、也了解他的性格,要不然就不会继续选择和他交易了。 “嗯。”勉强的点头,跟着彼特张一起往山洞里走去,为免山洞里有什么意外的埋伏,峸故意走在男人前面以便帮他挡下危险,男人却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似的抓住他的手臂,将他强拉在自己身侧。 一路往里走,空气里似乎都带着湿气,隐约还有热气扑面而来,走了不久,前面就出现了清澈而且冒着热气的泉水。 “这是我在这个岛上无意间发现的,泉水是温热的,如果在里面浸泡的话,应该是很舒服的。”彼特张回过脸对他们两笑着说。 “……所以,不远千里带我们来这里,你到底想做什么呢?”峸终于忍不住问。 “我想将这座岛和这里献给两位先生。”彼特张语出惊人,让峸吃了一惊。 “难道军火生意真的这么赚钱吗?我们交易的时日并不长……我不认为我们给你的好处够你买下这座海岛哪!”峸又开始觉得可疑了,彼特张这样的生意人,突然献殷勤,难道有什么请求吗? “当然这是亏本生意,我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向您和黑先生赔罪,之前让你们多受罪,不只是对你们我很抱歉,对于我自己的信誉也是很严重的损伤,如果以后其他人都觉得我是个会对自己客户出手的人,对我是件大大的不利。”彼特张又是苦笑。 “另一方面呢?” “另一方面……我听说你们那里最近有了少主……”彼特张搓着手,“我希望和你们做的是长远的生意,所以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给少主留些好印象。” 彼特张和黑先生之前曾签下长约,一样是五年会重新签订一次,款项的部分,基本的额度陆续都会付清,研发的基金则是另计,如果以后换了廷军做主,对彼特张没有感觉的话,换个军火商也是有可能的。 “原来如此。”点点头,峸佩服着彼特张长远的算计,接着却又摇头,“如果你是希望我们对少主有什么影响,很遗憾要让你失望了。” “这、这怎么说?”彼特张有点紧张的问。 “你也知道,少主是收养来的孩子,而他的父亲却是在你设计的那个陷阱里牺牲性命的,所以认真说起来,你也算是他的杀父仇人之一呢!”顿了顿,峸对他微笑,“而我们并不打算对他隐瞒这些。” “这、这……”彼特张苦着脸,显然想不到自己那天的决定会对之后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所以,你也不要白费这些心思才好,比起这个,我更重视的是你们出产的货物品质。”峸看着彼特张苦恼的神情,冷淡的说着。 “就算这样……这座海岛原本就是要买来送给黑先生的,虽然不如我计划的顺利,但是我对两位先生的心意还是一样的,请务必收下这里。”想了一会儿,彼特张看向黑先生和峸。 峸还想拒绝,男人却先一步开口,“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 “您……”峸惊讶的回脸看他,就见他温热的唇靠向自己耳际,墨黑的瞳闪着光芒。 “峸,你不是总嫌游泳池太冷吗?”男人低低的说着,用只有峸听的到的音量。 峸瞪着他,听出了他语调里的暧昧,两颊发热,有点怀疑自己的脸会不会就这样冒起烟来……“就、就算这样,这里可是海岛……每次来都要搭机的话,我一定会很痛苦……”话说到一半中断,只因为觉得自己的话太像在跟男人撒娇了。 “来这里以后,我会好好『安慰』你的。”男人还是低沉暧昧的说着,让峸忍不住掩住脸,叹气。 “……好吧,随便您。”虽然自己本来就没立场反对,只是很不想收下自己讨厌的人给的礼物而已,总觉得一旦收了礼物,以后就没理由找对方麻烦了。 “所以,您是愿意收下这份礼物了吗?”在一旁的彼特张听不清他们的私语,却听见了峸的妥协,急忙向黑先生求证。 “你都已经准备了这么多,我当然会收下。”男人扬着唇瓣,心情颇为愉悦的看向身旁的峸。 “这个岛上现在已经没人居住了,我有让工人再盖一间舒适的房子,过不了几个月应该就能够完工,至于其他的建筑我就不拆了,看两位先生之后打算怎么布置再去调整。”彼特张补充着,“如果两位先生没有意见,等到完工时我再让人去通知您……” 话还没说完,山洞外就似乎传来爆炸的声响。 多年以来黑先生和峸早就已经养成随时戒备的性格,一听到有异,峸立刻掏出枪来对着彼特张的脑袋,“那是什么?”眯着眼冷笑,“果然又是你布下的陷阱吗?” 彼特张原先还在发愣,看到峸的枪对准他的脑袋以后,迅速的摇手,紧张的驳斥着,“不……不是我!不可能的!我什么也没做啊!” 身后的男人握住了峸的枪,施力让他放下,“峸,不是他。” 回脸看向黑先生,他自然也听出了外面的不寻常动静,却始终神情平静,“如果是彼特张,他就不会傻傻的在这里让我们当人质了。”至少也会让自己处在更安全的地方、然后多派几个保镳才对。 峸咬着唇瓣,心知黑先生所言不错,但又觉得一切是如此巧合。“白先生,真的不是我啊!我可是花了大钱买下这座岛……还在施工呢!怎么可能就、就拿东西轰炸呢?”看出峸的犹豫,彼特张赶忙为自己辩驳。 叹了口气,峸看向男人,“躲在这里未必安全,我出去看看。”才想动作,几个手下已经匆匆从山洞外冲了进来。 “先生!外面、外面有军队!”几个人都灰头土脸的十分狼狈,奔过来的时候脸色惊慌,“两台飞机都被他们炸毁了、有的人跟着被炸死,有军人从飞机上下来,拿着枪就对着咱们的人打!其他人还在外面抵抗!” “军队?”峸面色一变,看向身旁的男人。 最后进来山洞的人是外面那些人的领头,他面色凝重的看向黑先生和峸,“两位先生,刚刚收到总管先生的来电,他说元首军事操演的地方就在这里。” “什么?”峸不敢相信的瞪着对方。 一直以来都掌握着元首的动向,最近他一直加强着军队的训练,也对军队宣布可能会临时有军事演练以训练大家,峸收到消息时还当是普通的演练,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抓住这个机会派出军队来到这个海岛,就为了杀了黑先生吗? “哼,还真是心狠手辣的人哪!如果是这种荒岛的话,死了一两个人也只是小小的军事疏失而已……更何况彼特张已经提前让居民迁离这座岛,军方就更有理由说这里是座无人荒岛了。”一直到此刻,黑先生还是那样淡然,让峸本来不安的心情也跟着镇定下来了。 如果逃不过,最多也是跟着男人一起命丧黄泉而已。 在这种地方生存,这样的结局倒是不意外哪!就是死在卑鄙的元首手上的话,死后黑先生的地方也会顺遂他的希望而分裂混乱吧?那么自己所计划的一切就白费了……怎么想也不甘心哪! “唐总管怎么说?”还在想着,黑先生已经开口询问。 “总管先生已经联络了记者,也派了飞机和人手过来接应两位先生……只是还是需要点时间。”那人这么说的时候,声调还微微颤抖,也许是觉得自己凶多吉少了吧? “记者?”不愧是唐总管,一旦记者来了,军队就不能见人就杀,那自己和黑先生也就不会有性命危险了,虽然军事操演事关国家机密,但如果滥杀无辜的话,记者还是会据实以报的! 虽然唐总管请了记者的确对情况有所帮助,前提是记者来到之前,自己和黑先生得活着才行。 和黑先生对望了一眼,两人常年的默契已经足够了解对方所想,回过脸看向自己的部下,“你们尽量找地方掩护,务必要撑到记者来的时候……等到那时候就安全了。” “先生您……”部下愣了一会儿,想必是觉得自己理应保护黑先生。 “对方的目标想必是黑先生和我,我们出去虽然危险,却比待在这里面安全,如果对方直接炸了这里,到最后只是大家一起死。”毕竟是军事操演而不是火药测试,不可能一味的对这座岛轰炸,还是要派军人下来攻击,再说,就算是真正的战争也不可能打自己人,更何况这只是场『演练』。 和军人战斗,也许他们受的训练很多,但自己和黑先生的实战经验更多。 “等、等等!”就在向外踏出第一步时,彼特张抓住了峸的袖子,“黑先生、白先生,你们带我一起逃吧!” 拨开他的手,峸对他微笑,“那是不可能的,你跟着我们只是增加危险、我们也会被你拖累……彼特张,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如果最后……我们都还活着的话,相信我们还是可以交易愉快的。” 瞪着轻笑不已的峸,被拨开手的彼特张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人迅速离去的背影,没有忽略他们两个脸上从容的笑。 果然都是不要命的疯子哪!在这种紧张的时候还笑的出来……明明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的哪! ****** 接近山洞口的时候,两人都已经掏出了枪,也许是最近生活的过于平静了,男人似乎挺愉悦的……对于刺激危险的事,他一向都很能享受的! 军队的人在此时也进到山洞里来,他们看到两人的身影立刻就开枪扫射。 尽管是为国效命的无辜军人,一旦危害到自己性命也就顾不得他们有多无辜了! 俐落的闪避着子弹,峸和黑先生两人一左一右的突破了重围,军人都穿着防弹衣和戴着帽子,能一枪毙命的地方也只有脖子和头部,头部又比脖子更容易瞄准,因此两人一旦射出子弹就绝对会射穿一个人的脑袋,绝不浪费。 子弹射空,随手夺下一个刚被杀掉的军人枪枝继续前进,两个人极有默契,速度快的令人乍舌,尽管军队平时训练有素,却没遇过如此残忍强悍的对手,等到两人出了山洞,原本包围着两人的军队已经四散,各自找寻了遮蔽物,只为了怕被黑先生还是峸给一枪毙命。 这样的策略正合两人的心意,他们速度极快的朝人群最少的地方击破,接着往岛屿其中一边的空房子躲去。 暂时躲到其中一间房子的墙壁后面,男人轻轻抚摸峸的左臂,峸这才察觉到那里刚刚被子弹擦过,如今正隐隐作痛着,“太久没活动,都有点迟钝了……”云淡风清的这么说着,身旁的男人露出笑容。 “若是能和你一起死去,倒也是个不错的死法。”他轻声说着,惹来峸的一个白眼。 的确,敌人数量太多,刚刚出山洞时就已经稍微观察过,飞机的确只剩残骸,手下们死的死、伤的伤,活着的也撑不了多久,在唐总管来之前,自己和黑先生是孤立无援的……刚刚是敌人大意,只要他们撤离自己和黑先生一段距离,放个炸弹就可以炸死他们俩。 “我不想现在就死。”咬着唇瓣,他深深的看向身旁的男人,“我只想和你一起活下去……” 男人眸色略深,勾起嘴角,伸手指向上方天空。 两人躲着的地方是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但是却能够对天上的动态一目了然,天上有不少架军机,看他们的样子,似乎等等真的要对地面发射飞弹似的。 不过,就在黑先生所指的方向,却有一架不是军机的小型飞机正飞往这里。 “是唐总管派出来的吗?”峸看向身旁的男人。 “如果是的话,你不会不认得的。”男人淡淡的说着,没错,男人的所有物都会有标志……至少也会是自己认的出来的图案,然而在此时此刻,怎么可能会有莫名其妙的飞机在这里飞翔呢? 那艘飞机比最小型的军机大不了多少,此刻突然接近,似乎也让军队十分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攻击。 “……要赌吗?”男人这么问着,深邃的眼直盯那突兀的飞机。 如果是救兵,也许可以靠着那台飞机多争取一些时间,至少比活活被炸死的好!但如果是敌人,靠近那飞机就等于自投罗网,“……如果真的不行,躲到海里不知道有没有用。”峸一边叹气一边说,惹来男人的轻笑。 “可爱的峸,他们不会因为这样就放弃攻击的,就是死在陆地上还是海上的差别而已。” 微微红起脸,峸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在痴人说梦了,顺着男人的视线,发现刚刚上海岛的军人都已经撤的差不多,军机似乎准备要发射飞弹了,……果然还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元首呢!一直不出手就是为了等这一步吗? “那么……就算是垂死的挣扎也好,我实在讨厌坐以待毙。”对男人一笑,两个人同时展开了行动,他们迅速的冲出掩护自己的墙,看到飞弹在同时朝着两人原本躲避之处坠落。 无暇顾虑飞弹的路线还是其他了,峸的眼里只有那台突然出现的飞机、男人也是一样的! 两人直直的向前冲,后方传来阵阵爆响,爆炸声让峸的耳朵发疼,后方窜出的热气也让峸怀疑自己是不是下一秒就会被炸的尸骨无存,然而那些都不影响峸向前移动的意志。 接近那台飞机时,它也正缓缓的靠近两人,等看的清飞机时,峸惊讶的发现机门是开着的,机门甚至垂下两条长长的绳子……彷佛在欢迎自己和黑先生上机那样,飞机虽然离岛屿还有一小段距离,但是如果奋力一跳,应该可以抓住那长绳。 一边跑一边评估着,峸和男人同时跳离了岛屿并攀住了那两根长绳,也在同时,飞机迅速高飞,身后出现狂猛的爆炸声,近的让峸以为会被火焰给吞噬。 回脸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和黑先生所站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 就算暂时保住了性命也还未得救,和男人对望了一眼,两人有默契的迅速攀着绳子往上,从机门进入了飞机。 两人刚进入飞机的瞬间,门就被关上了。 “一段时间不见,两位别来无恙啊?”听到熟悉的声调,峸僵硬着脸孔,缓缓的看向声音的来源。 在飞机里,笑容亲切的有如临家大哥的郑其南正笑望着两人,令峸原本就紧张的心瞬间沉入更深的谷底…… 96、白色的男人——岛2 郑其南是个孤儿,自小在孤儿院里长大,即使聪明和善,却因为无父无母而时常受人嘲笑,对于自己遇到的挫折他并不以为意,然而他却不愿意见到孤儿院一起长大的弟妹们受人欺侮,为此他跑去学习了武术,用以扞卫那些共同长大的弟妹。 因为他对那些弟妹们领导有方、规矩也严明,崇拜他而加入他手下的少年渐多,当年的老黑先生也就是欣赏他的手段和能力,因而将他网罗,从此成为了效忠老黑先生的得力助手。 在清楚郑其南对黑先生的敌意以后,峸为了知己知彼,搜集了所有关于郑其南的资料,也询问了认识郑其南多年的黑先生。 “郑其南是个聪明人!任何事情只要交给他,就不需要担心太多,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能够妥善处理。”峸还记得,黑先生是这么说的,能够让他这样骄傲的人所赞美,表示郑其南的确有他的本事,“可惜,他一辈子都是为别人而活。”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微愣,峸立刻追问。 “为了他想照顾保护的人,他自己建立了一个组织,后来被父亲网罗,也只是为了让他保护下的孩子受到更好的对待,一直以来他做的所有事都只是为了保护他重要的人。”男人冷笑着这么说,“简单来说,他是个好人,虽然处在这个地方,他却不愿意被污染,为了他想保护的人,他愿意终其一生都效忠父亲,你说他是不是挺傻?” 虽然一直知道郑其南这个人,但对于他并没有多深的了解,因此,听到黑先生剖析郑其南的性格,让峸感到有些意外,“跟我以为的他还真是不一样……” “嗯,他是个正直的人,就算在父亲手下,他也希望能够负责父亲旗下饭店或是正常的产业营运,因为他能力好并且忠心,父亲也尽可能满足他的需求,所以那时候,父亲手上很多产业的营运都是由他支撑的。” “……真是了不起呢!那时候他还很小吧?”看资料上写的,郑其南比黑先生大七岁,那时候的他竟然已经独力支撑了那么庞大的产业,足见他能力的确很强悍。 “哼……如果当年你不是来到我身边,而是到他身边的话,也许你也可以像你期待的那样正直的生活哪!”男人突然这么说着,让峸愣了一下。 “以前的我怎么期待我已经不知道了,现在的我倒是认为在您身边才是我最期待的生活呢!”略略偏头想了一会儿,峸这么说着,看见男人满意微笑的脸孔,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尽管如此,还是不忘正题,“不过,曹义兴那种人都能在你父亲手下做事了……也许那些事并不困难吧?” 安琪的父亲那样的人,当初在老黑先生手下竟也能担当要职,想起来都令人意外。 “曹义兴家族从父亲小时候就存在组织里,所以虽然他能力不强,还是拥有他自己的势力,因此父亲也将旗下的赌场交给他管理,事实上,他虽没办法做的很好,但也不太差。”似笑非笑的看向峸,“赌场里那些欠债的,遇上曹义兴可也不敢太造次哪!他对于那些人可是一点也不手软的。” “……您说郑其南忠心……他可是背叛过您的人呢!”想到恶心的曹义兴,峸还是不想提太多,于是将话题转回郑其南身上。 “郑其南是个没有野心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别人,他期望的就只是他想照顾的人平安,而这一切并不难办,所以父亲和我、包括唐总管,当初没有人料到他会叛变。”男人一直以来都热爱冒险,那场意外的叛变虽然导致组织整个分裂,他却一点也不在乎。 “所以,他那样的人才更加危险哪!”表面正直却出其不意在背后做小动作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当初,安琪刻意勾引他、也同时诱惑我令我松懈,她就像是美丽却带着剧毒的花朵,我知道她是那样的女人,即使如此也想要征服她。”听到男人若无其事提起那段往事,峸内心仍然淡淡发酸,想就此不听,却又想弄清楚一切。 “然后呢?”挣扎了一会儿,峸还是苦涩的问。 “安琪告诉郑其南她喜欢强者,等到郑其南成为强者的那一天,她就会心甘情愿永远陪在她身边,以此诱惑郑其南、一并也怂恿自己的父亲叛变,后来,她成功了。”说到这里,男人停了下来,峸却皱起眉头。 “我不懂……”咬着唇看向男人,“叛变风险有多大安琪姐应该明白,既然她知道您对她有意……如果一直在您身边不是更有机会吗?毕竟,您可是未来一切的主宰哪!” “她不这么做,是因为我和她都了解彼此。”男人撇唇说道,每每说起安琪,峸就忍不住有些忌妒……只因为他们拥有共同的过去,峸所不了解的过去。“我不会任由她掌控、也不像郑其南会对她死心塌地,对她来说,我是个不合格的棋子,如果她想主宰一切,就不能从我身上下手。” “所以,郑其南就只是为了安琪而叛离?”如此单纯的理由,让峸怎么听都难以置信。 “他那个人……一旦对谁投入了感情,为了他在乎的人是什么都愿意做的。”略顿,“何况那时候,父亲身体差得眼看就要不行了,我势力尚未稳固、与他之间尽管交情不差,却也未到掏心挖肺的地步,加上曹义兴也一起叛变的话,我根本分身乏术,原先在他保护之下的那些人,他也一样有把握保护周全,这是他判断之下做出的决定。” 而事实证明,郑其南判断的并没有错。 一直到过了这许多年,就算其他人已然势衰,郑其南仍然稳稳的发展着他的地盘,也许是……一直为了安琪而努力着。 “如果他为了安琪姐能做到这样的地步……那么他为了安琪的死如此怨恨您的理由,我也更加能够理解了。”对郑其南来说,安琪大概是比他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女人吧? 可惜世事总无法尽如人意。 一方面佩服安琪的狡诈、另一方面也重新了解了郑其南的性格,对于和郑其南之间的死局,峸不禁又苦恼了起来,“如果可以,我真不希望和他敌对。” “若是能干脆的死去,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好事。”男人伸手轻抚身旁的峸的面颊,神态漫不经心的续道,“倒是你,如果先我而死的话,我可是会将你三个可爱的弟弟送到地府陪葬的哪!” 似乎微微愣了一下,峸轻轻一叹,“……您不需要太过担忧,我不会再拖累您的,如果真到了生死相搏的时刻,我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绝不会再让任何人威胁到自己的性命,这也是为了一直以来总是守护着自己的男人哪! ****** 小型飞机上,郑其南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神态悠闲的看着峸和黑先生,看到浑身紧绷的峸,他扬唇笑着,“别紧张啊!先坐下吧!”用下巴指了指飞机上空着的座位,示意两人坐下。 身上的枪早已经用完丢弃,就算是从军人身上夺过来的枪也在刚刚为了轻便而丢掉了,如今身上只剩下贴身的武器,如果郑其南有枪,那么自己和黑先生就危险了。 “你想怎样?”峸瞪着他,回脸看向一脸平静的黑先生,不知他到底是胸有成竹还是有其他想法……大部分的时候,黑先生总是能很快的掌握某些讯息。 郑其南咧嘴又笑,“不坐下吗?听说你容易发晕,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在充满飞弹的环境呢!”他话未说完,飞机忽然急速的转圈,那几乎是三百六十度的旋转让峸差点飞出去,是被身侧早已抓住机柱的男人稳住了身体才幸免于难的。 “呵……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的。”郑其南眼里含笑,听到他这么说以后,男人便拉着峸面对他坐下。 “能活吗?”男人简短的问着,让还在发晕的峸苍白着脸讶异的转向他。 “谁知道呢?”郑其南耸肩微笑,“机长是退休的空军将军,他参加过大大小小的空战,却是少数活下来的人,他的技术绝对是很优秀的,不过能不能活命还是得看运气哪!” 男人撇唇,视线移向玻璃窗外几乎要擦过机身的飞弹,飞机迅速的闪避着,为了闪避飞弹的攻击,旋转完全是家常便饭,当机身倒过来的时候,男人便会紧抓住峸,让他不至于跟着机身滑动。 刚上机时因为紧张,似乎并不觉得难受,然而一坐下,感觉暂时没有危险而放松以后,那种晕眩难受的感觉就不约而同的席卷而来,让峸怀疑着自己是否会这样难受致死。 这样的剧烈晃动好像应该没有持续很长,但是峸却觉得好像过了很久……等晃动稍停,峸的目光看向窗外,就看见几台小型飞机从自己搭乘的飞机旁掠过,那飞机上有着熟悉的标志,是唐总管派出的飞机到了! “看来是你们的救兵来了。”郑其南扬眉笑道,看着外头属于黑先生的飞机,还有几台标志着各个电视台的专机当空飞过,“真聪明!就算是国家的元首,也没有办法在记者的眼皮下对着民众发射飞弹的。” 唐总管派的援军到了以后,那些军机果真如同预料的停止发射飞弹,这也表示自己和黑先生不会再有被飞弹炸死的危机了,峸勉强忍住不适思考着。 就算逃过被炸死的危机,也不知道郑其南究竟打算怎么做……飞机载着自己和黑先生到郑其南的地方以后,他们只有两个人,自己又是这种虚弱的样子,死在郑其南手上的机率还是很高吧? 唉!至少……死在郑其南手上比起死在阴险的元首手上感觉好些。 大概是因为身体不舒服的关系,峸的想法悲观了起来。 飞机晃动了几下……似乎降落地面正在滑行,行驶的速度也越来越慢,最后停下。 “看你这虚弱的样子,实在很难跟那个一向沉稳冷静的白卿峸联想在一起呢。”飞机已经降落,郑其南还是双手环胸,悠闲的看着峸。 峸有点不甘心的想开口回嘴,却觉得自己也许开口说一个字就会忍不住吐出来,因而作罢,搂着自己的黑先生似乎还是很悠哉,隐约还听的到那沉稳的心音,他轻抚峸的背,黑眸微眯,“郑其南,你我认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冒着连自己也可能被炸死的危险费尽心思救出我们,总不会要告诉我,你只是为了亲手杀我吧?” 郑其南笑容微敛,淡淡叹息,接着站起身,缓慢的走到黑先生和峸面前,虽然已经不复之前的憔悴,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读出他眼中深沉的痛,他盯着两人,缓慢的开口,“安琪的死是因为她的病,了解了一切以后,我已经没有了怨恨你们的理由。” 原本还有些紧绷的峸在听到他的话以后终于放松了下来,接着就听男人语带笑意的询问,“所以,你是要用今天所做的一切,把你欠我们的一笔勾消?” “……不是。”郑其南撇唇一笑。“你了解我,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我一直以来就没有野心……安琪从前总说我太温和、胸无大志,而我的确也是如此。”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峸勉强开口,瞪着他问。 听峸语气不善,郑其南也不恼怒,只是微微弯下腰,一字一句清楚的说,“请允许我……带着我所有的部下回归到您的身边、效忠于您。” 他的话一出,让峸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抬脸看向黑先生,发现他还是那抹了然于心的微笑,内心不由得隐隐失落……总是这样的,对安琪、对郑其南都是,他们从前就认识,有太多峸不知道的过往、对于对方也很了解,在这样的时候,自己就觉得和黑先生距离非常的遥远,好像怎么样过不去他的世界。 “那么,你就继续带领你原本的属下吧。”男人干脆的这么说着,让峸又忍不住瞪大眼。 黑先生这么说,意思是让郑其南拥有原本的手下和权力,只有再黑先生有指示的时候才遵守他的命令……如此一来,郑其南若是想要叛变就变的更加有威胁了!如果想要,他能清楚得知黑先生的行程和决策,更可以知道许多秘密情报哪! 即使是信任郑其南的人格,放给他如此大的权力完全令峸不能理解,尽管如此,这却是黑先生的决定。 咬着唇瓣,还在犹豫要不要出声反对,郑其南却先一步开口了,“不,请您务必亲自带领那些手下,我已经说过我并没有野心,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像以前为老黑先生工作时那样为您工作。” 从前的老黑先生并没有一手掌握所有权力,而是将权力分给下面几个人,让他们互相牵制也互相帮忙,老黑先生自己则是负责发出命令给他们。 所以老唐总管并不像唐总管那样万能,反而比较像是老黑先生的随身侍仆,是因为后来那些人叛变导致分裂以后,黑先生才改变策略,一切亲力亲为,而唐总管也跟着辅佐着他。 从前的郑其南负责的是管理老黑先生旗下的饭店、餐厅和一些相关附属产业,他所指的像以前那样工作,应该也就是要重新回到以前的位置上吧? “嗯,就照你说的做吧。”男人对于郑其南的话显然没有意见,很快就答应了他的要求,接着便转过脸来看峸。“觉得怎么样?” 峸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只顾着担心如何处置郑其南,身体上的不适反而没有那么令人难受了,“……不要紧。” 看向郑其南,他已经让人打开了机门,顺便去和飞机驾驶寒喧了几句,之后才回过头看向两人,“这里是我住的地方,若是白先生还不舒服,可以暂时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我要回去。”几乎是在郑其南话一说完的下一秒,峸就这么说了,速度快的让身旁的黑先生微扬起眉,面对他探究的神情,峸却只是咬着唇瓣不说话。 没有继续追究,男人只是转向郑其南,命令道,“连络唐总管,让他立刻过来。” “是,我知道了。”果然一下子就把郑其南完全当成是自己的人了呢!不只是黑先生而已,明明前段时间彼此还是敌人,郑其南态度变换的速度也快得不可思议,好像就只有峸一个人跟不上他们的步调。 看着郑其南离开机舱的身影,峸忍不住这么想着。 ****** 唐总管过来的时候,对于情势的大转变似乎半点也不惊讶,也出乎意料的完全不反对,好像早已料到郑其南会这么做似的,这让峸更加无所适从,即使安全的回到黑先生别苑,这件事还是让他耿耿于怀。 稍微关注了这几天的媒体,关于那天的军事操演,记者们显然也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因此不停的在深入调查,元首则是低调不回应,并且加派了身边的人手,应该是担心着黑先生的报复吧?这几天也取消了所有公开的行程。 尽管面对元首的挑臖,黑先生却不打算立刻处置元首的事,而是积极的安排郑其南回归一事,唐总管收编他属下的速度挺快,没几天功夫就处理的差不多了,接着就是关于黑先生旗下产业管理分配的事。 以往这些事都是由峸负责的,因此,转交的事便由峸来负责。 为了将一些资料和现况交给郑其南,他来到了峸的房里……早在一开始,峸就不赞同黑先生如此草率的决定让郑其南加入,虽然没有对黑先生表达自己的不满,但在郑其南面前,他并不想继续隐忍。 “我并不信任你。”所以,郑其南一踏进峸的房里,峸批头就是这句话,“就算黑先生毫无异议的将你收归为部下,我也会紧紧盯着你,只要你有一点背叛黑先生的迹象,我就会直接杀了你。” 郑其南原先正要从峸的手上拿起相关的资料,听见他的话,动作略顿,而后抬起眼,眉眼带着温和的笑,就如同当年第一次见到他那样,尽管面容依旧难掩憔悴,他却已经不再因安琪的死而疯狂,“我很意外。” 峸瞪着他,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有句话叫『关心则乱』,我对安琪是如此,没想到冷静自持的白先生遇到了感情事也是如此。”郑其南笑着道,“你的确不需要相信我,不过你未免也太过小看您的黑先生了,尽管他说要让我回来,难道你认为他不会留一手吗?虽然我和他有着多年相识对彼此的了解,但人总是会变的,就如同当年嫩稚的你也变成了现在的白先生一样,他不说,并不代表他没想过那些事。” “防着我、不信任我是必然的事,不过对于一个要投诚的人表现出不信任的态度无疑是不智之举……虽然我的确是真心投诚,依然对你感到很意外呢!”顿了顿,郑其南饶富兴味的看着峸,“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如此焦躁不安呢?” 僵硬着身体,峸回瞪他一眼,“……我找不到任何理由信任你,就算那天你救了我和黑先生,一样可能是你的诡计。”郑其南分析的如此有条理,峸知道自己的确做的不对,但就是忍不住赌气般的说着。 郑其南撇唇轻笑,“我早已说过,安琪的死既然与你们无关,我就失去了恨你们的理由……若你真要我找一个投诚的原因,那么,就当这是安琪最后的心愿吧!就算安琪已经死去,她也是我心中最珍爱的女人……我相信,回到这里辅佐黑先生是他最后的希望,既然如此,这也会是我的希望。” 听到安琪,峸冷硬的神情稍稍软化,不由得感到无比沮丧,到底是为了自己的无理还是那股没由来的焦虑,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只是对郑其南露出苦笑,“既然你认为我说的话并不是出于冷静的考量,为什么又要解释那些?” “不管如何,既然我已经要回到这里,势必还是得要让你和黑先生打从心理信任我才行……当然,所谓忠不忠心,还是得要经过时间的考验的。”说到这里,郑其南还是微笑的,“从前我曾为了安琪而叛出,也是为她而回来,现在,我心已死,我想,世上再不会出现第二个能让我为她做尽一切的人了。” 直直的盯着郑其南,读到了他眼里的痛苦和遗憾,峸的胸口不知为何也隐隐作痛了起来。 他知道,郑其南有多么的重视安琪;他也知道,无论自己相不相信郑其南,黑先生决定的事,自己是不能也不该反对的……既然如此,也就只能像郑其南所说,等待时间来证明一切了。 ****** 这几天的峸很反常,男人猜想大抵是因为郑其南的关系。 毕竟不善言词,在试图探究却感觉到峸的回避以后,他就没再坚持,只因男人也十分了解峸,若是他不想说的事,再如何去探究,他还是不愿意说的。 自从察觉了自己内心深处对他是如何无法放手以后,他就越加不愿勉强峸,因此在这段时间里,面对峸的反常,男人也只是装作无所谓。 然而,尽管再如何无所谓,当峸忽然的来到自己的书房里,弯身从身后环住坐着的自己、将脸靠在自己的颈项,男人就知道,已经不能再继续无所谓了。 举起左手轻抚靠在自己颈边的峸柔软的发,还在考虑该怎么开口,就听身后传来闷闷的声音,“我很抱歉。” 有些意外的转过脸,峸也在同时抬眼看他,四目交接,男人撇撇唇,“为了什么?” 原因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峸的面色微赧,隔了好一会儿才再度开口,“……我觉得很不安,只因为您和郑其南共同的过去都是我不曾参与的。”咬着唇,“你们互相了解、有足够的默契达成很多共识,甚至是唐总管也有同样的默契。” 男人垂眸,斟酌了一会儿,“你所谓的默契,是指在郑其南加入这件事?” “不,”峸轻轻叹息,“不只是这件事……现在想起来,从以前我就已经感到不安,只要是跟安琪、跟您的过去有关……我什么都不了解,只能从您和唐总管的口中得知。” 偏偏男人对于过去愿意说出口的又是这样少的可怜,到底这样的感觉是出于忌妒还是其他,峸也弄不清楚,“我真希望能早点来到您的身边……”最后,他只能满脸沮丧的归纳出这个结论。“如果这样,我就不需要为了我所不知道的一切感到焦躁了。” 诧异的看了峸好一会儿,而后露出微笑,“峸……你还真是说出了……十分令人惊讶的话呢!” “……”感觉男人并不能体会自己的苦恼,峸又叹了口气,退了几步,转身走到门边就要离开,却在触摸到门把的前一刻被男人给抓了回来。 男人抓住峸的手,将他扯到自己怀中,低笑了几声,“有一个早上,唐总管曾经来我房里禀报,他认为郑其南对手下的部署和调动隐约透露出投诚的迹象,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就让他继续观察、回报,而后来的进展就如同我们所知的,郑其南的确想要回到这里来,所以,我和唐总管才会一点也不觉得讶异;所以,他想不想投诚并不是相识多年的默契就能让我们察觉的。” 抬眼,眼里有些哀怨的情绪,“既然如此,您为什么从没对我提起过?” “……唐总管回报的那个早上,你也在我房里。”男人还是扬着唇瓣,“以往只要有人接近,你就会醒来,我原本以为你也一直知道这件事的,直到你刚刚那样说,我才怀疑也许那天你并没有醒来。” 看着峸困窘的神情,男人又低笑了几声,“不需要太过担心,不管郑其南是否忠心,我和唐总管都会防着他,未来他所掌管的饭店还是其他产业都是正派经营的产业,即使他要做手脚也无法影响到真正的根基,更不要说我不会给他机会那么做的。” “你总说担心我太累,事实上,一直以来你也不停的在处理许多杂务,如今还有廷军和小唐要操心,我并不希望你累倒……所以,也不需要因为我将属于你的工作分给郑其南而不悦。” 听完男人的一番话,峸更加觉得自己庸人自扰的行为十分可笑,一方面释怀,一方面又丢脸的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 “虽然过去没有你在我身旁,偶尔想起也令我感到有些遗憾,不过,只要现在有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十分满足了。”男人最后似笑非笑的说出这一番话,完全就是为了帮峸化解尴尬而说的吧?这种肉麻当有趣的话一向不是他会说的哪! 原先想瞪他,峸却忍不住先笑了出来,连日来的忧郁似乎在一瞬间化为乌有了。 男人笑意更深,“如果你认为对我的了解还不够的话,我会让你更加了解我的,从头到脚、甚至是每根头发,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让你知道哪!”这句话就像极男人平日里的戏语了,“不过,你也得让我更加了解你才行。”将峸的手放到温热的唇畔,不知何时,男人深幽的眼里已经盈满了欲望。 好吧!如果男人对自己一直如此的“性”致盎然,自己还感到焦躁不安也实在太奇怪了吧?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自己太容易胡思乱想的缘故。 未来也要开始适应有郑其南的日子了哪!不管怎么说,他从元首的诡计下救了黑先生与自己的性命是不争的事实,暂时……他就试着相信郑其南的忠诚吧! 97、白色的男人——元首 这个国家的元首是个很精明的男人。 在学时候他就已经充分展现出他在经济方面的成就,一开始进入政治圈走的并不顺畅,但却经营了不少人脉,后来因不得志暂时退出政界,转而从商了一小段时间,那段时间不长,但他却以出人意料的速度迅速累积了庞大的财富。 后来他再度弃商从政,之所以会成功,靠的除了从前的人脉还有经商的成绩以外,就是他从前在政界清新睿智的形象了! 不过,总统尽管聪明,在体能方面却十分不擅长,虽然才四十好几,身体状况却一直不是很健康,都只是小病小痛,却对他的生活造成了不少困扰。 也许是因为身手不佳加上生性谨慎,他身边总是必须有好几名护卫轮流保护,就连睡觉也得要有人守在一旁才安心,因而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多少人敢试图对元首不利,这大概也是由于元首的政绩和形象都维持得非常好之故。 不过今天,他却遇上了堪称他人生中最大危机的事件…… 近日元首刚解决了一个经济危机,加上国庆将至,按照惯例都会举行盛大的庆祝活动,整个国家沉浸在这股节庆的气氛之中,人人都为了即将到来的庆祝会而忙碌着,就连元首的官邸也是忙碌的不可开交,元首府的守卫因此也松散了几分。 刚近到书房,身后发出的声响就让元首浑身僵硬了起来。 缓缓的回过头,看向已陆续被击倒在地上的四名护卫……尽管守备稍微松散,元首身边还是至少会跟着四名护卫,然而,就算有四个人之多,被击倒竟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抬眼,脸上挂着温和微笑的白衫男子也正打量着他,“久违了,元首大人。” 尽管内心紧张,元首还是故作镇定看着他。 “看来,你请来的护卫身手还需要再加强呢!”白衫男子还是笑着,白卿峸这个人,他曾看过资料、看过照片,也知道他虽生得挺清秀却十分聪明能干,却没有料到亲眼所见时,他能散发出这样的气势。 他笑容满面的朝自己走来,几乎可以说是抓着自己到办公桌前的椅子旁坐下,尽管看似温和,那力道却带着强迫性,让自己不得不从,等自己坐下以后,白卿峸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右肩,从身后用那带笑的嗓音道,“先前受到你诸多的关照,我们一直想要找机会来好好拜访你,趁着今天,就把我们的恩恩怨怨好好算一算,您也是这么认为吧?” 注意到白卿峸的话里忽然掺杂了一句敬语,还在怀疑是怎么回事,就见原本背对办公桌的大办公椅在此刻转了过来,一身黑衣的男人悠哉的坐在椅子上,冷酷的对自己微笑着。 两人如今散发的气势,就算是元首这样见过无数大场面的人也只能坐立不安的待在那儿。 尽管元首神情似乎透露出紧张,脑袋里却不断思考着该如何脱身、找机会让外头的人知道自己有了危险……然而自己平常并不喜欢被打扰,已经安排了那么多护卫在身边,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是没有人会来的。 “奉劝你最好别想逃走还是通知其他人比较好,”还在想着,压在自己肩上的力道忽然加重,“除非你想试试看,究竟是你跑的快还是我的动作快,若是你让我紧张起来,不小心让你断手断脚、甚至是开枪要了你的命都是有可能的喔。” 白卿峸的一番话说得轻松,却令元首冷汗直流。 “你们想做什么?”这样的情况下,慌张已于事无补……连出动军队也杀不死的两个人如今正站在自己面前,如果想杀掉自己,一开始就能这么做了。 既然迟迟没动手,他就怀抱着一线希望听听他们究竟意欲为何吧! “一直以来,即使你并没有亲眼见过我们,却也不会因此而低估我们,为了杀害我们,设了那些出其不意的陷阱,即使差点要了我们的命,却也还是令人十分佩服呢!”白卿峸的话明显只是开头,因此元首也耐心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虽然欣赏你的脑袋,我却并不喜欢太常出现那样的『惊喜』。”出乎意料的,接话的是黑先生,他的语气和表情都一样冰冷淡漠,双臂环胸,睥睨的看着面前的一国之首。 “要你的命,只是一瞬间的事。就算你派了那么多人守护,现在一样落入我们手里,就算被你那些护卫发现,我们一样有把握能杀你。” “……我知道。”元首苦笑了几声,即使之前从不认为他们能够突破这层层防线来到自己身边,如今也不得不看清现实了。 “我并不想要元首之位、也不打算干预国事。”本以为黑先生会放出什么狠话,没料到他却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看着元首愕然的脸,白卿峸叹了口气,“这不就是你所担心的吗?为了怕失去权力,费尽心思想杀了似乎会威胁你权力的我们,这就是你为什么想杀了黑先生、甚至连军队都派出来的原因,我们应该没有误会吧?” 元首沉默,白卿峸当他是默认,继续说道,“趁着这个机会,就向你说清楚,虽然黑先生几乎统一了这个地方的地下势力,但我们并不打算做出任何对你不利的事,以前的所有事情都不会改变,你也不需要担心。”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们?”听完了白卿峸的话,元首反问。 没错,一方面也是因为感觉到自己的权力受到威胁、另一方面则是认为让一个地下势力发展的如此之大对于国家和人民都不是好事,的确,会动用军队是出于私心,面前的两人如今已经威胁到自己性命,照理说他应该唯唯诺诺直到两人离开,如此才能顺利保命,但就算放低姿态,也没有任何活命的把握,那么,自己又为什么要当个懦夫呢? “你当然可以不相信我们。”黑先生漠然微笑,“事实上,专程来到这里,纯粹是为了警告你。”笑容中带着冰冷的寒意,他勾起唇瓣,“看在你是这个国家的元首,我不杀你。” 明明本来已经抱持着霍出去的决心,在听到黑先生说不杀自己时却还是隐约的松了一口气,站在自己身后还按着自己肩膀的白卿峸想必也察觉了自己的动作,一想到此就不免有几分懊恼。 “你要警告我什么?”僵硬着脸,元首直直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黑先生。 “说是警告似乎有点严重了,只是想要『提醒』你罢了。”身后的白卿峸温和的嗓音传来,他站到元首的身侧,“如果你再做出任何危险的举动,伤害到黑先生或是我的话,下一次再见面时,就不会是这样平静的场面了。” “当然,你也可以试试看,也许以你的智慧和手段,真的能够杀了我们也不一定。”轻笑几声,白卿峸面容无害,尽管没有露出任何凶狠的模样,却不知为何魄力十足,“若是你选择那么做,也请做好心理准备,一旦我们没死,请你务必要小心,毕竟我们并没有度量大到能够原谅一而再、再而三想杀我们的人哪!” “你、你们这是不只是提醒,而是威胁!”尽管明白自己处于多么劣势的状态,元首还是忍不住开口。 “哼!”坐在自己对面的黑先生站起身,冷笑几声,“威胁也好、警告也罢,你只要知道,要取你性命,对我来说轻而易举,那就够了。” 心知黑先生说的不错,若是他今天的目的就是要取自己性命,自己早就无声无息被杀了……等到尸体被发现,已经是不知道多久以后的事了,那时,这两人早已顺利逃脱了吧?更甚者,有可能连凶手也未必查的出来,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元首就觉得心寒。 就算自己聘请了优秀的护卫,在这两人的面前却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一样,轻易的被击倒,明明自己也见识过这些护卫的身手的呀!到底他们俩有多么可怕呢? “的确是轻而易举呢!”身旁的白卿峸微笑的附和,“比起你派出了一整支军队,我们只需要两个人、不!也许只要一个人就够了呢!呵呵……” “峸,回去吧。”黑先生在此时已经走到门边准备离开。 “是。”直到此时,白卿峸终于放开元首的肩膀,临行前,还客客气气的鞠躬,“那么,希望我们后会无期了,元首先生。”话落,他便跟着黑先生一起打开房门,如同这里是自己家一样的走出去。 ……若是从门口走,比起从窗边或是其他地方走势必能够更无声无息的离开,但他们却像是在展现自己能力一样,双双从房门离开,尽管如此,元首却半点也不怀疑他们能够顺利离开。 多么可怕的两个人哪! 一直到他们离开好一会儿,元首才终于放松了下来,僵硬的身躯似乎有些发酸,身上额上全冒着冷汗,感觉刚刚那短短的数分钟好像过了好几年这么长一样。 “元首大人,您没事吧?”还在发愣,其中一名护卫缓缓从地上爬起。 “你……”元首讶异的看着那人。 “我稍微改变的身体的角度,所以刚刚被击倒后虽痛,却没有昏迷,我打算若是您有危险的话,随时准备偷袭他们保护您。”那护卫这么说着,走到元首身边一脸愧疚的垂下脸。“很抱歉,因为能力不足才造成您如此担惊受怕。” “……不,你的身手已经很不错了,不需要太过自责。” “身手不错吗?”那护卫苦笑,“若是他们刚刚下杀手的话,就算我这样的身手,也是活不下来的……那两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尤其是那个黑衣服的,看起来非常深不可测。” 元首扬唇一笑,直到此时危机确定解除,终于才能有微笑的心情了,低头看向自己还忍不住颤抖的手……一方面是因为白卿峸刚刚残留的力道,另一方面也许是因为恐惧吧? 这一天,元首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那两人……若是单单一人,也许还有方法对付,然而那两个人凑在一起以后,也许世界上就没有人能够战胜他们俩个人了吧? 不管是冷酷的黑先生还是外表温和实际却也一样绝非善类的白卿峸,都是自己惹不起的人。 所幸,那两人说了对权力并无欲望,既然如此,也只好收起对付他们俩人的心思,继续当好自己的一国元首了。 ****** “您认为这么警告以后,元首会放弃杀我们吗?”回到黑先生别苑的书房,放松身体坐在沙发上,峸这么问着。 “他是个聪明人,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在办公桌前坐下的黑先生回答。 “嗯,”若是元首真的还是想杀黑先生或自己,也只好杀了他,但至少最近,相信他应该不会再轻易的轻举妄动了,比较起来,峸更加担心另一件事,“您记得赖昆吗?”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抬起眼看峸。 “先前为了处理丢货的事,我曾经到边陲地区的据点调查,那里的领导者就是赖昆,他的能力不错,心思也挺细腻,我想要他来这里。”面对男人的疑问,峸并不想拐弯抹角。 “为了什么?” “算是为了廷军吧!我希望他能够帮忙辅佐。”略顿,眉宇间有几分苦恼,“虽然如今有我们还有唐总管、甚至还有郑其南,但终有一天,我们会离开,到时就只剩念尧和郑其南在这里了……您知道的,我并不信任郑其南,虽说只要不要破坏这里的秩序、也不要危害到我们安危,谁继承这里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可廷军的父亲毕竟是为您而死,既然他成为了少主,我还是希望能够帮他一把。” “峸,你还真容易穷担心哪!”撇撇唇,男人这么说着,再度低下头处理起公事,就在峸以为男人是拒绝了自己的时候,他才又再开口,“你应该也很清楚,人心难测,即使你信任那个赖昆,也难保他永不变节。” “我知道。”峸苦笑,知道这么做也许只是让自己能够更安心而已,到底一切会变的怎么样,根本无法事先预料。 “如果这是你的希望,就让他过来吧。” 有些讶然的看向黑先生,他还是那样面无表情的低着头,但他却又一次为了自己做出退让,尽管这些也许对他也是无关痛养的小事,有时候峸也会怀疑,就算男人失去了现在一切的权力,说不定他也是无所谓的。 然而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也就只有自己能够在他面前说上话、也就只有面对自己要求的时候,这个冷硬的男人会变得好说话许多,男人总是无声的退让着,隐约的让峸无法觉察。 每每想来,峸总觉得以前的自己的确十分迟钝,也因为如此才会多走了许多冤枉路,如今察觉了男人对自己的心意,他也只能将这份心意收藏在心底深处,用同等的情意来回报他。 内心还暗自起伏着,男人又突然开口,“等我处理完手边的工作,我要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嗯。”没有多问要去哪里,反正他是绝不会伤害自己的,“那么,等您处理完一切再让人告诉我吧。”男人有他负责的工作,峸也有应该做的事,回答完男人的话,峸站起身,缓缓离开黑先生的书房和黑先生分开各自忙碌去了。 近来两人的状态已经达到一种和谐而平衡的状态,不论是工作还是情感都是,安稳的让人十分安心。 连元首的事也解决的话,除了廷军以外还真是没有什么事好担心的呢! 不!就算是廷军,也只是自己的责任感使然,认为如果要继承这里,至少也要获得良好的教育和训练之故,说到底,自己和黑先生哪天离开后,这里会变得怎么样根本无所谓。 不过,若是廷军能够维持此地的安宁,胆敢找黑先生麻烦的人一定会少上许多,这倒是无庸置疑的……为了安稳的未来,如今也只希望廷军能够更加争气点了。 ****** 黑先生的别苑设置有小型的机场,这是为了能和国外或海外的人交易所设置的,虽是这样说,但黑先生一向很少用到,所以当黑先生忙完手边的工作带着峸搭上飞机时,峸就隐约知道了黑先生的目的地。 下了飞机,踏上了彼特张所赠送的小岛,峸不禁有几分感叹。 怎么也想不到当初和黑先生一起来到这座岛会因而遇上那么多危险呢! “觉得怎么样?”还在想着,身后的男人抓住了峸的手,音调略略紧绷的问着。 “啊?”愣愣的回脸,好一会儿才听懂男人似乎是在担心自己晕机,想了一下,接着便摇摇头,“我没事,虽然还是有点晕,但是至少不像之前那样不舒服了。” 男人扬眉,“我记得医生说过那是很难根治的。” “也许之前我所做的平衡训练有点效果?”峸喃喃的说着,“而且,只要保持心情的焦虑,似乎就不会那么不舒服了,那天在郑其南的飞机上,我浑身紧绷,后来回想那时的我似乎一点也没感觉到不适,所以刚刚我试着让自己维持紧张,看来效果似乎不错呢!” “那很好。”男人扬起唇瓣。 “话说回来,您带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如此的郑重其事又神秘的……以往要是要出门的话,黑先生都会先说清楚目的地的呢! “……山洞,先前的爆炸坍塌了,我让人开挖,说是今天可以顺利打通。”男人说着,率先朝前走向岛中央。 ……山洞哪!峸轻轻呼了一口气,有些面热。 当然不会天真得以为黑先生会为了那些埋在山洞里变成白骨的手下特别开挖山洞……对牺牲者,一贯的方式就是厚待亲属,毕竟在这环境里死去的人,死后尸骨无存的不在少数。 所以……完全想不到黑先生对于山洞里的温泉会如此执着呢! 迈步跟在黑先生身后,来到岛中央的山洞旁。 因为被土石掩埋,如今都还有手下在挖掘着落下的石块,不过在石块的间隙之间,隐约可以看见山洞里的岩石,看来的确是要开通了。 手下们大约是看到黑先生和峸亲自来监工的关系,动作也更加卖力,站了没多久,就见一块主要盘据在那的巨石落了下来,跟着其他的沙土也落下,轰隆几声,先前的山洞立刻就浮现在眼前了。 “成功了!”其中一个负责监督的人雀跃的说着,其他人跟着欢呼了几声,看向黑先生难得露出微笑的脸孔,峸也笑了。 还想着要鼓励一下那群辛苦开挖山洞的人,却被山洞里的动静给吸引了视线。 所有人目光聚集在山洞口,就见里头几个人影跑出。 “是、是先生们!”里头率先冲出来的人看见了黑先生和峸,立刻恭敬的低下头。 峸微眯起眼,因眼前的人看来十分落魄,又立刻便低下了头,一时间倒认不出那是什么人了,反而是身后跟着冲出来的彼特张,一眼就让峸看见,“真的是出口!咱们真的出来了!太好了!”彼特张和后面跟着出来的人也大声欢呼了起来。 “彼特张……”峸勾起唇角,有些好笑的看向身侧的黑先生,他显然对这一切始料未及,也回望峸一眼,“他果真命大哪!” 看来,自从那天元首的军队炸弹掩埋了山洞口后,当日还活着而且跑进山洞里的那些个手下和彼特张就一起被困在里面,想来山洞口虽被掩埋却还是有空气透入,里面也有山泉……甚至谨慎的彼特张也许在里头有存放粮食,所以才能够存活至今。 黑先生本来只是想要那山洞中的山泉,如今却误打误撞救了这许多人。 四周那些帮忙开挖的手下原本似乎还很不解,如今却都用充满景仰的目光看着黑先生……大概真心觉得黑先生十分重情重义吧! 从山洞里出来的人们先是互相拥抱欢呼,接着不约而同的来到黑先生面前向他道谢,这本是件好事,但却让男人的计划发生了变化,因此身旁的黑先生脸上笑容完全消失,非但如此,还老大不高兴的摆了个大臭脸,也不管会不会扫了那些人劫后重生的喜悦。 “这么多人能够活着回来,真是件好事呢!”轻轻的开口,就见男人回脸看向自己,峸笑得更加灿烂,“您想必也这么认为吧?” 男人面无表情的盯着峸,好一会儿,他终于跟着微微勾起唇角。 果然……只要是峸觉得开心的事,男人就算不愿意也会妥协哪!这么一想,就觉得胸口盈满了什么汹涌的情绪,让峸有股冲动想紧紧拥抱住身侧的男人。 想归想,理智却还是比激动的情绪更加清楚,因此,峸也只是微笑的站在一旁和其他人一起分享那份活着的喜悦而已。 既然彼特张还活着,烦恼的事就又少了一样。 本来还认真的苦恼着之后到底该去哪里找军火供应商的呢! 彼特张虽然稍嫌商业化,但自从上回跟着郑其南一起弄得黑先生差点死去以后,为了弥补他从前的错误,所有交易的价格都降低了许多,加上他的商品品质一向不错,若是失去了这个交易对象的确是件可惜的事。 如今看到彼特张还活着,真的是太好了呢! 98、白色的男人——未来之路1 郑其南回归加上亲自去警告过元首以后,似乎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事了,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了几年,一成不变的生活渐渐也有些令人无趣了。 黑先生的势力已经拓展到极点,他的名号令所有人闻风丧胆,到后来,他甚至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令对方吓得屁滚尿流时,他开始对峸表达出他的无聊。 也许是过惯了刺激和以命相搏的生活,就连峸自己也感觉每天无趣的紧……本来还以为自己是个力求稳定的人呢! 既然男人这样说了,峸索性建议男人在培养廷军长大之虞,也许可以考虑将自己的领土扩张到世界?当然他只是随意的提议而已,不过自己的提议似乎让男人十分讶异,大概男人一直认为峸不是个主动会挑起争端的人吧? 不过,如果是为了男人,峸倒是觉得一切都无所谓。 “太麻烦了。”没想到男人却这样说着,轻易的驳回峸的提议。 的确也是,要再拓展地盘的话,又要有很多新的敌人,自己和黑先生都已经不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了,那种拚命打杀的生活也不知道还能过几年,之后手脚渐渐不俐落的话,树敌越多也只是越早死而已。 更不要说拓展地盘需要很多的人才,他们手下真要说有什么能人,也只有寥寥数人,产业越大,需要的人才也越多,人才却根本供不应求。 还有,之前只是地位威胁到元首的权力而已,就多吃了那么多苦头,若是到了不同的国家、威胁了不同人的地位,不知道还要面对多少麻烦事。 虽然那些都算不了什么,但就是过于麻烦。 就算目前统治着整个地下王国,那么多那么大的产业,黑先生也觉得腻了,那以后就算拓展的更多,也是会有腻的一天,就只是为了追求一时的刺激生活去争的话,的确太麻烦。 尽管峸认为凭着自己和黑先生,要将产业拓展的更大是绝对没问题的,但一直到男人嫌一切麻烦的时候,峸才发现,原来腻的是这样的生活……就算是黑先生,似乎也对这样没有太大变化的模式感到烦闷了。 “再多等一段时间吧!”等廷军再长大一点,等他能够顺利接手这里的一切,到那个时候,峸也才能够放心和黑先生离开这里。 虽然退休生活一开始是峸提出来的,但如今却觉得男人似乎也开始期待了起来。 不管怎样,在尚未稳定以前直接丢下这里的一切会造成多大的混乱,黑先生和峸都是清楚的,黑先生不在乎,但他却知道峸不愿意如此,为了峸,他也只好继续过着这样没有敌手却也无趣的生活,“你说我这是不是作茧自缚?”扬唇笑着,男人这么问。 追求着这个空虚的王座,为此让自己无数次置身危险之中,最终却发现得不得到这一切其实自己根本无所谓,然而却已经无法轻易脱身,“果真是好大的茧呢!”峸也笑着答道。 “我可没有太多的耐性等待哪!”笑意稍褪,男人续道。 “再给廷军和念尧一些时间吧!这可不是容易的事……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您这样强悍哪。”尽管峸也觉得无趣的时间过得特别漫长,却还是耐着性子柔声安抚着。 没错,为了安稳的未来,还得多花一些时间才行。 ****** 时光匆匆,转眼廷军就十三岁了,在这段期间里,他和小唐一起成长、受到了很多的训练,状况一直都还不错,虽然起初有点担心,但观察了这么些年,感觉廷军要胜任少主之位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还在担心吗?” 回过神来,就见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进到了自己的房里,温厚的掌轻触峸微皱的眉,“嗯,我总觉得……还是有点太快,廷军也才几岁,就要让他接受所有人的审核。” 男人静了一下,眉宇间隐约有些无奈,“峸,所以我说你太宠孩子了,少主的认可仪式一直拖到现在,我已经认为太晚了,当年你不也年纪很小时就被迫到我身边了?我小时候也是一样的,就算有少主之名,没有得到众人认可的少主是不能服众的。” 不知道是哪一代传下来的规矩,尽管少主是由上一任主人亲自所选,但必须要举行公开的仪式考验让少主得到其他人的认可才行。 虽然无法考验少主的智慧,但至少也要让少主拥有足够的身手才行,试想若未来的少主是个脆弱的轻易就被杀死的弱者,那其他人又如何愿意服从呢?所以,虽然名份上廷军已经是少主,却还是必须接受考验才算真正坐上少主之位。 也唯有在这个认可少主的考验仪式里,不论地位的高低都可以对少主提出挑战,就算在挑战中途误杀了少主,也不会遭罪,不过,若是输了,挑战者也可能会丢掉性命,当少主通过考验后,只要对少主有贰心,那就是叛变,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话虽如此,到底能不能顺利掌握一切,还是要取决少主个人的能耐。 听说当年的黑先生在那场考验里,用狠戾的身手瞬间连杀了三名挑战者,其中一个被他杀死的人还是个有名的武术高手,那三名挑战者陆续死去以后,就没有人敢再挑战黑先生的身手了,而他也顺利的成为众人认可的少主。 “我并不是对廷军的身手有所怀疑……”相反的,廷军从小运动细胞就好得令人惊讶,近年来和廷军交手时,峸总是一直有种危机感,总觉得只要再过一段时间,那孩子的身手绝对能够超越自己与黑先生……也许也是因为黑先生和自己体能也稍微衰退了,而廷军却处在最巅峰的少年时期吧? “我只是担心廷军出手有所保留,而挑战他的人下手若是不知轻重的话……”就算廷军输了比斗,未得到认可,峸也不希望他因此而失去性命。 “……必要的时候,我会出手的。”静默了一会儿,男人说着。 要轮到他出手的机率应该也不大,毕竟培养了这么多年,对于廷军也是有几分了解的!自己手下的人身手有几两重,黑先生也清楚。 像是郑其南那种人,尽管身手不错,本就没有野心,自然不会想挑战少主,而且一旦真的挑战了,看起来也像长辈欺负晚辈一样,只会让他面上无光,许多资历较深的人也一样。 至于新一代的人,身手要能够赢过廷军的还真没多少人,要有勇气以死相搏的更少,话虽如此,这些也都只是黑先生的揣测而已,真正的情况会如何,还是得到时候才知道。 而明天,也就是考验廷军到底有没有成为这里下一任主人的资质之刻了,也实在等的太久,即使廷军并不适合,要男人再培养一个适合的继承人也没有那么多耐心,若是真的无法继任,也只好直接从手下中选出比较具有资质的人来观察培养了,黑先生和峸对此事心照不宣,只是峸过于感情用事,并不愿想像这种可能,因而黑先生也不会主动提及。 不过,再不愿意面对,这一天还是要来临的。 确认廷军到底能不能服众的这一天…… ****** 这已经是廷军击倒的第六人。 峸原本还有些担心,但从一开始到现在,廷军的身手始终比起挑战者们还要高出许多,尽管他更有实力,他也并不轻敌,视线转向不远处守候的念尧,此刻的念尧也紧紧盯着廷军的一切,一付比自己上场应战还紧张的样子。 看来,唐总管还真是替廷军选了个好总管哪! 这么想的同时,第六个人也被廷军踩在地上,看来胜负已定。 “接着换我来!”一旁的人群里又有人想接着上来挑战。 峸揉揉眉心,看向坐在自己身侧面无表情的黑先生,忍不住想苦笑。 追根究底,并非是因为廷军年少好欺负,大家才敢一个接一个上来挑战的,而是因为廷军从头到尾都只是点到为止,他并没有杀任何一个人。 若在场上的是黑先生,他绝对是见一个杀一个,像这样挑战少主的事也胆敢做的出来,那么就应该很清楚自己的下场会如何才对。 虽然峸并不赞成无意义的暴力,但有时候,来点下马威也是必要的,否则就会陷入现在这样的僵局,所有人都想挑战,还不知得花上多少时间,而且毕竟是耗费体力的活动,时间拖越长对廷军越不利,一旦输了,到如今所有的努力就化为乌有。 尽管担忧,此刻的廷军已经又打败了第七个挑战者,那人被他击倒在地,痛苦的蜷缩着身体,比出投降的手势。 不管自己怎么想,眼下廷军应该是不愿意动手杀人的……和黑先生一样自小就冷酷无情的人还是不多的吧?就算是自己,也花了许多时间才蜕变到今天这样。 还在沉思,眼角馀光瞥见那投降的人自地上爬起来后诡异的神色,不由得警觉,微微紧绷,仔细观察着那人。 明明第七位挑战者还没离场,第八位挑战者已经兴冲冲的上了场,廷军也蓄势待发的面对第八位挑战者,对刚刚的失败者完全不在乎,几乎可以说是破绽百出的背对他。 那第七位挑战者无声的从口袋里掏出什么,峸眯起眼正待发作,却在此时一声枪响,所有人都愣了,包括峸也愣了一下,侧过眼看向身旁不远的黑先生,他却连眉毛也不动一下,彷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也许男人的确一早就预料到了吧?预料到在这时最快出手的会是念尧,所以他才眼见廷军遇到危险,却连动也不动,……那一枪正中那个人的脑门,那人想偷袭,却连武器也还来不及拿出就被一枪打穿了脑袋,干脆的倒地死去。 他死得干脆,也让人心惊! 这是今天的第一个死人,却出乎意料的不是死在少主之手,而是面无表情的唐念尧出的手,就连廷军本人也是一脸讶异的看着唐念尧。 “胆敢伤害少主,无论是谁,唯有一死。”知道所有人都盯着他,唐念尧也不在乎,只是冷冷的、宣誓般的道。 那语气和神情……倒是挺有唐总管的架式。 看来,这个小总管的确没选错人呢!可靠的令人安心哪! 看见今日众人脸上首次浮现出畏惧之色,峸不知该满意还是苦恼……这应该是要让少主立威的仪式,却让念尧抢尽了风头,让人瞬间有点弄不清到底少主是谁了。 有了唐念尧的那一枪,事情瞬间简单明朗了起来,挑战者变少了,而且畏战,很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一旁的唐念尧给毙了。 因为冒犯少主而杀人,未来的总管理由十分正当充足,黑先生和白先生也没有说话,那两个威力十足的人没意见,其他人自然也不敢有意见,不管觉得少主再如何好相处,也没人敢在黑先生面前放肆。 没过多久,挑战者陆续败阵,少主顺利的通过继任仪式,为了挑战少主和观战的人潮也逐渐离开。 廷军开心的对男人和峸表达了他的感激和喜悦,接着带念尧离去了。 廷军这孩子……尽管聪明,从小到大,峸却从来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哪!反倒是念尧,一如唐总管般的耿直,所有的聪慧都用在执行忠心这件事上,简单的多。 无论如何,那都是廷军的想法和决定,他是未来这里的主人,有权决定自己未来的走向,将来继位后接踵而来的问题,就让年轻的他们去苦恼吧! 近来,渐渐的也将很多事务交给廷军管理,有唐总管帮忙、唐念尧的努力,还加上郑其南和赖昆,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事情都处理的挺不错,峸也跟着安心了不少。 “所以,你实在太容易担心了。”等场上只剩男人和峸,男人才低声开口。 “也许吧!”峸苦笑着。 “差不多是时候退下了。”男人接着这么说着,让峸愣了一下。 “……我还是担心……就这样抽身,会有很多问题。”并不是恋栈权力,也许就像黑先生所说,自己太过忧心吧?不知为何就是放心不下廷军他们,或者是因为从前看到他时他还那样的小,所以内心深处总认为他是个孩子,担心他无法适应这样黑暗的地方。 男人沉默了,隐约的叹息,站起身,率先步出了会场的房间,“走吧!别忘了接下来还有行程。” 99、白色的男人——未来之路2 这个夜晚,黑先生来的时候,眼里是充满欲望的。 他搂住峸,轻柔的吮吻,两人双双倒在柔软的床铺上,被压在他身下的峸温顺的替他解开黑色衣衫的扣子,衣衫一解开,一个东西便从黑先生颈间滑下,垂坠在半空。 峸微微一愣,手指忍不住抚上那个挂在黑先生颈间的东西,抬眼轻问,“这是?” “项链。”男人声音还带点欲望的微哑,任由峸研究着。 “我当然知道这是项链。”峸笑睐了他一眼,轻轻抚摸着那个东西。 那是个挺小的东西,只有指甲大小,材质是木头做的,戴着木头做的饰品感觉挺罕见的,那小东西是莲花的形状,小虽小,却挺精致的,凑近鼻间嗅了几下,还能闻到木头的香气……按照黑先生的财力,应该也不会买什么下等货吧?前几天明明还没这东西的哪!从前他也很少戴饰品在身上。 “我以为若是要戴饰品的话,您会喜欢更大气的东西。”就算他戴只龙在身上也比这朵小莲花还符合他的形象哪! 男人静了一会儿,面色微赧,“不觉得它挺像你吗?” “啊?”峸愣了一下,有些怀疑自己的视力和听力,这东西到底哪里像自己了? “你不但清新脱俗,有时也挺像木头那样迟钝哪!”说到这里,他又恢复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前几天看到这东西,不知为何就想到了你,觉得挺亲切,便买回来戴着。” “……”总觉得黑先生只是想说自己迟钝吧!唉!从前的自己的确迟钝到让黑先生吃了不少的苦头,每每想起,峸就隐约觉得愧疚,不过……这东西真像自己吗?像到让男人时时戴在身上的地步? 暂且不管这东西像不像自己,若是男人将这东西戴在身上,是表示时时刻刻都想到自己的话,那……还真是让人害臊哪! 有些面热,本来无意识把玩着那木莲花的手被压在身上的男人握住,和男人视线相对,接触到那火热的视线,忽然有种想将脸埋进棉被里的冲动,明明已经不该再觉得害臊了……被男人稍稍逗弄,却总会脸红心跳。 似乎被峸的表情取悦了,男人低笑几声,俯下脸,轻吻峸的面颊,将握住峸的手指穿入他的指尖,往后压在柔软的床上,另一手则顺着峸颈部的曲线滑至他的胸前,指尖从峸衣衫扣子的缝隙往里钻,温热的指触碰到肌肤时,峸忍不住微颤。 原本的一切都是徐缓的,不管是在峸身上游移的热烫手指或是那亲吻着峸脸上每一寸肌肤温暖的唇瓣,直到男人的唇覆上峸的,舌尖探入、纠缠,那原本缓慢抚触的手突然像是焦躁了起来一样,急切的拉扯峸的衣衫。 “啊!”衣扣被男人扯到弹飞的瞬间,峸惹不住低呼了一声。 近年来的男人几乎可以说是不温不火的,尤其是在床上,总是温和压抑的样子,跟最开始那种总是急躁到将峸衣衫撕碎的情况完全是反差,不知是否是因为男人试图更加珍惜自己的缘故? 所以,男人今天这样扯开自己的衣服,不可不谓之反常……但若是事事都要追究原因,这男人的行为还真是让人追究不完呢! “我想,大概是最近太温柔的缘故。”还在思考着,男人轻含住峸的耳垂,低声在他耳边道,那语气轻柔,吐出的气息却还是教峸忍不住颤抖。 “嗯?”回过神来,目光疑惑的看向男人。 “所以,你总还能有闲情逸致思考。”隔了一会儿,男人才又续道,一边说的时候,他的掌也一边顺着峸的胸膛下滑至腰、而后停留在峸下方,恢复徐缓的解开峸的裤头,顺便也解开自己的。 微抿唇瓣,视线紧盯着男人的脸庞,此刻的他黑眸低垂,却难掩其中的深邃火热,几根黑发垂落在他额边,刚刚已经被自己解开的衣服敞开,露出精壮的身躯,看起来十分的性感,峸却没忽略他眼里的危险火焰,低声解释着,“……我只是习惯观察,然后在心理分析。” 男人一向了解峸,自然也知道他的习惯,听了峸的解释,他扬唇一笑,“呵……在我身边,我要你只能看着我、感受我的一切。”一面低沉的这么说,男人温热的手同时覆上了峸的欲望。 “啊!”峸没与男人交握的手忍不住抓住他微敞的黑色衣衫袖沿。 这样强势的话语从前男人也常说,从前不以为然,如今听来却别有一番滋味,让峸连心似乎都激动颤抖起来,被男人逗弄而昂扬的欲望似乎延烧到全身,甚至钻进了骨髓、血肉。 男人的唇舌再度探入,与峸亲密而火热的纠缠,抚触着峸欲望的手却又恢复徐缓的步调,以一种煽情的缓慢来回滑动、旋转,“唔……”峸已经什么无法思考,所有的感觉凝聚在感官上,被所爱的男人如此爱抚,任凭峸再理智,如今脑袋也糊成一团,想开口哀求男人,唇舌却躲不开他的激烈纠缠,让峸只能发出像是无意识低吟的声音,津液自两人双唇的缝隙流下,也不知是男人或是自己的。 峸觉得自己连呼吸也快要被男人夺走了,吸进的空气尽是男人的气息还有灼烫的热度,感受着快感的同时,身体却也同时感到空虚,男人似乎也察觉了峸的渴求,却坏笑了几声,继续以那种缓慢的速度撩拨着峸。 湿润着双眼看着男人,他却对峸眼里的哀求视而不见,俯下身顺着他的颈子亲吻而下,密密麻麻的吻像蜻蜓点水般的落下,让峸既痒又热,“啊……黑、黑先生!”他温热的唇瓣落在自己胸前继续撩拨,峸只能轻抓他的黑发,神情无助的咬着唇瓣。 “嗯?”男人的嗓音低哑,明显也在压抑着欲望,吐出来的热气灼人,那像是不经意贴上自己的灼热欲望只让峸更加空虚渴望。 “我……我好热,……啊!”发出的声音软腻的让峸自己都不敢相信,还没来的及向男人提出自己的哀求,男人突然毫无预警的进入峸体内,峸弓起身子低呼了一声,感受到被填满的满足。 男人的灼热在自己的体内停驻,他的掌却还是那样撩拨着峸,峸的欲望高涨,在这样缓慢的挑逗下却怎么也无法得到纾解,难耐的扭动身躯喘息,抓着男人袖沿的手探到他身后,试图将男人压向自己,好得到男人更深的拥抱。 “呵……”男人低笑,明明知道峸想要什么,却动也不动的停顿在同一处,黑亮的眼瞳仔细的看着身下峸迷乱的样子,这样坏心的挑逗已经许久不曾有过了,在两人感情明朗化以后,若是欢爱,男人都十分重视峸的感受,只要感觉到峸的欲望,他绝不吝于给予峸满足,“峸,我似乎还是最喜欢你这个样子呢!” 埋在自己体内的欲望灼热,男人的话语却十分冷静,若不是切实的感觉着男人的火热,峸真的会以为男人只是在跟自己闲话家常。 勉强拉回一丝理智,峸开口时,还刻意不想让男人听来太过软弱,却掩不住自己声音的紧绷,“您……喜欢什么样子?” “就像这样看我……眼神清澈、漂亮又带着傲气。”男人一手托起峸的下巴,直直望进他的眼里,于此同时,恶劣的将欲望埋到更深处。 “啊!”峸忍不住低喊。 “还有像这样被欲望所扰的样子,我也喜欢。”男人继续说着,倏然将欲望抽离,像在说情话一样的抚摸峸的面颊,低喃,“峸,我这么喜欢你,若是哪天你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呢?” 峸对男人是很了解的,他知道男人并非真心忧虑,只是刻意这样问着,就是想撩拨峸的欲望、让他难受罢了。 咬牙深吸了一口气,峸双手环住男人的背脊,将他狠狠的搂住,一字一句、清楚的道,“既然如此,你就该澈底的拥有我,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都让我习惯你的存在、让我只能属于你一个人的,这么一来,我就永远离不开你了。” 男人先是诧异的扬起眉毛,而后露出了笑,低哑的嗓音轻轻回荡在峸的耳边,“你说的对,那么,我得要更努力才行呢!要让我的峸永远也离不开我才行。”笑着说完,男人再度填满了峸。 这一次,他没再戏弄峸,而是带领着峸攀越一次又一次的巅峰…… ****** 这是一个平静的午后。 就如同平常的每一个午后,外头的鸟鸣啁啾、空气里还有草木清新的味道,渐渐已经将权力放给廷军和念尧的峸有点悠闲的在黑先生书房里检查着廷军处理过的文件有无任何不妥。 黑先生今天下午和某个商人去酒店谈生意了,其实这种事情到了现在也应该让廷军去做才对,只是有些客户似乎还是习惯黑先生的模式,所以指名了要跟黑先生交易,也唯有几个特定的大客户们才请的动黑先生亲自出马了。 到了最近,峸跟黑先生几乎是一起行动了,就唯有跟酒店舞厅有关的行程,峸不太会参与,一方面是由于不希望遇到自己的继母把事情弄得更复杂,让欠债累累的继母在舞厅还债也没有机会花钱,似乎不管对自己还是弟弟们都是件好事。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峸不喜欢酒店舞厅里的脂粉味。 不管自己和黑先生的传言再怎么明显,那些客户们始终喜欢找人来陪酒,差别只是有时是找男人、有时是女人……遇上了那种事,再怎么不愿意也要跟那些男男女女须以委蛇一番,才不会损了客户的面子,这样的事,峸是怎么也无法上手,就算表面看不出,内心却感到十分厌恶。 男人却是一贯的得心应手,虽然偶尔想起心中也会有些不悦,但男人对峸如何,峸是知道的。 既然他承诺了只会有自己,峸就完全的相信他。 因此,这样的时候也只能等待男人归来。 近来,唐总管致力于教导廷军和念尧,也不像以前总是亦步亦趋的跟着黑先生了,说不定哪天黑先生在外面有了别人,自己也不会发现呢! 检查完所有文件,峸坐在男人的办公椅上,穷极无聊的胡思乱想。 房门被敲了几下,这时间也只有唐总管会过来了,“进来!”峸一扬声,唐总管就开了门进来,送来的应该是廷军和念尧的学习报告,都是唐总管纪录的,不管是条理、字迹都十分简单清楚,近日的念尧也颇得唐总管眞传,做的整理纪录是越来越好了。 “如何?”一边看着纪录,一边随口问着唐总管。 纪录只是形式上的,黑先生从来也不看那些东西,都是亲自检验的。 只是唐总管坚持身为一个尽责的总管必须兼顾这些文件,所以峸也就养成了随手翻阅的习惯。 唐总管也就罢了,孩子已经大了,峸总不能整天跟在他们身边看他们好不好、过得如何!未来廷军可是要统领这个地方的,若是因此养成软弱的个性就糟了。 “还可以。”唐总管的标准一向挺高,会这样说就表示两个孩子今天表现不赖。 阖上纪录,峸放松身体坐在办公椅上,“还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先生出门前嘱咐您记得替他留点下午茶。”唐总管这么说着。 可怜的唐总管,如今日子渐渐无聊,连带着他也大材小用了,以前总是忙着处理敌人的事情,再多的事交给他都没有问题的,现在却悠闲到下午茶留言这样的事他也揽起来注意。 “我知道了。”勾起唇角,从办公椅上起身,准备去花园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顺便泡好茶和点心等待男人归来,却在临去前又回过脸,“唐总管。” 唐总管抬眼看峸,无声的发出疑问。 “你还有其他事要办吗?” “……没什么特别的事。”唐总管恭敬的回答,这几年来,他对待自己的态度更加敬重,几乎已经和对待黑先生没有任何差别,连峸的健康状况都会关心照顾,因此,峸和唐总管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更加融洽了,毕竟,他们两个有着一致的目标,只要黑先生平安开心就好。 “那么,不妨和我一起去花园午茶吧?”峸貌似只是随口一问,但他其实不希望唐总管拒绝,毕竟已经事先透露自己接下来没有特殊的行程,若是唐总管还拒绝的话就显得好像在回避峸一样了,是以理所当然的,唐总管和峸一起到花园品尝午茶了。 一开始唐总管还坚持站在一旁,直到峸决定若是唐总管如此固执,他也要跟着站起来,这位尽责又稍嫌死板的总管才终于愿意坐下。 “虽说唐总管你身体一向不错,但偶尔我也会担心你的健康呢!”难得替唐总管倒茶,峸笑着说,“毕竟,你就跟黑先生一样不知道休息是何物,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太在乎。” “您过虑了,先生之所以有段时间身体会出问题,是由于他凡是总是亲力亲为,不论是交易、内部文件还是经营、冲突,所有事他都包办,自然也容易成为敌人的目标、容易受伤,否则,以先生的体能状况和规律的作息,也不至于像那时候那样严重的。”唐总管先是露出惊讶的神情,而后认真的解释起来。 “我担任总管的职务,就算处理的事情多,却也不至于有什么肉体上的损伤,就算敌人要找碴,目标也不会是我,说起来,白先生您也时常受伤呢!比起我,您的身体状况还更让人忧心。” “……唐总管若是真要说什么,我还真是说不赢你呢。”轻笑了几声,峸这么说着,看着唐总管依旧认真的脸,笑容微敛,“我一直很想问你,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在乎卿攸吗?” 面对峸突如其来的疑问,唐总管愣了一下,面色似乎有些僵硬,掀了掀唇瓣,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事实上,早在前几年,峸就问过唐总管这个问题。 明明没有太大的交集,两人除了花的买卖也没有任何私下的接触,卿攸却远比想像的更加在乎唐总管……他想知道,唐总管对卿攸是否也是如此。 身为兄长,峸的确不希望卿攸陷入危机,但是也不忍看着卿攸总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前几年他试探唐总管,是想着如今事情发展已经几乎都在掌控中,敌人越来越少,也不像以前敢作些明目张胆的挑衅了,他才想着,若是唐总管还在乎卿攸,自己也没理由阻止他俩往来了。 那时的唐总管似乎以为峸是想要警告他,迅速而肯定的回答,“若您是担心我私下见他,我可以肯定的告诉您,不会发生这种事的。”直到峸向他重新解释了自己的想法,唐总管才又用坚定的语气回答自己,“我知道该怎么做,您不需要担心。” 被他的话语一堵,峸也无话可说,直到又过了好几年的今天,他才又忍不住开口询问唐总管,看唐总管的神色应该也不是完全不在乎卿攸的……若不是因为自己当年的阻止,唐总管和卿攸是不是早就已经得到幸福了呢?偶尔,峸也会带着悔意这样想着。 “我认为……当年您所说的话,是十分有道理的。”唐总管终于开口,神色已然平静,“这是为了他的安危,何况我与他,本来就不属于同一个世界,我承认当初我的确对他有些好感,不过那已经是将近十年前的事,如今,什么都已经淡了。” 十年……没错,安琪死去到如今都要十年了,不让唐总管接近卿攸更是再之前的事,不知不觉竟已经过了这么久,尽管担心卿攸,但卿攸的心也只有他自己了解,峸只知道,这些年来,卿攸从未对任何人动过心,却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还有没有唐总管。 “唉。”忍不住叹息,摇头苦笑,过了好一会儿,峸才认真的凝视唐总管,“我会说这些,并不是想强逼你什么……只是一直以来,你为黑先生做了这么多事,也辛苦了这么久,我无论如何也希望你的未来能够过得很好。” “我明白。”唐总管点着头,略略迟疑了一会儿,难得对峸坦诚的说,“对我来说,先生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我并没有考虑那么多,也请白先生不需要为我担心,只要先生过的好,那就是我最开心的事。” 对于唐总管这份心,峸一方面感到佩服,另一方面又感到担忧,凡是总是以黑先生为第一优先的唐总管,到底有没有认真为他自己打算呢? 举起茶杯,轻轻的啜了几口温热的茶,就见一个手下慌慌张张的朝花园里的凉亭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喊,“白先生!总管先生!” 抬眼看向那名急促喘着气的手下,峸温声开口,“怎么了?这么慌张的样子?” “黑、黑先生他……”那手下急喘着气,神色惨澹,“下面的人传来消息,说先生遇上了爆炸……尸、尸骨无存!” “锵!”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松了,茶杯坠地,碎裂开来发出清脆的声响,如今明明是温暖的春日,不知怎地,背脊却有些发凉,看向一旁的唐总管,唐总管的脸色同样难看的要命,“唐总管……”峸唤着他,嗓音有些低哑。 “……是。”唐总管的声音也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似的,无比紧绷。 “去查清楚。”双手紧握成拳,峸觉得自己连要开口都有些困难,身体的所有器官都好像失去功能,用尽心力才能够让自己如此冷静的开口,脸上的肌肉也完全是僵硬的,不管是笑还是哭,他什么表情也做不出来,只是胸口发酸、酸得厉害。 唐总管站了起来,动作也有些僵硬。 尽管听起来不可思议,然而手下传来的消息绝不会是空穴来风,“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只剩下尸块,也要让我亲眼见到,听清楚了吗?”在唐总管离开前,峸冷冷的说着。 “……是。”唐总管僵着脸,和那手下一起匆匆离去,花园里只剩峸一个人坐着。 握紧成拳的手松开,上头已是布满冷汗,峸垂下眼,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十指交扣,闭上眼深吸几口气,试图平稳自己的心跳。 没事的! 男人是那样强悍的人,不会毫无预警的死去! 没错!他说了不会抛下峸一个人,绝不会先他而死去的! 没事的。 唐总管会让人查清楚一切,也许一切都是误会,等等男人就会回到别苑来、来到花园这里,在自己身旁坐下,给自己一个吻,陪伴自己度过这个悠闲的午后。 绝对不会有事的! 100、白色的男人——未来之路3 那个下午,峸在花园里待到了黄昏,男人却一直没有回来。 回到黑先生书房里的时候,许多人都在里面,似乎是早已听闻了关于黑先生突如其来的消息,“白先生!关于黑先生的消息……是真的吗?”峸走到黑先生的大书桌前,垂着眼轻轻抚摸着座椅的扶手,面无表情的样子令人胆颤心惊,在一片沉默中,还是有人硬着头皮开口。 峸抬起眼,冷冷的看向那人,那个人是黑先生也挺倚重的手下之一,平常也替黑先生处理许多杂事,视线再看向其他人,若非算是处于高位的人,唐总管也不至于让他们进到书房来等待了。 “这件事情还在求证中,不管怎么样,就算黑先生暂时没有回来,这里也还有我白卿峸在,本来,在这种地方,生死也都是一瞬间的事,用不着大惊小怪,就算黑先生和我都死了,也还有少主在,若是真有你们该知道的事,时候到了,自然就会让你们知道。” “……这……我们是关心黑先生。”另一个人开口时有些迟疑。 “担心?”峸扬唇笑了,“纵然担心,也该谨守本分好好待着,有心点的,派几个手下过来先问问状况也就是了,若是求证以后发现是真的,才是你们该来的时候,现在这个时候,你们一堆人聚集在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听到黑先生死了急着想篡位、想杀了我和少主呢!” 说到最后,峸的语气和神色冷得极为可怕,印象中的白先生,不管能耐如何,至少总是温和可亲的,在场的人哪里见过他这样的神情,每个人都坐立不安的看向对方。 “白、白先生您这是哪里话?我们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呢?会这么急匆匆的过来,只是因为对黑先生的关心罢了,既然事情还不清楚,我们这就回去,顺便也多派些人手打听清楚……若是见到了黑先生,立刻会向您回报的。”其中一人带头这么说着,尽管故做冷静,语调还是有些藏不住的颤抖。 等了好一会儿都得不到白先生的回应,只是被他冷淡的眼神看得心都冷了,“白、白先生您若是没有其他吩咐,我们就各自回去了。” 扬唇,峸笑得讥讽,“去吧。” 得到了峸的首肯,那些人终于像是逃命似的瞬间逃离了书房,离开时每个人都是一脸的惊慌失措。 人群离去以后,书房里只剩下唐总管、廷军、小唐、郑其南和赖昆几个人了,郑其南和赖昆这几年来受到黑先生的倚重,除了内部一些重要工作会交给他们,他们也是直接交给少主管理的,会这么决定一方面是让他们能够辅佐少主尽快进入状况,另一方面也是让少主身边能够有值得依靠的属下。 “白叔叔……”廷军靠向峸,神色有些担忧的开口,“你还好吗?” 轻轻叹了口气,峸对廷军微笑,“我是有些生气、也有些难过,那些人平常对你父亲好像忠心耿耿,如今只是听闻这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消息,竟然就蠢蠢欲动了起来,现在还有我在这里他们尚且胆敢如此,若是我跟你父亲都不在了,不知道他们要怎么爬到你头上了!” 早就知道,若是首领死了,没有一个有力量的人能站出来说话,一切必定会乱成一团,所以峸才会一直不放心太早离开廷军,希望能够将所有权力顺利转移到他手上以后才离开,没想到如今,自己忧虑的事竟然提前发生了。 最让自己担忧的并不是这件事! 刚刚来的人里,有几个性格一向谨慎,若非证实了黑先生的确出事,他们一定不敢做出这样的事的!但是,在还没听唐总管亲口说出不好的消息以前、在还没亲眼看到男人的尸体以前,不论谁说了什么,峸都是不信的。 “白叔叔不要担心,我已经十五岁了呢!已经长大了,又有这么多人帮我,你也一直在教我,那些人一定不敢做出不好的事的!” “……但愿如此。”峸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这么回应着。 “白叔叔……”廷军忽然犹豫了起来,“关于父亲的消息……是真的吗?” “……你认为呢?”峸轻声问道,胸口莫名又开始发酸了起来。 “父亲那么厉害,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死掉的,我不相信,白叔叔一定也不会相信的。”廷军这么说着,看向身后的赖昆,“我让赖昆也派些手下去找父亲吧!也许父亲只是一时心血来潮跑去哪玩了,说不定过不久他就会若无其事的回来了。” 明知到廷军说这番话也是带着安慰性质的,峸却觉得心中舒坦了些,他拍拍廷军的肩,温和的说,“不管你父亲怎么样,你都要记住,你是这里未来的主人,所以现在,去处理你应该做的事吧。” “知道了。”廷军点头,又不放心的看了峸一眼,这才带着赖昆和郑其南离开黑先生的书房。 不知不觉,廷军竟然已经比自己高一点了呢!时间原来过的这么快哪! 看着廷军的背影,峸不知怎么的有些感叹。 若是先前就答应和黑先生一起引退的话,如今黑先生也就不会遇到那些危险,不管他有没有出事,峸都对此有些悔恨。 没错,生活平静了太久,竟忽略了这是个随便都能让人丢了性命的世界。 等黑先生这次回来以后,他一定要立刻拉着他离开这里,无论如何也不想再承受这样的风险了。 回过脸看向唐总管,峸平静的问,“调查的怎么样了?”从下午到现在这么长一段时间,以唐总管的效率,一定能把来龙去脉搞清楚的。 “……今天下午,先生谈完生意从酒店离开后,临时决定要去彼特张那里,听说前几日他研发了一种新武器,先生觉得挺新奇的,因此过去那里看看研发的进度如何。” 彼特张……又是他!黑先生往日遇过的几个大凶险或多或少都与他有关,如今说到爆炸,竟然也与彼特张有关? “去了以后,他让司机老陈在外头等着,应该只是打算看一眼就离开,没想到进到彼特张的宅子后,大约过了十多分钟,那宅子的二楼突然发生爆炸……虽然没有波及其他楼层,但整个二楼几乎被炸成像废墟一样。 “根据彼特张本人和他手下们的说法,事发当时,先生和彼特张正在讨论未来的合作计划,彼特张想拿些资料给先生参考,就让下属们试验一些新产品给先生看,自己则离开了二楼去拿资料,也就在楼梯口时遇上了爆炸,所以,他逃出来时是一身的灰头土脸,身上也有多处灼伤。”唐总管交代了来龙去脉,似乎也是担心峸的缘故,将一切说得轻描淡写。 “彼特张没事?”峸喃问,“那么黑先生呢?” “……事发当下,先生是在二楼的。”被炸得尸骨无存,没错,今天一开始知道这件事时,手下就是这么说的了。 面无表情静默了好一会儿,峸才轻道,“我要见彼特张。” “属下早猜想您会想见他,但彼特张已经派人传了话,说事发当下,他从楼梯回头时,亲眼见到……先生被炸得粉身碎骨,请您务必节哀,似乎知道您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因担心自己的性命安危,彼特张一早就躲得不见人影了。” 唐总管一面说,一面有些担忧的看着峸,没想到峸却扬唇笑了,“粉身碎骨?呵呵……”笑意自脸上消失无踪,峸的神色变得极其阴冷,“将他给我找出来!就算躲到地底下也要给我挖出来!我倒要亲耳听听……听他……是怎么个粉身碎骨法。” “……是。”唐总管答应着,弯身就要退离书房,却被峸给叫住。 “唐总管!” “是。”停下身,抬脸。 “我要到事发现场,现在,立刻就要去。”一面说,峸一面快步离开书房。“让人备车!” “是。”唐总管还是那样不卑不亢,沉稳冷静的应着。 回脸,峸打量唐总管好一会儿,不知怎么有些自嘲的笑了,“准备一下,你也跟我一起去。” “知道了。” ****** 没多久以后,峸和唐总管已经在彼特张的宅子里了。 爆炸发生后,除了被炸毁的二楼以外,其他楼层尚且还算完整,彼特张的手下还有人守在宅子里,知道峸的身分,什么也没说就带他上了二楼。 就如同想像一样,二楼被炸药炸得全毁,玻璃碎裂、地上墙上满是被火烧过焦黑的痕迹,除此之外还能看到一些使用灭火器留下来的残馀物,虽然爆炸后的火迅速被扑灭,但爆炸当下,在场的许多人却被炸得支离破碎,地上墙上除了焦黑的痕迹,还有着一些血滴和不成形的碎衣碎肉分散在各处,空气里除了焦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峸极为缓慢的沿着二楼走着,视线在墙上、地上留连许久,似乎试图从中发现什么似的,他细细的观察着,唐总管也在一旁跟着,自己也忍不住打量四周。 峸走了有半小时多,绕了已经变成空地的二楼两次了,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唐总管忍不住想开口劝劝他,还没来的及开口,峸却忽然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一个细碎之物,这是峸进到这里以后第一次将地上的东西捡起,唐总管自然也留心了起来。 “这是……”像是在喃喃自语,峸仔细的看着自己手中那碎得几乎快不成形的木屑……的确是几乎快不成形,若不是峸近日看了这东西许多许多次,光是看这木屑的样子,绝对无法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的! 但是,看的的确太多次了……那朵……最近总是挂在黑先生颈上的木制莲花。 看着那木屑,峸原本紧绷的胸口像是突然被什么戳了一下,顿时泄出了气,双腿的力量瞬间抽离,就连要握住那木屑的力量也失去了。 “白先生!”唐总管从身后急忙搀扶住峸,和峸的目光一起停留在那滚地的小木屑上,唐总管是个心细如尘的人,想必也有注意到近日来黑先生总是挂在身上的木制莲花吧?是以,他的面色也有些黯然。 “……”默默的看了那木屑好一会儿,峸终于重新找回了气力,右手轻拍唐总管搀扶住自己的手,唐总管这才缓缓的放开手,“唐总管,”峸再开口时,嗓音似乎微微颤抖,“把医生找来!让他采集这里面的血液和肉块,让他仔细的验!我要知道,这里面到底有谁的血。” “……是。”说是要知道有谁的血,其实只是要知道有没有黑先生的血,医生为男人和峸长期诊治,当然会有他们的血液样本,峸不论医生怎么做,就是要让他从这残破的现场把所有能验出血液、细胞的东西都采集回去,要检验那些东西,也就是他不死心的证据。 这么一想,唐总管默默的松了口气,尽管白先生一向冷静,一般人遇上这样的消息也早该慌了,本来还担心白先生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但至少到目前为止,白先生的反应都还算镇静。 在后来的几日里,峸不时会询问唐总管关于黑先生是不是回来了、彼特张找到了没有、还有关于血液检验到底检验的如何这三件事。 除此之外,他都维持着一贯的冷静处理所有事,对外暂时宣称黑先生的事尚未调查清楚以前,都还不能确定他已经死了,加上那天冰冷的讽刺那几个地位颇高的属下,倒也将黑先生失踪造成的混乱给压下来了。 峸唯一不同的地方,大概也只有近日里总跟着峸的唐总管有察觉到吧? 这几日来,峸没有显现出任何的脆弱或痛苦,也没有伤心哭泣过,然而,他也不再笑了,往日那温和的笑容就是维持他和善形象的面具,最近几天,峸脸上只会出现三种表情。 一是绝对的木然、面无表情的看人;二是愤怒;三则是皱眉。 这样的白卿峸让所有这几天见过他的人都吓得不轻,太过冷硬凶狠,半点也不像所有人印象中的那个白卿峸。 以往的白卿峸是个步调极温、近来也很少管事的人,这几天却把所有事揽在身上,每天忙得不可开交,这一切的变化太快,自听到黑先生消息至今不过短短三天半,却莫名的让人有种过了很久的感觉。 坐在黑先生的大办公椅上,峸看向一脸犹豫的唐总管,停下手边的工作,“你有事吗?”从刚刚开始,唐总管就一直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神情看着峸,本来想着等他自己开口说出到底有什么事,等了一会儿,却还是峸先没了耐性。 “……医生的检验报告出来了。”唐总管一说完,峸就站了起来。 “马上带他过来。”命令了唐总管,却在他还没来的及踏出房门前改变了心意,“不,等等,我还是亲自过去医生的诊间吧!” 往医生专属的检验室走去的路上,峸已经在内心将一切想得通透了。 若不是结果不乐观,唐总管也不需要回报的那样犹豫,只是,到底是多么不乐观,峸希望可以亲自询问医生,最好能够亲眼看到证据,所有事情,他都只愿意眼见为凭,绝不轻易断言。 医生早已等在检验室里,看到峸出现时,表情有些惴惴不安,“白先生。” 朝医生点点头,峸淡淡的问,“检验结果怎样?” 医生将手上已准备好的文件递给峸,上面有着检验的数据和血液比对结果等等资料,其中一些专业的名词峸并不很清楚,唯一特别注意到也就是医生特别标记出来的那部份……血液比对结果吻合。 看峸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份报告,医生尽管不安,还是硬着头皮为他解释起这几天来的检验结果,“我在现场采集了一段时间,确定了将现场的肉块和血液都确实采集以后,带回这里检验……至于检验结果,检验报告上已经写得一清二楚。” 短暂沉默了一会儿,峸抬起眼,脸色和语气都挺冷静,“……我需要详细的解说。” “是。”虽然冷静,但那快让人结冰的冷冽语气和表情,绝对不是平常的白先生会有的,思及此,医生不由得苦笑,“现场的血液和肉屑中,确实检验出一些是属于黑先生,虽然只是微量,但却可以证明黑先生当时的确是在现场。” “微量?”峸抓住这两个字,逼近医生,“如果只是微量,也就表示他只是受伤而已,未必是死去吧?” “这个……”医生退了几步,眼神闪避,“很遗憾……若是真的遭遇爆炸,被炸得尸骨无存……很可能除了现场残留的一切,其他都已经被火焰给……” “白先生,”唐总管在此时插话,让峸回过脸,“在那现场有好几具焦尸,经过检验,里面并没有属于先生的,所以,医生你也不必太早断言。” “……我这也只是说出我检验的结果啊。”医生小声的说着。 峸没有遗漏医生的话,安静沉思了一会儿,这才退离医生身边,将手上的报告数据随手搁置,“唐总管说的不错,这几天辛苦你了,若是有其他发现,还请你马上告知我。”离开检验室前,峸是这么说的。 再来的几日,峸整天都只待在黑先生别苑的书库里,他不到书房、不回自己房间也不再去练武室锻链体能,就只是从早到晚待在书库里,连休息也在那里,属下有事情回报,也都是去那里找他,唐总管劝了他几次要他回房休息,都被峸不冷不热的拒绝了。 起先几日他还会问问唐总管有没有什么新消息还是新发现,后来就连问也不问了。 “这几日,外面的人都传言着,说是先生死去,白先生您就想杀了少主,自己掌控这里。”唐总管这日早上来回报这个消息时,峸早已经醒了,不管是多早还是多晚,这几日只要来找峸,他总是醒着的。“甚至有人说,您是为了统治这里而杀了先生。” 峸撇撇唇,冷哼,“用这样蹩脚的方法来挑拨我和廷军的感情未免可笑。” 这样的话骗骗外人可以,只要稍微熟悉黑先生和峸的人都知道,峸要是想统治这里,根本不需要这么做。 凭黑先生对峸的宠爱和忍让,峸的要求男人不会不答应的,就算是无理的要求,说不定男人也会二话不说的为峸实现。 他虽不是这里权力最高的人,却能够让那个男人为他妥协,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杀那男人?更不要说,峸本就是个野心不大的人。 会有人放出这样的言论,目地自然是想让廷军不安,感到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最好是能让峸和廷军斗个两败俱伤,那人再坐收渔翁之利。 “白先生……”犹豫了一会儿,唐总管像是下定决心的开口,“对于先生的死,您还不打算公开吗?” 黑先生到如今还没有任何消息,事情已经过了半个多月,他们仅有的资讯就是医生检验出来的结果而已,如果黑先生没死,早就该回来了,唐总管知道,峸是不愿意去想关于这样的事的。 凭着多年来的基础和峸的威望,黑先生死去的消息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混乱,然而,这样的地方是不能没有统治者的,不管是峸要统治也好、廷军统治也好,没了黑先生,下一任的统治者就该继位,这是必然的道理。 峸沉默的看了唐总管好一会儿,唐总管也看着他。 算一算,峸也已经年近四十,不算年轻了。 然而,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就算是黑先生也一样,他们两个的面貌这些年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就只是给人的感觉越发沉稳、越加洗链,然而,这几天的峸却不同了。 他吃的少、睡的想必也少,本来就还算瘦的脸庞消瘦了些,面色憔悴的他,看起来就好像生了什么大病一样,看来沧桑、甚至有些落魄,和从前总是整洁清爽的样子天差地远。 “唐总管,我一直很疑惑。”在唐总管想着峸近日来变化的同时,峸还是紧盯着唐总管,轻轻的道,“你跟了他这么久,听到这样的事,难道一点也不会感到难过或痛苦吗?我一直以为,若是哪天,他不在了,你一定也会跟着去的。”略顿,“至少,我不认为你会继续这样服侍我,我也并不认为自己在他死去以后会成为你的主人,想必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痛苦和难过……那是必然的。”唐总管垂下眼,嗓音比平日还要低沉、紧绷,“只是,没有亲眼所见,总觉得一切像是假的一样……就算彼特张说亲眼见了他死,我也觉得那样的消息如此虚幻不真实,就算到现在,我都没有先生死去的真实感。” 峸看着他,疲惫的叹息,“你说的对,也许是因为这样,我总想着哪一天,他或许就会突然回到我身边。” “除此之外,在跟着先生时,我就已经做好关于这一切的心理准备。”唐总管补充着,让峸有些讶异。 “这是为什么?” “先不说这是个多么危险的环境,历来黑家的人都不长命,唐家的总管总是必须目睹自己的主人在面前死去……这也是父亲从小不断告诉我的,身为一个称职的总管,不能够将情绪带到工作上,势必要将主人身后的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说着这一切时,唐总管也冷静的像在说别人的事。 “尽管当年父亲在老黑先生死去以后不久就自杀,却也是在他将一切都安置妥当以后才这么做的。”微顿,“尽管先生并非出自黑家血脉,难道也逃不过黑家人早死的命运吗?这几日的我,总是这样疑惑着。” 话说到这里,唐总管看到峸的眼里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还没来的及捕捉,峸就闭上眼,再出口的话语隐约颤抖,“你也认为他死了吗?” 这一次,唐总管沉默了很久,“……属下不知。” 明明他话语里的意思就是承认了黑先生的死讯,在面对峸的疑问时,却像是不忍打碎他的希望一样这样回答着。 “……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峸背过身子,手撑住了一旁的书柜。 “是。”唐总管弯身退到书库门口,却又被峸给唤住。 “唐总管,”唐总管回过脸,峸还是背对着他,扶着书柜的手隐约颤抖,语调低哑压抑,“将……黑先生的死讯告诉所有人,然后……筹备丧礼。” “……是。” 101、白色的男人——未来之路4 自从峸下了命令给唐总管,男人的丧礼筹备就如火如荼的展开了,毕竟是一个地下王者,丧礼当然不能随便,是以唐总管在三天后才来回覆峸……其实这也已经算是快的了,反正男人连尸体也找不到,没有担心尸体放太久腐坏还是保存的问题,何况要通知住在各地的手下和其他稍有势力的大老们参加,也不可能太过匆促,总得提前几天时间通知,因此筹画的时间就算稍长也无所谓。 “先生后事所需的一切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白先生是否要为先生选个日子办场告别式。”在这个地方每一位死去的领导者历来都会办场盛大的告别式,让以往为他卖命的弟兄们送他一程,顺便也藉此能够看看下一任领导者到底是怎么样的角色。 唐总管今早来回报此事时,峸正斜倚在书库的躺椅上发着愣,听完唐总管的话,他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你决定吧!挑个适合白事的日子就是了。” “……是。” “让廷军好好准备,当天的所有仪式就交给他全权负责。”峸补充着。 既然是这么盛大的事,来到这里的人必定很多,其中也很多黑白两道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身为下一任主人的廷军也该要学会和那些人来往了,顺便也能让他藉着这个机会露脸。 “知道了。”唐总管自然是明白峸的意思的,低应了一声就要退下。 “……晚点让廷军、小唐、郑其南和赖昆到黑先生的书房去找我。”交代着唐总管,目送他离开的背影,峸从躺椅上起了身,迈步离开了书库,这也是经过了这么几天,峸第一次离开男人别苑的书库。 他沿着长廊,缓慢的走着,脑中不自觉的浮现往日在男人身后的情景。 若是跟在男人身后,鼻间还可以隐约嗅到属于他的味道,那是十分阳刚而纯粹的气味,男人并没有什么恶习,不管是喝酒或是抽烟,都只有在应酬时有所需求才会做的事,近几年来他势力庞大,若他没有这样的习惯,其他人也不敢在他面前做出这样的事,所以除非是和特别的交易对象应酬,否则男人的气味就总是峸所熟悉的、纯粹好闻的气味。 走在他身后,也可以看着男人挺拔的背影、总是蓄着力量的步伐明明稳稳的踏在地上,却因为他的动作像黑豹那样敏捷,发出的脚步声十分细微。 偶尔,峸也会近乎着迷的看着他的宽肩窄腰还有修长的腿,虽然峸从没有亲口称赞过,但无可否认的,男人不管是脸蛋还是身段都是迷人的。 有时候,男人会突然回过脸,若是峸还看着他来不及收回视线,他就会愉悦的低笑;相反的,若是峸发呆想着其他事,男人就会眯着眼抓住自己的手,将自己拉进他的胸怀,或者突然发狠似的捏住峸的下颚激情的吻住他。 只要唇舌交缠,没吻到峸面红耳赤喘不过气男人是不会罢休的,若是廊上没人,男人的手就会不规矩的在自己身上游移,在他身上每个部位点燃烈焰,直到他自己也忍不住欲望纠缠,便会抓着峸到随便一间房里,让欲望澈底燃烧宣泄。 就算只是走廊,也处处都是回忆、处处充满男人的身影。 就是在这里,峸和男人一起度过了无数个日子,走过了二十多年的岁月,不断的蜕变直到今日。 手指轻轻摸过长廊上的墙面,峸垂眸叹息着,绕过了几个转角,来到黑先生的书房前面……在房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推门而入。 书房里的摆设一如往常……就好像男人随时会回来一样,简单明快的布置很符合男人的风格,不知是不是峸太过思念所造成的错觉,空气里好像还残留着属于男人的气味。 本来,这是男人专属的地方,一整天里除了男人休息的房间,他最常待的地方就是这里,他在这里处理文件、听唐总管的报告还有计划一整天的行程。 后来,因为峸,书房里多了一组沙发、还有峸专属的茶几,若是太过忙碌没时间休息,他就让峸在那大沙发边泡茶,等茶泡好,他便会来到沙发坐下,让自己放松休息一小段时间,有时是静静的看着峸,故意逗的峸满脸尴尬,若是太过劳累,他也会闭上眼在沙发上小憩。 除此之外,莫名其妙欲望高涨的时候……将峸压在柔软的沙发上欢爱的事也没有少过。 这个专属于黑先生的地方,在有了峸以后慢慢的有了改变。 就连里面多添置的书柜,也是为了能够让平常有阅读习惯的峸随时都有书能看而设置的。 “对你来说,在哪看书都是一样的吧?所以以后,这样的事就在我看的到的地方做吧。”男人对此也有他的解释,尽管对他来说峸要待在他身边是理所当然之事,听到男人这么说时,峸的内心还是激动了好一会儿,极难压抑内心不断浮出的感动。 大大的办公桌只有一个,也只有一张椅子,来到他书房里的人只能够站着,对男人来说,那张沙发是专属于峸的,除了峸主动让对方坐以外,那沙发对其他人来说就只是摆设而已。 走到办公桌前,在男人的办公椅上坐下。 这办公椅……本来也是男人专属的,他却允许自己在他不在时能够坐上。 “这是我专属的东西,你也是,你若坐上了这张椅子,也就表示你承认你是完全属于我。”男人当时是似笑非笑的这么说的,用意当然是想要戏弄峸,也不知怎么的,他就是爱看峸紧张脸红害臊的样子。 峸却还记得那一天,自己不知哪来的勇气,表面佯装的平静自然,故意露出讶异的神情,“我是属于你的,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吗?”故作无辜的皱眉,“还是,那只是我一个人天真的误解了呢?” 那时,男人听了他的话,眼里的情感是怎么浓烈吓人,峸也还深深的记得,而后他是如何在书房里狠狠的占有峸,用行动证明那并非峸的误解。 那样的脸红心跳、那样的激情,都彷佛还是昨天的事。 如今……却突然有人对峸说,那人已经不在了? 视线停顿在桌上的相框,峸缓缓伸手拿起那个相框,指尖轻轻滑过相片里男人那张刚毅的脸庞和冷硬的唇瓣。 男人收养了廷军以后,某一天忽然抓着峸进了一个房间,进房间的时候,廷军已经等在那里,还有一个摄影师,带着已经架设好的专业相机。 男人说,他知道峸喜欢全家福,虽然他们所谓的这个“家”比起一般人来有点不伦不类,可只要峸想,想要每年都拍全家福也是可以的。 事实上,男人心里根本不将廷军当成自己的孩子。 这一点,峸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对他来说,廷军就是个“继承人的人选”,收养他只是个必要的过程,好让这个继承人往后能够更名正言顺的承袭这里的一切。 男人其实不太在乎廷军的感受,只在乎他的学习、他的能力。 名义上他是廷军的父亲,实际上,峸却比他更加关心廷军。 也许是因为从小就习惯照顾三个弟弟,也可能是听了廷军的父亲如何为男人牺牲,一直以来,峸对廷军的关心就没少过,男人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顺着峸的心意,为他打造了一个“家”。 男人为他所作的事太多,数也数不尽,冷酷无情的他,就只为峸妥协。 他从不说爱,也不会告诉峸他在乎什么,要听他说出什么甜言蜜语比什么都难,反倒是戏弄峸的话他挺爱说……尽管从未将他为峸所做的事宣之于口,实际上他却做得比什么都多,峸一直都知道,也一直珍惜在心中。 这样美好的日子尽管已经过了十年,如今回忆起来却像是梦一样,既美丽、又短暂的让人哀伤。 已经十年了呢!自己是不是太贪心了?所以才想着和男人永远一起?想着两人就算终归会死,也会死在一起,男人会像他所承诺过的一样,不让峸一个人留在世上、不让他一个人寂寞,峸一直这么相信的。 所以,峸才会总躲着。 躲在书库里。 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书与自己为伍,不会让峸想起难忘的往事、也不会让他忆起和男人相处的种种。 只要不想起,就可以暂时忘了痛。 他连自己的房间也不敢回,就因为里面充满了和男人一切的回忆。 从他一来到这里,被男人强势的占有,就是住在那里! 一直到后来,他越爬越高,却因为住惯了那间房,自此都没有换过房间。 男人在那里是如何亲吻着自己、温热的身躯在多少个夜晚都与自己交缠着,那带着欲望的低沉嗓音,总是在缠绵间低喃、热烫了峸原先冷寂的心,一切的一切,就算要自己不想,都时时浮现在脑海之中,更不要说是踏进里面了。 让自己忙碌,就能够忽略那彷佛不断撕扯自己心脏的力量;让自己忙碌,就不会总想着男人的笑、男人的体温和味道。 那样酸涩的滋味,峸只能反覆在心中咀嚼,死死压抑着,不愿露出一点脆弱、也不愿被人看穿他的悲伤难过。 外面的人说,峸是早有预谋、说峸老早就想杀了男人自己上位,所以听到男人死讯还能如此冷静、甚至是露出隐藏多年冷酷无情的真面目,那时,他听了很想笑。 是想笑的,却发现自己失去了笑的力气,有时候,就连要说话时都只能发出沙哑微弱的声音,像是使尽了全身的力量才能够去做事、去思考。 四周的空气不知怎么又稀薄了起来,令峸胸口有些无法喘息的闷疼,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峸放下了手上的相框,将相片的方向朝桌面盖下,也差不多在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白先生,所有人都已经到了。”唐总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进来。”坐挺了身子,峸用如同近日每一天一样冷硬的表情迎接进书房的每一个人。 廷军走在最前面,在办公桌前停下,郑其南和赖昆在他身后的左右边站定,念尧则站在最后面。 “白叔叔,总管叔叔说您找我吗?”廷军主动朝前几步,看着峸的眼里蕴含着担忧。 “嗯,廷军你过来。”峸点点头,看着廷军走到自己身侧,盯着廷军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锻链了这么久,也该是时候让你继承这里的一切了,想必你已经做好充分的准备了吧?” 廷军看着峸,似乎想要安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只能乖顺的点点头。 峸一脸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把你当成亲人一样的照顾,我知道你聪明,但这是个混乱的地方,所以我总担心若是哪天你父亲和我都不在了,你能不能好好的治理好这里?总想着要多磨练你几年。” “白叔叔,您对我好,我是知道的。”想了半天,廷军只说的出这番话。 “这里是你父亲花了许多时间经营而来的,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至少不要让这里衰败,这不只是为了你,也是为了这个地方的稳定还有其他人的安危。”顿了顿,有些自嘲的苦道,“看我,就是担心的太多了。”若是男人在旁边的话,一定又会这样说自己的。 叹了口气,看向赖昆,“赖昆,你从以前就是个能干的角色,这段时间来也将少主辅佐的很好,我一直很敬佩你,虽然你和郑其南年纪都不小了,但我不在以后,廷军就要请你多照顾了!一旦局势稳定,不管你是要退休还是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都是没问题的。” “……白先生请放心,我赖昆生平就敬佩你和黑先生两个,你交代的事,我一定会好好达成,不会让你失望。”赖昆低下头说着,这些年倒是将他从前的性子磨得圆滑不少,不过,他一直以来却都是一样忠心的。 “那就好。”峸扯扯嘴角,接着看向郑其南,“也得拜托你帮廷军的忙了。” “……只要您愿意信任我,我是不会辜负您的托付的。”郑其南倒是笑了,弯身这么说着,明明曾经独霸一方,屈居在廷军之下,他似乎也不太在乎,这些年来事情也都做的不错,这个人,的确就如同黑先生所说,是一个能力极强却没有任何野心的人。 “还有你,念尧,”看向最后方的唐念尧,峸温和的道,“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聪明又认真,一定能好好帮助廷军的,事实上,不管你们能不能好好经营这里,我都希望你们起码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 “属下一定会的,不管是保护这个地方或是保护少主,都会尽力而为。”念尧恭谨的回答,那严肃的语气让峸不知怎么听了觉得挺安心可靠的。 “白叔叔!”廷军突然开了口,峸回过脸看他,就见他皱着眉头,发出了疑问,“您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好像我们都不会再见了一样……您难道不会继续待在这里吗?” “嗯,我要离开这里。”峸淡淡的给予肯定的答覆,让房里的所有人瞬间将视线聚集到他脸上,“等丧礼之后,我就会离开。” “白叔叔要去哪?”廷军担忧的问。 “……去找你父亲。”峸垂下眼,口出惊人之语。 “可、可是父亲他……”不是死了吗?这样的话,看着峸的表情,廷军发现自己无法问出口,想了一会儿才改口问,“您知道他在哪里吗?” 书房里的其他人神色各异,包括唐总管的每个人都若有所思。 也难怪在场的人惊讶,都已经对外发出了死讯、甚至把丧礼都筹备好了,若不是死了,又怎么需要做这种事?黑先生尽管年过四十也还算正当壮年,他会突然死去是所有人没有预料到的,然而,已经死去的人,峸又要到哪里去找呢? “……我不知道他在哪。”峸还是那样平静的说着,“不过我相信我总会找到他的。” “白叔叔……”廷军皱着眉,还想说什么,峸却挥挥手不让他再说,“关于你父亲的身后事还有很多需要你处理的,你去准备吧!”看向其他人,“你们也都先出去,郑其南留下。” 峸这么交代以后,郑其南以外的人就退出了黑先生的书房,黑先生不在以后,不需要多说什么,所有人就都不约而同以峸为主,只要是他所交代的话,没有人敢不从,不只是因为一直以来峸都站在权力的中心,也因为他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当日,尽管很多人知道了黑先生的死讯后都野心勃勃,在峸的面前却也不敢造次。 如今,书房里只剩下峸和郑其南,峸冷硬的神情才稍稍放软,“郑其南,我让你去打探的事办得如何?” “……虽然没有人找到黑先生的尸体,但是自那天以后,也没有人见过他了。”郑其南态度并不十分拘谨,说到这里时还撇撇嘴,“如果要查这样的事,唐总管才是最好的人选不是吗?你又何必私下托付我调查呢?” 回归黑先生手下以后,郑其南对黑先生一贯的恭敬,对峸就不一样了,在有外人的地方,他就像是峸的手下,态度谦卑绝不违逆;若是只剩他二人,郑其南就没了那些规矩,随性的要命,根据郑其南的说法,他是把峸当成安琪的弟弟对待,所以不需要那么多规矩。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可靠的,对于他态度上的变化,峸也没很在乎,郑其南能够对黑先生如此恭敬,已经是件很令人惊讶的事了,他并不要求郑其南也要如此对待自己。 沉默了一会儿,峸才低沉缓慢的开口,“唐总管的确可靠。”叹息,“就是因为太可靠了,所以他只会是那人的忠仆,而不会是我的。”如果,黑先生有什么嘱托,不管他是死是活,唐总管都会遵守的。 所以,唐总管很可靠,给峸的资讯却未必是真的。 峸也一直私心希望,一切都只是一场骗局,一直如此希望着。 “那么,你就相信我说的一定是真的吗?”郑其南笑了,“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呢!” “……这些年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得清楚,你的为人,我也稍稍了解了,这样的事,你还不至于骗我。”郑其南对感情如此执着,自然知道被人抛下的苦楚,若真有人从中搞鬼,郑其南知道真相是绝对不会隐瞒的。 “你果然是个聪明的角色呢!难怪你的黑先生总是如此宠爱你。” 这段时间里,几乎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在峸面前提起往事,峸总以为若是听到关于那男人的事,在外人面前他是绝对能够隐藏自己真实的想法的,却没料到郑其南提起后,胸口会疼得这么厉害。 想必,他如今的神情一定难看至极、扭曲至极,否则,郑其南也不会瞬间变了脸色,他收起刚刚还有些漫不经心的笑颜,认真的看向峸,语带歉意,“是我失言,你别在意。” 峸无言的看了郑其南好一会儿,终于稳住了自己的嗓音和心跳,这才再度开口,“事隔多年,你还放不下安琪姐吗?” 近年来,郑其南虽然表面没提,好像什么也无所谓了,却时常到安琪的墓前探望,不只如此,一直以来他身边似乎总有些爱慕他的女性,然而这么多年来,他却连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要说他不在意安琪了,还真没人会相信! 听到峸的疑问,郑其南先是一愣,而后苦笑,“那是……没可能放下的,”微顿,他深深叹息,看向透明玻璃的窗外,“我深深的爱着她,不管她是活着还是死去,这样的心意都没变过。” 峸的视线也跟着他移到窗外,尽管阳光如此耀眼,峸却如同置身黑暗,半点也感受不到生命的朝气,“你从没试过忘记她吗?” “其实,我试过。”像是在喃喃自语,郑其南的目光有些迷蒙,“然而,越是想忘,就越是忘不了。” “忘不掉的话,痛苦的也只是你自己。”淡淡的,峸这么说着。 那冷清的语调让郑其南不自觉又将视线移到他身上,看到他的神情,郑其南苦笑了起来,“你这番话,是在对我说,还是对你自己?” “……都是,都是的。”峸也笑了,这是近日来他第一次笑,笑容却凄苦得连郑其南这样的旁观者看了也觉得心碎,“你恨安琪留你一人在世上吗?” 垂下眼,郑其南答的平静,“要我好好活下去是她的心愿,也是她爱我的方式,我不恨她。”略顿,“不过,我最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而你,才正要开始。” 还有多少思念痛苦和后悔要折磨着峸,郑其南都经历过,他明白那样的痛,所以对峸忍不住心生怜悯。 “是我的话……不管他的心愿如何,我都会任性的追随他而去的,阴曹地府若是一个人走,未免太过凄凉,他要是想生气埋怨,那时我也已经到了他身边,就算他想赶我走,我也不离开了。”说着说着,峸又笑了,笑声里夹杂着悲苦,又好似真觉得开心。 “你要寻死吗?”听到此,郑其南一脸紧张的看着峸。 “……我要去找他,直到亲眼见到他的尸体以前,我都不相信他已经死去。”收起笑,峸这么说着,看见郑其南隐约松了口气的样子,撇唇,“不过,我又有点担心,若是太晚才追着他去,会不会连在阴曹地府也遇不到他呢?” 静默了好一会儿,郑其南一脸无奈,“你……还是看开点才是。” 这些日子里,峸一直都如此冷静,没表现出半点难过的样子,若不是看到他现在的样子,郑其南也不会发现他是如此苦苦压抑着,更不会知道原来白卿峸是如此在乎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峸再笑,这次笑得有些漫不在乎,对他挥挥手,“我知道自己的状况,郑其南你出去吧,要是想帮我的话,未来好好辅佐廷军就是了。” “……我会的。”无奈叹息,郑其南保证般的说完,也只能摇摇头离开了黑先生的书房。 102、白色的男人——未来之路5 这晚的峸终于回到自己房间休息,唐总管松了一口气之馀也不忘关心峸的身体,毕竟这些日子来,峸到底有多么压抑难受,大概也只有唐总管是最清楚的了。 稍早在书房里听了峸的那一番话,暂且不论他找不找的到黑先生,至少他相信黑先生还活着的话,也就表示他会好好照顾自己,直到确认黑先生的生死吧? 尽管唐总管是这么认为的,但在进入白卿峸房里时闻到了浓浓的酒气以后,他又有点怀疑起自己的推断了。 “白先生……”唐总管走到峸的桌边,难得露出了苦恼的神情,也不知道是想劝他还是想安慰他。 “是你啊?”前几天的白卿峸每当见到唐总管,总是会怀着希望的问他关于黑先生的消息,然而这几天他也不问了,就只是平淡的看了唐总管一眼,举起手上的酒杯,撇唇,“要一起喝一杯吗?” 唐总管摇头,看峸还算清醒,张嘴想劝,却被峸抢了词。 “放心吧!我并没有要借酒浇愁糟蹋自己的意思,我只是想利用酒精让我好好睡上一觉。”峸语气有些苦涩,“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都睡不好,既然都打定主意要去找他,当然要把身体照顾好才有体力,你说是吧?” “……是。” “唉,本来我是连这里也不想进来的。”幽幽叹息,峸的眼神有些迷蒙,“这里有太多回忆,让我有点害怕,自己会被那些回忆给逼疯。” “白先生……” “不过,想到未来大概都不会回到这里了,我却忽然又想在这里多待几天、想躺在我们共同睡过的床上、想重新感受从前的一切。”话说到这里,峸停了一会儿,看向唐总管,“按照其他人的说法,你所效忠的人已经死了,既然如此,你也就是自由之身,往后,你就不需要再被绑在这里了。” “他的后事交给小唐也一样可以处理好的,不过,他是你一直效忠的人,我想你也许也想亲自替他处理完后事、送他最后一程吧?日子挑好了吗?” “是,就在五天后。”唐总管低道。 “五天后吗?等到他的后事一处理完,我立刻就要走,你也趁着这几天,多为自己打算打算吧!我话就说到这,没事的话你就出去吧。”事到如今,峸也没心思去管唐总管未来想怎么样了,他只想尽快处理完一切,离开这里去寻找黑先生的下落。 唐总管退了几步打算转身离去,却忽然又回脸看向峸,“白先生,请您允许我跟着您一起去寻找先生。” 峸静默了一会儿,眼盯着窗外,“……你这是何苦呢?所有人都说他死了,你虽然嘴上不承认,可是心里却也认为他死去了,既然如此,你就应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而不是像我一样,被回忆给纠缠,去做些让人不可置信的傻事。” “属下认为这并非傻事。”唐总管话语坚定,“的确,若是听那些人的说法,先生应该已经死去,但属下也和您一样,若是没有亲眼见到先生的尸体,我是绝对不相信他的死讯的!毕竟在我心中,先生比谁都要强悍,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呵……”回过脸看了他好一会儿,峸才轻笑,“既然如此,你就跟我一起去吧!既然要离开,就还有许多杂事需要处理,这几天要让你多费心了。” “是。”听见峸的妥协,唐总管隐约松了口气,垂首答应。 “若是没其他事,你就下去吧!我也累了。”挥挥手,峸没再搭理唐总管,只是为自己再倒了一杯酒,一边饮着,听见唐总管离去的脚步声,峸轻轻的叹了口气。 ****** 黑先生的丧礼省去了许多繁文缛节,这也是峸的指示,反正对男人来说,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形式罢了,他从前不会计较,死了就更不会在意,因此,许多礼俗都是能省则省。 而这其中,也就只有告别式典礼还有灵前上香两个部分是公开的仪式,其他都是内部自己筹办的。 虽说是丧礼但规模庞大,参加的人数众多,自然不会在黑先生的别苑举行,因此廷军让人租下一个能容纳数万人的大场地,将一切布置妥当,细心规划了一切的活动,务必要求一切能顺利而不失体面的办好。 仪式从一大早开始入场,从黑先生发丧的那一天起,就陆陆续续有许多人送来了一些奠仪、花圈等等,里面的人不乏黑白两道的大人物、还有一些生意往来的对象,近日来收到的奠仪多得吓人,像是元首还是一些高官虽然不能明着参加,私底下却也让人送来为数不少的钱和妥贴的表示慰问之意。 到了仪式举行的这天,收到的奠仪数量更是让负责清点的人忙到头昏眼花。 黑先生的势力太过庞大,尽管他一贯的低调,还是来了许多大人物,甚至连媒体也挤在会场外争相想要多探听些内情,毕竟是一个威震全国黑道龙头的丧礼,又是这么大的规模,不可能不被人注目的。 告别式举行的现场布置得很高雅,一点也没有江湖味,反而像是什么企业大亨的告别式一样,上面有台子,没有装尸体的棺木摆在内侧,四周摆满了各色的花朵和白色的装饰,虽说是尸骨无存的死法,但对外公开的说法只是黑先生意外死去,许多人也并不知道,那棺木里只有黑先生生前的衣物,连具尸体也没有。 台下的位置不多,大概能坐几百个人,座位以外的地方却很宽广,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入场以后就坐在下面的位置,其他参加者则是有纪律的站在后面的空间,把整个会场挤得满满的。 告别式并没有照片或影片,有的只是哀伤的轻音乐还有一些跟男人比较熟悉的朋友说些他生前的事迹还有缅怀他的一生,仅此而已。 廷军是第一个上台的。 从仪式的规划到流程,都是廷军和念尧一手安排的,进行到如今一切也算顺利,廷军身为少主、黑先生的继承人,理所当然的办理着这一切,也理所当然的要在这个场合主持大局。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一直是个严格而且冷酷的人,他总是要求我做到最好、若是做不好,他是很不留情面的,小时候我对他又敬又怕,如今我一天天长大,我却渐渐的发现,父亲所要求我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也许在所有人心目中他是个无情的人,但是他有着自己一贯的原则,并不会滥杀无辜,遇到敌人也不会手软,不管对经商还是人际,父亲都有一套让人信服的标准,所以,虽然很多人畏惧他,却也越来越多人愿意听从父亲的吩咐。 “父亲的死令人遗憾,他也一直是一个我一辈子都无法超越、完美的人,我敬重他、崇拜他也一直努力追随着他,却没有想到在父亲正值壮年的现在会遇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廷军站在台上,沉稳而恳切的说着缅怀男人的话,离他最近的台下,峸也坐在那里听着。 后面隐约传来许多压抑的哭声,毕竟整个会场能容纳的人那么多,还是有许多真心崇拜追随男人的部下为此而真正的难过着,峸垂着眼,听着廷军挺动人的演说,面无表情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廷军讲完,台上又陆续上去了几个和男人较熟悉的朋友或长期顾客,郑其南也上去讲了几句,说到男人是他毕生遇到最可敬的对手和朋友时,不知是这样的情境触动了他的心还是其他原因,峸从郑其南的语调里听出了隐约的颤抖和难过。 等到所有人的都说完,其他该有的仪式都进行到了尾声,峸才在最后到了台上。 一上台,峸就感觉到四周完全寂静了下来,大概所有人都知道峸也是这里面地位极高的人,所以想听听他想说些什么吧? 让自己维持最平静的样子,压下心底的波澜,峸才缓慢的开口,“我很感谢这么多的人为了黑先生的死而在今天齐聚一堂,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人真心为此而难过、也有人只是虚情假意等着看好戏。” “我也知道,近来,对于黑先生的死有众多的说法和流言,尽管我认为清者自清,但我也不希望因为无意义的揣测或传言而多生事端,今天,在这么多人在场的现在,我要强调一件事,那就是……对于他的死,我比你们所有人都还要难过、痛苦,所以,伤害他的事我是不可能做的。” 峸知道用如此平板的口吻说出这番话没什么信服力,他天生是个好演员,从前,不管是无辜掉泪、痛苦无助还是冷酷无情,只要情况需要,他都可以去做,要来一场煽情的演说绝不是难事、要欺骗人很简单,但要骗自己不在乎却很困难。 所以他只能这样冷静的压抑、隐藏自己的情绪和痛苦,“至于这里未来的主人,我也想趁着这么多人都在的如今,好好的向各位再一次宣告,黑先生从前承认的少主只有一个,这也是他一直属意的继承人,那就是刚刚各位都见到的廷军,从今天开始,他就是这里的龙头。” “我并不是个恋栈权力的人,如今既然新人已经上位,我也决定就此退隐,不再过问这里的事,毕竟我也已经不再年轻……”说到这里,峸冷淡的视线缓缓扫过在场的众人,他的举手头足间自然有股威信存在,让在场众人不自觉敬畏。 “我丑话先说在前面,廷军还年轻,他虽然能干,终究会有力不能及的时候,如果此时身为部下,却不能够支持他、帮助他的,像这样的废物,最好不要再继续待在这里的好。”峸的语气到此冷硬了起来,“如果有不但不能帮助他、甚至还会伤害他的人,即使我已经不管事了,让我知道有那样的人,我也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廷军是通过考验的少主,也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一点,我希望在场所有人都能够听清楚。”冰冷的视线又一次从众人身上绕过,而后,峸才缓缓露出带着苦涩的笑,“最后,眞心为了他的死而难过的人,我在此致上由衷的感谢。”深深的朝着台下众人鞠躬后。 峸下台后,廷军又上台为今天的仪式做了个总结,告别式就在这样有些凝重的气氛下结束。 人群也渐渐散去,除了想要到黑先生灵前上香的人还留着,按照顺序一个一个到他的灵前向他告别。 这过程中,廷军一直站在一旁招呼着那些客人们,峸则坐到了离黑先生棺木不远的角落,看着一个个的人为男人上香、看着廷军有模有样的与那些人对答,有些人注意到坐在一旁的峸,试图和峸攀谈,峸却只是点点头,半点也没开口的欲望。 一直到唐总管走到峸身旁,低声说着彼特张来到的事时,峸冷硬的表情才稍稍有些变化,他看向明明很畏缩却又硬着头皮走到黑先生灵前的彼特张,缓缓的站起身。 彼特张接过手下递给他的香,有些颤抖的握着香,对男人的棺木拜了拜,苍白着脸色喃喃自语般的说,“一直以来承蒙您照顾我的生意,那场意外……我真的是始料未及,请您在天之灵千万要原谅我……” 那场将黑先生炸得尸骨无存的爆炸来的突然,后来细细追查之下才知道爆炸的原因只是因为彼特张那里负责研发新式炸药的研究员将炸药的剂量弄错而造成,尽管如此,会让男人突如其来的承受死亡的痛苦,彼特张难辞其咎,因此才一直躲着,直到今日才出现。 “我还以为,你会继续躲着。”走到彼特张身后,峸开口道。 将手上的香交给一旁的手下,彼特张苦笑着回脸看他,“如果可以,我是想躲一辈子的。”虽然佯装冷静,但峸还是注意到彼特张微微颤抖的双脚,“不过,黑先生也算是我的衣食父母,这样的日子我不来的话,也太说不过去了。” “更别说……自从我躲起来以后,白先生您几乎断了我所有的财路……我若是再不出来,恐怕再过不久就会被您搞到破产了吧?” “呵……我就是要看看,若是将你弄得身败名裂,你是否还能继续躲藏一辈子。”峸唇角微扬,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想必也知道若是出现在我面前,你会有怎样的下场吧?” 彼特张忍不住退了几步,看看四周还有些客人轮流等待到黑先生的灵前上香,他咽了口口水,胆颤心惊的问,“在这么多人面前,白先生总不至于要对我痛下杀手吧?” “你说呢?”峸温和的笑问,彼特张看他的脸色,正待松口气,却在下一瞬间被峸的右手掐住了脖子,峸还是那样温和,凑到彼特张耳边轻声道,“事实上,我根本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想,就算我现在杀了你,在场的也绝对没人敢多说一句话,你是杀害他的凶手,我让你死的这么容易,也算是便宜你了。” 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峸不管四周发出的细微抽气声和隐隐的骚动,也没理会彼特张的苦苦挣扎。 廷军和念尧在一旁看了,尽管脸色微变,却也没人敢上前阻止峸对彼特张痛下杀手,除了唐总管。 他走到峸的身侧,低声劝道,“白先生,今天是先生的丧礼,您在这里杀人的话,会打扰死者安眠的。” “打扰?”峸笑了几声,看向唐总管,嘲讽的笑,“那棺木里躺了谁吗?尸骨无存……他可是尸骨无存呢!连个尸体也没有的丧礼,我杀了他又会扰了谁?” “白先生……”唐总管难得面露无奈,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峸,却也聪明的用男人来说服峸,“会不会打扰,属下也不知道,但难得先生打打杀杀一辈子,总算能得安宁,若是连这样的日子都见血,总归是不太好。” 唐总管说到这里时,彼特张已经脸色发紫,看来离死不远了,峸看了男人的棺木,脸上瞬间划过了各种情绪,让人不知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最终,他松开了掐住彼特张的手。 彼特张跌坐在地上的时候,还忍不住疯狂的咳着,尽管知道自己逃过一劫了,却还是满脸的恐惧,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笑,“要杀你,我有的是机会,就让你这条命多留几天吧!”话落,没再看任何人一眼,峸迳自离开了丧礼会场。 回到黑先生别苑没多久,唐总管就也跟着回来了。 “事情都处理好了吗?”峸指的是男人的丧礼。 他不愿承认男人的死,所以参加那场仪式已经是极限,其他后续的步骤,峸根本也不想参加,因此就交给了廷军他们处理,唐总管也从旁辅助着。 “已经都交代好了。”唐总管垂首这么说着。 “彼特张呢?”没当场杀他,也不代表峸愿意轻易的放走他。 “……您一放开他,他便立刻逃得不见人影了。” 峸闻言抬起眼,看了唐总管一眼,隔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 “已经都准备好了。” “嗯,你去把你需要的东西带上,我们马上出发。” “是。”唐总管弯身退下。 峸从一旁的柜子取出早就整理好的简易行李,将放在桌上的全家福照片和弟弟们的照片也放了进去。 自从男人的死讯传来,峸就没再见过自己的弟弟们,原本,既然要离开的话,应该要好好向自己一直疼爱的弟弟们告别的,然而,峸却觉得什么也无所谓了,如果没有那个男人在的话,就什么也无所谓了。 视线缓缓的绕了房间一圈。 最后一次看向那张两人无数次在上面缠绵的大床、那个男人总习惯坐的椅子、收藏着许多书本的柜子、男人为了让自己放心每日让唐总管摆上的花,还有其他所有充满回忆的东西。 峸拿着行李,最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关上房门的同时,也将那些回忆一起放进了心底深处。 ****** 虽然早已经透露出要离开的讯息,但是峸并不想让任何人掌握自己的行踪,因此,他让唐总管早早打点好一切,这次离开,甚至不让黑先生别苑的司机开车,而是由唐总管亲自驾驶。 进到车库没多久,唐总管就把车开了过来,他下车,走到峸身边,接过行李放上车以后,又恭敬的替峸打开车门。 峸愣了愣,而后不发一语的坐上车。 唐总管回到驾驶座,慢慢开动了汽车。 车子从车库绕过花园和车道,大概花了十分钟才开离黑先生广大的别苑,因为这就像是峸平常出门的样子,唯一的差别只是司机换成了唐总管,所以没有手下对此有任何疑惑,从上车到如今顺利离开别苑,峸一直都不发一语的看着窗外。 唐总管没问峸要去哪,就彷佛已经决定目的地般的行驶着,峸也没有要指定目的地的意思,只是沉思着。 “……这一定是我的报应吧?”不知过了多久,峸轻声开口,让驾驶座上的唐总管忍不住从后照镜里看了他一眼,“从前,我总是不愿面对自己的心,让人为我受苦受难,所以,如今才会遇上这样的事。” 他面容平静的说着,语调却隐隐约约颤抖着,“所以,我才必须要为了那句尸骨无存,痛苦伤心……这些日子以来,我虽然什么也不说,但我的胸口却无时无刻不在隐隐作痛,没办法用言语形容那是怎么样的感觉,就只是……那样痛着。” “我一直告诉自己,绝不能落下一滴眼泪……因为一旦哭了,就好像是相信你已经死掉一样,那样的话,我一定会发疯的!”水珠延着苍白消瘦的脸庞滑落,峸回过脸看向早已坐在唐总管身后位置上的男人,眼泪不停的涌上,“一定是为了报复我吧?报复我曾经让你吃了那么多苦,所以才这么对待我,要让我伤心难过、让我痛苦,如此一来,你才会……” 话还来不及说完,一股力道拉扯,峸被拉向男人,那双怀念的温厚掌心触碰他满是泪水的面颊,将峸的脸庞拉到他面前,而后,暖热的唇瓣覆上,将峸未尽的话封住,不让他继续。 一开始,峸只是用那双总是清澈的眼含怨一般的盯着男人。 近一个月不见,男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那也是当然的,诈死的人是他,痛苦却是峸一个人承担,男人当然不可能过的不好。 大概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愿被认出,尽管刚刚在别苑里男人并没有下车,他却难得穿着和平常不同的浅色衬衫,头上戴着一顶帽子,甚至还戴着墨镜遮掩那双墨黑的眼瞳,就算如此,峸还是一眼就知道是他。 男人轻咬着峸的唇瓣,深邃的眼透过墨镜直勾勾的盯着峸,半点也不在乎峸眼里的怨,手掌还一面轻轻的替他拭去不停滚落的泪。 不知过了多久,峸忽然狠狠的推开男人,微喘,“要不是……唐总管的表现太过冷静、要不是……没有亲眼见到你的尸体、要不是……怕死的彼特张竟然敢出现在你的丧礼……” 瞪着男人,峸的唇瓣、双手甚至是身躯都颤抖着,“我会死的!真的会死的!”本来已经干了的脸颊又沾上了水洙,“我一直很害怕,怕我只是自己在欺骗自己,怕你其实真的死了!又怕又痛,所以,不要再这么做了!永远也不要再离开我,不要再这么对我……求你……” 男人叹息,右手紧握住他发颤的手,“不会有下一次的。”左手将峸搂住,紧紧的,让峸靠在自己的肩上哭泣,“未来的每一日,我都会守在你身边的。” 一路上,男人不断在他耳边低低的承诺着。 103、白色的男人——未来之路6 载着男人和峸到一间饭店后,唐总管就识相的离开房间,让男人和峸能够独处。 峸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未掉过这么多眼泪,以前,虽然曾经哭过,但是从没有像这次,几乎是放声大哭、无法自抑的地步,因此在平静下来以后,一直感到十分尴尬,那像是撒娇似的举动,怎么想都让人十分害臊。 幸而男人对此事并未多做反应,只是很主动的向峸交代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日他到彼特张那里试验新研发的武器时,彼特张拿了种新开发的刀献宝,那刀长得不像是刀子,却锋利无比,上面还有隐藏的按钮,随着操作,还能够弹出各种不同长度和形状的利刃,让人防不胜防。 彼特张拿着那刀和男人稍稍比画了一下,就他那三脚猫的身手,照理说是伤不了男人分毫的,只因那刀的确诡异,因此男人竟被彼特张给划伤了肩,尽管只是小伤,颈上的项链却在那时被弄掉了,血迹和项链应该也是那时留下的。 男人还没来的及多做什么,在房间另一端的实验室竟发生大爆炸,一感觉到不对,男人立刻拉着彼特张勉强逃离了爆炸最严重的范围,虽说逃过死劫,两人身上也都有多处挂彩,回头一看,整层楼除了他们俩,竟无一人生还。 也就在此刻,男人兴起了诈死的念头。 他让彼特张处理一切,从那一刻起,他便躲了起来,就连彼特张的属下们也没有一人知道男人还活着。 不过,唐总管的确是知情的。 他见过彼特张、甚至在爆炸后还亲眼见过男人,却帮着男人瞒住所有人,包括峸。 当然,他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忠心,对此,峸并不意外,所以当初才会私下又托郑其南替他打听,事实证明,当这男人认真要做一件事时,总是能将事情做到滴水不露的地步。 唐总管的冷静、彼特张的出现还有其他种种可疑之处,也是男人故意让峸继续怀抱一丝希望而故意要他们做的。 “就算要这么做,您也不应该瞒着我……”侧坐在饭店的大床床沿,峸咬着唇瓣,抬脸看着站在自己前方的男人,对于这样的事馀悸犹存。 “……若是你知道我没死,一定会想继续扶持廷军,直到更多年后吧?”男人这么说着,口气里隐约带着不悦,“不管是弟弟还是廷军,你总是割舍不下。” 峸看着他,沉默了。 没错,男人说的的确是事实,峸一点也无法反驳,若不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峸是绝不可能下定决心离开的! 明明廷军也该是要独当一面的年纪了,峸却总是担心着……一直到男人的死讯传来,峸将一切完全交给廷军和念尧处理,才发现那两个孩子并不需要自己太过担心。 自己的确有些太保护他们了,反而阻碍了他们的成长,男人说的一点也没错。 说到底,男人会这么做,都是因为峸一直以来都太过优柔寡断的缘故,所以,这也算是峸自作自受吧! “……是我不对。”隔了好一会儿,峸才低道。 男人盯着他,温厚的掌轻轻抚摸峸的面颊,深幽的眼里难得充斥着温柔情绪,“你憔悴了。” 退开身子,峸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想起这些日子镜中自己悲惨的样子,忽然有种想躲起来的冲动,虽然本来就不是特别好看,但还是不希望男人见到自己丑陋的样子,咬着唇,苦声道,“不是憔悴……是如今的我也有些年纪了。” 男人不在的那些天里,峸的模样吓坏了许多仆人,他还曾听有人偷偷讨论着,关于自己在男人离世后变得多么萎靡、多么沧桑的话题。 男人动作顿了顿,看出峸眼里的退缩,薄唇隐约勾起笑,“你只是瘦了。”指尖滑过峸的唇瓣,“其他地方,就和我当年第一次见到你一样,什么也没变,还是那么的漂亮、纯洁。” 峸看着他,不知怎么口干舌燥了起来,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挤出声音,“不要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原谅你。” 追根究底此事的确是因峸而起,但男人的所作所为让峸受了这么多苦,峸如今想来还觉得苦闷。 “的确也是我的不对……”男人轻笑着,“让我的峸觉得寂寞了,眞可怜……瘦得几乎只剩骨头了。” 男人戏弄着峸,他总是这样,喜欢看峸羞窘的反应。 这样的事,以前时常发生,如今男人这么说时,却不知为何让峸胸口发酸,他伸出双手,将靠自己很近的男人紧搂住,“如果没有你在我身边,就算拥有权力、财富还是其他任何东西,我也无法快乐的。” 男人沉默,伸手环住峸,而后低哑的道,“所以,我才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你。” 听着男人的心音还有那告白似的话,峸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既然放不下,那就永远也不要放手! 峸的每一个笑容、每一寸肌肤甚至是每一滴血液,都是属于男人的,所以,永远也不要再和他分开了。 ****** 证件上的名字并非是男人的,就连上面的照片也只是一个与男人有几分神似的人,不只是男人而已,峸的证件也是一样,完全是另一个名字和脸,想当然尔,这是唐总管在男人指示下做的。 男人带着峸和唐总管搭机来到一个海岛,那是峸不知道的地方,岛的面积挺大,岛民纯朴,而且也没有语言隔阂。 男人靠着早就转进新户头里的钱在岛上置产,并且宣布这是他和峸以后的家。 房子的摆设和从前黑先生别苑有几分相似,不管是书房还是房间,尽管没有从前那么宽敞,却很温暖,而且,男人和峸的房间是一起的。 看着房里充满峸喜欢风格的摆饰,峸一方面感动,一方面又有些面热。 尽管和男人该做的事都做了,到后期也常常睡在一块,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男人会把两人的房间合并……而且新房间里还配合着峸的喜好。 峸必须要承认,尽管最早提起退休生活的人是自己,但在这次事件发生以前,他根本没有细想过,关于退休以后该做些什么、想做什么,只是担心着廷军,也难怪男人要用这种手段逼着自己离开了。 峸的户头里也有着庞大的钱财,根据男人的说法,虽然领出的是一辈子也用不完的大数字,但这是这些年来为了那个地方如此辛苦卖命应该得到的。 辛苦卖命……明明是属下们为了他卖命才对,到他嘴里却变成好像他是那个地方的俘虏一样,不过,为了扩张领地和稳定,的确是花了不少功夫、也吃了不少苦。 更不要说就算拿了这么大的数字,也没有金库里的百分之一,对廷军他们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在新家住了大概一个月,所有的生活渐渐上轨道以后,唐总管提议着要请些仆人,却被男人给拒绝了。 “我想和峸一起过日子,就我们两个。”在新房子里的书房,黑先生是这么说的。 峸一直清楚记得,唐总管听到男人的话时,眼里的呆滞。 男人取出一张纸,那是唐总管和黑先生签立的合约,也是他效忠男人的证据,然而,男人却一脸平静的将那张合约撕碎,无视于唐总管难看的神情。 “唐总管,你跟着我一路走来的数十年,从没有为自己想过,就只是忠心的跟随我,一直以来,我也完全的信任着你,因为我知道,就只有你,无论我多么落魄、狼狈,你都不会背叛我。” “我早就对你说过,你我之间的关系不需要合约束缚,你什么都听我的,就只有这件事还死板的坚持着,既然这合约对你来说这么重要,今天我就把他给毁了。” “……先生……”唐总管低声唤着,他在黑先生身边那么久,两人是怎么样的默契啊?当然清楚男人这番话的意思。 “唐总管,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我也已经没有需要你的地方,所以,离开这里,去过你自己的人生吧!工作了三十多年,也该是退休的时候了,你说是吧?” “先生我……”唐总管想必从未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只能皱着眉头,试图挽回男人的决定。 “就当是……我最后的命令。”男人打断他的话,语气温和的说着。 唐总管沉默了。 寂静了好一会儿,唐总管突然整个人跪了下来,让在一旁的峸吃了一惊,“如果可以,属下愿意一辈子效忠您,既然这是您的希望,我会离开这里。”他整个人伏在地上,总是坚定沉稳的嗓音如今却隐隐颤抖着,“属下不在您身边的日子,还望您好好照顾自己。” “这是自然。”男人语调依旧温和,总是淡默的黑眸难得出现柔软的情绪,“你在我身边多年,我没什么能够给你的,除了以前固定的薪资以外,还有多给你一笔钱,就当成是你的『退休金』吧。”男人口中的一笔钱,当然也不会是小数目。 不过对于唐总管来说,钱财再多也比不上男人的重要吧? “是。”唐总管隔了老半天,只回的出这一个字。 “你走吧。”男人背过身子,不再看唐总管,黑眸看向窗外,尽管他看似平静,站在他身侧的峸却可以感觉到男人隐约的颤抖,就连那一向冷酷的眼瞳里似乎也带着某种脆弱。 毕竟是跟了他三十多年的唐总管哪! 男人和唐总管的感情,是峸怎么也无法取代的吧?对他们俩来说,也许在峸出现以前、在峸提议着退休的生活以前,他们都以为会有彼此在身边直到死去的那一天吧? 只想着要一辈子待在那个生死无常的地方,从未想过会有离开的一天。 “……属下告退。”唐总管低着头,缓缓的退出男人的书房,男人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动作。 叹了口气,握住男人隐约还有些颤抖的手,峸轻道,“我替你去送一送唐总管。” “嗯。”男人先是握紧了峸的手,而后松开,发出的声音有些闷,让峸有些心疼。 离开了书房到了新家的门口,唐总管正在将自己简单的行李整理到来接他离开的车上,“让我帮你吧。”峸一面替他提上车,一面态若自然的开口询问,“唐总管将来打算上哪去?” 唐总管的动作顿了顿,一向坚定的眼里难得有些迷惘,静默了好一会儿,才摇头,“还没有想法。” “……嗯。”行李都搬完以后,在唐总管准备上车离开前,峸才再度开口,“之后,等你稳定下来以后,还是可以来这里的。” 唐总管回过脸,看着峸的眼神带着疑惑。 “我们都会欢迎你过来的。”峸对他微笑,“以朋友的身分,我相信他看到你过的很好,也会很开心的。” 听着峸的话,唐总管先是呆愣,而后才缓缓对峸回以微笑,“往后,先生就拜托您照顾了。”最后,他朝峸恭敬的鞠躬后,便上车离开了。 在走回男人书房的路上,峸思考着该如何安慰男人的同时,发现自己竟隐约有些期待了。 期待着只属于他们俩的新生活。 ****** 其实男人什么都会。 一起生活的第一个月,因为还有唐总管在,所以大小事务或者是家事都是唐总管处理,唐总管简直把黑先生和峸当成少爷般的供着,所以除了悠闲到几乎没事可做以外,其他的感受就和从前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等唐总管离开以后,峸才发现男人什么都会,比自己以前想像的还要能干多了。 毕竟峸从父亲死后就习惯照顾那个麻烦的母亲和三个弟弟,家事还是杂务对他来说得心应手没什么了不起,只是当发现男人不但很能打点自己,而且有的事甚至做的比峸还要一丝不苟的时候,峸还真的挺惊讶的。 “你以为……我在被父亲收养以前,是过着怎么样的少爷生活哪?”当峸忍不住对男人表达出自己的惊讶时,男人只是淡淡的问着。 “啊!”像是恶作剧一样,男人那正在洗着碗、沾着泡沫的手掌沾上峸的面颊,是啊!虽然认识了男人很久很久,但是关于他从前的事……尤其是被他养父收养之前的事,峸还真是完全的无知,“至少……这样的事情让我来做就好了。” 掩去淡淡的失落感,峸对男人这么说着,却迎来男人的嗤笑,他重覆着峸刚刚的话,语焉不详的笑着,“像这样的事吗?” 峸看着他的笑颜,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让男人觉得如此可笑。 “峸,如今这里可只有你跟我两个人哪!”男人低下头,继续做着不符合他一直以来形象的家事,“难道我要把所有事都丢给你做,然后自己什么也不做吗?” 愣愣的看着他好一会儿,峸才咬着唇瓣,低声的说,“就算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不过,男人一直是个有工作狂的人,就算是来到这个地方,他依然总是能够维持着忙碌的生活,反而是峸自己,好像有点无所事事了,如果连家事也不做,还真的完全没事可以做了。 然后就不免会想着,也许没有自己的话,男人的生活也可以过的很自在之类的。 “找点别的事做吧。”男人忽然这么说着,“以前那样的生活是过的有点腻了,不过新的生活不是正要开始吗?无论你想做什么,我们有的是钱,没什么不可以的。” 男人的话很有道理……在短短的时间里,男人真的完全适应这样的生活了呢! “您不要光是说我,您自己还不是窝在家里,只会抢着做家事。”回答的有些气闷,明明年纪已经不小,在男人身边却总是不自觉的任性。 “……家事。”男人重复他的话尾,愉快的勾起唇瓣,“既然你都知道这是属于我们的家,家事当然不能只丢给你一个人做哪!”的确,有的家事男人是连理都不理,完全让峸去做的,所以,在峸不知道的时候,男人其实已经在内心分配好两人各自该做的工作了。 反正男人不做,峸就会自动去做了,属于他该做的部分,他要做,峸根本就抢不赢他。 “还有,现在只会有我们了,你还对我用敬语吗?”男人说这话时,已经洗好所有的碗盘,凑到峸惊讶的脸旁边,挑逗般的舔了他的耳垂。 峸颤抖的退开身子,抓住自己发热的耳,瞪着他,“您……您……”看到男人瞬间皱起的眉,“你不要忽然……敬语……我是习惯了才会这样!” 看见峸语无伦次的样子,男人舒开眉头,忍不住笑了几声,“峸,你真是可爱呢!” 红起脸,峸呆呆的站着,半天也挤不出一句话。 “事实上,我已经想好自己要做些什么了。”他靠近峸,将他搂进怀里,忍不住轻吻他的额心,“你也该好好想想,除了夜晚是专属于我以外,其他的时间里,你想要做些什么才好。” 明明是要峸思考自己想做些什么,男人还带着水气、微冰的手却探入峸的衣服里,轻轻的触摸他胸前的敏感,峸想退开,却被男人紧紧搂着,“啊!别……这、这里是……”峸忍不住抗拒着,却被男人用唇瓣堵住了话语。 “这里是我们的家。”离开峸被吻肿的唇,男人呼吸略沉,轻轻抚摸着峸泛红的脸庞,语调温柔的说着,“只属于我们两的家。” 这样温柔的神情,也是近来才会有的……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少自己还不了解的地方,峸真的想不透,不过那都无所谓! 往后,会有一辈子的时间继续去了解他的! 一辈子哪! ——正文完—— 黑色的男人番外一:老唐眼中的黑先生 每天,天才刚亮,老唐的任务就是伺候“那个人”起床。 老唐是以忠仆的身分存在在那个人身边,自己十岁大的儿子也是被这样教育的,当自己哪天死去以后,自己的儿子——那个人总叫他小唐,小唐也会继承自己的工作,尽忠职守的守在他身边吧? 因为自己是那个人最亲近的人,所以知道了那个人无法生育的事情,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个人,也就只剩自己知道这件事吧! 所以,当那个人统一了整个地下王国,展现出他那无比的霸气的时候,他也开始烦恼继承人的问题了…… 虽然那个人无比狂傲而且冷漠,但老唐天天跟在他身边,对于他隐藏的困扰,他还是知道一点的,不过知道归知道,这一切其实都不重要,自己是个总管,因为这样,所以不需要多馀的思考,只需要在接受到命令的时候彻底执行就好。 那个人忽然收养了九个孩子……说是收养,应该是说收留。 他说,要得到他的认可,才能被他收养、成为他的养子,为了找到合适的继承人,他不时的测验着那九个年纪在七岁到十四岁之间的孩子。 比方说,当那几个孩子来到这里的那天,他分配了九个房间给那些孩子,一个房间里充满了玩具,一个房间舒适宽敞,还有平凡的什么也没有的小房间、比平凡的小房间更窄小却连着书房的房间等等……各种不同条件的房间。 孩童们自己分配、也可以说是抢夺房间,最厉害的人抢到了最豪华的房间,而那个安静却有着早熟眼神的小男孩,却毫不犹豫的自己选择了最小的房间。 那个人是笑着这么说着,『只有最优秀和最卑微的人会引人注目。』 是的,那个选择窄小房间的他看起来卑微,可看着那个人眼中闪着兴味,老唐又隐约感觉到,也许在那个人眼中,那个卑微的男孩却是优秀的。 虽然他只是整天埋首书堆,可是,九个男孩分成了两派的时候,其中一派的头头却是那个男孩,而他,是里面年纪最小的孩子。 那个人生日的那一天,他分给了那些孩子一些石头、假的水晶、和真正的珠宝,他说:哪个孩子能把里面最有价值的一样东西献给他,他就达成那个孩子的一个愿望。 又是一个试炼。 那些个孩子拿到了石头和珍宝便开始争夺了起来,孩子们总喜欢把自己重要的东西献给自己服气的头头,不管是自愿,还是被团体中其他人怂恿,总之,那些石头和珍宝全都落入了两个头头手里。 年纪最小的他,在路上挡住了那个……准备把自己和其他四个人的份一起拿去献给『那个人』的大男孩,然后,大男孩想略过他离开,却被小男孩挡住去路。 大男孩抓起了手上的一个石头,朝小男孩丢去,小男孩没有闪避,只是站在原地,即使额头被打的渗出鲜血,他也没有动摇,朝那个大男孩伸出手。“给我。” 大男孩紧张的看着他,威吓着,“你打不过我,你已经流血了,快去包扎吧。” 小男孩瞪着他,大男孩想离开,小男孩却扑上前去,大男孩将他踢倒在地,看着他额头的鲜血,惊恐的想离开,却被小男孩拖住了脚!小男孩死缠烂打,又咬又打,那个大男孩被打的半死不活,东西也被小男孩抢走,小男孩最后变成了全部孩子的老大,大男孩则被『那个人』送走了。 看着那个躺在床上被小男孩弄得半死不活的大男孩,那个人只是笑着说,『这个孩子不适合这个世界。』所以,另一个孩子,也许适合这个世界吗? 是因为那个孩子的狠劲吗? 大男孩伤害了他人,会有罪恶感、会害怕……其他的男孩也一样,只有这个孩子,好像没有半点迷惑,对那些东西无动于衷,无论受伤的是自己还是别人,他都无所谓。 那个孩子并不是把所有石头和珠宝都献给『那个人』,他翻了一阵子的书,找出了值钱的东西,挑出了假货,最后才献给『那个人』。 不用多看,『那个人』就知道所有具有价值的东西都在这孩子带来的东西里面。 “你要什么?”那个人笑着,看着那个矮小的孩子。 “我要学东西,要待在这里要学的每种都要。”稚气未脱的脸说出了成熟的话,却不是要求成为那个人唯一的养子。 那个人还是笑着,兴味盎然的笑着,“你的目标是什么?”怎么样,能让一个小小孩子就这么张牙舞爪的、这么的充满野心? 男孩瞪着他,没考虑太多,“什么目标。” “为什么要学这些?”那个人问着,这次问的浅显多了。 “因为我要活下去!”男孩回答的理所当然,却让老唐的主人笑了一整天,也许是因为这个答案太简单、却又太真实……这个孩子看出了这些简单的真实。 好几年后,那个人认可他的那一天,又问了那个孩子的目标。 已经是少年的他定定的看着即将成为自己养父的人,“以后的目标我不知道,现在的目标是要变强,让人没办法欺负我,为了保护自己,如果要先踩着别人我也无所谓。” “达成了所有目标以后呢?”那个人问着。 “那时候,就又会有新的目标出现。”少年这么说着,“人的欲望如果不是永无止尽,那哪还会有这么多斗争?”露出嘲讽的表情。“反正,为了可以活下去,我不在乎做多少肮脏事。” 少年不是光说罢了,在那一天以前,他已经渐渐的进入了地下王国的核心,有的时候会杀几个人、有的时候是看书、有的时候是训练自己,他从来没让自己落后过。 最终选择收养他这件事,彷佛是一开始就注定好了。 那个少年被正式收养的那一天,他把其他几个少年都放了,也许是和养父一样,觉得他们不适合那个世界;也可能是觉得他们碍眼……毕竟,不是每个少年都是安然离开的。 那个人收养的孩子,跟他一样都不知道什么是心慈手软。 尽管如此,那个人还是收养了那个孩子,并且给予他一切的资源。虽然老唐看不出那个少年到底有什么特别的资质能够成为那个人的养子……但他还是听命行事,把少年当成下一任的主子。 后来,察觉到郑其南和曹义兴的蠢蠢欲动,老唐告诉了那个人的时候,那个人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 尽管如此,他并没有糊涂,只是了然于心的笑着。 『老唐,如果哪一天我死了,你就替我看看,我的眼光到底有没有错吧!如果我的眼光没错,再多的对手和麻烦,他也能克服的,对吧?』顿了顿,『到时候,我会在地狱先一步等着你的答案。』忽然,他笑着叹了一口气,『毕竟,一直以来统治着这个地方,没有对手,还真是太寂寞了。』 那个人这么说以后的几个月后,他就死了。 严格的说,是被郑其南和曹义兴联手害死的吧?尽管他身体已经很虚弱,但应该还能再撑一段时间的……却就这么死了。 而那个人收养的义子,却在他死后才赶到……郑其南和曹义兴捏造了他的遗言,虽然那个少年最后抢回了『那个人』所居住和喜欢的东区,但郑其南和曹义兴也分别占领了西区和南区……北区则因为一团混乱而没有任何人统治。 然后,那之后的某一天,老唐写下了遗书,叫自己的儿子不要再盲目的跟着那个少年了,毕竟,『那个人』还是看错人了,留下遗书之后,老唐自杀了。 一辈子,他都跟着“那个人”,尽管他死,他还是会追到阴曹地府,因为这是他的宿命。 ****** 这天很晴朗。 走到墓园里的小角落,在其中一个墓碑前放上了白色的花朵,墓碑上的照片里,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 “父亲,我又来看您了。”站在墓碑前的男人说。“那之后又过了好几年了,曹义兴和约翰都走到尽头了……虽然您当初并不相信先生的能力,不过现在的先生,一定是所向无敌的。……毕竟,还多了一个可怕的人在他身边为他效劳哪!” 男人的表情平板,没有什么情绪,“您果然还是太早合上眼了。”停顿了一下,“毕竟不到最后,谁也没办法知道,到底谁会是赢家。”缓缓的,脸上绽出微笑,没再看那照片一眼,男人转身离开了。 ——END—— 黑色的男人番外二:苦命医生 亲爱的爱莲娜: 最近开始了实习医生的生活,每天都忙到连吃饭的时间都快没有了,虽然如此,我依然会在忙碌之馀想到你美丽的身影。 为了得到你父亲的认可,我一定会更加努力,成为有钱人,你是个千金小姐,你父亲说要娶你要准备三千万的聘金,你可能认为你父亲所说的条件太严苛,但我认为很合理,毕竟你是我心爱的女人,我是绝对不忍心让你跟着我吃苦的,你上次说无论如何也会等我,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鼓励了。 再等我几年,我绝对会去迎接我最美丽的新娘的。 爱你的祥 ****** 爱莲娜: 在医院待久了,越来越觉得沮丧。 完全不敢相信我们的医疗制度已经腐败至此。 那天有个病人,他的病是我能够医治的,成功率也很高,可是他们没钱负担医疗费用,因为这样,院长就把他们赶医院…… 想到那个病人可能因此而病重,我就觉得自己像个杀人凶手,明明当初是为了理想而成为医生,现在却只能为现实低头……我好痛苦……爱莲娜,多希望此刻你在我身边。 本来我不应让你陪我苦恼,但我真的无处可诉,原谅我! 在旁徨痛苦时,唯有你是我唯一的安慰。 爱你的祥 ****** 爱莲娜: 我决定离开医院。 那虽然能够快点达到赚钱的目标,但却让我痛苦。 医务会议里,那些院里的高层讨论着怎么样剥削病人、在没必要的地方增加病患的开支,让我感到十分心寒……这就是我们国家的医者吗?不是说医者父母心吗?为什么他们却冷血的可怕? 前一个医院的人如此,这个医院的人也如此。 难道就没有一个地方是真心为病患着想的吗? 院长说我很聪明,技术也学的很好,只要愿意身段柔软一点,可以让我变成全国知名的名医……我要那个虚幻的头衔做什么?他们都不明白,我只想救人,就这样而已。 你也许会觉得我没出息,但比起金钱,病人的性命对我来说更重要! 希望你能支持我。 爱你的祥 ****** 亲爱的爱莲娜: 该说是天无绝人之路吗? 昨天有一个人找上我,说很欣赏我,要我去当他们企业的专属医生,不但薪水高的吓人,我要做的就只是尽力医治所有的病人,在研究上,无论我有什么要求他们都愿意支付!甚至愿意替我盖一个专属的诊间,除了医治他们企业员工的时间以外,我要做什么都行,自己要免费医治病人也无所谓! 真不敢相信怎么会有这么美好的企业! 幸运之神果然眷顾我。 这样下去,相信不久以后,我就能够完成目标去接你了。 感谢一切,感谢你的陪伴。 爱你的祥 ****** 亲爱的爱莲娜: 在新公司很快就上了轨道,除了健康检查和少数病患的感冒之外,大部分的时间我都是在替受伤的病人疗伤。 只能说这间公司里的员工实在很容易得到外伤,虽然如此,医好那些伤对我来说都是些简单的小事而已,在这里除了不愁吃穿、有薪水,我还可以尽情的做我的研究,简直太幸运了! 悠闲的时间变的多了一点,思念你的时间也跟着多了起来,每每收到你的回信,我总是一遍又一遍重覆的读过,就好像你在我身旁支持着我一样,你是我心中唯一的女神,我一定会加倍努力,尽快去接你的! 等我! 爱你的祥 ****** 爱莲娜: 就在刚刚,我发现我误上了贼船! 你相信一个普通的企业会这样时常有伤患到夸张的地步吗?不只是刀伤、甚至还有枪伤,我必须要动手术把伤患身体里的子弹取出来,这种跟死神搏斗的行为从前是我所向往的,但是实在太不对劲了! 一直以来我就隐约的察觉到这里不是我所想像的地方,但是这里不论是待遇还是生活都很完美,没人会逼我压榨我的病人,我要做的就是救人,所以我假装自己不知道……但是今天,连续送来的一群人,有的胸口被刺了好几刀、有的中枪……鲜血淋漓的样子连看惯了一切的我都心惊。 怎么样的地方才可以有这么多的伤患? 我分身乏术,将所有能救治的人都安置下来,其中当然也有送来时就已经几乎没气的人……生命在手中流逝的感觉很差,虽然我早就知道,还是忍不住颤抖、感到无比的痛楚。 等到终于将一切处理的差不多了,我拉住这里的总管,询问他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结果实在太可怕了,完全出乎我的想像! 亲爱的,原谅我隐瞒你,我不希望你为我担心。 总管向我保证我的安全,也保证我只要留下来,将会有更多的福利,也会为我找到助手帮我……尽管这里有着风险,但条件实在太诱人了,让我万分犹豫。 我该怎么办? 想你。 祥 ****** 爱莲娜: 最后我还是决定留下。 上一次信最后说了那一番话,似乎让你非常担心。 我好像从来没跟你细讲过这里的工作环境。 我所处的地方龙蛇混杂,所以偶有暴力事件发生是很正常的事,包括我的老板都不时的会受点伤,不过你放心,我所处的地方非常和平也很安全,毕竟我是大家的医生,如果有什么状况,医生也受伤的话对所有人都不是好事,因此我是很安全的! 我的老板严格来说应该有两位,两个都长的非常好看,一个是喜欢穿黑衣的黑先生、一个则是喜欢白衣的白先生,那两位都非常年轻,黑先生很有魄力,白先生则是很温和,比较起来,我比较喜欢和白先生相处,不过那两位非常忙碌,所以见到他们的机会很少,除了他们受伤的时候,我几乎没机会见到他们。 他们两个的感情很微妙,我总是弄不懂。 我最近的苦恼是,黑先生对自己身体似乎十分随便! 尽管他身体强健……他是个很强壮、有运动习惯的人,但是不管对于生病还是受伤,他都不太在乎,而且挺喜欢逞强的,让我非常担心。 不过我毕竟受雇于人,也没办法强迫他去改变什么,只能给他良心的建议而已,希望他能听进去才好。 最近看了看我的存款,离你父亲订定的金额已经剩一半了,我很雀跃,这是一般医生工作很久才能够得到的薪水,也许不久的将来,我就能带着我的爱到你身边去了。 光想到此事就觉得万分愉快,不知道你最近过的好吗? 想我的时候,就写信给我,让我知道你的近况。 爱你 你的祥 ****** 爱莲娜: 我的决定果然还是太冒险了! 白先生受了伤,背部被灼伤的很严重,已经昏迷不醒两天了,昏迷的时候因为伤口的疼痛而不断呻吟着。 黑先生看起来就像要发疯了一样,那种眼神,冰冷的让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他说如果白先生醒不过来,我就要陪葬!他是说真的!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我该怎么办?是不是要连夜逃走? 不!不管逃到哪里,他一定都能找的到我的! 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我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爱莲娜,如果我死了,请你找另一个好男人嫁了吧! 愿上天保佑白先生平安无事。 祥 ****** 我所深爱的爱莲娜: 庆幸我还活着。 我一直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 白先生平安脱困的同时,我得到了很多的钱……总管说是我应得的。 我知道我的能力,我尽了我最大的努力,但很多时候,伤患是死是活还是在于他们的身体状况和意志力,这一次是我侥幸逃过一劫,但人不会一辈子都好运的! 待在这里的风险太大、也太可怕,我是个胆小鬼……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能成为一个勇敢的男人。 我要离开这里,相信以我的资历,一定可以找到其他工作的。 再不然,自己开间小诊所也好。 只是这样一来,要达成你父亲的要求又要更多的时间了。 相信你一定会支持我的决定,对吧? 我已经订好了下个月的机票,把这里该处理的事都处理完以后我就去找你,见过你一面后,我就会开始寻找下一份工作,当你收到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快到你身边了。 光是想到你美丽的身影,我就恨不得立刻飞到你身边。 不管我在哪里,我的心一直都跟你在一起! 爱你的祥 ****** 严格说起来,这份工作待遇真的非常好。 自己虽然在这样的环境下,却拥有高度的自由,还有专属的保镳保护,如果想要有私人空间,保镳也会识趣的离开。 所以这次的逃亡简直比自己想像的还要顺利几千倍。 从黑先生的别苑随便找了个藉口离开,自己必备的行李早在最近陆陆续续寄出去了,这样孑然一身的离开果然没有任何人起疑,一离开别苑,找了辆计程车,一边还留意着后方是不是有可疑的车跟着自己。 紧张了老半天以后,终于确认了是自己庸人自扰,这才敢请司机载自己到目的地的机场。 在机场等待上机的时间过的很漫长,一直到平安登上飞机后,这才终于放下胸口的大石,松了一口气坐在位置上,悠闲的等待飞机起飞。 忽然,一只手轻轻的从后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有点狐疑的回过脸,立刻便被身后微笑的男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医生,这可不行哪!想要休假的话,至少也要先知会我们一声吧!”面前的男人……微笑着的白先生,看起来是那么温和无害。 自己的确是没看过他发火,最多就是不悦,但并没有像黑先生那样彷佛要杀人似的……虽然如此,从以前到现在,自己已经不知道替白先生医治过多少次伤了! 所以当然不会笨的以为白先生像外表一样的温和可亲。 这个人每次受伤,不知道都伴随着多少生命的逝去,常常这么想起来,就觉得自己在那里当医生好像违背了自己初衷似的……虽然一样是在救人,但自己拯救的是会危害其他生命的人哪! 不管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医生都知道,当白先生出现,就注定自己的逃亡已经失败。 僵硬的微笑着,身体不自觉的往后倾,撞到身旁另一个座位的人,“抱歉……”医生看向那人,正想暗示他离开现场免的受到波及,却发现坐在自己身边的是自己的另一个老板。 那男人此刻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医生发誓,这一生从没有一刻觉得,自己离地狱这么近,这两个人就像黑白无常一样,轻松的就可以夺走自己的生命,而糟糕的是,自己并不知道到底将面临的是什么后果。 “没、没想到,我的面子还真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医生苦中作乐的说着,连声音都发抖了,后悔着自己上机时怎就没发现身旁坐着的是黑先生呢?虽然即使发现也是于事无补。 没想到只因为自己一个小小的医生逃亡,竟然能请的动这两位出马。 白先生拍了拍他的肩,温和的微笑,迳自在他另一边坐下,“不要紧张,没事的。”现在,医生被包夹在这两个人之间,真的是完全进退不能了。 再看看四周,这整台飞机上根本完全都是他们的人哪!里面还有好些是让自己治过伤的人呢!恩将仇报实在太不可取了! 还在愤恨不平的想着,忽然看见白先生低下头掏了一样东西出来,尚未看清白先生手中的东西,医生已经闭上眼睛大喊,“不要杀我!” 四周一片寂静,接着是白先生独有的温润嗓音,“呵呵……医生你真幽默。”睁开紧闭的眼,就算白先生满面笑容,自己也完全笑不出来。 “医生,你很优秀……在学校里就是第一名毕业的高材生,到医院工作时,你跟着许多资深的医生替病人伤患包扎动手术时,也学习的很认真,除此之外,你对于自己的病患很细心,也很有热诚,对我们来说,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重要的是,这些年在这里替我们的人看病治伤,受了重伤的人,有百分之八十以上你都能够将他们从鬼门关拉回来!这中间包括黑先生和我,都是受过你恩惠的人,你可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我不知道。”事实上,自己吓得脑中一片空白,真的什么也无法思考了! “你是个天才哪!外科手术的天才!你以前待着的医院不了解你的才华,也无法让你有发挥才华的机会,这些我们都可以给你!不管是要多少钱、要什么样的设备我们都可以给你,并且没有人会干涉你的治疗,难道这不是一个医生、尤其是像你这样有热情的医生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所以,白先生的意思是要挽留自己吗? 这么多的褒奖,的确让自己有些飘飘然,而且不可否认的,白先生说的都是自己曾经犹豫过的,但是要继续生活在这么可怕的环境下,自己一定会短命!更别说心中还牵挂着美丽的爱莲娜…… “医生,你不愿意考虑吗?”尽管白先生极有诚意的看着自己,但想到坐在另一边那个像地狱使者一样的男人,就觉得自己若留下,随时都性命堪忧。 摇摇头想说什么,白先生已经先一步将他刚刚低头掏出的东西塞到自己手里,医生愣愣的看着那一叠纸……摊开其中一张,看见里头的字和字迹,忽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一样,手一松,那些纸全都落了地。 “这是我们留下的副本,你所写的信,你心爱的爱莲娜全都有收到,所以不需要担心。”白先生温和的安抚,无害的言语中隐约带着的威胁之意却让医生整个心都冷了。 “爱、爱莲娜……你们把她怎么了?”医生颤抖的问,害怕自己听到任何悲惨的消息,却又不能不问。 这次,白先生只是淡笑不语,反倒是身后的黑先生弹了弹手指,围绕在自己附近的那些壮汉不约而同的退开了一条通道,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女慢慢朝自己走来。 “……爱莲娜?”女人比记忆中的样子更加成熟妩媚,自己从小和她认识,一直以来都想要娶她当妻子,以此为目标这样努力着,却遭受她父亲的反对……书信往来已经是她父亲能容忍的极限,自己手上就连一张爱莲娜的照片也得不到,但却无损自己对她的爱。 “祥?”爱莲娜朝他走来,露出欣喜的微笑,“果然是你!”接着,她热情的扑到医生的怀中,紧紧的搂住他!“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 “……我也是。”闭眼感受着爱莲娜美好的一切,医生感动的几乎要流泪。 “这是感谢你一直以来替我们这些兄弟治伤的一点点心意。”还来不及多叙旧,白先生就开口了,“不知道你还满意吗?” “……”将爱莲娜紧紧的搂住,医生脸色惨白,发现自己就像踩到陷阱的兔子,根本没有退路,白先生太阴险了!知道爱莲娜是自己毕生的最爱,所以利用爱莲娜来威胁自己。 “医生,我代替这里的其他人恳求你,能不能继续留下来呢?”尽管如此,白先生依旧一脸的无辜诚恳。 “……” “亲爱的!留下来吧!人家都这样恳求你了!”爱莲娜在一旁帮腔,“看到你的信写的这么害怕,我还以为你的老板是什么可怕的妖魔鬼怪呢!结果真的见到,完全不是如此呀!” “他们说这是你的愿望,因为你很优秀,他们要给你一个惊喜……如果我到你身边,你一定会很开心,我以为父亲绝对会继续反对我来,没想到这位白先生轻而易举的就说服父亲让我来了!真的好像做梦一样!”爱莲娜对着他微笑。 “祥,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和你分开了!他们帮助了我们,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恩将仇报呢?”爱莲娜用水汪汪的眼神看着他,完全不知道真正恩将仇报的人是谁。 自己短暂的沉默着,四周也是一片沉默,好像自己是什么威风的大人物,所有人都在等着自己开口一样。 还在出神,就听见白先生隐约带着催促的声音,“医生?” “……我根本骑虎难下不是吗?”摊手苦笑,医生叹息,在这么回答的同时,看见白先生加深的温润笑意,莫名的被那炫目的笑容吸引的出神。 这倒是第一次……觉得白先生似乎是发自内心的微笑呢! 是不是该感动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很高呢? 答应归答应,该提出的还是要鼓起勇气说出来,就算身后那个眼睛黑的像墨汁的男人会杀了自己,也还是得说,“我希望你们能答应我一件事。” “嗯?” “不管怎么样,都不要伤害爱莲娜。”在爱莲娜身边的话,自己就要变的很勇敢才行,看着她迷惑又总是无忧无虑的神情,医生扬起唇,手摩娑着她柔软的面颊。 “呵呵……你真是太杞人忧天了!不只是爱莲娜小姐,你也会非常安全的!我们拜托你帮忙,如果还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未免也太过份了。”白先生温和的承诺着。 医生苦笑着,回过脸看向身后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 “您也是这么认为吧?”白先生说到这里,眼神略过医生,看向他身后的男人,略略偏过头询问着。 “……”男人沉默不语了好一会儿,“嗯。” 得到男人的承诺,白先生笑的更灿烂了,“所以,医生现在可以放心了吗?” “嗯。”虽然心里还是隐隐不安,但至少得到了一个承诺,也没办法要求再多了!医生只好点点头。 “那么,我们就回去吧。”顿了顿,“爱莲娜小姐的房间也已经准备好了,若是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再跟我们说。” “谢谢你们。”爱莲娜开心的挽着医生的手站起,顺便亲了亲他的脸颊,“祥,以后就可以和你一直在一起了!我好期待呀!” 医生也笑了。 爱莲娜说的对,至少以后,不需要忍受相思之苦,能够一直待在心爱的爱莲娜身旁守护她了! 众人一起走下了飞机,被众多人簇拥着上车,医生回过脸看向在身后的黑先生和白先生……眼角馀光看见那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想到白先生昏迷时黑先生紧张的样子还有刚刚白先生询问他时,黑先生淡漠的妥协的样子,心中若有所悟。 上了车后,终于从恐惧中脱离,转入了和恋人重逢的喜悦中。 “爱莲娜!我爱你!我一定会给你幸福的!”忽然像宣示一样的大声说着,医生搂住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看见她灿烂的笑容,就觉得一切都雨过天青了。 未来的每一天也都要为了爱莲娜而努力呀! ——END—— 黑色的男人番外三:宿命1 黑家和唐家一直以来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唐家的人总是侍奉在黑家的人左右,这是祖训,也像是宿命。 到了唐总管这一代,就算黑家的血缘早已在前一位黑先生死时就彻底灭绝,唐总管也不在乎,他只知道,他会一直跟随服侍着他所认定的人,那就够了。 那年,唐总管还小。 但他却已经跟在父亲身边,学习着该如何侍奉下一位黑先生……那个比自己还小、却狠辣坚定异常的小孩。 某天,在无意中他发现了一个秘密。 一个,他决定保守一辈子的秘密。 ****** 从梦中苏醒,看向窗外……天才蒙蒙亮,时候还早,不过对一个尽责的总管来说,这已经是该要开始准备的时间了。 稍微梳洗了自己,确定自己的仪容没有任何不妥以后,他搭着早已起床待命的司机的车来到市区角落里一间不起眼的花店。 花店很小,布置的却很精致温馨,一踏进花店,花香就会充斥鼻尖,却不会让人生腻,花店的老板——那个纤细的少年,总是很早就开始忙碌了。 将新鲜的花朵摆放好、修剪掉多馀的枝干、准备好固定会来的客人的份量,这个少年总是像只勤劳的蜜蜂,每天都来回不停的忙碌着,却依然能够保持着温温的笑容。 这一点,倒是和白卿峸颇为相似。 白卿攸,白卿峸最小的弟弟,从小听力几乎全聋,因此靠着读唇理解他人的话,也学着说话,但是说话时发音和口齿都并不是太清晰,所以常常也必须辅以文字或手语来沟通。 他因为听力的障碍,学习上比其他人缓慢,加上母亲长年挥霍,也没有太多的金钱可以供给他读书,因此他干脆的放弃了学业,他的兴趣是花花草草,所以白卿曜靠着打工资助了他一些钱,让他可以开一间小小的花店。 也许是因为清新的气质和总是能将顾客要的花包装的好看又不显得俗气,生意出乎意料的挺不错。 可惜有个嗜赌的母亲,让他之前不时的必需面对暴力讨债。 当然,自从黑先生介入以后,这种事就休想再发生了! 关于白卿攸的资料,唐总管已经看了无数次,都记在脑海了……毕竟那可是白卿峸少数的弱点,若是他胆敢反叛或是对先生不利,他的弟弟们就是人质。 踏入花店,购买黑先生吩咐每早要带给白先生的花……不知道为什么,白先生似乎能辨认花朵是从白卿攸这里拿去的,这也算是变相的保证……黑先生对白卿峸的保证,让他知道他的弟弟活的很好。 本来明明是那么冷酷无情又不可一世的人,最近却常常为了白先生而做出违反常理的事,感情这种东西实在可怕,一旦陷入,就算再如何抗拒也没有用了。 “啊!”白卿攸整理完某一束花,终于注意到踏进花店的唐总管,朝他露出微笑,“你……拦了……”他走向唐总管,说话说的很不顺畅,却努力的尝试着开口。 “嗯,我来了。”唐总管朝他微笑,看着这个弱不经风的少年,有点怀疑如果自己说话大声点会不会把他吓哭,这么想着,立刻又想起这少年几乎失去听力的事实。“我要的花包好了吗?” 说话的时候,刻意放慢了语调,若是不这么做,白卿攸有时会读不出他的话,然后露出慌乱的表情,似乎很担心自己不耐烦,因此也不敢多问。 “好……了。”白卿攸笑着,趴搭趴搭的跑到一旁的花柜旁,将包的很精致的花束取出,递给他,唐总管接过花束,付了钱给他,朝他点点头道别。 回身就要走出花店,身后传来白卿攸的声音,“谢谢你。” 早先就发现,白卿攸将谢谢这句话说的很标准,似乎是个很重视礼仪的人。 顿下脚步,回过脸,朝白卿攸微笑,一字一句缓慢的说,“我明天再来。” “再见。”白卿攸笑着朝他挥手,“唐……先……生。” 愣了愣,看着白卿攸,他正观察着自己,看见自己的神情,白卿攸懊恼的咬住唇瓣,露出彷佛做错事的小孩才会露出来的表情。 “……你说的很好。”唐总管朝他这么说着,神情带着鼓励,那张颓丧的脸马上又绽放笑容,整个人瞬间就重新振作了。 “唐先生。”他又再讲了一次,喜悦的笑着。 唇角微勾,朝白卿攸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离开花店。 ****** 白卿峸的每个弟弟,都是又傻又天真呢! 看着那张清秀的脸,此刻的白卿峸正仔细的审阅着唐总管递过来的文件,专注的神情沉静却带着无形的魄力……跟在黑先生身边久了,白卿峸似乎也越来越有某种慑人的气势。 跟他的弟弟们完全不同。 一直以来跟在黑先生身边观察这个人,起初真的以为白卿峸是不会待在这里太久的,应该会像先生之前的床伴,被用腻就丢吧? 毕竟一开始的白卿峸,除了清纯了点,还真看不出半点能在这里生存下去的浅力。 没想到一直到如今,白卿峸可以蜕变成这个样子,站在自己所认定的人身旁一点也不会觉得突兀……如果可以,唐总管真的不希望有一天需要对付面前这个人。 除了珍惜弟弟,唐总管其实不了解他,就连先生对他应该也一直是一知半解,因为白卿峸是个深沉的人,他内敛,所以不像先生那样崭露锋芒、毫不在乎表现出自己的冷酷和骄傲。 除了弟弟,他还有弱点吗? 有时候,唐总管会迷惑的这么想着。 “没什么问题,就照这样吩咐下去吧。”白卿峸合上文件的同时,唐总管敛眉垂眼,接着弯腰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文件。 “是。” 就在唐总管打算退出房间前,那道温和的嗓音响起,“你刚刚在观察我?为什么?” 停下脚步,没有任何的尴尬,“只是觉得今天您心情不错。”总是挂着清浅笑意的白卿峸,有时的确是无法让人判断喜怒。 “啊!是这样吗?”白卿峸缓缓的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明媚的阳光透进房里,“也许是因为连日来的大雨,到今天终于放晴了吧!” 解除了白卿峸的疑惑,唐总管离开了他的房间,在走廊的转角遇上了似乎正要去找白卿峸的黑先生,唐总管微微弯身,等到男人离去,这才继续迈开步伐。 绕过几个弯道,来到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很多人已经等在那里。 每周总有一次,黑先生名下的产业管理人必须来到这里汇报营运情形,一天是赌场、一天是负责非法交易的分部、一天是酒店舞厅、一天是借债处和当铺,还有黑先生经营的一些正常的企业,像是餐厅或饭店等等,都必须掌握好营运状况,才能应付突发事件。 黑先生旗下的产业多不胜数,所以才能够像现在这样富可敌国。 往常一切事务都是由唐总管负责统整,再让黑先生过目的。 等白卿峸渐渐成长以后,他便分去自己一部份的工作。 白卿峸不喜欢和人交际……也许跟他始终看起来温吞和气有关,那会让人有种他挺软弱的错觉,软土深掘是必然的道理,当然,白卿峸可以展现强势的一面,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厉害,不过比起这样,他似乎更喜欢有所保留的站在黑先生身后,观察着底下的动向。 所以交际的部分还是交给唐总管,不过关于帐目和营运的问题,白卿峸都会先看过一遍,将他的建议和指示告诉自己。 本来,唐总管也是很怀疑他的能力的。 后来证明,白卿峸的确很聪明。 有时候甚至能想出比自己或黑先生更加两全其美的方法,所以到后来,黑先生就放心的把大部分的事交给白卿峸和自己处理了。 会议室里的人把属于自己部分的帐目和营运状况资料交给唐总管,顺便把固定应该缴上的获利也缴出,唐总管则针对上周所观察到的缺失和要改变的方针告诉那些人。 因为每周掌控着状况,只要不要有人刻意隐瞒,并不会突然有什么大纰漏。 讨论很快的结束,在那群人即将离去前,唐总管忽然想起一件事。 “上次交给你的那女人,现在怎么样了?”他看向其中一人,那人负责的是黑先生旗下的舞厅,办事能力一向不错。 “啊!她吗?表现的好的话,就能过上舒服的日子,表现差的话就得被打被罚,由得她不听话吗?”那人冷笑了一下,“您不需要担心,现在她每天都很认份的接客呢!” “嗯,那就好。”垂眸,淡淡一笑。 “说到她……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停顿了一下,那人面色有几分古怪。 “说吧。”唐总管看向那人。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也许是我自己多想了……上周,白先生正好因为处理某些事而到我们那里,后来送他离开时,他的脸色似乎有点苍白,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这里有什么事处理的让他不满……” 沉默了一会儿,唐总管对他露出安抚的神情,“我知道是为什么,不需要担心,那跟你无关。”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那人明显的松了口气,看来果然是对白卿峸十分敬畏。 没错,就算有着温和的外皮,相处久了还是知道白卿峸的可怕的,他的底限和黑先生不同,似乎对于很多事较包容,但黑先生是不会隐忍的,只要有人惹他不悦,后果总是很直接的,白卿峸则恰恰相反。 那两个人,仔细想来其实很极端,性格外表气质都完全不同,但是却出乎意料的适合彼此,自然的像是光和影,有黑先生存在的地方就应该要有白卿峸。 送走了那个人,唐总管仔细回想了这几天白卿峸的态度……完全没半点异样哪! 当初是为了怕白卿峸再为了弟弟们做出不理智的事,所以才瞒着他将他的继母送去工作,毕竟那个女人已经花了太多的钱、欠了太多的债了。 不过,果然还是不能了解白卿峸的思维哪! 明明为了自己的弟弟如此紧张、也解救了继母很多次,却在知道了自己继母被强迫下海后依然如此平静……想起那张平静的彷佛什么事也没有的面容,唐总管竟有些心惊。 白卿峸……果然不得不防哪! 宿命2 平常总是在固定的时间去服侍黑先生的早餐,接着会去白卿峸那儿问候早上的需要,今天难得去的晚了,白卿峸似乎早已经打点好了一切。 他坐在自己的桌边喝着茶,像平日一样的微笑着,“唐总管今天来得晚了,真是稀奇。” 的确是稀奇,如果不是因为今早发生怪异的事情,自己怎么会连去见黑先生也担误了时间? 略略心神不宁,唐总管垂下眼睛,“很抱歉。” 扬起眉,白卿峸没再追究,只是放下手中的茶杯,“帮我再倒杯茶吧。” “是。”不卑不亢的走向前,伸手正要握住茶壶的握把,却在碰触到握把前先一步被白卿峸抓住了手腕。 抬起眼,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微笑的白卿峸那张无害的脸上已经先一步露出了阴冷的神情。 错愕的同时,唐总管已经被白卿峸重摔压制在地上。 疼痛带来一瞬间的晕眩。 是背叛吗? 第一个浮上脑海的念头是担心着白卿峸的叛变,如果是这样,自己就必须立刻采取行动,和现在的白卿峸当敌人的话,自己其实半点把握也没有。 视线接触那双带着愤怒的眼,唐总管紧绷的身体放松了。 不是叛变。 应该是针对自己的怒火。 若是要叛变,白卿峸会始终如一的挂着优雅的笑去做的,而且,能让自己发现的时候,黑先生应该也已经在他的掌控了才是……不过刚刚去向黑先生请安时,什么迹象也没有发生。 那么,这股没由来针对自己的怒意又是为什么呢? 还在思考着,白卿峸的枪已经抵在自己的额头上,“唐总管,你知道我为什么忽然这么对你吗?”他冰冷的微笑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唐总管。 会让白卿峸生气的,大概也只有黑先生和他的家人这两种之一吧?最近难得白卿峸似乎和先生处的很不错,所以……是因为之前继母的事被他发现了而愤怒吗?若是这样,白卿峸也不动声色太久了。 “如果你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了我的继母,那你就错了。”像是看穿了唐总管的想法,白卿峸这么说着,“那个女人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她被怎么样、多么凄惨我都不在乎,为那样的女人掉一滴眼泪我都嫌浪费,所以,对于黑先生的处置,我一点意见也没有。” 皱眉,唐总管疑惑了。 尽管如此,不需多问,白卿峸一定会给自己解答,毕竟这样开门见山、不顾先生的脸面威胁着自己的生命,绝对有原因。 “你知道的,唐总管。”白卿峸温柔的叹息,看起来却比愤怒更加的危险,“我这个人……只要能够活下去,对生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要求,就只有我的三个弟弟,一直是我的软肋。” 没错,自己还曾经为了黑先生拿他的弟弟威胁过他,只要事关那三个孩子,白卿峸甚至愿意豁出自己的性命,就连先生也为此事十分不满,一方面不满、一方面却又妥协的派出人马守护着白卿峸的弟弟们。 “一直以来,你都能够将一切处理得很好,我很尊敬你这一点……真的。”白卿峸将手上的枪上膛,微勾唇瓣,“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的弟弟……为什么卿攸会因为你被人挟持呢?” 瞪着白卿峸,唐总管脑海有几秒的空白,“白卿攸?” “嗯。”白卿峸肯定的直视着唐总管,“我以为对方是冲着我来的,这么多年来我早就设想过无数次,我的弟弟会因为我而受到威胁……却没想到对方的目的在你。” 今早花店空无一人的时候,自己就该起疑了……明明每天、那个明朗的少年总是会准备好固定的花束等着自己、看到自己便会露出微笑,笨拙的叫着“唐先生”。 花店没人,店门却没有锁上,自己早就该有所联想。 唇瓣发乾,抬起眼看着白卿峸,“对方要我怎么样?” 真是奇怪,自己素来没有敌人,若是得罪了任何人也都是为了黑先生,有黑先生这样明确的目标、到后来还有白卿峸,谁会注意到自己一个低调的总管呢? 更不要说是挟持白卿峸重要的人来威胁自己。 “细节我不清楚,但对方要你单独付约。”白卿峸撇了撇唇,“似乎也不是什么太大的势力,不过也不是简单的角色……要绑架卿攸,还得通过那些在暗地里守护卿攸的家伙呢!”果然如果有人想以此威胁,派出人手保护也没什么作用哪!白卿峸清楚的将他的心思表露在脸上。 “您想要我怎么做?” “这个嘛……”白卿峸直勾勾的看着他,“事情是因为你而起,你当然要负责救出卿攸!你要知道,他是我三个弟弟里最乖巧、最与世无争的,这件事情不知到要让他受到多大得惊吓……那些帐,等你将他平安救出来以后,我会好好和你清算的。” 想起白卿攸会多么害怕,唐总管倒是忽然挺能理解白卿峸为何总是担心着自己的弟弟了,如果受到伤害的话……而且还是被自己连累…… “只要事情跟黑先生无关,你就不愿意去做了吗?就算这件事是因你而起,你也无所谓吗?”唐总管发愣的这几分钟,白卿峸似乎已经耐心尽失,“而且,你的命还正悬在我手上呢!” “……”回过神来看向满脸不悦的白卿峸,想开口,对方却没给自己机会。 “你这种忠心的嘴脸,我真不知道该讨厌还是该佩服哪!”轻笑了几声,“既然你只在乎你的黑先生,那他就是我的筹码,如果你没有平安救回我弟弟,我就杀了你最尊敬的黑先生。”这么说的时候,白卿峸的唇瓣扬起了优美的弧,和白卿攸微笑的时候很相似的笑弧。 “杀了先生?”重复着白卿峸的话尾,唐总管内心升起了淡淡的疑惑。 就算自己没有救回白卿攸,白卿峸真的就会杀了先生吗? “嗯,我们是那么的亲密,我有的是机会!你说是吧?” “……是。”的确如此,就算白卿峸失败,以先生的性格也不会就此杀了白卿峸,所以他会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这么做。 身为先生的忠仆,为了他的性命,当然应该挺身而出。 只是白卿峸不知道的是,就算不拿先生要胁,自己也会去救白卿攸的。 不可能让一个无辜的孩子被自己连累甚至是失去生命的! 也许是自己一直以来总管的形象太过冷硬吗?白卿峸怎么会以为自己冷血至此呢?虽然事关先生时,自己的确能够做到残忍无情的地步,但在其它时候,自己还是有血有肉的人的。 “如果卿攸受到半点伤害,你的后果只有一个。”知道唐总管同意了自己的话,白卿峸冷冷的微笑,扣下板机。 “喀!”没有子弹的枪空响了一声,唐总管的眼睛连眨也没有眨一下,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 “呵……唐总管真是好胆识。”放下举着枪的手,拿起一直摆在桌上的纸袋递给唐总管,“我不希望下次看见你我必须拿装了子弹的枪对着你,毕竟,你一直是黑先生最满意也最忠心的总管哪!” 不需要多看纸袋也知道里面是关于白卿攸这次失踪的调查,唐总管没再继续和白卿峸僵持,他干脆的带着纸袋离开。 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既然是针对自己而来,应该是自己从前的敌人? 一直以来,自己都被父亲教育成为一个优良的总管,势必要为黑家人尽忠,生活单纯的不能再单纯,自己甚至不需要去上学就会有专门的老师来家里教导自己各种需要的技能。 虽然黑家的总管薪资优渥,父亲却将大部分的心血都花在栽培继承人身上,在还未生出自己这个儿子以前,父亲甚至曾经想过和母亲离婚,只为了母亲生不出儿子。 四个姊姊和母亲从来就不能理解父亲的执着,自己却在日渐长大的过程中理解了父亲……对于父亲的一辈子,唐总管只能说可惜。 若是早知道老黑先生会就此绝后,父亲就不需要如此执着于传宗接代、不需要固执的过着那样的人生。 就像自己这样,忠心却没有压力,一切都是自己所选,没有半点是迫于无奈。 思绪飘得太远,回过神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开到对方指定的地点了。 就算把自己的人生从头到尾得想过一遍,唐总管还是想不出自己哪里来的仇人? 单纯的生活里并没有半点阴影,直到遇上黑先生以前,顶多见过来家里作客的人、姊姊的朋友们,没有一个是自己的朋友,更谈不上有什么爱恨情仇了。 根本和所有人不熟悉,又怎么会有什么喜欢讨厌的? 但根据白卿峸的说法,对方确确实实是针对自己而来? 不管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自己都已经来了、白卿攸也被自己给连累了……真是作梦也没想过自己会有害到别人的一天呢! 缓缓的下了车,看着这栋郊区独栋的小木屋,回过脸看向司机,“我很快就回来。”脚步略顿,“请白先生放心,先不要轻举妄动。” 追根究柢还是只是个担心弟弟的哥哥哪!不是让自己来救白卿攸了吗?却又私下派了那么多人跟着……撇了撇唇,忍住想摇头的冲动,唐总管缓缓的进入了小木屋。 宿命3 白卿峸给的资料里,俘虏了白卿攸的是个叫赖永平的富家公子。 这个富家公子身家清白,生活单纯,性格也朴实,之所以能在黑先生派出的人手下掳走白卿攸,靠的不过是用钱请来的保镳打手而已,那些打手身手是有些良莠不齐,可人数一多,却也不能小觑。 话又说回来,赖永平和黑道是半点渊源也没有的,和白卿攸也没什么接触,究竟为什么找白卿攸下手、指明了要找唐总管还真是个未解的谜团。 进了小木屋,在搞不清楚对方意图以前,唐总管先是礼貌的拜会,里面的人倒也客气,引领了自己到一个大房间里,不但有椅子给自己坐,还有茶水可以喝,就算是唐总管这样的人,此时也觉得半点也摸不着头绪了。 过了没多久,赖永平便进到房里来了。 他身边很大的阵仗,数十个又高又壮、长的凶神恶煞的打手保镳跟在他身边,那赖永平停在自己面前,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想是希望看见自己惊慌失措的样子,只可惜他的如意算盘算是打错了。 别说那些打手了,就是换一批杀手来,唐总管也不见得会觉得如何。 毕竟,他可是长年跟着一个修罗般的人物呢!怎么会因为这种小场面而惊讶?更别说多年来,自己早已习惯就算再惊慌也不轻易表露。 看对方示威般的盯着自己,唐总管冷静的开口,“赖先生,我认识你吗?” 这么问,自然是想探究自己跟他究竟有何私怨,谁知那赖永平一听,脸上竟露出尴尬的神色,“不,不认识。” “嗯,”唐总管点点头,也不管对方正站在自己面前,低头默默喝了几口茶。 看唐总管没有探究下去的意图,赖永平自己倒是急了,沉不住气的问,“你、你不问我为什么找你吗?” 唐总管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他,“为什么?” 赖永平看他冷静的样子,皱起眉头,“你好像半点也不紧张……你别忘了,那个花店男孩还在我手上。” “嗯,”唐总管勾起唇瓣,“不重要的人罢了,有什么好紧张的。” 对方窒了窒,像是想不到唐总管会是这样的反应,“不重要的人……”他看向右后方像是他仆人的中年男子,压低声音,“你不是说那花店男孩是他的宝贝吗?现在抓也抓了,打也打了,他却说那人不重要,岂不是做了白工吗?” “少爷!”那人也压低声音,一脸无辜,“他嘴上总要这么说的,若是真不重要,他还会来吗您说?” 赖永平点了点头,觉得那人言之有理,再看向唐总管,只见他面色不知为何有些阴沉,让他的心不觉颤抖了一下,讲话也有些结巴,“你、你不求我放了他吗?” “不重要的人,我为什么要为他求你?”唐总管冷冷一笑,“你还是快说出你的目的吧!若不是好奇你这样的大少爷会有什么事找我,我还懒得亲自过来。” “你你你……”赖永平是个富家公子,哪曾被人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过,指着唐总管,一时竟气得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好不容易顺过气来,第一句便是指使身后的打手。“去!去把那男孩再打一顿!狠狠的打!一定要打的他……” 话还来不及说完,唐总管倏地拍桌站起,几个打手眼明手快档上前,却被唐总管一个一拳打倒在地,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时,唐总管已经左手捉着赖永平的衣领,右手的枪抵着他的脑袋,冷冷的微笑。 赖永平本是个富家公子,哪里见过那种场面,瞪着眼前的唐总管,整个人又惊又恐,身体不住发抖,身后的仆人也大惊失色,却碍于那把抵着赖永平的枪不敢发作,只得在后面紧张得大叫,“少爷!” 赖永平顺了顺气,只觉唇瓣干涩的要命,两腿不住的打颤,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你、你想怎样?” “这话该我问你。”唐总管冷冷笑着,“我不喜欢被人威胁,不管你拿的是什么筹码。”话又说回来,长这么大,被威胁还是第一次,看别人被威胁倒是看了无数次了,次数多到该怎么应变最有效也知道了。 “我只是不想你继续骚扰小晴。”赖永平被这么威吓,什么手段也没有了,只是白着一张脸这么说着。 “小晴?”皱起眉头,对这个称呼没半点印象。 “阮怡晴。”赖永平看着唐总管,唐总管疑惑的神色让赖永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对象,然而这张脸……的确是小晴总是拿着的照片上的那张,半分也不差。 听到这个名字,唐总管震了震,默默的松开了抓着赖永平的手,眼却还是死瞪着他,“我骚扰她?”语气中有着惊讶,“是她这么说的吗?” 赖永平见对方收起了枪,似乎杀意全消,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却暗暗松了口气,后面的打手见状想要行动,却被他挥挥手制止。 本来嘛,自己不过只是想警告警告他,让他不要再骚扰小晴,谁知这个姓唐的似乎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现在赖永平只求警告他的目的达到就好,让这些打手打他一顿的想法就在这人拿出枪的时候已经烟消云散了。 虽不知那是真枪还是假枪,这人感觉都一点也不好惹。 如果那是真枪,自己身边的打手各个赤手空拳,最多带着刀就不错了,虽然人多势众,可自己也不想让他们受到半点伤害;若那是假枪,会随身带把假枪威胁人的家伙也真够呛的,尤其他刚刚随便崭露的那一手,根本可以把自己秒杀,要是再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才真是傻子了。 想了老半天,赖永平看向唐总管,有点羞怯兼之羞愧的笑一笑,“这倒是没有。” 小晴的确对面前这家伙念念不忘,可那就是因为这人根本连甩也不甩小晴,别说是骚扰了,连个屁也闻不到,真要说的话,小晴一定恨不得这人天天照三餐骚扰她。 唐总管看着面前那张惊疑不定的脸孔,还真是弄不懂这大少爷脑袋装了些什么东西,“……既然她没这么说,而我也没那么做,你为什么要说我骚扰她?又为什么要引我过来?” 一听唐总管这么问,赖永平倒是理直气壮了起来,“你没这么做?你竟敢说你没这么做?从小晴五岁开始,你们唐家就不时的把你的成长记录还有照片送给小晴看,告诉她有你这个未婚夫、告诉她等她长大你会娶她,你竟然说没骚扰她?” “我记得早在好几年前,我就告诉她要她不必等我,我不会娶她。” “你说得是那一张字条吗?”赖永平瞪着他,一脸愤恨不平。 那真的只是一张字条,连信也不是,上面写着“我不爱你、也不会跟你结婚,不要等我。”仅此而已。 赖永平还记得小晴那时受了多大的打击,以泪洗面了多少天。 多少年来,这个姓唐的男人始终对小晴不闻不问,可小晴对他却一直是那么死心眼,放着自己这个英俊多金又喜欢她的青梅竹马不管,偏偏要等候一个连见也没见过几次面的人。 就连要她放弃都只有简单的几个字,自然可以看出对方对小晴一点也不上心,谁知道小晴却怎么也不肯放弃等他。 “……我对她很抱歉,除此以外,什么感情也没有。”唐总管说的坦然,“我从来没给她过多的关心,就因为我知道我不会娶她,就算哪一天要结婚,对象也不会是她。”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去招惹她?”平白无故的告诉小晴说有个未婚夫,最后却只是一场骗局,要她情何以堪? 若不是因为看不过小晴这么痴迷、还有气这个姓唐的对小晴如此执着,自己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自己堂堂一个少爷,需要做这种掳人勒索下三滥的事吗? “你以为你是个查都查不出的家族总管就了不起了吗?的确,你当总管算是年轻的了,我看过那么多总管,每个都是白发苍苍加留胡子的老头,可就算这样,你就自以为身分高、有资格糟蹋小晴了吗?”赖永平说出的话极其可笑,一听就知只是个没什么历练的小少爷,可却成功勾起了唐总管的愧疚。 阮怡晴是父亲老早帮自己决定的未婚妻,说是阮家多产,家世也清白,绝对是结婚的好对象,打小时候开始,便会不时让两人知道对方的生活记录,起初自己还会看看,后来觉得她的生活沉闷,便连看也不看了。 每个月一次,双方父母会让两人见面吃饭聊天,小时候还好,长得越大,阮怡晴越是安静稳重,自己也不是个会找话题的人,见面只觉沉闷。 后来发生了一连串得事,包括自己发现了那个秘密、父亲去了、还有要帮助黑先生统整他的地下王国,最重要的是黑家已经绝后,自己根本不必为了培养下一个唐总管而传宗接代,更别说黑先生身边有个白卿峸,要他有孩子更是万万不可能。 如果是为了责任,自己还能够娶她,嫁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该是她委屈了,可一旦卸去了那些,发现自己对她根本连基本的亲情也称不上以后,他便爽快的送了字条去,阮家的人也爽快,一下就答应了解除婚约。 后来,自己就再也没见过对方,也万万料不到还会有今天这番波折。 这样说起来,自己的确是想错了。 自己一直以来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敌人,那都是自己的感觉。 明明自觉是个沉闷的人,却弄不懂阮怡晴为什么对自己放不下手。 “我并没有糟蹋她。”想到这里,唐总管苦笑了起来,“如果我不爱她还娶了她,那才叫做糟蹋她。” 赖永平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过了老半天,才又一脸不甘愿的说,“就算这样,你让她放不下你,这就跟骚扰她没两样,自从你跟她解除婚约以后,她一直都很没精神,吃得很少、时常发呆,所有人都很担心她,却又什么都不能做。” “……我会亲自去找她谈谈,这是你要的吗?”唐总管看着他,确认般的问。 “嗯,只有你可以让她死心。”赖永平点头说着,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根本不要钱不要权不要命什么都不要,要求简单得让长年打滚在血腥中的唐总管都有些不可置信,更别说关于阮怡晴本来就是自己该好好处理的事。 “那么,把白卿攸还来。”这么说的时候,心里隐隐滑过什么,是担忧吗?担忧什么?是那个白静的少年受到太大的伤害?还是黑先生的安危? 赖永平有些犹豫,指了指身后的一扇门,“他在里面……”顿了顿,“我的出发点是有点幼稚……那我也是看不过你那样对小晴,想说你一定会紧张那花店男孩,所以……” 冷冷的看了赖永平一眼,唐总管却没有发作,只是从他旁边擦身而过,迳自走向那扇门,开门而入。 宿命4 房间很窄小,里面空无一物,就只有一个双手被绑、倒在地上背对着自己的少年。 唐总管看到那蜷曲在地上的身影时,内心满满的愧疚。 这一次,还真是自己连累了白卿攸。 白卿峸的愤怒的确有理。 回去以后,即使白卿峸要了自己的命,唐总管也无话可说。 缓缓的走向白卿攸,蹲下身,听见原本沉稳的呼吸声微微急促了几分,唐总管才查觉白卿攸醒着,以为他会害怕的颤抖,对方却只是僵硬着身躯不动。 他伸手解开了绑住白卿攸双手的绳子,一查觉到他的动作,白卿攸立刻就坐起身,回过脸诧异的看向他。 在看清来人的时候,他的双眼晶亮的吓人,两颊和身上似乎都被殴打过,白卿攸却还是含糊不清的呼唤着,“唐先生!”一叫出口,扯痛了嘴角的伤便让他龇牙咧嘴。 虽然如此,白卿攸还是很快压下了疼痛,只是惊讶的望着唐总管,像是疑惑着对方的出现,却又很快得惊慌起来,对着唐总管比手划脚,想让他知道外面有多危险似的。 “没事的。”唐总管抓住他的手,一字一句的说着,让白卿攸有时间可以读他的唇语,“这件事因我而起,是我连累了你。” 白卿攸先是停顿,专心的看着唐总管的唇,接着那双眼睛看进唐总管眼里,“我不怕。”他这句话说的极好,像是说了千千万万次。 “花店那……常常被打。”不忍看唐总管愧疚的神情,白卿攸接着说。 的确,在黑先生下令保护他以前,他母亲不时欠下的债务让他常常因被追债而被揍,只是自己从来不知道,面前的少年会是如此坚强,面对着危险却不害怕,和他脆弱的外表恰恰成了对比。 尽管少年一脸想要安慰他的窘迫,还是无法让唐总管内心好过一些,“抱歉,是我害了你。” 少年看着他,眉宇间似乎有些无奈了,只是咬着唇瓣摇摇头。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隔了一会儿,唐总管这么说着,要扶他起来,却发现白卿攸连站也站不稳。 他身上的衣服满是污渍,也不知受了多少折腾,让唐总管内心更沉重了几分。 自己死去也就算了,黑先生若是被自己害死……想到这,忽然突兀的笑了出来。 没错,白卿峸不会杀先生的。 自己心知肚明。 只有白卿峸嘴上不承认、只有先生会为了白卿峸这样的话而愤怒。 自己一个局外人,那两个人是什么关系,一早就看得清清楚楚。 兀自想了一会儿,回过脸来,就见白卿攸抓着自己的袖子试图站稳,一边偏着头看着自己,神情疑惑,微微一震,对他微笑,“你受伤了,我背你吧。” 白卿攸摇着头,唐总管却不由份说的在他身前蹲下身。 然而白卿攸却怎么也不肯伏到他的背上来,就在唐总管思考着如果一直和白卿攸僵持下去,不知道谁会赢的念头时,白卿攸终于屈服于他的坚持,趴到了他的背上,双臂环绕他的颈项。 微微勾起唇角,唐总管这才起了身缓缓迈开步伐。 ****** 送白卿攸回到家的时候,他已经靠在自己背上睡着了。 将白卿攸小心的抱上床,触摸到他热烫的体温才发现他并非睡着,而是昏迷。 让下面的人紧急将医生找来,听医生说是发烧,身上的外伤大抵也没有大碍后,记挂着要让白卿峸知道,没来的及等白卿攸醒来,只嘱咐医生照顾他,自己便匆匆回到了黑先生的别苑。 到了白卿峸的门外,原本想敲门进去,伸出手却发现门并未紧闭,从门缝看进去,就见白卿峸坐在一惯的位置上,因为他坐的方向面对着门,唐总管看清了他脸色冷凝,似乎微微泛白。 从微小的门缝小心扫视,立刻就看见黑先生面对着白卿峸,正坐在离门边不远的沙发上,似乎正盯着白卿峸。 因为背对着自己的方向,所以唐总管看不出黑先生的神情,但从白卿峸僵硬的神情里也看得出,先生定是又有什么事不开心了。 白卿攸的事也只能等先生离开再向白卿峸提起了。 暗暗想着,唐总管不动声色就要退离房门。 “对着唐总管说的时候,不是说得很顺口吗?”还没迈开步伐,唐总管就被黑先生的话给弄的停下脚步,忍不住又看向白卿峸那张略白的脸。 “……我不懂您的意思。”白卿峸咬着唇瓣,这似乎是他的习惯动作,尤其在面对黑先生时特别容易这么做,每当他出现这个动作,先生那双深黑色的眼睛就会停留在他被自己咬红的唇瓣上。 总是一直看着黑先生的唐总管几乎肯定此刻的先生也是如此。 “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忘了吗?”先生的语调冰冷,极其不悦。 “我说我不懂……”白卿峸想坚持自己的话,却被先生从中打断。 “那么,就让我提醒你,”先生冷笑了一声,“你威胁我忠心的总管,用的是我的性命。” 听着他的话,白卿峸的脸色似乎更白。 不论是白卿峸还是自己,都万万没想到这一切会被先生给听去。 “……我若是不这么说,唐总管又怎么会去救卿攸?”白卿峸的嗓音略沉,表情让人捉摸不定,“对方既然是冲着唐总管,自然要他去解决,我并不认为自己哪里做错了。” 黑先生似乎怒极反笑,“你当然没做错。”略顿,“一直以来,只要事关亲情,你就会这么选择。” 白卿峸瞪着黑先生,冷笑着扬唇,“……既然您早就知道我会这么选择,那又生什么气呢?”如果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就不会有这莫名的愤怒。 先生并没有回答白卿峸,嗓音冷淡至极,“你这么喜欢选择,现在,我就让你就再多做一个选择吧。” 白卿峸惊疑不定的看着黑先生,又咬住了唇瓣,却没开口问他是什么意思。 唐总管也疑惑着,馀光看见黑先生掏出一把枪,抛向白卿峸,白卿峸接下了枪,还是瞪着黑先生,才想开口,就听先生冷冷的开口,“我已经让人去杀了白卿攸。” 听到他的话,不只白卿峸身躯震了一下,唐总管的脑海也空白了好几秒。 “人在路上,你只要对我开枪,将我给杀了,就能救你弟弟。” 白卿峸看着他,脸色白的吓人,“您从不说谎……”他喃喃的说着,死死的盯着黑先生,像是希望从他眼中看出什么破绽,最终却是一脸的绝望。 “为什么非得逼我做选择?”低柔的询问着,白卿峸举起枪对准黑先生的同时,唐总管全身紧绷了起来,只要他一有开枪的迹象,自己离先生够近,相信应该足以推开他,让他躲过那一枪的威胁。 “那是我的弟弟……我怎么也不会放弃他。”白卿峸还是那样轻柔的语调,枪管对准先生的脑门。 不行!枪枝距离太近,自己就会赶不上。 这么想着,就要进入房里阻止,却又在动作前停顿了下来。 如果这么进去,先生必定会怨恨自己。 他要白卿峸的答案……竟然要用生命去赌吗? 脑中不自觉闪过孩提时目睹的景像,想起了『那个人』的遗憾。 尽管极想冲到两人之间,却硬生生的压下了冲动。 自己的忠心,要建立在先生的意见上。 若是自以为是的想帮助他,却反而让他不快乐,那自己多年来得忠心又算什么?就只是为了让先生成为自己期待的人吗? 紧张的从狭小的门缝瞪着白卿峸,房里是一片沉默,自己却连自己的心跳声也能听见,额上流下的冷汗滴入眼中,有些酸刺,自己却大气也不敢喘、更不敢伸手擦拭。 以为白卿峸会开枪,没想到他却放下了枪,对着黑先生叹息。 “我不需要选择,因为您也不会逼我选择。”他这样说的时候,连唐总管都惊讶了,然后,就见他微微勾起唇角,露出平日那般清淡的笑。 黑先生冷笑了一声,语气仍旧冰冷,“你真是有把握哪!” “我的确是没有把握的。”白卿峸垂下眼,略顿,“我没有把握,但是我相信您。” 他这么说的时候,先生似乎微微的颤了一下。 “您从来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白卿峸越说越是肯定,连带着双眼也清亮了起来。 “……”黑先生沉默了。 从来在自己面前都是冷静的样子,面对白卿峸的事,就算心中再气愤、再有感觉,先生也不会显露在表面,最多就是语调里泄漏出些情绪,所以唐总管无从想像他会是什么表情。 不管是什么表情,只要先生没事就好。 默默的才想退离,却又忍不住被白卿峸接下来的话语给吸引。 “至于您想知道的答案,我也可以告诉您。”他是这么说的,“如果真的要在您和我的弟弟们之间做选择,我会选择弟弟。” 寂静——唐总管完全可以想像黑先生内心的感觉。 “但是我也绝对不会抛下您。”接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白卿峸没有半分犹豫,用那双清亮的眼坦荡的盯着黑先生。 门外,唐总管苦笑了起来。 比起白卿峸,先生的想法实在是好懂多了。 到底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自己还真是分辨不出来,只是,白卿峸在先生身边多年,所有的谎言总是可以被先生识破,既然先生满身的冰冷魄力已经消退大半,大概也就表示白卿峸说的是实话吧? 就算不是又有什么关系? 先生信了就好。 才又想退下,就见白卿峸忽然又举起了枪,毫不犹豫的射出子弹。 “碰!”地一声枪响,紧接着是一片寂静。 房内,白卿峸冰冷着一张脸,缓缓的走向门边。 推开虚掩的房门,冷漠的眼盯着为了躲避突如其来攻击而狼狈的跌坐在地上的唐总管。 他的视线移到仅离唐总管不到一厘米的墙上弹孔,冷笑了一声,“那么,忠心的唐总管,请你告诉我,我的弟弟现在如何,好让我可以决定你的生死吧。” 宿命5 白卿攸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自己失踪很久的大哥。 大哥站在自己的床边,温柔的看着自己,让白卿攸有点想哭。 到底多少年没看过大哥,自己都快数不清楚了,卿曜哥哥曾经闪烁其词的提过,感觉上卿峸大哥过的并不好,无奈自己总是被隐瞒最多的人,所有人都想保护自己,什么也不愿让自己知道、让自己担心。 “大哥!”小时候大哥有多么疼爱自己,卿攸一刻都没有忘记,陪着自己学习手语、学习唇语,一次一次,比自己还要努力,每当卿攸沮丧想放弃的时候,总是大哥鼓舞自己! 被打被骂被威胁,自己都可以忍住眼泪、将委屈吞到肚子里,就只有看到大哥,卿攸无法忍住眼泪。 练习了无数次的“大哥”,练到所有人听到他这么叫时都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就是为了在次见到大哥时可以清楚的呼唤他。 当自己虚弱的这么叫唤时,看到大哥眼里的惊喜,卿攸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卿攸,觉得还好吗?”大哥温柔的抚摸自己的额头,像从前那样温和的问着,眼里有着浓浓的担忧。 猛力的点头,模糊的视线一转,发现了拯救自己的唐先生还在旁边,有点惊讶,又有点欣喜,不经意看见大哥看着唐先生的神情有些阴沉,卿攸忍不住紧张,“大哥!他……唐先生。” “我知道。”大哥微笑,拍拍自己抓住他衣摆的手。 明明是以前的大哥,一点也没有改变,白卿攸却有种眼前的白卿峸很可怕的错觉,好像会对唐先生不利一样! “他很好……一直都……帮我。”焦急的挤出这些话以后,大哥似乎停顿了几秒,看向唐先生,面色古怪。 另一端的唐先生也回望自己的大哥,脸色一样是自己不懂的怪异。 直到此刻才忽然想起,大哥和唐先生互相是认识的吗?如果不是,今天应该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为什么两个人的神情都这么古怪? “大哥?” “……没事的。”大哥又回过脸来望自己,眼神柔的像是要滴出水一样,像从前一样,为了怕自己读不出唇语,一字一句的、轻轻的说,“我听这位唐先生说了,幸好他及时救了你,你才没遭受到更大的伤害,我很感激他。” 大哥都这么说了,卿攸本该放心了,却不知怎的,心中还是很不安。 压下那份旁徨,他满眼期待的看向大哥,“大哥会回来?大家……一起?” “……不行喔,我不会回去的。”看见卿攸满脸失望,大哥补上几句,“不过,有时间的话,我会多找机会去看你的。”摸摸他的头,“很久不见,你长高到我都快认不出你了呢!” 卿攸咬着唇瓣,看着大哥,眼眶有些湿润,回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大哥,自己还很小很小……就算如此,卿攸也从不曾忘记大哥对自己的好。 “不要太激动,先好好休息养伤吧!晚点再来看你。”这么说完,大哥很快的就离开自己的房间了,房里剩下自己和唐先生,卿攸莫名的松了口气。 “医生说你没有大碍,但必须要好好休养身体。”唐先生走近自己几歩,皱着眉头,再度道歉,“我很抱歉连累了你。” 卿攸摇头,对他微笑,试图让他不要再露出那样的神情,但似乎没有什么效果。 唐先生叹了口气,也跟着离开了房间,留下满腹疑惑的卿攸一人。 ****** 对于自己的弟弟无端遭受到这样的伤害,白卿峸确实有着不满,但还是比唐总管所预想的冷静些。 跟着他离开白卿攸的住处,回到黑先生别苑的路上,唐总管难得的心神不宁。 不知道究竟是因为白卿攸那苍白的样子、或者是因为白卿峸刚刚看着自己的怪异神情。 跟着白卿峸到他的卧房,白卿峸冷冷的看向他,开门见山的便问,“唐总管,你喜欢卿攸吗?” 微微一震,看向白卿峸那双彷佛可以看透人心的眼,莫名的,唐总管又想起从前的那个秘密……那个深埋在自己记忆深处,也许连黑先生也不清楚的秘密。 小小的自己、微启的门、狭窄的门缝……将自己的父亲困在墙角的“那个人”。 “我为了你,就算是性命也能够放弃,尽管如此,却始终得不到你的人、你的心,唐,你对我,总是如此残酷呀!”那个人所说的话、话语中的无奈和苦涩,自己都记的一清二楚。 记忆中,父亲总是如同自己一直以来那样,低垂着眼睛,将一切都藏在那双总是直视着地面的眼中,微微的笑着。 然而那一天,却是一脸的惊慌失措,不知道过了多久,父亲才用那种仿佛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以后硬是强迫自己说话的嗓音开口回答,“为了您,我也能够不顾一切的舍弃性命的。” “然而,那一切却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总是不可一世、胸有成竹,在那一刻却犹如失败者一样,痛苦、沮丧。 那个人紧紧盯着父亲,指尖轻轻摩娑父亲的唇瓣,带着哀求的眼神看着父亲,接着俯下脸,却被父亲僵硬的避开。 “我有妻子,”父亲这么说着,“还有许多的儿女。” 那人闻言冷笑,突然捏住了父亲的下颚,“那一切不过是你逃避我的藉口,你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你是如何仓惶失措的结婚、用你们唐家的祖训来说服自己的心,就算我告诉你我一辈子也不会有妻子、儿女,你始终迂腐的教育你的儿子,要他成为我根本不会有的儿子的称职总管。” “唐!这么多年来,我始终不能理解你的想法。”苦涩的微笑着,“难道你对我,真的一点点感情也没有吗?” 父亲的身躯微微颤抖着,瞪着那个人,那人眼里的悲苦似乎打动了他,这一次,他没有回避,微启的唇中隐约逸出一声叹息。 自己没敢看完那人和父亲的互动,逃离了那个房间。 那以后,有一回和父亲独处,他忍不住问了父亲,当初娶母亲是为了什么? 父亲的眼神飘缈,一向冷淡的脸孔又露出苦涩的笑,难得的摸摸自己的头,“这是一个责任,家族的、还有个人的,你以后也要这么做,祖训上的内容,你还记得吗?” “要尽一切心力侍奉黑家的人、还有他们的子子孙孙,只要唐家未断绝香火,就要终身服侍黑家人。”看着父亲,重复着倒背如流的祖训里的片段,看到父亲满意的笑。 “没错,娶你的母亲,是为了延续家族的责任。”微顿,“虽然如此,你母亲为我生儿育女、照顾整个家庭,我也是非常感激她的。” 感激? “所以,我这辈子都不会对不起她。”说出这句话时,父亲的神色似乎有些黯然。 想着那日父亲的神态,忍不住鼓起勇气又问,“那么,父亲,你有真正很喜欢的人吗?” “……那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我这辈子要怎么过。”看见自己不解的神情,苦笑几声,“守候着我最重要的人、就只要这样就够了。” 看着父亲黯然的神情,那时的自己总是想不透,为何父亲要这样委屈自己、宁可放弃自己心中的想望,就为了守候祖训上规定的对象。 后来,那个人死去,父亲无比悲痛,待在那人尸首旁几天几夜未阖眼,父亲那充满血丝的眼,终于不再是那样一潭死水……一直以来,父亲将自己的情感埋藏的太深、深的没人可以察觉,就算是那个人也一定不知道父亲的心。 父亲藏到了那人离开人世,却没有藏到最后。 他对那人的爱恋,最终还是带他下了地狱。 永远无法忘记,母亲听见父亲死讯时的淡漠。 父亲瞒过所有人,却瞒不过身边最亲密的枕边人……父亲和母亲的婚姻,就只是一场勉强来的悲剧,悲惨的让自己每每想到,都为父亲母亲惋惜。 所以下定了决心,在自己的感情理,绝不要有一丝丝的勉强。 若是没遇上喜欢的人,就终身不娶。 这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 白卿攸是个很特别的孩子。 一开始对他好奇,只是因为那孩子明明脆弱,却有许多神似白卿峸的情态,让自己忍不住疑惑,是否这孩子也和他哥哥一样,有着冰冷的一面? 他虽然失去了听力,却有一双清澈的不可思议的眼睛,和他哥哥一样,能慑人心魂的眼……每次看着自己的时候,总是专注的不可思议,彷佛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存在他眼中。 “唐总管?”白卿峸还看着自己,耐心等待着自己的答覆。 回过神来,垂下眼,不知为何没敢接触他的视线,想否认,话到嘴边,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白卿峸幽幽叹息,似乎也不需要他的答覆了,“那么,你认为卿攸能够待在你身边吗?” 微愣。 “他是那么温顺的孩子,我这样的哥哥就够连累他了,若是你喜欢他,想将他带在身边,你认为他足以自保、不受到任何伤害吗?你别忘了,我们这儿可是时时充满了腥风血雨哪!难道你希望他死吗?”白卿峸说到这里,唐总管总算抬眼直视他了。 “你别忘了,他是多么脆弱,就算这次只是虚惊一场,你又怎么忍心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受到伤害?”此时的白卿峸完全是个为弟弟着想的好哥哥,唐总管不知道他心中对自己到底怎么想,但是担心自己害了他弟弟的表情却完全写在了脸上。 “卿攸跟我不一样,身体不太好、很逞强、也很容易相信别人,为了自己喜欢的人,他拼了命也会努力,他一但喜欢你,为了你就什么也能做,就算要他沾染鲜血、变成跟我一样的人他也会义无反顾,你希望他变成那样吗?” 听着白卿峸的话语,尽管自己心里老早就有了答案,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感觉到些许苦涩,“我知道该怎么做,您不需要操心。”看着白卿峸坚定的说完,唐总管也没管他的反应,弯身就退出了房间。 走在长长的走廊上、叹着气,不知为何想起父亲死前的笑。 明明是段悲惨的爱恋、明明那样的痛苦,最后的父亲却像是得到一切一样的微笑着倒在血泊中……也许这就是唐家的宿命,守护着自己重要的人,一直到死前的那一刻都执着着这一切——唐家人的宿命哪! ****** 从医生宣布自己可以下床以后,白卿攸就又开始经营他的小花店。 但也是从那以后,那个每早都来花店的唐先生像是失踪了一样,从此不再出现。 看着墙上的钟,时间指向唐先生习惯出现的时间,白卿攸有些浮躁,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的,想寻找那道熟悉的身影。 有些后悔之前怎么没有鼓起勇气询问关于他的一切,如果有问,也就不用像无头苍蝇一样茫然无措了,会没有询问,一方面也是因为对方只是自己的客人,总觉得打探他的消息似乎有点唐突,另一方面则是自己以为他总是每早会来的。 忽然有人自身后拍了他的背,他震了一下,心跳加速,绽出笑容回头,“唐先生!” “咦?”对方愣了一下,并不是自己所以为的唐先生哪! “不好意思,请问……要什么花?”难掩失望,卿攸还是打起精神对他微笑。 那人说了几种花的名字,和唐先生总是买的花是一样的……一面走向花柜取花,卿攸一面这么想着。 视线移向另一端自己早已包好的花……那是自己每早顾定先包装好准备要给唐先生的!每天都为他留了一束,却总是等到枯萎。 咬着唇瓣,直接拿起那束花递给了客人,目送着付过钱的客人离去的背影,白卿攸默默的掉下泪。 将那些花给了那人,就好像承认了唐先生永远也不会再来一样……但是自己终究还是要过日子的!就算唐先生就此消失,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自己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的姓氏!更不要说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去找他了。 后来大哥曾来探望过自己,大哥和以前不同,行踪神秘而且深不可测,本以为大哥会知道唐先生的行踪的,谁知道大哥却是满脸遗憾的摇头。 眼前模糊一片,卿攸试图让自己坚强,却忍不住想哭,那股酸酸涩涩的感觉到底是什么,自己一直以来都说不清楚,温暖的手掌从身后轻拍自己的肩,回过脸,就见大哥站在自己身后温和的微笑着。 眼泪像是决堤一样的落下,大哥神态苦恼,温柔的询问着自己,卿攸也只能不断的摇头。 “我……喜欢唐先生。”大哭到沉沉睡去以前,卿攸是这样说的。 就算发现自己的心意也没有用。 明明只是个每天固定买花的客人,怎么想的到自己有天会这么的在乎? 唐先生就和大哥一样神秘,自己早有预感他有一天离开就不会再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毫无预警……至少,自己身边还有关心自己的哥哥们,卿攸只能这么安慰着自己。 ****** 下雨了。 看着阴雨的天,唐总管暗暗的叹息,坐在车上,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男人抓着花束狼狈的跑来。 那人匆匆的站到窗边,小心翼翼的保护着怀里的花束,等唐总管的车窗落下,便将花束递给他。 “总管先生,您要的花是这样没错吧?” 接过花束,熟悉的花香扑鼻,脑中蓦然又出现了那个少年的身影,暗暗叹息,“嗯,做的很好。”就算白卿峸已经和白卿攸团圆,先生还是坚持要每早买花摆在白卿峸的房里,从前自己亲力亲为,如今也只能让下属去做。 “多找些人,每天轮流去买花,买完以后就送到黑先生的别苑给我,记得顺便观察花店老板有没有什么异样,不管他遇到麻烦或是病痛都要立刻回报给我,记住了吗?” “是。”那人在车外谨慎的点头,他一向办事可靠,可自己却还是无法完全放心,多疑的都有点自我嫌恶了。 “嗯,快回去吧。”朝窗外的他挥了挥手,目送那人离去,这才将车窗又关上。 司机将车缓缓驶离,唐总管的目光还透过车窗看着那远方小小的花店…… 这就是唐家人的宿命吧? 守护着在乎的人,不要让他受到伤害,就算自己痛苦也无所谓……为了重要的人。 ——END—— 黑色的男人番外四:廷军1 有时候,廷军觉得自己是个灵魂错置的人。 从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是个思路清晰到令人惊讶的孩子。 他知道自己跟别的孩子不同,他襁褓时就听懂父母亲的对话,不论是谈论临家的大小事还是关于父亲工作上的老板——那位黑先生的事。 父亲母亲知道他聪明,只因他与一般的孩子不同,不太爱哭、喜欢看书、充满好奇心,却不知道他是这样清楚一切。 有时他觉得自己是可以说话、可以表达的,然而张口后说出来的话却只是无意义的咿呀童语,慢慢的,他会走路、可以开口说话以后,又担心太聪明会让人害怕,所以总是让自己的日子在发呆思考和装傻中度过。 父亲母亲很疼爱自己,他也很喜欢父母,知道父亲死去的时候,廷军曾经怨恨过黑先生,却没想到母亲如此轻易的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并且认为父亲是死得其所。 冷静以后想来,也许母亲才是世上最了解父亲的人。 本来还思考着母亲带着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孤儿寡母的,自己应该要想法子好好照顾母亲才是,没想到父亲才死,母亲也跟着去了,不只如此,还把腹中的胎儿一起带下地府,转瞬间,世界上只剩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了。 什么都没有以后,廷军顿失依靠……尽管天生早慧,却也无法做到不在乎亲人的地步,也许反而因为太早懂事,所以痛苦更深。 虽然哭泣还是闹脾气对其他人来说只是孩子耍性子的表现,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有多么痛、多么累、多么的低潮。 父亲崇拜的黑先生让唐总管好好安置了廷军,却没料到安置廷军的家庭即使是自己的亲阿姨,却只想着拿到钱,对廷军的生活和一切却极不上心,他们的孩子吃饱穿暖,廷军则是吃不吃都随便他,若是不说冷,就算身体冷得直发抖,也许冬天里也得不到一件冬衣。 廷军知道黑先生的人定期的会去观察和拜访受到照料的孩子,也只有在那个时候,收养自己的阿姨和姨丈才会把自己当成老祖宗般的供奉起来,几乎是有求必应,就为了能够继续得到钱。 尽管如此,为了不要让阿姨姨丈因为苛待自己受到黑先生的责罚,廷军还是忍耐了一段时间,后来他生病身体不适,他故意隐忍,等到已经全身无力到无法隐瞒,他也将医生开出来的药全都吐掉,为的就是让来探访的人知道他需要更好的照料,也因为这样,他得以顺利脱离阿姨家,他们一家人也不必受到任何的责难,就只是被认为照顾不周而已。 原本只是希望自己能够脱离阿姨那里,却没想到遇见了白先生,白先生不但心疼他,甚至带自己到了黑先生面前,希望黑先生考虑收养自己的事…… 在廷军很小的时候,曾经远远的看过黑先生,那时父亲还在,他抱着自己,指着远处的黑先生,告诉廷军黑先生是他这一生最最崇拜的人,如今,那个黑先生站在自己面前,那深邃的黑眸彷佛一眼就能看穿廷军的本质,让廷军有些不安。 但他却不让自己胆怯,只是直勾勾的回视那个气势万钧的黑先生。 后来,黑先生决定收养他。 ****** “你想要什么?”面前的男人稳稳的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那双墨黑的眼瞳一如廷军当初的直觉,彷佛能够看穿他所有的想法。 廷军也回望着他,沉默思考着该怎么反应。 “我的耐心有限,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这是男人第一次在没有峸的时候单独见他,男人其实说过很多次,他并不喜欢废物,就算他不在乎这个地方未来会怎么样,也不希望将来统治这里的是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傻子。 “……我想当父亲的儿子。”斟酌了老半天,廷军这么说着,“想成为让您引以为傲的儿子。” 这句话已经完全颠覆了廷军以往表现出来的形象,看着廷军坚定的神情,男人勾起唇角,“就只是这样?” 像这种程度的话,是不能让男人满意的,廷军不知怎么的非常清楚这点,“我想过得很好,要活得好好的,要变强,绝对不要被欺负。” 难得的,男人眼里有着兴味,他看着眼前娇小的孩子,想着这孩子如今已经有这么多的心眼,以后又会变得如何呢?不知怎么,竟多少还是有些期待的,“这地方倒是有些像我。”喃喃自语般的说着。 “玩玩也就罢了,所有事都得适可而止。”男人让廷军退下以前,最后是这么说的。 尽管他没讲明,廷军却清楚男人所指的是什么。 所以,廷军真的是个很早熟的孩子,对此,男人一开始就完全一清二楚。 ****** 近来,这里的气氛十分凝重。 自从男人被炸的尸骨无存的传言流传开以后、自从白卿峸再也不微笑以后,这里的每个人都过得战战兢兢的,尤其这两天,白卿峸委托唐总管和唐念尧两个处理男人的后事以后,所有人都更加紧张了起来。 “像父亲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死去呢?唉,也真是难为了父亲,喜欢上像白叔叔这样优柔寡断的人,为了让他下定决心,甚至得做出这种事……不过,也就白叔叔是这样的性格,才更得父亲喜爱哪!你也是这么认为吧?”坐在属于自己的书房里,廷军微笑的看向站在另一端的那人。 对方叹了口气,“你就是为了和我讨论这个叫我来的吗?” “当然不是。”坐正了身子,廷军脸上的神情和平日里天真的样子完全不同,那笑带着阴沉,也带着邪气,和黑先生那种单纯强悍冷酷的气息并不一样,廷军是更加复杂、更加心机深沉的样子。 当然,他也知道,黑先生并非没有心机,他只是懒的拐湾抹角罢了,所以,廷军从不在男人面前耍心眼。 反正,男人现在真正爱的并非权力财富,他选择继承人也不是摆好看的,只要不出差错,男人的位置终究会是廷军的,他何苦花心思去和男人斗呢?更不要说,比起男人一路遭遇的腥风血雨,廷军自知自己是万万不能及的。 “既然我继承的时候近了,那么,对我有异心的人想必也会有所行动,迟早,他们是要对我下手的,也不枉我藏了这么多年……”明明自己即将身陷险境,廷军的脸上却还隐隐约约带着期待,真是个可怕的家伙。 “会对你下手,是他们的不幸。”那人撇撇嘴角,这么说着。 “哈哈哈,你知道吗?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啊!郑其南。”廷军笑了几声,对于郑其南的讽刺丝毫不以为意。 郑其南和彼特张一样,严格来说,都是廷军的杀父仇人,所以,廷军私下还会尊称赖昆一声叔叔,对于郑其南,他却是竭尽所能的利用和命令,反正郑其南的日子也过的挺行尸走肉的,就算让他去做些危及生命的事,他也一点都不在乎,更不要说,这本来就是郑其南欠他的。 没错! 要不是郑其南,廷军又何必尝到自幼父母双亡的痛苦? 不过,在知道一切真相以后,廷军又觉得,不管是郑其南还是自己那不可一世的养父,每个人都只是为爱情而疯狂的傻子罢了。 “我知道他们会对我下手,那些对我下手的人,我自会处理。”愉快的笑着,廷军说得轻松。 他当然能够处理掉那些人,他不只是脑袋好、心思深沉,更加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运动细胞,如今他也才十五岁,不管是枪术、武术还是其他,都已经几乎快能跟白卿峸不分上下了,除了实战经验尚且不足,他现在的程度,已经和当年的黑先生相差无几了……就连冷血无情的地方也差不多。 只能说黑先生还真是教育出一个好儿子哪! “不过,我要的是那些隐身在幕后的人,那些想利用他人除掉我、自己却躲在暗处观察这一切的人,相信这些年来,你应该也查出不少头绪了吧?”黑先生威力无穷又冷傲,一直以来所有人在他手下都非常安分守己、也只能安分守己,要是表现出一点不忠的样子,一枪毙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不过,对黑先生忠心,可不代表对廷军也是如此忠心,就算是当年的黑先生早已经十分强悍了,在继承大位的时候还是被郑其南他们几个给摆了一道,弄得整个组织四分五裂,还得后来一步一步的收复。 廷军可以表现的很强悍,但是他却选择藏身暗处,让人以为他只是个草包,真正可怕的只有唐念尧,这是他长年布下的陷阱,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一直演戏到如今,廷军几乎骗过了所有人。 只除了一开始就看穿他底细的黑先生、直到相处久了才慢慢发现了他本性的白卿峸还有面前这个打从一开始廷军就不打算瞒他的郑其南。 当然啦!就算郑其南貌似是个好人,终究也是有许多人栽在他手上过,光看廷军那强悍的养父到底因为他受伤多少次就可以知道了。 郑其南尽管看似无害,还是长着利爪的猛兽,所以,廷军老早就抓住了他的软肋。 那位早已经死去却一直住在郑其南心里的安琪小姐,她的死明明与任何人无关,却害廷军的父母无辜牺牲,如果不好好弥补这样的错误,善良的安琪小姐会有多么难过哪? 而且,绿波公园虽然是个好地方,必要的时候,廷军还是可以找到更棒的地方安置安琪小姐的遗骨的!郑其南再怎么神通广大,总是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更别说廷军是这个地方未来的主人,除非郑其南将廷军给杀了,否则他是无法永远保护那具死尸的。 本来,廷军预估郑其南被威胁以后至少会发发火,他甚至已经想好如果郑其南失控的对策了,没想到,郑其南看着那时还挺年幼却找他摊牌的廷军,只是苦笑,“你这孩子……也许将会变成比那个人还要可怕的角色哪!” “我是在乎安琪,不过你也无须用她来威胁我,要我回到这里、让一切回归平衡,这本来就是安琪的遗愿……也是为了避免让更多人牺牲,只要你能够成为适任的继承人,我都愿意好好辅佐你,当初我只是想为安琪复仇,却也没有想到,会害得一个孩子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 那以后,郑其南就成为廷军的爪牙,至少比起赖昆只能帮忙他做些台面上应该做的事,廷军可以请郑其南进行一些更加阴险、不符合自己形象的计划。 虽然养父黑先生似乎也很清楚廷军的一切作为,却半点也没有干涉,甚至在知道自己的心机以后,也派了两个秘密手下给廷军……那两个人的身手没话说,而且还忠心不贰,非常好用,这件事甚至连唐念尧也不知道。 “我是查出了一些人,不过,你那忠心的总管也挺努力的呀!他可是一直不断的在帮你扫除路障呢!”郑其南啧了几声,“要是他知道他所尊敬的主人是这样的人……要是他知道你是如何利用着他,让他成为所有人攻击的明显目标,而你自己躲在暗处里笑看着这一切,不知道会受到多大的打击呢!” 听他提到唐念尧,廷军的脸色微沉。 没错,廷军一早就知道,一旦装作愚笨的样子,唐念尧就会更努力的保护自己,为了保护自己,唐念尧宁愿满手血腥、宁愿成为冷酷的人。 所有人都认为只要除掉唐念尧,廷军就半点能力也没有了,所以,一直以来,想伤害唐念尧的人都比想伤害廷军的人还要多,原本该处在幕后的总管却成为众矢之地,而该在刀光剑影中生存的的少主却一直被保护在他的羽翼之下。 廷军其实够狠,但所有沾染血腥的事却都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唐念尧会替他挡下危险、也会替他铲除障碍。 唐念尧会对所有人心狠手辣,却始终未曾怀疑过廷军一丝一毫,偶尔廷军露出了一点真面目,唐念尧也毫无所觉。 其实……廷军并不想隐瞒他这么久的! 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廷军特别在乎的人,大概也就只有唐念尧了。 然而,时间过得越久,他却越无法对唐念尧说出真相。 “如果他知道真相,恐怕会逃走吧?”廷军脸色阴沉的说着,“会逃得不见踪影,因为他从未想过我是这么可怕的人……”忽然,他又笑了,“不过,我是不会让他离开我的!只要他活着一天,就只能属于我、只能够待在我身旁。” “……这一点,你和你那没血缘关系的父亲还真是一模一样呢!”郑其南忍不住这么说道。 “……”廷军静默了好一会儿,“郑其南,如果他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你认为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我吗?” 郑其南听着他的问题,露出笑容,“总算也能从你嘴里听见符合你年龄该有的疑问了,我其实也挺感动的哪!”看见廷军僵硬的脸色,郑其南却一点也不在乎。 事实上,这孩子尽管冷酷,了解他以后就能够知道他的底限……愿意对郑其南提出这样的疑惑,至少表示这孩子对他还算信任……也许这也就是廷军这样没有安全感的人能够付出的底线了。 天生早熟也真是件辛苦的事呢! 这么想着,郑其南转头看向一旁玻璃窗外的景色,淡淡的开口,“我所爱的女人是个热爱权力的人,打从我爱上她的第一天,我就知道这件事了。” 这是多年来,郑其南第一次主动开口提起安琪,郑其南并不是一个喜欢讨论私事的人,所以他如今会提起安琪,必定有他的用意,因此廷军并不打断他,“她说,她毕生所爱只会是站在权力顶端的人,所以,不管我有多爱她,在我站到权力最顶端前,她都不会爱我。” “为了她的话,我做了违背良心的事,背叛了赏识我的老黑先生、背叛了你的养父,和他对立,就只为了得到我所爱的女人的心。”苦笑着,郑其南将视线转回廷军身上,“后来,她受伤过重,再也不能走路以后,我利用了这一点,将她留在我身旁,而她……也终于回应了我的感情。” “那时候开始,我就失去了争权夺利的心思……只因为我从来都不在乎那些东西,我所做的一切,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她。” “不争权夺利,你要怎么成为她爱的那种人呢?”廷军哼了一声,对于郑其南这种没有野心的消极心态似乎很不能理解。 郑其南点点头,“当初的我也是如此烦恼的,我渐渐不管外界的事,只想跟安琪一起过活,一方面却又害怕着……若是被安琪知道我这么做,她一定会因此而抛下我!我因为有她而深深的快乐着、也因为自己没有继续追逐权位而不安着。” 说到这里,郑其南直勾勾的看向廷军,“有一天,我的所作所为终于被安琪发现了!你知道她知道以后做了些什么吗?” “……她嫌弃你了吗?”该是要嘲讽的,廷军的神情却不知怎地有些紧绷。 “不,她只是搂住我,告诉我她已经不在乎那些了。”郑其南笑着,想起了那时候的景象,似乎还能感染到当初的喜悦,“她说,她只在乎我,其他的,什么也不重要。” “所以……当你没有让对方知道你所做的事以前,不需要妄下结论,无论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无论你有多了解他,在面对不同情况的时候,也只有他本人才能够做出决定,什么逃离你身边,也都只是你自己内心的揣测罢了。” “……”沉默了许久,廷军才再度开口,“我要的名单呢?查了这么久,也该有些结果了吧?” “……你……还真是个不可爱的孩子哪!”郑其南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么说着。 廷军2 今天的廷军似乎有点不对劲。 一边替廷军换下外出的鞋子,唐念尧忍不住这么想着。 廷军自小就很依赖唐念尧,他总是优柔寡断的样子,虽然在外面好像乐观开朗十分积极的样子,私底下却时常对唐念尧说着“如果没有你,我就什么也做不到”这样自我厌弃的话,也许因为这样,唐念尧总觉得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守护他。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怀抱着这样的心情,尽力服侍着自己的主人的。 “你……你身上有味道。”廷军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总是会露出这样稚气的神情。 正将水盆拿到廷军脚底,准备替他洗脚的唐念尧动作微顿,脸上的情绪一闪而逝,而后退开身子,嗅了嗅自己的衣服,“是属下疏忽了,请您等我一下。” 看着唐念尧转身离开,廷军的脚还是悬在半空中,嘴里隐约尝到了血腥味,廷军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将唇给咬破了。 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被白叔叔传染了这种习惯……苦笑着叹息,就见唐念尧再度敲门走进自己房里,他身上的衣服虽然和刚刚是差不多的,但那味道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洗洁精的香味。 唐念尧继续替廷军清洁着脚底,一面温和的对廷军提问,“听说您今天去过您父亲丧礼的会场看过环境了,感觉如何?” “赖昆说好,郑其南也说好。” 由于近日里总管舅舅需要忙的事实在太多,唐念尧也必须从旁辅佐,因此就不能像之前那样紧跟着廷军的行程,以往就算是分开行动,至少也都是在黑先生的别苑里,如今却总是分两头,有时候一天见面的时间甚至也只有早上起来和晚上要休息的时间而已。 唐念尧其实是很不习惯的,但想到总管舅舅和黑先生也并不总是在一起的,又觉得自己若是对此有所不满,也太不成熟了,“念尧……” “嗯?”抬起头看廷军,温厚的手还不自觉的抓着他的脚掌。 “父亲这么突然的就死了,你说,我也会有那样的一天吗?”廷军这么问着,眼里有着不安的情绪。 抓着他脚的手不自觉收紧,唐念尧勾起唇笑,“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他知道自己不是个称职的好总管。 该要更有主仆分界的! 黑先生从来也没像廷军这样叫过总管舅舅的名字,他也从不会依赖总管舅舅,甚至,总管舅舅不管是在外面还是私下,对于黑先生都是表里如一的尊敬、恭谨。 比起服侍主人的属下,唐念尧觉得自己更像是少主的保护者,为了保护廷军不受到任何伤害,唐念尧可以做任何事。 他对所有人都是冷酷无情而残忍的,就独独只把温柔给了廷军。 因为廷军是他最重要的人! 他想守护他,从第一眼见到廷军,他就好想要把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给他,唐念尧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也许自己的出生就是为了要守护廷军。 所以,像是廷军会死这样的话,他连听都不想听到,“任何人若是想要伤害你,除非踩过我的尸体。”唐念尧松了手,将水盆拿开,转身拿来了干毛巾,擦拭着廷军带着水气的脚。 “可是我们现在都分开行动呢!如果哪天有人想杀我,你不在我旁边,我一定会死的。”廷军还是很苦恼的说着。 “……我会找时间跟舅舅提的,最近这阵子要忙丧礼的事,恐怕还得分开行动一段时间,不过,有赖昆和郑其南在你旁边,相信你也会很安全的。”仔细的擦拭完他的脚,唐念尧将毛巾和水端到房间另一头连接着的浴室,一边说着。 “他们谁也比不上你。”廷军这么说着,“在这世上,也只有你对我最好了。” 听着廷军的话,唐念尧本该感动的,然而,心里却滑过了什么酸楚的滋味,一时间他也不明白那是什么样的情绪,只是勾起笑容,“对少主好的人很多的,您的父亲、白先生、赖昆、郑其南,还有很多人。” “很多人对我好,都是因为有父亲和白叔叔在。” 廷军说的是事实,自从黑先生死去的消息传开,蠢蠢欲动的人就多了,近日偶尔和廷军一起行动时,遇见熟人时,唐念尧也注意到许多人都不如以往尊重廷军了。 白先生现在还在尚且如此,若是哪一天白先生也离开,廷军将会怎么样呢? 廷军也只剩自己了! “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些人跪在你面前!我要他们就算没有了黑先生和白先生在,也会这样尊敬你……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总有一天,我会让所有人都臣服在你脚下。”再度走回廷军身旁,唐念尧坚定的说着。 廷军扬起笑容,事实上,有时候唐念尧也弄不清楚,究竟廷军想不想做这个少主。 他对一切好像无所谓的样子,但是在黑先生面前却总是很紧张、不管在学习什么东西的时候,也都十分努力,他想得到黑先生的认同,至少这一点,唐念尧是感觉的出来的。 不管怎么样,只要廷军还在这里、只要廷军没有说不要,他就会为他争取该属于他的权力,就算廷军什么也不会,唐念尧也不在乎,他会把廷军服侍得好好的,不需要廷军开口,他就要让廷军拥有所有的一切。 “念尧,在你心里,我是怎么样的人啊?”跳下床等着唐念尧替他整理好床铺的同时,廷军这么问着。 “你吗?”唐念尧看了廷军一眼,不知怎么的竟是苦笑,“你还是个小孩子啊!” “说什么啊!我已经十五岁了呢!”廷军皱着眉很不认同的说着。 “是谁前几天还被恶梦给吓醒,吵着要我陪他睡的呢?”忍不住睨了廷军一眼,唐念尧口气挺有些无奈的,“还有啊!你既然已经大了,也不可能凡事都只跟我一起……没有一起行动也是正常的事,你有看过你父亲这么跟总管舅舅撒娇过吗?” “那恶梦……也是我梦到父亲被炸死的样子,才会这么惊慌的啊!我就是觉得难过……而且,我已经没有父亲了……白叔叔又说他会走,以后我就只剩下你了,如果你也出什么事,我该怎么办呢?至少、至少把你放在我旁边的话,要是要死,我们也能死在一起。”廷军这么说着的时候,语气还有些哽咽。 唐念尧忍不住想起刚听到黑先生死讯时,廷军那震撼又难过的神情,好不容易他情绪才稳定多了,怕自己又勾起他难过的情绪,唐念尧只是摸摸他的头,像对小孩子一样的安抚他,“什么死不死的,这样的事是不会发生的。” “是吗?可是人总是会死的。”廷军的脸色沉了下来,说话的语气也不似平时轻快……偶尔,他也会像这样露出好像心思深沉的神情,“我的亲生父母、养父,还有其他人,每个人都会死,总会离开我的。” “我不会离开你的。”明明是这样深沉的表情,却又是如此脆弱,脆弱得让唐念尧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脆弱得让他想要把全世界都送给廷军,只要能让廷军开心,“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我……绝对会一直守护着你的。” “不会先死掉吗?”廷军认真的看着他。 “嗯。” “也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嗯。” 然后,廷军终于笑了。 ****** 廷军那天是做了个恶梦。 但梦到的不是黑先生死去。 事实上,他和养父之间就只是单纯的互相需要,其实是连点感情也没有的。 养父需要他才能够安心离开、也才能够让白卿峸安心离开;而他需要养父才能够得到权力、才能够过得更好,他们只是互相利用,就算黑先生真的死去,廷军觉得自己可能也不会掉半滴眼泪吧? 如果是白卿峸,至少自己还是真心的喜欢他,也感觉的出白卿峸是真心疼爱自己的。 所以那时候听到黑先生的死讯时,要表现出一付大受打击的样子取信所有人还真是难为了廷军。 廷军的恶梦是孤单。 亲生父母一早就丢下了他死去,失去父母的孩子还能够过得多好?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廷军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想相信。 然而,他受够了一个人的日子! 唐念尧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真的很开心……很开心终于有个人陪伴自己、开心自己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他感觉的到唐念尧的真心,唐念尧是真心愿意服侍他、陪伴他的! 所以,在梦中发现自己忽然之间一无所有的时候,他是恐惧的。 他能够算计所有人,能够将自己藏得很深,但却无法左右自己的心。 廷军是个脆弱的人。 至少,在面对自己在乎的人的时候,是脆弱的。 “……啊!”女人赤裸着身躯,在男人的身下娇喘,男人将自己埋入女人体内,脸上的表情一如以往的冷硬,却还是发出隐约的喘息。 从门缝旁无声无息的退开,廷军面无表情的走回自己的书房,耳边还似乎听见那女人的呼唤,“嗯……总管先生……” 书房里,郑其南已经在那里不知等了多久,“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看到廷军面色几近铁青的走进书房,郑其南有些诧异。 “我已经十五岁了。”廷军这么说着,好像有点失神的拉着椅子坐下。 “我知道啊!其他人也都知道的。”前阵子考验少主的那场盛会就已经让所有人都很清楚少主是个十五岁却很了不起的少年了。 呃!也许在那天发生的事情上,大家更了解的是未来的总管有多么冷酷吧? “唐总管曾有过女人吗?”廷军忽然问了个突兀的问题,令郑其南愣了一会儿。 很快的,郑其南就知道他问的是跟在养父身边的那位唐总管,“这……倒是未曾听闻,毕竟他一直都是个洁身自爱的人!就算是他的父亲老唐总管,当年对自己的妻子很忠诚也是出了名的,不过,在这里这么努力工作,就算有个一两位红粉知己也不算过分吧?” 郑其南只是喃喃自语的随口说着,谁知道他话才说完,廷军就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脸色比刚才更难看的看他。“我已经十五岁了!”本来以为他要说些什么,没想到却像是鬼打墙一样的重复着刚刚的话。 虽是鬼打墙,郑其南却听懂了他的意思,“是,您已经十五岁了呢!”见廷军的神情还是僵硬难看,忍不住有点想叹息,“不过,您的总管却也二十岁了。” 廷军瞪他。 “他大了你五岁,这是怎么也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在他心里,你也许永远也像个孩子吧?”听着郑其南的话,廷军先是僵硬,而后眯起眼,冷酷的笑了起来。 “像个孩子吗?”他笑着,拳头却握得死紧。 每当感觉到他和唐念尧年龄的差距,廷军总是会不自觉的焦躁,只因这一层差距是永远也无法补上的……他永远也不可能比唐念尧的年纪还大、在唐念尧心里,也许眞会像郑其南所说,永远也是个孩子。 ****** 准备丧礼的同时,廷军最近的行程也忙碌了起来。 既然白先生也要走,势必得在这段时间里好好网罗黑先生那些站在权力中心的手下们的心,否则,等到白先生一走,若是所有人联合起来造反,廷军就变得孤掌难鸣,只能任人宰割了。 因此,今天在酒店里和颇有人望的“王叔叔”的会面也是十分重要的。 尽管唐念尧认为酒店的应酬实在不适合像廷军这样半大不小的孩子,但却也无法阻止廷军参加,只因为廷军才是这里未来的主人,若是他没有出现,而只派一个总管过来,只会让人多做联想。 “哈哈哈哈……少主您会这么客气的找我见面,我老王还真是从没想过呢!”一边豪饮着桌上的烈酒,老王一边拍拍坐在一旁的廷军,“您大可以放心,我老王什么没有,就是这颗心哪!对黑先生是一片忠诚……可怜我尊敬的黑先生竟然如此突然的死掉……不过您是他认可的少主,也就是我认可的人!我老王绝对挺你……挺你到底!” “嘿嘿……谢谢王叔……”廷军傻笑着,被动的被老王劝着酒,虽然不时的需要饮酒,倒是很少喝这样的烈酒的,因此才开始不到一个小时,廷军的脸已经红的像关公了,还好老王的脸也是红成一片。 偷偷看向站在一旁的念尧,他虽然面无表情的守候在一旁,眉头却隐约的皱着,原本一开始他还想代替廷军喝酒的,谁知老王却沉下了脸,说什么若是少主没有亲自陪他喝酒,岂不是不给他面子之类的,让唐念尧只好退到一旁不说话了。 这样也好!唐念尧就是保护过度了,才总是觉得廷军长不大。 微醺的廷军这么想着,又和老王乾杯的同时,门外进来了一堆妖艳美人,酒店老板娘笑嘻嘻的带头欠身,“少主和王先生您大驾光临,我可是把我们店里最美的美人都送上来了,以后两位有什么好事,可别忘了我的好处啊!” 偷觑了唐念尧一眼,本来都静静的守在一旁的他,如今却隐隐焦躁了起来。 尤其在两个妖艳美人一左一右坐到廷军身旁,勾住了他的手臂时,唐念尧那脸色已经难看到令人惊奇。 隐忍了一会儿,唐念尧终究是沉不住气了,他向前一站,神情一如以往面对外人时的严肃,“王先生,少主毕竟还小,这样的事……” “少主还小?”老王打断了他的话,嗤笑一声,“别说笑了!在他这个年纪时,老子都不知道睡过多少美人、陪着黑先生踩过多少具尸体了!”这老王从年轻就一直跟着黑先生,的确是个忠心不二的人,而且对黑先生的所有决定从未有过任何质疑,就算是黑先生选出像廷军这样的少主,他也一直是相挺的。 只是人心难测,继位的日子将近,总是要探探他的口风确认他是否变节,所以才会有今天的聚会。 “机会难得又有美人在怀,来!你就跟少主去后面的房间玩玩!”推了推攀着廷军右手臂的女人,老王这样说着。 廷军有点僵硬,视线转向唐念尧,看到他阴沉的脸色,却不发一语的退向后方。 “这就对了,以后这样的事可还多着呢!想当年的黑先生也是一路和我这样游戏人间上来的,你们知道的,当年咱们势力还没现在的大,做啥事可都得看人脸色,也就黑先生厉害,不管面对什么样的角色都不会输……女人哪!只要到他身边哪个不是服服贴贴的?”老王继续高谈阔论,那抓着廷军右手臂的女人也在此时拉着廷军退了出去。 直到廷军离去好一会儿,老王才看向唐念尧,“我说小唐哪!”以老王的辈分,这么叫唐念尧并不过分,比起其他人对廷军的不敬,这个老王算是将分寸拿捏的极好,尽管有些粗俗,脑袋却也不差。 “少主可已经不小了,你别总是惯着他才好,我看你们两这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少主才是你的小跟班呢!你这个总管……可真是个糊涂人,女人这种东西,在这种地方能少沾吗?你服侍的可是这个地方的主人,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大少爷,迟早是要搅进这团污泥里的,你可别为他好反而害了他才是。” 老王也没理会唐念尧的沉默,只是苦口婆心的劝着。 唐念尧低垂着脸,面上虽然没有表情,内心却不知怎地极为不快。 他知道老王说的有理……明明是如此有道理的话,唐念尧却宁愿自己听不懂,他宁愿保护廷军,让他一辈子都可以单纯善良的过活,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他都愿意替廷军担起,只是,这么做是不是真的害了他呢? ****** 女人拉着廷军到酒店里附设的房里,柔软的唇瓣贴上廷军的唇瓣。 想着唐念尧刚刚默默退让的反应,廷军有些走神,直到那女人的手往下探,廷军这才拉回了神志。 虽然没做过,在这样的地方多年,他早就知道男人与女人的那回事了,早先就有很多机会可以尝试,却总被唐念尧阻止,有时是说外面的女人不干净,有时是说廷军还太小,总之就是有数不尽的理由。 唐念尧若是不想他做,他也就不去做了,就算知道这样会被人说嘴……身为少主都已经年过十五了还没尝过鱼水之欢之类的,他也不在乎,以前偶尔还会听到有人谈论,后来唐念尧似乎杀了一两个长舌的,此后就再没有听过那类的谣言。 女人身上散发着甜腻的香气,她是美的……衣服卸下以后的身形也是美好的,那双细致的手在自己身上抚触带来了温柔的触感,廷军不自觉想起那日,那个被唐念尧压在身下的女人…… 默默的,他笑了。 伸手搂住那美丽的女子,廷军任由自己沉沦于初尝的情欲之中。 番外完
推书 20234-06-09 :莫犯天威之仙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