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成军旅之野儿军爸 下——咪了个喵

作者:咪了个喵  录入:05-13

 100.○○

 败城一脸不相信地问:“你要我上你?” “不是上……” “我知道。”败城赶紧道,“我们一般不说插,说上我就明白了。” “哦,那我的意思就是,我要你上我。” 败城一头一脑的不理解:“为什么?” 知乐也是一脑袋不明白:“什么为什么?” “你是男的对吧?”败城耐心地解释,“小鸟站起来时,你是想插……上些什么东西,不是被上吧?” 知乐歪着头想了想,道:“对。但是,我还是想你上我。” 败城抓狂了:“为什么!?” 因为小白脸说过,被上的一方比较难受,而且也会不高兴,感觉像是受了侮辱一样。我不想你这样,小爹,我想你高高兴兴的。我知道让你和我洞房已经是勉强了,至少,在这一点上我想让你舒服点啊。 而且,如果你让我不高兴了,小爹,你是不是会对我有所愧疚?你是不是会因此不再离开我? 这些心里想的话,知乐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只是一口咬定:“我就是要你上我!” 败城敏锐地察觉出哪里不对,可是,他找不出原因,毕竟,在这方面他也没有太多经验。只不过,撇去“为什么”这个无厘头,他第一个无法迈过去的坎,就是罪恶感。本身上床这件事就令他不安了,现在,再叫他去上知乐,简直是雪上加霜。 “不行。” 说完,败城就要下床,被知乐一把抱住,急切地喊:“你答应的!” “我答应的是你上我!”察觉到声音高了,败城赶紧压低,“要我上你,不可能!” 眼看着就要成功了,败城却打了退堂鼓,知乐哪里肯,当下就拉着败城往床上按。败城也不反抗,直接躺床上摆个大字形,说:“你要做就上我,要我上你不可能。” 知乐怎么也没想到败城会是这么付无赖样,坐在败城身上,茫然了一会儿,干脆地握住败城仍旧充血起立的“大鸟”。一握实,他就感觉败城颤了下,手里的东西还有脉搏,一下下跳动着,就像是心跳般。 他轻轻地摩擦了下,立时看见败城的腹肌收缩了下。 败城的身材自然是没得说,身上的肌肉结实而不夸张,如同雕刻出来的般。知乐一只手握着“大鸟儿”,一边抚摩着肌理,一边慢慢俯下身,用脸颊去蹭败城的胸膛和下巴。 “哥,哥,上我嘛。”知乐故意捏着嗓子,软软的,坚持不懈地求道,“哥,我想要你,你就不能满足我一下?我以后会很乖的,真的,你就算走了,我也会等你的。哥,哥……小爹,小爹,就这一回,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败城有种在地狱里煎熬的错觉。 知乐手上的动作非常生涩,但对他那已经许久没有宣泄的情欲来说,简直像是火柴堆中的火星,瞬间就燎着了一大片原野。而那一声声在耳边响起的呢喃,软得他的心都快化了。脸颊和胸口不时蹭过的滚烫肌肤更是火上浇油,一下一下,撩拨得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阵阵的发颤。偏偏知乐很怕伤了他,手劲不够大,他舒服是舒服,就是怎么都射不出来,要软吧,那手还一直在动,软也软不下来。 妈的,这是新的刑讯手段吧? 败城眼珠一转,正好对上的知乐视线。天色已经黑了,房间里又没有开灯,昏暗的环境中,只有知乐的眼睛反射着微弱的星光,像是宝石般闪耀。 “你……”败城赶紧闭上了嘴,因为他的声音都抖成抛物线了。 知乐的笑容刚刚绽开就消失了,他郁闷地盯着败城,突然停了手,像是下了决定般两只腿跨坐到败城身上,抬起腰,扶着败城的“大鸟儿”就往下坐。 败城一看之下就要起身,被知乐按住了。他挣扎了几下,两人的敏感处不时磨蹭着,令他们都有种心痒难耐的感觉。 “不行!” “我就要!” 败城很想揍知乐一顿,只是,他一抬头,就看见知乐脸颊上隐隐反光的泪痕。 “就这一次。”知乐坚决地道,“如果你以后不要,我就不做了。” 败城恼羞成怒,道:“你已经说过许多回就一次了,哪次遵守的!?” “因为我喜欢你啊!”知乐一把抱住败城的脑袋,“为什么你都答应了,还总是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就算经常看到你,我也觉得好像一转眼你就会和老爹一样消失!就和我的那些朋友一样!还有我养的那些小宠物!你们都会消失,就留下我一个人!谁也不要我!” 知乐低低的哭声回荡在黑暗中,败城抱着这个大男孩,心里难受极了。他摸着知乐毛刺刺的脑袋,几番犹豫,最终还是投降了:“行了行了,这么大个人,哭什么。我答应你,好了吧?” 知乐的哭声蓦然停止,他慢慢抬起上半身,问:“真的?” “真的。” 知乐咧嘴笑了起来,眨眼之间,一滴眼泪正好落在败城的脸上。冰凉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淌下去,似乎把那些顾虑也一并冲走了。 “保险套没了。”败城胳膊撑着床板,支起上半身,遗憾地看着知乐的“小鸟儿”,“我去找找……” “就这样插!”知乐坐在败城腰上不肯挪开,“我是说上,我不要隔着一层套子。” 败城怒:“这样进不去的!” “你不动就进得去!” 败城无奈了,坐在床上,把知乐抱在怀里,说:“你自己坐下去,慢慢的。” 有败城扶着,知乐这一次总算是顺利就位,只是,无论他怎么放松,都没办法容纳那只“大鸟儿”。他急了,动作一大,差点一屁股把“大鸟儿”坐断,惊得败城脑门冷汗刷得就下来了。 “小祖宗,你是要我死得难看是不是?” 知乐噘着嘴:“进不去啊,和小白脸说得一点也不一样。” 败城轻轻拍了知乐屁股一巴掌:“就叫你别什么都听小白脸的。” 他拉过知乐,一边亲吻一边摸进了股缝。长年锻炼的知乐有着非常漂亮浑圆的臀部,如果是生在女人身上,他绝对会忍不住看了又看,这一点上虽然是个遗憾,但现在来说,倒也是件好事。 他的舌头引导着知乐张开嘴时,手指已经开拓了那未有东西进入过的地方,轻轻插了两下后,他舔了下知乐的嘴唇,问:“难受吗?” “没有。”知乐挺了下腰,往下坐了坐,“吃”进败城的手指,“没什么感觉。” “真的?” “真的。”知乐脸上满是接吻过后的红晕,认真地道,“一点都不疼。” 败城心里的火苗蹭得一下就窜出来,窜得他难受。 “你要我这么进去,等会儿别喊疼。” “不喊。” 败城也不多废话,把知乐推倒在床上,两条长腿按在身侧,抬起他的腰,稍稍摩擦了两下,便小心地往隐秘的内部送去。 知乐的身体在一瞬间就绷紧了,尽管很短,败城仍然能感觉到身下这具年轻的身体正在拼命放松。他咬了咬牙,继续往前,很快,他就完全进入了知乐体内。他伏下身,搂住知乐,像是安慰又像是挑逗,从唇一直吻到脖子。 他们终于融为一体,再也没有任何分隔。在那一瞬间,知乐的颤抖停了下来,他紧紧抱住败城的脖子,有种眩晕的幸福感。 败城在知乐的喉结上轻轻啃咬着,察觉到嘴里的软骨不住上下移动着,明白知乐在忍耐。他小声安慰道:“我一会儿就好。” 知乐一脸迷惑的问:“这不是已经好了吗?” 败城差点没软了! “那不做了。” “别!”知乐拉住败城,“你觉得没完就没完,我错了。” 败城懒得解释,抱紧知乐小小的动了下腰。 “啊!” 知乐喘了几下,奇怪的道:“这……啊!啊,小、小爹!啊……” 知乐不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他紧紧抱住败城的脖子,即想身体里的那根玩意儿动快点,又想那玩意儿出去。麻麻的快感从四肢往胯间窜过去,像是有无数蚂蚁在爬,又像是有人在给他挠痒痒。 呻吟不断溢出口,一开始他还能闲话几句,但很快,他就只剩下无意义的“嗯嗯啊啊”,最后,连“嗯嗯啊啊”也没有了。 “乐乐乖,忍着。”败城这时候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捂着知乐的嘴,轻声耳语,“一会儿就好。” 这会儿,败城即想一枪蹦了自己,又迫不及待地想要享受那一刻的来临。 黑暗中,床铺晃动的吱嘎声和不时泄露出的沉闷呻吟使得整个房间都陷入了旖旎之中。知乐完全放软了身体,这和平时自慰时不同,更具有侵略性,令他痛苦的同时又想要获取更多。当败城摩擦到某一处时,他的下半身不由自主地痉挛了起来,夹得败城喊了一声。 “放松,乐乐。”败城喘着气道。 回答败城的只有呻吟,他也不再罗嗦,直起身按着知乐的膝弯,迫使知乐打开双腿,用力冲撞了起来。没一会儿,知乐猛然抽搐了几下,仰起头,弓着腰,沉醉在高朝的余韵中,“小鸟儿”颤巍巍的吐出了白液,顺着保险套的薄膜淌下来。 这付场面令败城呼吸更加急促,他加快了频率和力道,年轻矫健的身体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很快,他也攀上了高峰,在低低的呻吟中释放在知乐的体内。 败城退出了知乐的身体,抱着小崽子平复粗重的呼吸。知乐的胳膊搭在他的肋骨上,闭着眼睛,安详的放缓了呼吸。那一刻,他突然生出一股怜爱的情绪,恨不得把知乐永远抱在怀里,遮风挡雨,令知乐一世无忧才好。 不过,他心里总觉得有所亏欠。 “乐乐。” “唔……” 知乐闭着眼睛咕哝了下,继续往败城怀里钻,被他搂住了:“乐乐,你想不想上我?” “不想。” 败城抽了抽嘴角,诱导道:“很舒服的。” “这样也很舒服啊。”知乐喃喃地道,似乎对打扰了睡眠很不满,往败城脖子下拱了拱,“吵死了。” 我的能力还不错嘛。 败城很快把这样的沾沾自喜扔往脑后,爬起来看了眼知乐的屁股,一看之下,脸都青了,一把拉起知乐道:“去洗洗,你流血了。” 知乐迷迷糊糊地伸手摸了把,把沾着血和白液的手指在眼前晃了晃,又一头栽倒在床上:“没事,鲜血,有时候上厕所就会这样。”他用力拱了拱腰,把被子裹紧,不快地道,“小爹,别吵,我要睡觉!” 败城有种想把熊孩子揍一顿的冲动。 101.灵与肉 在败城的催促下,知乐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去洗澡了,洗到一半,就看败城铁青着脸拿着床单进来,开始在水龙头下面冲洗。 “为什么不让勤务兵洗?” 知乐奇怪地问,被败城一巴掌拍上屁股:“洗你的澡!” “嗷!” 这声嚎叫吓了败城一跳,紧张地抓住知乐的肩膀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知乐眼含热泪,半天才憋出话来:“屁股……好疼。” 败城扭曲着表情,没好气地道:“你刚才干嘛去了?” “刚才不觉得疼啊。”知乐苦着脸道,“小爹,疼。” 败城又气又心疼,草草把知乐洗了塞床上去,自个儿在厕所哼哧哼哧洗了半天床单。可怜他自从进了特战大队后就没干过这活,猛然一干,还有点手生。看着床单上血和经验混成一堆乱七八糟的污渍,他就脸臊得厉害,这种东西哪能给勤务兵洗? 好不容易洗完了,随便往水池一堆,出来后,败城就看见知乐正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见他出来,立时拖长了声音诉苦:“小爹,怎么这么疼啊,刚才明明很舒服的。” 败城叹了口气,把知乐翻过去,察看了下伤口,只是有点肿,也没觉得有多大问题。他用被子把人裹好,虎着脸道:“这下知道了吧?叫你上我你还不愿意,活该!” 知乐从被子里露出两只眼睛,可怜巴巴地道:“我也是为你好嘛。” 败城乘机唬骗:“那以后给你机会上,愿意不?” 知乐一听这话,果断一个翻身,裹紧了被子蜷成一团:“我睡觉了,小爹别吵!” 败城干瞪着眼,恨不得把小崽子从被子拎出来揍一顿屁股。瞪了会儿,他还是叹了口气,啥也没做。看了看时间,晚上九点半,刚到熄灯时间。他出门趴在楼梯点了根烟,顺便瞄眼战士的宿舍,都是黑漆漆的,刚过去的演习确实让人神经绷得很紧,刚才那点动静,应该没人听见吧? 抽着烟,败城不由想到演习的诡异之处,心头七上八下的。然而,这一次,他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把知乐带着。以前没有那层关系,他倒还没有这么粘乎,可是,今天这次结合已经令他的心境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现在再叫他一声不吭说走就走,能是能,但他的情绪肯定也会有极大的波动。 况且,他能够大概猜测出,就算会再有离别,应该也不是危险的任务,而是有另外的机会。不管怎么说,知乐他是没办法再丢下了,一想到小崽子在他身下喘着气,软软的叫他“小爹”的画面,他就觉得心里开始冒热气。 禁了这么多年的欲,一下子开荤了,这嫩草吃得实在太没原则了,败城自嘲的想。 第二天,知乐一睁眼,就看见败城坐在床尾看手机。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揉着眼睛说:“小爹,几点了?” “六点。”败城拿过衣服扔给知乐,“再睡会儿?” “不睡了,醒了。”知乐习惯于早起半小时,作息已经固定了,况且,昨天那点“活动”对他来说实在不够看,尽管后面还有点不舒服,但妨碍也不大,“你没睡吗?” “没。”败城见知乐下床去厕所,掏出一管药膏塞给他,“用这个。” “什么啊?”知乐认真地读了读字,一脸诡异的表情,“寺仓膏?” “痔疮膏!”败城脸有点红,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你不是说经常上厕所出血么?” “那是以前。”知乐把膏扔回给败城,“没办法,树叶擦屁股太刺了嘛。当兵后就没事了。” “……” 败城盯着厕所,认真考虑要不要揍知乐一顿,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熊孩子。最终,他还是叹了一声,把一大早去卫生队熟人那儿拿来的药膏收了起来。 等知乐洗出来,败城检查了下,确认知乐身上没有任何能看出来的漏洞后,才把小崽子放走。看着知乐一蹦一跳地往下跑,他不禁感叹起来:如果是他昨晚这么折腾,恐怕好几天走路都不正常。没办法,再怎么锻炼,也不可能锻炼到那个地方吧? 知乐完全不知道败城所想的那些心事,就是很高兴。终于和败城真正的“在一起”了,在肉体结合的背后,是心灵上的满足感,那是一种被占有的快乐。在败城占有他的同时,他也占有了败城,这种愉悦感是无论多少语言都没法达到的。 之后的好几天,六连陆陆续续有人从演习中退了回来,宿舍楼逐渐热闹了起来。出早操时,经常是议论纷纷,这个说看见了“超大的运输机”,那个说“坦克居然能空降的”,还有狂喊“导弹才是胜利的决定因素”,战士们都大开眼界,以前只是听说的东西,这次可是真正体会了下,哪怕直接被打死,也觉得厉害得很。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中国的兵力,是他们的武器。 对于这些消息,知乐却没有感觉,一心想做的就是多见见败城。自从上次那一夜后,那种“想要见他”的念头更加强烈了,不仅醒着时想见,哪怕睡着了,梦里见到的人也是败城。 很快,知乐兴奋的发现,不是只有他会盯着败城了,有时候,他一转头,就发现败城正看着他。一不小心眼神接触到了,败城会迅速地转过头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如果他持续地看一会儿,败城又会小心翼翼地转头来,眼神里即有笑意,又满是无奈。 败城哪里能感觉不到呢? 那炙热的视线,哪怕他不看,也能够感觉得到。况且,他的忍耐力正在逐渐削弱,只要知乐一在周围出现,他就忍不住要去看,就像是有什么磁石在吸引着他的视线般,情不自禁。 这种感情以前从未有过,而且是如此甘甜美味,他吃过一次就没办法不吃第二次。知乐再偷偷来找他时,心里想着要赶人走,可是,往往话还没说几句,他就压着知乐上下其手了。 一摸之下,知乐光滑的皮肤和身上青草的味道,实在不像个在外面摸爬滚打了一天的兵。 “你洗过澡了?” “来找你怎么可能不洗澡?”知乐笑眯眯地道,“小白脸说一定要洗澡的。” 这么明晃晃的暗示,败城哪里还能把持得住? 性这种东西是会上瘾的。不做倒也算了,但是只要尝过一次味道,就会食髓知味。败城的脑中顿时绷断了弦,关上门,把知乐压在墙上,只扒了裤子,抬起知乐的腿缠上自己的腰,就着这样的姿势冲入了知乐的身体。 知乐小小的呻吟了一声:“小爹,慢点……” 败城哪里还会慢,挺动有力的腰,顶撞得知乐上下颠簸,紧紧抱住败城的脖子,吃力的承受着。当高峰那一刻来临时,他们紧紧搂在一起,颤抖着,像是糖般融化成一团。 败城坐在地上,把知乐搂在怀里,靠着墙,平复着快乐的余韵,小声道:“乐乐,你不想上我吗?” “不想。”知乐跨坐在败城腿上,满足地把下巴靠在败城肩膀上,“这样我就很喜欢。” 败城没有说什么,只是一下下顺着知乐的背。对于这件事,他有他的固执。知乐的年龄毕竟太小,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公平,但是他确实觉得对不起知乐。不管为知乐考虑还是为自己考虑,至少有一次他想要给知乐——虽然他很担心知乐不懂节制,把他做得走不了正常路。 一星期后,当演习宣布结束时,全部连队也恢复了正常训练,而知乐,也发觉败城有点不对劲了。 102.××○○ 败城带兵有一套,手底下的刺头兵再怎么闹,最后总是服他的。手段与实力并存,这样的人在基层兵中最混得开,所以,三连的兵对他也是相当粘,没事就“连长、连长”的叫唤,屁大点事就要找他去评评理,谁和他说上一句话能兴奋半天。 这些知乐都知道,但是,他不明白的是:从什么时候起,败城对三连的兵也粘乎得紧了?就像现在,对着那个歪瓜裂枣的大头兵,笑得那么开心干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说什么呢?俩人头靠那么近干什么?而且,败城这段时间对他尤其冷淡,每次他瞅了空亲亲摸摸的,也是一付敷衍的样子。偶尔兴致来了,俩人擦枪走火酣畅淋漓的来上一场,做完了,败城也不像从前那般亲昵地抱着他安抚,而是催促他赶紧回去。 小爹变了。 “乐乐,你在干嘛呢?” 知乐不吱声,脑袋像是被磁石吸着般,盯着那方不转头。司马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到败城正在替一个兵压腿,谈笑风生的,一付高兴的样子。 “败连对兵真好。” “哼!”知乐终于有了反应,从鼻子里喷出气来。 司马山哪里有小白脸的玲珑心思,完全没察觉知乐的不爽,继续感叹:“如果能摊上败连这样的连长,那真是值了。听说败连还特别走关系,给手下的兵提干,三连今年的提干名额都比别的连多了几个呢!我听说,有好几个兵要求转去三连……乐乐?知乐?知乐你去哪?” 知乐走过来时,败城看见了——开玩笑,那么一付气势汹汹的打架模样,只要眼没瞎都看得见。 “败连!”知乐的口气恨不得要杀人般,“我有请教。” “是我要请教。”败城懒洋洋的纠正道,“你最近都没上课吧?” “没人给我上!”知乐的声音不知不觉就高了起来。 “有啊,你不要。”败城听得这话好笑,故意歪下去,“你自己不要,怪谁啊?” “我要的!谁说我不要!” 知乐怒了,败城简直是睁眼说瞎话。从小白脸离开后,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上“文化课”了,他的文化至今还停留在读报上网看书。再说了,能自己看书后,小白脸和于正直接扔给他一堆课本,从小学到高中都有,蜗时珠甚至还给了他一堆课外书和大学课本,直接让他自学了。 自学,要靠自制力的。知乐的自制力非常棒,可惜,绝对不是在学习上。经常坐没一会儿,他就开始打瞌睡。特别班的训练量又极大,一天下来,不要说学习了,连娱乐他也没兴趣了。 败城拖长了声音,道:“哦?你要啊?你要谁给你上啊?” “你!”知乐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怔了会儿,讷讷地压低了声音,“我要你给我上课。” “凭什么我要给你上啊?”败城极度无耻地继续误导,“你不是不要吗?” “我什么时候不要了!”知乐争辩了几句,突然醒悟到刚才来时的事,怒道,“我来找你是……是要挑战你。” “啊?”败城一愣。 三连的兵则是怒了:什么意思?你六连了不起是不是?你特别班一个兵,居然敢来挑战我们连长?反了天了! 立刻就有兵站出来,指着知乐道:“连长没空,你要找打,我来!” 知乐定晴一看,恰好是刚才被败城“指导”的兵,正合他意,也不管败城的意见,直接扑上去就动手了! 他就是不甘心,明明他们才是恋人,凭什么整天和你们这些兵粘在一起呀?凭什么对你们笑呀?凭什么和你们“动手动脚”啊? 几招下来,知乐瞅了个空,一脚把那兵扫了个跟头,倒地上哼哼了。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三连不少兵冲上去就要揍人。败城连喊了好几声才阻止,咆哮道:“闹什么闹!?我还没死!我还没说话就敢出手,想关禁闭是不是?” “不是连长,这家伙太欺负人了!”三连的兵脸涨得通红,不平地喊,“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 这话刚说完,就有一个班长匆匆跑过来,一拉那兵,低声骂道:“你脑袋有洞是不是?他是连长的干儿子!” 那兵愣了,不少干部闻讯赶来,一边把兵往外拉一边对败城挤出个笑脸:“不好意思啊,连长,熊兵不懂事。” “怎么不懂事?”败城不慌不忙道,“部队里没什么干儿子。他来挑战,我们三连就没人敢应战了?” 三连的兵一愣,知乐也是愣了,随即就委屈了起来。仔细想想,其实他根本不占理,可是,他就是委屈,败城不偏着他,偏着手下的兵,难道他还不如那些兵吗? 为什么呀?我有做错什么吗?我又惹你生气了?你生气你告诉我嘛!为什么不偏袒我?为什么对我不热情了? 这些话在知乐心里转了八百回,最后化作怒气发泄了出来:“来就来!我战不胜!” 看着打作一团的兵们,败城悠悠地纠正道:“是战无不胜。” 这一场“切蹉”最终以知乐的落败而告终,他鼻青脸肿的回去六连了。特别班的兵一看,这还得了。侦察连本来就是步兵的精英,特别班又是精英中的精英,特别班班长那就更应该鼻孔朝天的走路啊。要是单打单输了也算了,三连居然用车轮战这种“卑鄙”的手段,而且还欺负个小孩子,谁能忍啊? 立刻就有六连的兵要去“切蹉”,被早就和败城通了气的赵斌拦下,一顿臭骂后,灰溜溜的回去了。司马山拍着知乐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乐乐,他们就是嫉妒。自己没本事,看我们眼红呗!” 班里的兵一阵附和,把知乐给附和郁闷了。因为他突然发现,他那股委屈劲,不就是赤裸裸的嫉妒吗?以前他还板上钉钉的承诺过,绝对不会嫉妒,绝对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绝对不会暴露。可是现在,他恨不得拉着所有人大喊“这是我的人,你们谁也不准碰”! 知乐噘着嘴生了半天闷气,晚饭也没吃,班里也没人敢去打扰他。等到了晚上,本来决定不理败城的,他还是偷偷溜了出去,乘着哨兵不注意,从三连寝室楼后面像是猴子般爬了上去。房间里没人,他犹豫了下,正要离开,突然听见门外传来谈话声。他知道该走了,却还是忍不住把耳朵贴到门板上,听着外面的谈话声。 “老败啊,你那小鸭子最近脾气很大啊。”这是姚永元的声音。 “你又看出来?”败城似乎在笑,知乐也忍不住笑了笑。 “怎么看不出来?每次看见我脸都拉得老长,眉毛都快打成结了。”姚永元的语气逐渐认真了起来,“老败啊,不是我说你,你总是这么宠着他不是个办法。他就是太粘乎你,就像小孩子要爸爸,总觉得我们抢他的爸。再说了,你要是走了,他可怎么办?” 听到这里,知乐心里一惊,差点没窜出去。他忍耐了会儿,静静地等着听败城的回答。 “什么怎么办?”败城的语气轻松得很,“部队又不是地主,我还担心他受虐待啊?” “话不是这么说……” “行了行了,我耳朵都要起茧了。”听见败城在掏钥匙了,知乐赶紧迈着“猫步”窜去床底,“大晚上的,你让我歇会儿吧!” 门开了,门又关了,还有上锁的声音。知乐在床底下看着两只皮鞋往床边走来,越走越近,等到了床前,停了。 “出来。” 知乐憋着气,不愿意出去。 “不出来是吧?要我叫哨兵来请你吗?” 知乐不情不愿地爬了出去,就见败城笑着指了指窗台,道:“就凭你这水准,还侦察兵哪?那么大的脚印,是个人都知道有问题。” 知乐哼了声,皱着眉头不说话。败城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这小子有问题,想了想刚才在门口说的话,心里差点笑翻了天,嘴上却说:“怎么?不说话啊?闹别扭啊?行啊,那你回去吧,我就不留你了。” 知乐又气:“你为什么不留我?” “你不是不理我吗?” “我没有。” “你刚才不是不说话吗?” “……那是因为你不理我!” “恶人先告状啊你。”败城好笑地道,“明明是你躲在床底下,又一句话不说。如果不是你的鞋码比别人小,我还以为进贼了呢。” 一听这话,知乐那股委屈劲儿又泛上来了,凑近了败城,吱唔了半晌,憋出来一句:“你为什么偏着你们连的兵?” “你来我们的地盘挑畔,还要我偏着你啊?你想让全团人都知道你是我罩着的是不是?你想让我留下个公私不分的名头?” 知乐被逼急了,捏着嗓子喊:“我就是想让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屋子里静了会儿,败城慢悠悠地来了句:“你是我的人,我可不是你的人。” 知乐顿时目露凶光,饿虎扑食般冲了上来,抓着败城就扔到床上,怒道:“你再说一遍!?” “我不是……” 败城后面的话被压回了肚里,知乐像是撕咬般一边吻一边把他压到床上。等他们分开,即使身体强壮,也是气喘吁吁的。知乐撕衣服的动作如同疯子,不一会儿,他们就光溜溜的叠在一起,摩擦之下,大小鸟儿都已经起立敬礼,互相贴在一起寻求着小小的抚慰。 “小爹,我要你。” 败城把知乐的脖子拉下来,细细亲吻一遍稚嫩的唇后,轻声道:“那你来要啊。”知乐立刻直起身四处寻找,败城赶紧提醒,“柜子里。” 知乐摸出保险套,拆开后,毛手毛脚的半天戴不上去。败城躺了半天,就见他低着头,没有动静。无奈之下,只得爬起来替他把保险套戴好,顺便还亲了下紧张得一头汗的小崽子:“你紧张什么?” 败城很快就明白了,知乐并不是在紧张,而是在着急。当知乐冲入那温暖的地方时,他的表情瞬间扭曲成一团,按着知乐脑袋的手不自觉地用力一抓。 操,太疼了! 知乐的脑袋被拉得一歪,急急地道:“小爹,别抓我头发!小鸟疼!疼疼疼,小爹!” 败城长呼了好几口气,用腿夹住知乐的腰,努力放松身体。没想到,他一放手,知乐立时开始动作,又急又快,完全是凭着本能的野兽。他死死咬着牙关,承受着知乐的冲撞,没多久,他的下半身就麻了。 “小爹。”知乐蓦地停下动作,皱着眉头道,“大鸟瞌睡了。” 废话,你这样乱来能不“瞌睡”吗? 败城在心里骂了句,干笑了声:“没事。” 知乐疑惑了片刻,噘起嘴:“有事,你不舒服了对不对?” 败城挤出个难看的笑容,把知乐拉下来,上半身叠在一起,轻声道:“没大事,这点疼算什么。”他用手摸着知乐的后腰,那块粗糙的疤痕是永远的心疼,摸了没一会儿,他突然感觉身体里的“小鸟儿”更精神了。 知乐脸涨得通红,额头满是细汗:“哥,我忍不住了。” 败城叹了口气,两只手扶着知乐的腰,小声道:“慢点。” 知乐的动作生涩而充满了侵略性,完完全全是野兽的风格。每一下都顶到底,简直快把败城顶吐了。可是,在这侵犯背后,却是体贴而充满了爱意的占有欲,当知乐柔软的小舌头舔着他的下巴时,一点小小的刺激就足以抵销不适。 而且,知乐很快就找到了决窍,当他顶到某一处,败城的身体颤抖了下时,他立时无师自通,调整角度尽往那一点顶去。 很快,败城的呼吸就没办法平缓了:“乐乐,小爹不行了,你快……唔,快点。” 知乐迷上了败城的呻吟,低下头去,伸出粉色的舌头舔着败城的脸颊,讨好道:“哥,你叫叫嘛。” “叫你个大头……嗯!你快……唔!” “小爹,叫叫。” “你快……啊!小爹不、不行了,唔!操,你快点!” 败城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尽量用双手控制着知乐的动作,尽管如此,快感还是一波波冲刷着他的理智。当他终于难以控制地痉挛时,脑中冒出来的念头却是:绝不能让长大的乐乐再上了,这是要他老命啊! 知乐觉得像在云端飘,释放的时候,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更重要的,占有败城是这么美好,当败城随着他的动作而情难自禁时,那种满足感能令他上瘾。 “小爹,我们以后再来吧。” 败城捂着屁股爬起来,瞪了知乐一会儿,突然一个转身把知乐扑倒,恶狠狠地道:“你还想下次?” “不行?”知乐呆了下,随即又兴奋了起来,“那你来上我吧。” 败城哪里还会客气,当下就提枪上阵。不一会儿,知乐就从野兽变成小绵羊,软着声音喊:“小、小爹……” “叫哥!” “哥,我要射。啊啊,小爹,我、我想射……” 当激情退去,败城无奈地发现,一到高朝时知乐还是忍不住喊他“小爹”。他的罪恶感又抬起头,正想着怎么纠正时,忽然听见知乐道:“小爹,你要去哪里?” 103.离开 败城正神游太虚呢,一听之下没反应过来,顺口道:“不去哪里。” 知乐立刻翻过身压在败城身上,扒着败城的脑袋,居高临下地道:“可是你刚才在门外和姚永元不是说要走吗?” “没。”败城回过神来,把小崽子拉进怀里,道,“你听岔了。” 知乐皱起眉头,苦思冥想了片刻,认真地道:“我没听岔,你说了!” 败城见糊弄不过去,翻了个身,把知乐侧抱着,一边摸着他的背一边道:“乐乐,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知乐脱口而出之后,又沉下了脸,“可是你总是不守信用。” “你不也是!”败城瞪了一眼,“你以前怎么说的?当我的兵!一辈子不表白!乖乖的!结果呢?你有哪一项遵守的?” 一说这个,知乐就心虚了,直往败城怀里钻,直到鼻子贴着败城的胸口才停下。他听着那有力规律的心跳,慢慢安下了心,仰起头瞄了瞄败城的下巴,道:“我相信你的,小爹。” “多相信?”败城满意了,手指来回摸着知乐后腰上那块伤疤摸,轻哼了声。 “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知乐一咬牙,这么说了,说完,又在心里悄悄补了句:如果小爹先不遵守,我就可以不遵守! 败城觉得知乐心里肯定有鬼,不过念在小崽子表面上还是挺乖的,他也就没有计较。想了想,他还是觉得先不说的好,事情还没明朗,如果到时候办不成,小崽子又要说他不守信了。部队里就是如此,不是什么事都说得准的,就算板上钉钉的计划,也有可能临时更改,毕竟,打仗抢险这些事不是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 “反正你信我就是了。”败城把知乐挤到墙角去,神秘兮兮地道,“我不会再丢下你的,尽量。” 知乐虽然对于句子末尾的那个尽量非常不满意,但败城已经开始上下其手了,那手尽往他的“痒痒地儿”摸去,摸得他越喘越厉害,不一会儿,就被吻得晕头转向,软在败城怀里,早把其他事忘到脑后去了。 败城第二天醒来时,条件反射地往身侧一伸手,摸了个空。他这才想起来,知乐昨天熄灯后就溜回宿舍了。 知乐夜不归宿也不是第一次了,这还得归功于知乐是班长,是查铺的人,赵斌和指导员又对知乐粘他的事没怎么介意,心里有数。不然的话,他早就犯不知道犯多少回纪律了。 拍了会儿身边的床铺,败城总觉得胳膊弯里少点什么。抱过一个暖暖恒温物睡觉的经历后,当手里只剩下硬梆梆的床板时,就越发显得失落了。 败城叹了口气,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然后就是长长的一声“噢”! “小崽子……” 败城叉着腰,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往厕所走去。昨天夜里做完第三次后,败城太累了,说了几句不着调的话,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知乐走的时候他模模糊糊能感觉到,也没有在意,更没有清理身体。这会儿一起床,他只觉得后面那处又辣又疼,像是涂了辣椒般。 他不停的吸着冷气,一瘸一拐的进了厕所,好不容易清洗好完,看了看,没有出血还算好。只不过每碰一下就难受得很,昨晚爽得时候确实爽,现在,他恨不得人身上没有这个器官才好呢! 穿好衣服,对着仪容镜走了几步,确认看不出什么不正常后,败城深吸几口气,以一种壮士断腕的心情走了出去。整整一天的训练,他能不坐就不坐,能不吃就不吃,拼命喝水,中午的时候,他终于顶不住,回宿舍吃了止痛片。也不知是他的那里太敏感还是知乐太胡来,他就觉得像是撕了口子般,痛得不行。 所以,当知乐一脸偷吃了兔子的模样从楼梯跑上来时,败城当然没什么好脸色给他。 “小爹,吃饭了吗?”知乐全然没察觉出败城的不悦,讨好地问。 “没。” “我给你带饭了。” 败城咧了咧嘴,打开饭盒一看,傻眼了——辣椒炒鸡蛋、酸菜鱼、蹄膀汤。 看着酸菜鱼上面飘着的厚厚一层红色,败城青着脸问:“你就给我打这啊?” “怎么?不好吃吗?”知乐一脸不解的看了看菜,“你不是挺喜欢吃辣的吗?” “我平时是挺喜欢的。”败城咬牙切齿地道,“你那天,就是第一次和我过夜的第二天,你也吃的这个?” “是啊。” “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知乐迷茫了:“不对?没有啊。” 败城诱导道:“上厕所时没觉得不舒服吗?” “没啊。”知乐更迷惑了,“小爹,你没事吧?” “没……事。”这句话败城说得份外艰难,他第一次深刻的认识到九岁的年龄差是个多么大的差距,另一方面,他也再次认识到知乐是个多么奇葩的存在。 败城站了一上午,再加上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一直在发热辣痛,他的心情糟糕透了。把饭推给知乐去吃,他就这么靠在桌边一中午。午后,疲惫如同水涨船高,压得他睁不开眼睛。 “小爹。”知乐凑过来,“你困吗?” “唔……”败城懒懒地应了声,调整了个姿势,准备站着睡觉,“我歇会儿。” “不去床上吗?” “不躺。”败城深呼吸几次,“下午有内务突击检查。” 知乐想了想,拉了拉败城:“小爹,你抱着我。” 败城皱起眉头,想把知乐赶走,转念一想,过一段时间也许又要经历风波,这时候就宠小崽子点吧。他闭着眼睛张开了手臂,下一秒,怀里就多了一个温热躯体。 他收紧手臂,感觉到毛绒绒的脑袋在鼻子下面了,轻轻叹了口气。不一会儿,就开始打瞌睡,眼皮子完全撑不起来。他能够隐隐感觉到身边有人,有呼吸声,还有咂巴嘴声。 知乐吗?应该是知乐吧?小崽子,没事就这么粘乎,以后可得好好教育一下。唉,教育了这么多次,他怎么越来越不听话了呢?小崽子长太快了…… 败城迷迷糊糊中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尽管身体还是不舒服,却还是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刚一睁眼,他就觉得不对:睡着前,他是抱着知乐,怎么现在,他却是倚在知乐身上呢? 知乐站得像一根电线杆,一只手揽在他的腰上,另一只手环着他的肋骨,尽管还没有他高,但还是努力耸起肩膀,给他的脑袋制造一席之地。 败城睁开了眼睛,却没有动,转动眼珠近距离瞄了会儿知乐。小崽子长大了,快和他一样高了,眉眼之间也显示出了几分男子汉的气概。也许是他的错觉,自从有了身体上的关系以来,知乐的眼里多了几分成熟的气息,褪去青涩之后,越发显示出力量与头脑来,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压得住班里那几个老兵。 如今,败城会保护知乐,知乐也会支撑败城了。 这样我就能放心了吧,败城心里想着。 败城稍微动了动,知乐立时敏锐地察觉到,转过脑袋,轻声说:“小爹,醒了?” “嗯。”败城一直起身,就听到骨头一阵卡卡声,他呲牙咧嘴的捂着腰,道,“以后我再睡着就叫醒我。” “我想让你好好睡。” “这样你和我都不舒服。” “我没不舒服啊。” “……” 小崽子! 败城暗骂了句,随手把知乐赶走了。看着那个“猫头脑袋”消失在楼梯间,他忍不住笑了下,想了片刻,转头打电话给南默去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团里流言四起,有人说上面在根据演习调整部队,也有人说演习中表现差劲的全部被迫复员了,还有人说这是在准备打仗,已经派兵去秘密一线了。 知乐也不可避免的卷入其中,就算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败连长,但架不住班里的兵着急,就连六连的兵也指望他通过“连长”这层关系得知些内幕消息。败城不同,许多人认为他是上面下来的,也许是犯了错误,但关系网多少还在吧? 关系这种东西,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不可能消除。 知乐被全连的兵唠叨烦了,干脆找了个光明正大的机会,对败城认真地道:“败连长,我们连的人拜托我来问你,最近军区是不是有什么大动作?” 败城一瞪眼,骂道:“不该问的不问,你们连的人保密条例都白学了?赵斌呢?” 知乐终于清静了,代价是吃了全连人的白眼。不过,他心里也有着疑问,因为败城最近越来越鬼鬼祟祟的,似乎在忙着什么般。他好几次去“夜袭”,结果都被窗户上贴着的封条给击退了——败城不给他开窗,就代表着“晚上没戏”。 就在这混乱的气氛中,当知乐的疑虑到达顶点时,败城突然消失了! 没有预兆,也没有通知,就这么突然一夜过来,他再去三连时,姚永元说,败城已经被调走了。至于调去了哪里,无可奉告! 这个消息对知乐来说简直如同晴天霹雳,他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般乱窜了一天,晚上又失眠了一夜,第二天,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出糙了。 除了有些疲惫之外,知乐并没有特别的表现,就连司马山也没有看出他的奇怪之处。 反正你信我就是了! 败城这句话回荡在知乐的脑海中,不管如何,这一次,他不能再冒冒失失的做事。他相信,败城不会就这么一点交代也没有的消失,就算是真如此,也肯定是有突发状况。 总之,不是小爹的错! 知乐把阴郁压在心底,正常的训练,生活。败城走后一个星期,赵斌把他叫去办公室,说:“乐乐,你要提干了。” 知乐一点儿高兴的神情也没有,沉默了半晌,问:“提干做什么?” 赵斌一瞪眼:“你傻啊!你想退伍还是超期服役啊?我告诉你,别和我闹,你以为提干名额是那么好弄的?” 知乐低下头,小声咕哝:“我明白了。” “唉,这才对。”赵斌长出口气,拿出一份表格给他,“填好了,明天按照上面说的去参加学习班。” 知乐没说什么,接过表格就走了。赵斌看着门被带上,咧了咧嘴,嘀咕了句:“教官,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第二天,知乐在司马山恋恋不舍的眼神中背上行李去军营门口。表格上说了时间地点,他提前五分钟到了,傻傻地站在那儿等了会,就见一辆吉普过来了,司机摇下车窗,拿着一沓表格问:“知乐?” “是!”知乐一个立正站好,大声道,“硬骨头六连特别班班长代理知乐,请指示!” “上车吧。” 知乐病恹恹的上了车,刚一坐上副驾驶座,就感觉后脑上多了一个硬梆梆的东西:“不许动。” 他身体一僵,随即欣喜若狂地转头叫道:“小爹!” 后座上,败城满脸无奈的神情对司机说:“看吧,我就说瞒不过的,一出声就漏馅了。” 司机笑了下,发动了汽车,道:“希望你其他的话也是真的,不然的话,他迟早还会被退回去!” 104.新的起点 车子开得很平稳,如果闭上眼睛,几乎感觉不到前后摇晃。知乐坐在副驾驶座上,一会儿瞄一眼司机,一会儿又试图扭头看看败城。只可惜,司机不理他,败城不吱声,就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那儿胡乱猜测。 不管如何,败城在这儿,他和小爹在一起,再大的困难他都不怕。 车子开的路他不太认识,当兵一年,去杭州的机会还只是初三那次“约会”,但看着车两边的风景,他还是慢慢认了出来——飞机可是他一直想坐的东西,飞机场他自然也认得出来。 “我们要坐飞机?” 三人此时已经下了车,败城笑着斜了知乐一眼:“坐过飞机吗?” 知乐摇了摇头,一付兴奋的神情,等他看着飞机内部后,开始觉得不对了。 “小……首长,这飞机怎么没座位?” 知乐再怎么没常识,他也知道飞机是有座位的,眼前他所看见的就是一片空荡荡的机舱,几个箱子固定在那儿,还有人在上上下下的搬货。 “没座位。”司机发话了,笑眯眯地道,“年轻人嘛,要多开阔眼界,坐这个很刺激的!” 等司机走了,知乐拉了拉败城的衣角,轻声道:“小爹,这个是什么?我们要去哪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败城拍了下知乐的脑袋,顺口道:“问这么多干什么?叫你干嘛就干嘛,听命令,知道吗?” 知乐还有疑虑,走在前面的司机却耳尖的很,扭过头来冲败城道:“你怎么跟和他说话就一付好口气,不公平,我也要!” “你要个屁!” 一听这话,知乐立时炸了浑身的毛,戒备地盯着司机,就差没扑上去伸爪子拷问了。败城见他这付样子,一巴掌拍到他的后背上,瞪了一眼,道:“老实点!” 三人上了飞机后,司机熟门熟路的去货物后面拿出三个塑料小凳,递给知乐:“看,有座位,还是红的呢,喜欢不?” 知乐拿着那个红色塑料小矮凳,又看了看逐渐被塞满的机舱,莫名其妙有种发毛的受骗感。 起飞时,知乐蹲坐在塑料小凳上,紧紧抓着飞机舱壁上的扶手,满脸好奇。没一会儿,这份好奇就转变成了颤抖,飞行员的操作太过豪放了,忽上忽下的,跟玩特技似的。他和老爹一起坐过船,不过是在近海,风浪并不大,至于秋千这种玩意儿,他根本不知为何物。现在,他只觉得胃都快从嘴里跳出来了,早上吃的东西差点没吐出来。 知乐的手握得青筋毕露,两只脚紧紧踩着舱板,拼命把身体往下矮。再看败城和司机,都是一脸淡定,连扶手都不拉,就这么坐在小板凳上左摇右晃着谈笑风生。 见知乐这付样子,司机笑了起来:“不错啊,没吐出来。要是吐出来可就糟喽,老方等会儿来一看,肯定得逼你自己打扫。” “你别小瞧他的身体素质。”败城笑得很开心,“十六岁,深秋季节徒步穿越一百多公里的原始森林,准确找到潜龙的根据地,你能吗?” “我不能。”司机老实说,“但我们需要的不是原始野人,现代战争打的不是这些。” “一年时间,可以从不识字到读懂高中课程,你能吗?” “不能。”司机继续道,“不过我英语流利,装白人除了一张黄皮谁也认不出啊。” “那你会十六岁会用半自动步枪吗?可以一百米外十枪全满环吗?” “不会。”司机道,“不过我现在……” “你别再和我说现在。”败城翻了个白眼,“他才十八岁,未来比你长得多呢!” “是是是。”司佑笑了起来,敬了个调皮的美式军礼,“我认输。我就不该和你儿子比,谁能比咱儿子好,是吧?” 败城哼了声,转过身背着司机对知乐道:“坐飞机好玩吗?” 知乐满脸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干巴巴地道:“好玩。” 败城笑起来,坏心眼地道:“真好玩?” “好啊——玩!” 飞机正好一个颠簸,知乐的回答就像是高台跳水般划了个弧,虽然最后还是强作镇定地回答了,却引得司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败城瞪了司机一眼,没好气地道:“他第一次坐!” “是是,第一次第一次。”司机笑得东倒西歪,差点从小塑料凳上掉下来,扶着飞机舱打着颤,“我知道,你儿子强,儿子好,哈哈!” 知乐看着败城的脸由红转青,再由青转黑,也生起气来。刚要开口刺人,败城眼疾手快地抢白道:“闭嘴!坐你的飞机!” 知乐瘪着嘴,恨恨地瞪了眼司机,不过这么一闹,他倒不那么害怕了,还有精力看看外面的蓝天白云。然而,事实证明他太天真了,当飞机落地的那一刻,他免费体验了一把失重感,不仅是他,机舱里所有没固定的东西都腾空而起。当飞机轮子落地的那一刹那,又是一声卡叭,小塑料凳断成两截,他失去平衡,两个麻利的侧滚进了败城怀里。 直到下了飞机,司机还在哼哧哼哧笑个不停,边走边抖,不时抹两把笑出来的泪。败城黑着脸,拎着惊魂未定的知乐,恼火地看着前面的人。 “小爹。”知乐的声音还有一丝抖,却在逐渐恢复过来,“我是不是给你丢脸了?” “没有。”败城的火气立时消减了不少,拍了拍知乐的后颈,“你表现得很好。” 知乐一脸不安:“真的?” “嗯。”败城肯定地道,“我们走,别让那个傻逼看笑话。” 知乐紧张兮兮的,以为接下来还有什么“考验”,但是,接下来的路程超无聊。从飞机转到火车,再转到汽车,最后居然坐上了三轮摩托,整整四十八小时,当他们站在一堵灰白的围墙前时,他发现败城和司机的表情都变严肃了。 那是一堵普通的白墙,唯一特殊之处就是虽然看起来很新,但许多地方已经沾上了污渍,而在这围墙附近就是万里茫茫戈壁,只有一条公路直达。最近的县城在四十公里外,一路上除了戈壁就是滩涂,连只动物都看不到。 他满腹疑惑无处询问,正琢磨着这是怎么回事时,整齐嘹亮的号子从身侧响起来。他转过头去,就见到一队战士冒着热气,排着队往围墙跑来。这个季节还没暖和起来,这个地方更是寒气逼人,训练队却人人打着赤膊,肌肉纠结,昭示着强大的力量。 在队伍中,知乐发现了“熟人”。 小白脸那身白皮在一堆巧克力色的汉子中极为显眼,于正就在他身边,一眼就认出来了。俩人和知乐擦肩而过时,都露出惊喜的神色,却没有说话,只是挤挤眼后,就跟上队伍跑了。 知乐还没回过神来,败城的喊声传来:“知乐,过来。” 步入围墙的检查非常严格,不仅要按指纹,还要开包脱衣。进去后,知乐以为会出现什么特别的景像,可是,他看见的却只是普通的操场,光秃秃的,几颗小白杨栽在操场边,还没长叶子,秃得和操场一样。刚才的队伍正围着操场转圈,同时跑的还有好几队。 “那边那队是潜龙的。”败城的声音在知乐耳边悄悄响起,“看见小白脸了吧?” “嗯。”知乐点点头,疑惑起来,“不是飞龙吗?” 败城笑了笑,没有解释,又指着另一队:“兰州特种大队,知道吗?爱尔纳最高荣誉就是他们拿下的。” 知乐的眼睛还没移过去,败城又换了一队:“南国隐剑,猜猜是哪个军区的?” “南方……广州?” 败城笑起来,指向正好路过的一队:“夜鹰呢?” 知乐的心脏咚咚直跳,道:“西南猎鹰,成都的?” “东北白虎。”败城调笑着道,“想出来规律没?” “东北冬天长,下雪时白虎不易发现。” 败城弹了下知乐的额头:“最后还剩下哪一个?” “北特。” 败城没有说话,转头对司机道:“怎么样?” “还算有点脑筋。”司机点了点头,立正站好,“列兵知乐!” “是!”知乐也是条件反射一个立定。 “欢迎加入中国特战学院!”司机一脸严肃地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中国特战的选训员之一。”停顿了下,他露出个笑容,拖长了声音道,“希望你不要让我和你爹失望哦!” 105.中国特种兵学院 中国没有全国性特种兵学院的,各个军区都设有自己的特种大队,专攻的方向也各不相同。毕竟,中国太大了,要特种兵能够面面俱到是件投入产出比不划算的事。各个军区的特种大队有时候会互相交流,形成一种良性竞争,这也算是优势,但是,相比之下,各特种大队间自然也有不擅长的方面,调配起来会有资源浪费的缺点,各个特战队的兵源也有不合理退役、浪费培养量的问题。 这些事知乐自然是知道的,眼下这个局面,他已经有了些头绪。他唯一疑惑的是,这件事败城是早就知道了,还是事到临头才知道的。不管如何,他现在很满足,因为他和败城在一个地方了,这次,小爹遵守了诺言。 司机打过招呼后就消失了,败城带着知乐去宿舍,穿一片片像是仓库的房子后,他们到了一幢新房面前。这里的一切都很新,道路与房屋都像是积木般规规矩矩的呈四方形。 新房看起来像是刚刚建好的,还能闻到装修材料的刺鼻味道。进去后是个大厅,拐个弯就能看见餐厅,还有个小吧台,看得知乐睁大了眼睛,一脸好奇。 “这就把你震住了?”败城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是不是觉得和以前的宿舍很不一样啊?” “嗯。”知乐快步跟上败城,“好像宾馆。” “条件是好点。”败城认真地道,“不过,国家给你提供了好条件,你当然也得出好成绩才行。” “我知道的。”知乐不满地道,“又不是傻子。” 败城笑了笑,继续往上走去。没一会儿,俩人到了顶级,知乐左右张望了下,整个一层并不大,可以说非常小,从楼梯上来后只看见两间门。他看向败城,一把钥匙却迎头扔来,他一把接住,看了下上面的铭牌,正是面前的那扇门。 打开门,进去一看,他的眼睛顿时瞪得更大了:漂亮的小客厅,卧室,洗手间,书房,所有的家具一应俱全。他钻进书房看了看,甚至还有电脑。 知乐全程保持着惊叹的表情参观完了房间,把行李往地上一扔就窜了出去,正好看到败城从对门出来。他就像小狗熊刚掏了蜂蜜窝,一头钻进败城怀里,甜着声音道:“小爹,这肯定是你挑的吧?” “不是。”败城两只手按着知乐的脑门,“你的运气好,抽签抽到我对面。” 知乐怀疑地问:“真的?” 败城改按为弹,没好气地道:“你以为我会在这种事上作弊吗?” 知乐小小的失落了下,随即又高兴了起来:“这一层只有我们俩?” “别乱来!”败城一瞪眼,“走道里都有监视器的!” 知乐的身体立时一僵,装作若无其事的问:“在哪里?” “别想着能躲过去。”败城叹了口气,“这可是我和周嘉布的,你能找到死角我给你加分。” “加分?周嘉是谁?” 败城摸了下知乐的板寸,挥了挥手示意他跟着,往楼下走去。俩人去了餐厅,知乐这才发现餐厅的小吧台后面就是个半封闭的厨房,厨房用具全有。败城非常熟练地刷着锅,对他说:“去菜地弄点菜来。” 知乐呆了呆,问:“菜地?” “后门,快快!” 知乐一溜烟跑去,像无头苍蝇般四处绕了圈,才在楼梯后面找着一个小门。跑出去一看,果然一片片四方形的小菜地里长着绿色植物。他没做过农事,放眼望去那些菜都一个样。只不过,他所在这幢楼的菜地实在长得不怎么样,焉头搭脑的。瞧了瞧隔壁的,那叫一个形势喜人啊,他左右观察了下,没人…… 知乐拿着菜回去厨房时,败城已经洗好了锅,正抽着烟不耐烦地等。一见他拿回来的菜,顿时就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拿到手上掂了掂,问:“你摘的啊?” 知乐心里一抖,小声道:“是。” “哪摘的?” “后门。” “我们的后门?” 知乐不吱声了,大眼睛嘀溜溜转着,就是不看败城。 “下黑手嘛,不算什么。”败城一边熟练地摘菜洗菜,一边似乎是自言自语地道,“但是,一定要把痕迹扫干净。”看着知乐又悄悄溜了出去,他扬了扬嘴角,开始专心做饭。 菜做得不错,意外的合知乐的口味。颠簸了好几天,吃的都是方便面,此时,他如同风卷残云般把三菜一汤都扫进肚里,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舌头,看得败城直了眼。 败城突然发现,他很喜欢看知乐伸舌头,粉色的小舌尖在唇间一闪而逝,这个隐秘的动作总是能令他的某个地方蠢蠢欲动。他清了清嗓子,把那些歪念头扫出脑外,严肃了表情,道:“我来和你说下现在的形势吧。” “特种兵学院是刚刚成立的,新闻上你也看过了。”败城故作深沉地道,看着知乐也一本正经的,不禁有些心虚,“我们这个呢,也是特种学院,但是,你在记录上找不着。所以,具体我们是什么单位,你就不要想了。你的军人证上写的是一个后勤部队,以后如果碰上旧战友,这一点你要注意。其实,想想飞龙和潜龙的规律,你也明白了。” 知乐点了点头,又疑惑地道:“我这就已经算是入队了?刚才那个司机不是说还在选训?” “他叫周嘉。”败城补充道,“你可以叫他周队,他是教官之一。真说起来,学院里也没有什么教官学生,大家都是第一次,摸着石头过河。目前,教官暂由各小队队长担任。我们的任务是在三个月内选出适合一线作战的人员,这部分将会成为新成立的中国特种作战大队作战值班队员。不合格的,会进入后勤、文职以及兄弟部队的教员岗位。出现严重问题,才会被退回原部队甚至开除军籍。” 知乐瘪了瘪嘴:“那个周队还说我会被退回去。” “他吓你的。”败城笑了下,“不过,你也得努力。能来这里,不是光有成绩就行的,我们需要的是天赋。要成为真正的特战队员,确实是要通过选训的。” 知乐认真地想了会儿:“我是因为以前的经历被招来的?” 败城心疼了下,笑道:“你是个天生的兵。这是好事,也是坏事,但是乐乐,你要记住一点,无论什么时候你想退出了,你都可以。” 知乐奇怪地问:“规矩是这样的?” “不,我是这样的,我会尽我一切努力让你能够有不同的选择。” 知乐的心一下子暖了起来,恨不得立时扑上去抱着败城猛亲一通。只是这个地方,他实在不敢造次,只得挪开注意力,道:“小白脸是不是和我们在一起?” “不是,分队是按照抽签来的。”败城想起当初抽签的情形,不由得笑了起来,“陆续还有人会来,各个队长也会抢队员。不过,现在都不是正式编制,只是内部协商的。考核由上面人制订,我们以队为单位完成任务,一个月后,又会再次抽签,重新组队,包括我们这些教官也要凭成绩来通过选训。” 知乐立刻紧张地道:“小爹,你肯定行的!” “这种事说不准的。”败城叹了口气,“不过,你确实需要努力了。” 败城这话说得知乐的心提了起来,想问又不敢问。他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小爹,考核都有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败城愁眉苦脸地道,“目前学院里的队员至少都通过了各军区特种大队选拔,精英中的精英。” 只有我是普通士兵,知乐第一次感到沮丧和压力。 “小白脸他们也是潜龙的正式队员了?” “各队选送的都是新老结合,有经验丰富的老兵,也有新兵中的佼佼者,小白脸就是。”败城观察着知乐的脸色,慢慢地道,“只有你是特招,这是你的优势。” “优势?” “你是特殊的,独一无二。”看着小鸭子垂头丧气的模样,败城赶紧努力打气,“你的能力是任何人都学不来的。” “可是,现代战争有多少是在丛林中打的。”知乐仍旧没有信心,小脸皱成一团,“我的文化又不行。” “所以,你现在最需要的是扩展体能以及学文化!”败城乘热打铁,“你要把每一个人都当成老师。” 知乐眨了眨眼:“哪怕其他队的?” “以后再看,他们也会有机会成为你的队友嘛。”败城干笑了下,“还有什么要问的?” “我们有几个队?” “目前七个队,我们是三队。”败城指了指寝室楼前的门头,那里有个金属制成的大数字,“每队各占一幢楼,吃喝拉撒睡研究战术全部是独立的,大训练项目有专门的共用仓库。我们队现在七人,满员十二人,除了顶楼外,其他楼层都是四人间,你占大便宜了。” 知乐嘿嘿笑了笑,又问:“小白脸和于正都不在我们队?” “于正在。”败城瞪了他一眼,“我警告你,小白脸现在是我们的对手,这个家伙诡计百出,你得小心他,明白了吗?” 知乐想了想:“真小心还是假小心?” 败城翻了个白眼:“自己把握!” 遗憾的是,没等到知乐把握出个明白来,小白脸就出招了。 中午时分,各个队的汉子们都窜回寝室,开伙做饭,空荡荡的寝室楼里顿时就热闹了起来。知乐好奇地看着这些人,除了于正外,其他人都是陌生人。个个都是二十左右,一身腱子肉,黝黑皮肤,尽管训练了一上午,还是精力十足,有脾气外向的正热情地向知乐打招呼。 蓦地,后门方向响起了一声怒吼:“谁摘了我们的菜!” 106.好“胃药”不粘人! 这一声吼惹来了无数眼球,不少兵捧着饭盒跑到后门看热闹。寝室是一排排联幢别墅,每一幢有单独的前后门,墙却是连在一起的。这一喊,每个后门那里都围了黑压压的一堆人。 知乐也混在三队中跑了出去,就见到一个腰圆膀粗的汉子,怒气冲冲的站在三队隔壁菜地,一脸心痛地喊:“哪个把我的青菜挖了,我准备留着烧肉圆的!不是都说好了,自己队种自己队的,这是作弊!严重作弊!我要求处分小偷!” 知乐默默地缩回了脑袋,听到头顶败城轻飘飘地道:“心虚了吧?” “没有。”知乐梗着脖子假硬。 “真没有?” “没!” “没有你眼神乱飘什么?” “我没有。” 知乐赶紧瞪向败城,就见到小爹正满面笑容地望着他:“不心虚,你望我干什么呀?” “没有。”知乐嘀咕了句,小声问,“偷……摘个菜的行为很严重吗?会被处分吗?” “听他乱说。”败城笑了笑,“哪来这样的规矩,一把菜而已嘛。” 果然,败城话音刚落,远远的,周嘉开始挤兑人了:“吕勇,你瞎嚷嚷什么,不就是一把菜么?再说了,你不是说你的菜地固若金汤,坦克来了也要绕着走!怎么?航母来了?还是轰炸机来了?我怎么没看见痕迹呢?” 战士们都大笑起来,吕勇的脸色涨得通红,气得直跺脚! 菜地上确实没有痕迹,知乐本来动作就轻,怕踩坏了菜。后来经过败城的“提醒”,又特地跑去把脚印全给消了,还把菜坑给埋好了,猛一看去,如果不是原本就知道,根本看不出那里有菜。 “菜地里还有陷阱?”败城悄悄地问。 “没发现啊。”知乐一脸迷惑。 “吕队就是放个话,都是兄弟,怎么会为了几颗菜放陷阱嘛。”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知乐伸头一看,正是多时不见的小白脸,赔着笑脸对周围人说,“散了吧散了吧,吃饭吃饭,不就是几颗菜嘛。” 人群渐渐散去,知乐刚想乘着混乱闪人,就听小白脸喊:“乐乐!” 他回过头,见到小白脸窜过来,立时戒备地后退了一步。小白脸却似乎毫无所知,窜过来一把揽着他的肩膀,笑道:“没想到我们又能在一起,太好了!” “嗯。”知乐点了点头,有些局促地道,“卫广陆启呢?” “他们在潜龙呢。”小白脸有些失落地道,“选拔没过关。” 知乐总觉得小白脸这话有些言不由衷,但他也不是个喜欢究根问底的人,点了点头,闭上嘴刚想走,就感觉小白脸用力揽住他的肩膀,问:“你吃过饭了没?” “吃过了。”知乐顺口答道。 “我们的菜香吗?” “香……没有!” 知乐想甩开了小白脸的胳膊,没想到,甩了几下,居然没挣脱。他看了眼小白脸,发觉那张白净的脸上满是狡猾神色,顿时大急起来,刚想动手,小白脸已经先下了手,胳膊一转一锁,就把他的脑袋夹在胳膊肘下了。 “乐乐呀,还以为我是以前的我吗?”小白脸嘴上嘻嘻哈哈的,手底下却丝毫不放松,“不同啦,我现在啊,老厉害了!说,是不是你偷了我们的菜!” 三队和小白脸所属队的人都留了下来,却没人上来帮忙,包括败城在内,都捧着饭盒嘻嘻哈哈的看着。 “没有!” 知乐喊了句,身体放松了下,猛然一拐脚,正好踢在小白脸的膝弯上。没想到,小白脸似乎下定决心死也不松手,就这么夹着他往前一跪,俩人一起倒成个滚地葫芦,脸埋在菜地里,屁股蹶得老高,在地上拼命扭动着。 知乐就觉得夹在脖子上的手臂像是铁嵌般,仿佛是那次飞龙选拔,噩梦般的力量以及坚毅不屈的意志。他挣得脸红脖子粗,张着大嘴却喘不过气,眼看着就要翻白眼了,背后的压力突然一松。 他从泥土里抬起头来,一张小脸沾得黑黑白白的。当他被拉起来时,眼前直发黑,都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老吕,你教得好兵啊。”败城的声音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夕般满是低气压。 “你也不错啊。”吕勇把小白脸扶稳,哈哈笑着,“第一天来的兵就敢偷我们的菜!” “我没偷!”知乐条件反射地喊道,“谁偷了!” “你都承认了!”小白脸刚才被败城在屁股上踹了一脚,直接翻了个滚,压倒了好几颗菜,一站稳就开始忿忿不平地喊,“我问你中午是不是吃的我们菜,你说嗯!再说了,你要不是心虚,你戒备什么啊?” “我中午吃的是面条!”知乐就是咬死了一句绝不松口。 “有本事你吐出来看啊!” “吐就吐!” 哇得一声,知乐吐了,三队和五队围观的众人都傻眼了。 知乐中午吃的东西里确实有面条,吐出来的当然是面糊糊了,哪里还看得出来是什么。他却像是逮着机会了,指着吐出来的东西冲小白脸吼:“看,面条!” 特种兵都有铁胃,其中一条标准就是在什么环境下都吃得进东西,这点点吐出来的算什么。只不过,知乐这项想吐就吐,毫无征兆的本事,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小白脸惊奇地道:“乐乐,你不舒服啊?” “谁不舒服!”知乐怒气冲冲地道,“不就是反刍吗?谁不会!” “我们都不会。”许多人异口同声地喊起来。 知乐不管这些,只是指着糊糊追问:“你说是不是面条!” 这哪说得出来啊? 五队的人一哄而散,剩下小白脸和吕勇尴尬地面面相觑。知乐被败城拖回寝室楼时,还是一付忿忿不平的样子喊:“就是面条!” “好,好,面条。”败城哭笑不得地道,“你没事可别反刍了,吐多了伤食道,知道吗?” “我没事反刍干什么?”知乐撇撇嘴,“这不是为了证明清白吗?” “哦?”败城笑了起来,凑近知乐的耳边小声道,“你是清白的吗?” 知乐一下子脸红了,撇着嘴半天才憋出话来:“我那时候还不知道。” “别辩解了,干得好!”败城闷笑了下,“五队队长吕勇喜欢种花花草草,寝室不给种,他就把种菜当爱好了。” 知乐一头雾水地问:“种菜是吃的吗?” “废话,不吃种菜干什么?装饰啊?”败城打了知乐脑袋一下,“这就是个放松活动,不要想太多。” 土鳖确实有种地的传统,许多大军区还设有养猪厂、养鱼池,一来是良好传统,二来分配兵源,三来有的部队驻扎在荒郊野外,吃新鲜菜确实是个问题,自个儿养倒是个一箭双雕的好方法。 只不过,特种兵学院里种地,倒绝对是个业余活动了,训练那么忙,谁有空管种地。再说了,那么小块地,够谁吃啊?有的队比较有心眼,种的韭菜,割了一茬还有一茬。有的队就比较傻了,比如三队种的就是萝卜,成长周期慢,到现在还处于发苗状态,根本不能吃。五队种的小青菜,长得即快又宜吃,可谓是用心良苦。 结果,这良苦用心五队的人还没吃着,倒让知乐捡了个大便宜。 午饭吃完了,败城把三队队员在餐厅招集起来,拍着知乐的脑袋道:“介绍一下,知乐,我们队的新兵,‘硬骨头六连’特别班来的。” “哦,你就是那个特招的啊?”有人喊了起来,知乐看了眼,是个面目普通、看过就忘的小年轻,剃着短到极点的小平头,眼睛弯弯的,看起来像在笑般,“我叫太叔宁,你好。” 知乐怔了下,问:“你家是卖胃药的吗?” 太叔宁摆出个囧脸:“为什么这么说?” “泰舒宁啊,听起来像是胃药名字。” 窃笑声响起,败城清了清嗓子,把剩下的人一一介绍完,知乐越听越是面容呆滞。他原本以为太叔宁这个名字已经够奇葩了,没想到,剩下的人中还有更奇葩的。整个三队人的名字都属于过耳不忘的,相当罕见。 知乐不自觉地看向败城,就见他的小爹一本正经,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般继续道:“知乐是二年兵,才十八岁,年龄比较小。以前经历比较特殊,文化课差,大家多关照。另外,今天中午知乐成功打击了五队的士气,大家为他鼓掌。” 笑声和掌声同时响起,知乐脸色一红,低下头装没听见。 “队长,我估计啊,老吕不会善罢甘休。”太叔宁发话了,“那家伙是个小心眼,挖他一颗菜,他肯定要挖回来。我看啊,我们不如晚上打他个伏击战,肯定一举能赚到十分!” 败城见知乐一头雾水,就解释道:“除了基本训练外,目前我们有个训练项目,各队间可以自由战斗,以队为单位得分,时间单位为天,击毙一个人头算一分,一个人一天之内只能死一次。五队有十个人,全歼正好十分。” “队长啊,我又估计,可能干不掉十人。小白脸太狡猾了,幸好年龄不大,他要是经验再足点,绝对是老狐狸一只!”太叔宁滔滔不绝地分析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先干掉他!” 三队战士此时也吃得差不多了,纷纷端起饭盒去洗。知乐就见到太叔宁像跟屁虫般粘着败城,一路走一路说。等到了四楼,他嘴上不说,但脸色已经是阴云密布了。 “胃药”滚!我要和小爹洞房! 差一点,知乐就把这句话喊出来了。 107.舔舔 “胃药”又粘乎着问了好多事,问到后来,连败城都受不了,把他推了出去,敷衍道:“你可以去找副队商量!” 门一关,世界立刻清净了。败城松了口气,一转身,就看见知乐站在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一脸的不高兴。他暗叹了口气,轻声道:“我的小祖宗,你又怎么了?” 知乐一瘪嘴,说:“你干嘛对那个胃药那么好?” “谁?”败城还没适应知乐起的外号。 “太叔宁。” 败城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贱兮兮地笑起来:“怎么?你嫉妒啊?” “嫉妒。”话音刚落,知乐就狠狠点了下头,凑过来像是块牛皮糖般粘住败城,睁着大眼睛说,“小爹,你不要对他们那么好嘛。” 熊孩子,撒娇功力日益见涨啊!这样下去可不行! 败城这么想着,手却还是忍不住揉着知乐的脑袋:“别瞎说!都是战友,我不对他们好对谁好?” 知乐立刻说:“对我好呀!” 败城没辙了,用力拍了下知乐的脑袋,拍得他脑袋一仰,骂道:“我对你还不够好?” “不够不够。”知乐的脑袋一下子弹了回来,准确地找着败城的嘴唇,恨恨地“撕咬”了一通,吻得口水四溢才放开,还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道,“我们洞房吧,小爹。” “这时候叫我哥。”败城一边纠正一边把知乐的毛手从裤子里揪出来,没好气地道,“大白天的你发疯是不是?训练去!就你基础最差,这时候了你还有空想这些?” 知乐脸挂下来,一脸不高兴地往外走,还故意大声嘀咕:“不就是一会儿嘛,小气。” 十八岁的男孩子,除非是精力用光了,每天累得像死牛般,不然的话,基本上一半大脑都是和下半身连系在一起的。败城也十八岁过,当然知道那种感觉,可是,现在是关键时刻,他不能也不可以放松。知乐不懂轻重,他一个成年人,哪能这么不懂事? 三月的天气还不到热的时候,春意正浓,太阳一晒,操场上的兵们都有些昏昏欲睡,尽管午休过了,一个个还是懒洋洋的。败城顶着睡意写完了训练计划出来一看,顿时就火冒三丈,一顿臭骂后,三队的人开始往障碍坑跑。 普通部队也有障碍项目,区别就是障碍项和长短不同。知乐先看队友跑了几次,心里有了数才上场。他心里清楚,会选择这个项目对其他人并不算什么的项目,就是来试他的。既然如此,他绝不能丢脸,主要不能给败城丢脸。 胃药说得很明白,他是“特招”的。他为什么能“特招”,还不是因为败城吗?如果没有败城,谁知道他是谁呢?这样一想,他的浑身就充满了干劲。掐表的队员一声令下,他就如同离弦的箭般冲了过去,吊杠几步就蹭了过去,到了高墙面前也不停下,直接迈步往上踏。 其他队员一看,都偷笑起来。普通障碍项目里的墙不高,可以靠着惯性直接“飞走”越过,但是这里的障碍墙实在太高了,即使是他们,也必须得老老实实的爬上去,想要“飞走”过去就是个不可能的事。 正当队员们等着看知乐掉下来的狼狈样时,却发现他丝毫没有下滑的趋势,反而继续往上升,一把攀住了障碍墙顶端,灵巧地翻了过去。 “操,这小子属猴的?滞空时间也太长了吧?”有人喊道。 看着队员们一脸愕然的表情,败城心里爽极了,张嘴喊道:“知乐,我要最好成绩!” 当知乐背负着100公斤重物跑回终点线时,掐表的队员露出一付吃惊的神色。败城乐颠颠地跑过去,问:“破纪录了?” “没有,平了你的记录。” 败城松了口气,捶了知乐肩膀一拳,道:“小崽子,不错啊。” 知乐喘着粗气,皱着眉头抿了抿嘴,吐出半截长条状东西,捏在手上盯着。 “别看了,就是条蚯蚓而已。”有老兵“不怀好意”的凑过来,搭着知乐的肩膀说,“坑里的水可是从来不换的,这地方很少下雨,都成泥了。你在普通部队里是清水,在这里……” 知乐把那条蚯蚓又送回嘴里,一边嚼一边转头看着说话的老队员,吐出一个字:“啊?” 那队员张大了嘴,说:“你不是吧?有必要这样吗?” “啊?”知乐一脸的莫名其妙,“怎样?” “为什么要吃蚯蚓啊!” “味道不错,是甜的。” 特种兵吃活物也没什么特别的,但是,能吃不代表他们喜欢吃,谁没事就会捡个蚯蚓就放嘴里啊! 败城笑了,道:“知乐,告诉他们你吃过最奇怪的东西!” “有一种会卷起来的虫子。”知乐回忆着道,“很大,像拳头一样,味道很不错,就是壳太硬。” 队员们都是一脸“受不了”的神色,胃药忍不住说:“知乐啊,你小时候做野人的啊?” “是啊。”知乐奇怪地道,“小爹不是和你们说过了吗?” “小爹是谁?” “和我们说?不知道啊!” “什么野人?是不是‘活活活活’那种的?” “那是大猩猩!” 队员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败城一看有闹起来的趋势,赶紧把人驱散了,心满意足地看着队员们一边吱吱喳喳一边往武器库走去。他就是怕有人看不起知乐,欺负小崽子,才特意创造了这么个机会,让知乐好好表现一下,目的算是达到了。在这种小事上,他可不会委屈知乐。 “高兴了吧?”周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故意的吧?” “胡说个啥?”败城一本正经地道,“你不去管你的七队,跑来我们三队干什么?” “看新鲜呗。”周嘉镇定地道,“野孩子在身体素质上确实没得说。” 败城眼睛都笑弯了,嘴上还是强作平淡:“特别班的名头不是白叫的,训练量和特种大队的新兵营差不多,你以为只有名字特别啊?” 周嘉轻哼了声:“那你就期望他不要在文化课上出问题吧!” 败城一听,眉毛就挂下来了,这一点,正是他所担忧的。 一下午的训练,队员们看知乐的眼神柔和了许多,毕竟,实力才是根本。至于他和败城的关系,反而不那么重要的,走后门进这里的,那叫傻叉。见过走后门升官的,没见过走后门送死的,来了这里,就是要真刀真枪上火线的,敌人的子弹可不会分辨关系户! 再说了,知乐年纪小,长得也可爱,虽然一下午训练都板着小脸,但那双大眼睛时不时露出困惑的神情,一付不知所措的样子,让人看了就觉得想亲近一下。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直率又有实力,虽然有点不近人情,但能来这里的,都是各个特种大队一线作战队员,经历过生死的人,对许多事情不会那么计较,自然也不在乎知乐这么一点“不敬”,对他还是颇为照顾的。 败城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不爽的地方。不如说,让他“炸了”的事。 学院的占地面积虽然大,但每个训练设施就一个。各队队长都排好了班,轮流使用。下午时,三队和五队同时进行射击训练,都用的室内训练场。就算原本是战友,但在竞争关系中,也都不知不觉放下了原本的团队精神,各自为“敌”。只有知乐刚来,虽然中午刚和小白脸“干了一仗”,还没什么感觉,见小白脸在进行CBQ训练,就跑去看。这个项目特别班有练,但对手水平的高低也影响成绩,此时看着五队的配合,他颇有大开眼界的感觉。 等小白脸下来了,知乐还回味着刚才的行动,肩膀被拍了下才回过神来。 “怎么样?好玩吗?”小白脸满头大汗,兴致勃勃地道。 知乐点了点头:“挺好玩。” “那来我们队好不好?”小白脸笑眯眯地道,“你来了,我带你玩,还有许多好玩的,保证你以前从来没见过!你知道不,还有个滑翔伞一样的东西,可以在天上飞!你没跳过伞吧?想不想玩?” 知乐一听,顿时有些眼热,但他的脑袋还没晕,哼了声:“小爹会带我玩的。” 小白脸也就随口一说,知乐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却还是露出受伤的表情:“你怎么能拒绝我呢?乐乐,我对你最好了!” 知乐撇了撇嘴:“你中午还骗我。” “矮油,在其位谋其政嘛,也许下个月我就和你一队了呢。”小白脸摸了摸手,皱了下眉头,摊开掌心一看,一道伤痕,他正要往身上蹭,恰好看见败城进来了,左右环顾了下,没人注意他们,便坏心眼地把手掌伸到知乐鼻子下面,“乐乐,帮舔舔。” 在特别班时,知乐对于受伤的应对方法就是舔舔。不知从何时起,小白脸要是受了小伤,也喜欢叫他舔舔。这个动作就是单纯的互动,谁也没有多想。此时,小白脸这么一说,知乐脑子都没过一下,低头就在小白脸的掌心舔了下。 这个动作正好落入败城的眼中,他感觉血管仿佛一瞬间爆了般,血一直冲到头顶。 108.克制 败城一般来说是个心胸宽广的人——“一般来说”。眼下这个境地显然不属于此,他大踏步走过去,尽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不那么狰狞。 当败城走到俩人面前时,知乐正观察着小白脸手心的伤痕,感觉似乎还没干净,又舔了一下。与此同时,他又发现了败城的踪影,就着低头的姿势抬起眼来,冲着败城翘起了嘴角。 知乐并没有多想什么,而败城所看见的,就是知乐一边吐着粉色的舌尖一边抬眼看他。这画面刺激得他的血迅速从大脑往下一泄三千尺,瞬间到达了绝对不应该到达的部位。他边以意志力克服着生理上的反应,一把抓住知乐的领口,粗声粗气地道:“过来!” 知乐一头雾水地被败城拎去了室内射击场的管理室,门一关,一反锁,败城把知乐仰着往桌上一按,低头就亲了下去。一边亲,他一边用下半身用力磨蹭着知乐的腿间,等他感觉嘴里含着的舌头不断颤抖后,才抬起头来,恶狠狠地道:“你干什么?” 知乐还处于迷糊中,懒洋洋的“嗯”了一声,咧着嘴傻笑。 败城在“揍知乐一顿”以及“把知乐就地正法”两个点子间激烈的选择了一阵子,理智占据了上风。他慢慢直起上半身,把知乐拉起来,拍了拍那张红晕晕的脸,道:“醒醒!” 知乐正等着败城“大干一场”呢,等来等去,只等来这么一句话。他顿时有股受骗的感觉,皱着眉头道:“小爹你优柔务断了!” 我要不优柔寡断,你的屁股早开花了! “是优柔寡断!”败城一边发怒一边纠正道,“你的文化课都被狗吃了?” 知乐再不清醒,也感觉出来败城生气了。他可怜兮兮地瘪了下嘴,小声嘀咕:“我有学啊。” “你就学了这个啊!”败城看着知乐起了反应的下半身,怒气像是岩浆般喷了出来,“满脑子的不正之风,你是不是以为从此天下太平了?你就在这里混吃等死终老了!?” “我没有啊……” 知乐才委屈的说了一句,败城就打断了他的话:“你没有!?你刚才在干什么?” “和你亲嘴儿……” “在这之前!”败城恼羞成怒的喊。 “和小白脸说话……” “你说话用舔的!?你是狗啊?” 败城吼完这一句,气氛一下子凝滞了。 知乐低着头,手抠着桌子,一语不发。败城错愕了几秒,捂着脸平息了下情绪,慢慢地伸出手去揽住知乐的脑袋,在光洁的脑门上亲了下,轻声道:“对不起,小爹心情不好。” 知乐瞄了眼败城的脸色,才怯怯地伸出手反抱住他,小声道:“小爹生气肯定有原因的,没事的,我不生小爹的气。” 败城心里愧疚极了,他用力抱紧知乐,叹息着在知乐的脸上轻吻了一遍,摸了摸知乐明显肿起来的嘴唇,没几秒,他的理智又在光速消退,赶紧分开,硬起心道:“出去吧。” 这时候,知乐哪敢再多说,乖乖下了办公桌。 败城忍不住又问:“你刚才到底和小白脸干嘛?” 知乐这才找着了吐苦水的机会,把前因后果一说,败城听完连翻白眼,厉声道:“以后不许再舔别人了,知道吗?”看着知乐点了点头,他又不放心地补充道,“没事别伸舌头!” 知乐一听这话,条件反射地把舌尖吐出来,又赶紧收回去,忙不迭的点头:“记住了。” 败城这才放下心来,看着知乐一脸被“蹂躏”过的表情,暗自骂了一句,道:“洗把脸再出去!” 管理间附带厕所,洗完后,知乐晃了晃湿漉漉的脑袋就出去了。败城盯着小崽子的背景往三队去了,并无其他意外,这才轻轻关上门,脱力般在椅子上一屁股坐下。 败城一直在强调让知乐学会适应俩人的关系,要隐蔽,要不动声色,事实上,他也需要适应。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理智的人,能够冷静的面对任何情况,但是,刚才他毫无疑问地失控了,就冲他吼的那些糟心话,不管从恋人、养父还是上级领导角色来看,他都是不合格的。 反省了一会儿,败城才慢慢冷静过来,深吸口气,刚要出门,就听见外面传来敲门声。他应了声,一张白脸从门缝里钻了进来,赔着笑道:“队长。” “队什么长,我不是你队长!”对小白脸,败城就没那么客气了,“来干什么?” “没啊,我就是来看看你。”小白脸讨好的笑,“你……不生气了啊?” “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刚才你吼的外面都听见了。” 败城脸色一变:“都听见了?”因为是射击训练场,管理室的隔间效果不错,所以他才选了这里。 “放心放心,只能听见声音,听不见具体的话。” 败城还是不放心:“要是离得近的话……” “没事,我都贴在门上了,还是只能听见声音。” 小白脸这话一出,就见败城的脸色扭曲起来,他自觉说错了话,刚要逃走,败城却冷笑着对他勾了勾手指。他犹豫了下,慢慢走进来,却把门开着大大的。 “你还怕我揍你啊?”败城斜了小白脸一眼,开门见山地道,“你刚才故意的吧?” “什么故意?”小白脸果断装傻了。 “装,再跟我装!”败城没好气地道,“你这是干什么呢?想害我和知乐都滚蛋?” “我可没有!”小白脸连忙辩解道,“我就是想看看你和乐乐到哪一步了嘛。” 顺便报中午的一脚之仇,谁叫你踢我?这句,小白脸可没胆说出来。 败城气结,道:“看出来了没?” “看出来了。”小白脸嘿嘿一笑,“祝你们白头到老,琴瑟合谐,举案齐眉,早生贵……唉唉唉,别动手啊!” 把越说越不像话的小白脸赶了出去,过了几秒,败城自个儿倒脸红了。晃晃脑袋把那些歪念头赶出脑袋,他才一本正经地走出去。 知乐第一天的训练顺利结束,到晚餐时,他已经和三队的不少人混熟了。胃药对他更是青睐有加,一力建议他担任主攻手,说得他不胜其烦。一吃完饭就窜上楼顶,在自个儿的屋里转了一圈,东摸摸西摸摸,兴奋得很。 就在他打开电脑,看看有什么玩的时,敲门声传来。他以为是败城,窜过去,想也没想就打开了门,啥都没看清了,笑容还在脸上时,一个黑影就迎面罩下! 109.夜袭 凭着长期训练出来的反射神经,知乐身子一矮,躲过了兜头而下的黑影。半蹲着,他这才看清那黑影居然是个麻袋,上面还沾着土,也不知原来是做什么的。他来不及多想,一脚踹出去,就听前面的人嗷得一声,却不倒下,瘸着腿踢了过来。他在地上连续打了几个滚,奔进书房里关上了门。 原本静悄悄的楼里猛然热闹了起来,枪声呼喊声还有东西摔碎的声音纷纷响起。知乐小心脏咚咚直跳,正猜测着发生了什么事时,猛然想起白天胃药说过晚上偷袭的话。 难道说,他们是偷袭不成反被歼了吗? 知乐在房里,也不知道该不该出去,犹豫不决的后果就是等他做出决定时,外面的吵闹已经停了。他贴着门听了一会儿,确认外面没有呼吸声后才慢慢打开门,先从门缝里观察了会儿,再猫着步子跑出来直扑败城的房间。 对面房间门开着,知乐一眼扫过去没发现败城,立时开始警惕起来。刚要往下走,突然感觉右边有一丝冷风。右边是储藏室,摆着队员一些行李和不用的器械,平时不开。他猛然一转头,就见到一个拳头直扑他面门! 知乐后退一步,侧了下脑袋让过,架住那个拳头,再毫不相让地还了回去。偷袭人也是光棍,居然梗着脖子硬接,只听“唉哟”一声,偷袭者摇摇晃晃地倒了下来。 “小白脸?”知乐蹲下来,看了看小白脸包着一块黑布的脸,说,“你干什么呢?” “你的拳头怎么回事?”小白脸眼泪狂涌,黑色布巾已经被鼻血湿得一塌糊涂,“怎么这么硬?” 知乐把拳头伸出来,小白脸一看,顿时哭了出来:知乐居然戴着一个钢指套,虽然表面做得比较平滑,但到底是钢的啊,他用肉脸去碰根本就是找死啊! “你哪来的这玩意儿?”小白脸气急败坏地喊,“进来的时候不是要搜身的吗?” 知乐不知道这是不是犯错,吱唔着不吭声,只是一个劲的强调:“我又不知道什么事,有人袭击我当然要拿点防身的东西啊,枪械平时都是入库的。” 小白脸见知乐这付样子,一下子醒悟过来:“你放败城身上进来的是不是?靠,我要去打报告!” 话音刚落,他就见到知乐的眼睛在昏暗中反了下光,无声无息地向他凑了过来。说实话,他的胆子确实小,天生的,梨花带雨这毛病在潜龙那么艰苦的训练中也没能改掉,要论起勇这个字,他连知乐十分之一都达不到。 此时,见知乐一付要噬人的架势,他心头马上发了毛,连踹了几脚,大叫道:“你别乱来啊!” 知乐沉默了下,小声道:“那你别瞎说。” “行了行了,逗你玩的!”小白脸松了口气,随即又嘻笑起来,“你啊,现在是败城的人了,胳膊肘太往里拐了,我还没怎么样呢,你就一付要吃了我的样子!有必要吗?我是那种拆人姻缘的人吗?” 知乐瘪着嘴,不说话。他知道自己的弱点,面对小白脸这种智慧型人时,他唯一的选择就是不动声色。当然,必要时武力威胁是不可少的。 “这玩意儿不能带进来?” 小白脸本来还想调戏几句,知乐却把钢指套举到他鼻子底下,流出来的鼻血还没干呢,他可不是什么傻瓜,口风一转:“可以,你这个没有尖刺,比较薄也挺平滑,不算是危险品。” 知乐这才松了口气,不过随即反应过来,败城既然答应给他带,自然就不会违反纪律。小爹对他好是好,但绝对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因为要哄他高兴而违反纪律。结果,他到头来还是被小白脸摆了一道! 知乐不高兴地站起来,看着小白脸捂着鼻子可怜兮兮的样子,出其不意地又对着肚子挥了一拳。小白脸的身材今非昔比,他打上去的时候可以感觉到硬梆梆的腹肌,而且才一接触,就被挡开了。 “操,你搞屁啊!”吃了知乐一拳,小白脸却还是活蹦乱跳的,连声怪叫,“偷袭结束了,没听见下面吹哨啦!?” “我又不知道,第一天来!”知乐哼了声,斜着眼角看向小白脸,举起拳头道,“这个东西,五块七。” 小白脸一怔:“啊?” 知乐指着小白脸:“打你只要五块七。” 储藏室里适时的吹来一阵冷风,小白脸愣了一会儿,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知乐的脸从一本正经渐渐变红,最后整个成了一张“喜贴”。当他快要忍不住恼羞成怒准备再动手时,败城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了:“都下来总结了!” 俩人一起跑下去,就见到一楼大厅里乱七八糟的,三队、五队、七队都在。都人挂了彩,有人还在脸红脖子粗的争论,还有人晕在椅子上,由军医看护着。 “人都到齐了没?”败城吼了声,也没等,直接开口了,“今天晚上,五队和七队的联合偷袭,被我们三队给剿灭了!得了九分,非常不错!” 三队的人一起吼了起来,尽管“人丁单薄”,但七个人的吼声还是震耳欲聋。五队和七队都是一脸不忿,却没有吱声,显然,这个胜负是有“权威认证”的。知乐正四处寻找着“权威人士”时,败城又说了:“不过,五队和七队的联合作战,潜入偷袭以及精确打击,还是有必要学习的!他们成功截断了我们的通讯,却忽略了地形因素,没料到我们靠吼重新建立了新的指挥网。当然,你们也明白,这在实战中这是不可能的!” “靠,你没完了!”周嘉肿了半边脸,没好气的骂道,“走了走了!回去睡觉!” 五队和七队骂骂咧咧的走了,败城笑眯眯的送完“客”,转头对知乐说:“怎么样?好玩吗?” 知乐还没答话,一个印象极度不佳的声音响了起来:“操,你小子也来了?”他回头一看,就见到庄元龙那张大大咧咧的笑脸,“你被谁毙了啊?” “我才没有!”知乐一个跨步躲过庄元龙的拥抱,反唇相讥,“你死了吧?” “操,你怎么知道的?” 败城没好气地敲了庄元龙一个暴栗:“你身上这么大一个红×,当别人都是瞎子啊?” “我这是重伤,重伤,嘿嘿。”庄元龙擦着身上记号笔画的红×,赔着笑跑掉了。 知乐问败城:“我中午怎么没见到他?” “他和孙治出去测量地形了。” “孙治是谁?” “就是你参加选训时那个眯眯眼,看起来很狡猾的。” 知乐想起来了,他当时还放了话,要在战场上多照顾的那个家伙。此时,他却只是个“特招”进来的普通士兵,而孙治和庄元龙恐怕才是败城的左右手吧。 见知乐沉默了下来,败城拍了拍他的脑袋,道:“每天晚上都可以偷袭,各队通常都拿这个来练兵,并不是什么规定。各队的计划也是保密的,也有可能你决定偷袭四队,四队却去偷袭六队,你就扑了个空。你不用太紧张,这不是考核,就是我们几个队长闲得没事来娱乐的。你碰上谁了?” “小白脸。”知乐晃了晃手上的拳套,“他鼻子给我打破了。” 败城觉得爽极了,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得扭曲着表情吱唔了一声,算作回答。于正此时也凑了过来,拍着知乐的肩膀聊天。 知乐对于正还是挺有好感的,俩人聊上几句,一边看着的败城开始别扭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是个占有欲这么重的人,看着知乐和别人聊天就觉得不舒服,尤其是俩人搂搂抱抱时,他就觉得好像自己的东西被人动了般。 这种念头可要不得!银者见银,他们就是纯洁的战友关系! 败城一边默念着这几句话,一边开口:“行了,都回去睡觉吧,明天还有训练呢。” 三队的人一哄而散,知乐看着庄元龙不知从哪个角落拉出了孙治,正兴奋地比划着什么。他多看了两眼,立时引来了孙治的注意,俩人视线相对,孙治居然笑了下。 知乐只觉得身上一寒,低着头快步跑上了楼。败城的屋开着门,他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一眼就看见败城正在换衣服。 “乐乐,你还不睡觉?”败城没有在意,一边往脸盆里放水一边说,却等了好几秒都没有回答。 “哥——” 这声喊拖得又长又软,喊得败城差点脚下一滑跌倒,他瞄了眼知乐,见到那小脸蛋红红的,大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腹部,就知道小崽子又发情了。 按理说,独屋简直是偷情的最好地方,败城也不是没这个意思。遗憾的是,他仔细想了下明天的训练计划,还是硬起心肠道:“回屋睡觉去!” 知乐挂下脸来,脚像生了根般不动。 败城也不敢过去,知乐万一要是直接粘上来,那个劲一起来,他怕自己会把持不住。 “回屋去!” 这声严厉了许多,知乐不敢再闹,低着头跑回屋,用力关上了门。听见怦得一声响,败城苦笑了下,把盆里放满冷水,直接把脑袋浸了进去。 第二天,知乐就明白败城为什么昨晚不允许他做“坏事”了。 110.第一次任务 对于训练的艰苦,知乐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毕竟他也不是吃素的,自从进了军营,都是在败城手下“讨生活”,被训成什么样他都可以接受。以前逃命时还不是什么都能接受,没道理现在条件好了,反而娇气了。 一大早,刺耳的防空警报响彻整个营区。队员们都是一个激零从床上跳起来,脑都不过一下就开始穿衣服,这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根本不需要去想。然而,还不等他们穿好衣服,一群人就踢开了门,端着枪向他们直扑过来。 这样的场景简直是令人怀疑是不是真出事了,不过,不管是真出事还是假出事,动起手来谁也不会留情。袭击者人数众多,但几番交手下来,真正一线的特种兵还是察觉出差距来了,他们利用房间的隐蔽和地形,很快歼灭了这股“敌人”。诸如小白脸这种二线队员,倒有些吃力,有不少被逮着了,捆着绳子推出了宿舍,接受同队队员奚落的眼光。 败城很担心知乐,演习一结束,到了楼下就四处环视,直到看见知乐跟在人群中小跑过来才放下心。等知乐到了面前,他摸了下小崽子的脑袋,问:“打了几个?” “一个也没。”知乐一怔,露出几分犹豫,“一定要打吗?” “不用。”败城赶忙道,“你能出来就算及格了。”停了下,又问,“你怎么出来的?” “从窗户跑出来的。” 败城一瞪眼:“跳的?太危险了!” “没有啊,顺着水管爬的。”知乐疑惑地问,“这是考核吗?” “是考核!” 一个洪亮的声音答道,知乐转头一看,就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人的名字。那人笑呵呵的,和气得像个弥勒佛,道:“不认识我了?” 知乐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突然灵光一闪,道:“你是……南默?” “对了,就是我!”南默大笑起来,揉着知乐的脑袋,“好小子,长这么高了!不错啊,五个人的包围网还是让你跑出来了。” 败城翻了个白眼:“南队,你居然派五个人去抓他?我才三个。” “你那房间门后堵得跟战壕似的,人都堵外面的了,怎么进去!?”南默一瞪眼,“少罗嗦!” “同志们!” 南默跑回前面去了,队员集合在寝室楼前的小操场上,人并不多,却自动排成直列行,气势十足。队伍前方站着几个军官,军衔最低也是三杠。知乐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好奇地盯着不眨眼。 “今天,最后一批学员将会到来,中国特种兵学院第一年选训,正式开始!你们是中国兵源精英化的基石,不仅要承担一线的作战任务,还有培养后备役的责任。明年,学院将会在全军选拔特种兵。我要警告你们,我们的作战范围将不仅仅是陆地,还有海洋、岛屿,甚至是敌占区。在这个学院里,你们就是星星之火,必将燎原!我军将会向着精英化、信息化的方向极速转变,而你们,就是这转变的关键!” 兵们都挺直着腰,站得如同电线杆般笔直,脸上流露出压抑的激动。然而,却有人开始担忧了。最高一名军官讲话结束后,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军官站了出来,他扛着上校军衔,面容严肃,如同花岗岩一般,说话也是掷地有声,中气十足。 “我叫彭宁,从今天六时起,选训已经正式开始了。同志们,你们中除了少量特种大队的后备役,大部分是现役特种兵,有些甚至还曾担任选训教官,或者兄弟部队的教员,选训的花样,我想你们都懂。” 有人无声的笑起来,败城瞪了眼一直在挤眉弄眼的庄元龙。 “所以,这次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彭宁笑了笑,笑起来倒是一脸憨厚,“所有人从零分开始,完不成任务,加分,表现难看,加分,任何愚蠢的行为,加分。加分的标准由我们来订,你们可以抗议,抗议的结果未必会不好,要不要抗议,你们自己看着办。今天早上这次,我就大发慈悲,不算你们的了。” 败城开始觉得不妙了,“任务”那两个字令他有不好的联想,最重要的,彭宁完全没提起训练的事。 “都是现役特种兵,你们基础体能和战术训练我没兴趣管,爱练不练,也不列入考核。”彭宁轻描淡写地道,“你们已经分好的队,我看过名单了,可以,就这么分。三队还不满编,最后一批学员人数十二人,在补满三队编制后,将会再另外再成立八队。第一期中国特种兵学院的选训队员,就将由你们这七十九人中产生。” “报告!”庄元龙开口了。 “说吧。”彭宁很是和颜悦色。 “首长,加到多少分算作不合格?” “一百分。” “一百分是不是就要退学?” “你不识字吗?守则没看吗?”彭宁的脸色刷得挂了下来,“一百分,这期选训你就不合格,你可以明年再参加,也可以转为担任后勤以及文职。但是,部队不养闲人,在这一年间,你还是要参与学院的建设以及兄弟部队的培训。学院是新成立的,所有事情都在摸索中,如果有谁想要提出建议,非常欢迎啊!” “是!” 整齐的回答还未消失,彭宁又开口了:“现知,我军飞行员携带重要情报,于昨晚二十三点十一分于沿海地区坠毁,三队、四队还有七队,命令你们立刻进行紧急救援行动!其他人,解散!” 三个队的队员二话不说,呼啦啦向着宿舍奔去,知乐一脸茫然地跟着败城跑,冲上楼顶,就见败城一头钻进房里开始穿戴装备。他跑回房间穿好战术背心就傻眼了,接下来该干什么,他完全是一头雾水。 败城准备好出来一看,知乐傻傻地站在走廊上,他一拍大腿——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拉着知乐一头扎进储藏室,把应该分配的装备一股脑塞给他,来不及告诉他怎么用,又带着他就往枪械库赶。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正有序而安静地领取枪械,领完枪械后又赶往操场,那里已经停好了作战车,作战车将会载着他们去预定“演习”地点。 当然是演习,但这种紧急出动,只要在特种大队的都不陌生。 上了车后,败城赶紧指点知乐那些零零碎碎怎么用,有些东西即使他说了,知乐也是一付茫然的神情。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没办法,只能嘱咐知乐听指挥。到了演习地的湖,投入战斗后,知乐那格格不入的感觉更强烈了。行动迟钝,反应呆滞,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 其他的人,就算原本不是一个队,战术演练总是相似,知道在哪里该做什么,但轮到知乐时,就像是算盘珠子,败城拨一下他才动一下。 救援任务在中午结束了,三个小队,二十七人,阵亡十二人,救援目标死亡,机密情报泄露。当他们回到学院时,彭宁脸上的温和一扫而空,狰狞得肌肉都在抽动。 “现役特种兵?老特种兵?执行过多次任务,受过多次嘉奖?”彭宁的话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就是你们的成绩?二十七个全副武装的特种兵小队,拿着最先进的装备,对付一群恐怖分子,就打出这种水平!?啊?你们的脸还要不要了?” 所有人都觉得脸面无光,灰溜溜地回到了宿舍。一进寝室楼大门,庄元龙把帽子往地上一摔,指着知乐就吼了起来:“你会不会打仗?啊?上了战场你除了乱窜还会什么?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啊?” “听不见,太小声……” “通讯器你不会用吗?”庄元龙拉着耳朵吼,“上了战场你是用声音吼的啊?” 戴了,但是总掉。 这句话知乐没再说出来,他低下脑袋,一语不发。这时候,即使是败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法为他辩护。 “行了,知乐没经验。”孙治开口了,“这又是我们队第一次磨合……” “连任务都没完成!”庄元龙怒吼,“我们队阵亡四个,队长都阵亡了!这算什么!?啊?这算什么!陈队长的事一次还不够吗?” “庄元龙,你给我闭嘴!” 陈白的事是潜龙队员心头的一根刺,孙治和败城不约而同的怒吼起来。庄元龙恨恨地瞪了知乐一眼,丢下一句“他根本不适合入队”就冲上了楼。 下午,其他四队分两次“执行”任务,一成功一失败,然而,无论哪一队都没有那么高的战损比。吃完晚饭,彭宁集合了所有队员,当场宣布了加分情况,三队所有队员都被加了十分,知乐一个人被加了十五分,是所有队员之首。 同时,最后一批队员抵达了,知乐发现了捣蛋鬼的身影。晚上,捣蛋鬼被分入三城队,尽管如此,他却谁也不想理,开会结束后就一语不发地钻回房间,关上了门。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知乐缩在角落里,把脸冲着墙壁,不去理会。门其实根本没锁,门外的人也只是示意,脚步声很快就响了起来。 “乐乐。” 这个声音一响起,知乐的眼圈就红了。 111.漏陷? 知乐转过身去,果然看见败城正站在小客厅里,盯着他。他揉了揉眼睛,低着头一声不吭。 “不服气?委屈?” 知乐摇了摇头:“庄元龙说的对。” 败城欣慰地松了口气,他就怕知乐仗着俩人的关系脾气傲了,胡搅蛮缠,完全不理会事实。那样的话他会很失望,部队里最不需要的就是心理脆弱的娇宝宝。 知乐没长歪,果然还是我教得好! 败城得意洋洋地想,摆出一付严肃地面容道:“知道自己做的哪里不好?” “工具不会用,与队员间没有默契,听不懂指挥。” 听知乐这么一说,败城又有些心软了,说:“也不能怪你,其他人都有了基础,就连小白脸至少也在潜龙训练了几个月,你完全不懂这些,也没办法。其实这些也简单,练练就会了,你有基础,就是个时间的问题。” “嗯。”知乐仍旧低着头,闷闷的道。 败城低下头看了看,问:“哭啦?” “没有。”摇头。 “不开心?” “嗯。”点头。 败城觉得好笑,沉吟了下,道:“好了,刚才说话的是你的教官,现在说话的是你小爹了。” 知乐一下子抬起头来,张开手臂,红着眼圈扑向败城。败城张开手臂把他抱进怀里,心里乐,表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一边安慰一边侧过身对一直在门外关注的孙治使了个眼色,房门被轻轻地关了起来。 “哭什么!别哭了,这么大人了,这点小挫折算什么!” 知乐在败城的军服上蹭了把鼻涕,抬起脸道:“我没哭,但是我不想再那么笨了!” “我知道我知道的。”败城拍着知乐的脑袋,一边亲一边安慰道,“是我没教你。我没想到上面居然用这种方式考核,太突然了,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你在潜龙时不一样?”知乐揉了揉通红的眼睛,道。 “不一样,一般特种大队进去后首先要过的就是体能关,体能不过关的直接就被淘汰了。接下来就是几个月的心理和体能锻炼,很残酷,但也很必要。同时队员们也要学习小组行动,这些都与普通部队不同,对队员的要求也更高。”败城抹了把知乐脸上的泪痕,“行了,我教你,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瞧瞧!”想了想,他补充道,“不过,你也要明白,他们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知乐点点头,随即又露出不爽的表情,“但我还是讨厌庄元龙。” 败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抱着知乐的额头狠狠亲了口,刚有了点蠢蠢欲动的感觉,想要继续亲下去,知乐突然一推他,严肃地道:“小爹,我们现在就开始学习吧!” 怀抱里一下子空了,败城看着知乐转身往书房跑去,再低头看看空荡荡的臂弯,忍不住叹了口气——时不待我啊! 那一夜,知乐和败城睡在一张床上,却毫无旖旎的气氛。他们很晚才睡,入睡时,知乐手里还抱着本《论电子战》喃喃自语。 第二天,知乐起床后很是精神奕奕,昨晚的沮丧已经不翼而飞,他现在充满了斗志。早操时,庄元龙还是一脸鄙视,他却面无表情,理也不理。吃完早饭后,他跑去五队,把小白脸拉到后门菜地,道:“我想你教我。” 小白脸咬着包子眨眨眼,慢吞吞地道:“教你什么?” “教我在普通部队学不到的东西,你刚从潜龙训练出来,肯定知道。” 小白脸把包子咽了,问:“你让败城教你不好吗?” 知乐低下头,沉默了会儿,说:“算了。” 小白脸一把拉住知乐,疑惑地道:“怎么?败城不教你?” 知乐只吐出四个字:“小爹很忙。” 小白脸皱了皱鼻子:“你还真是女生外向啊!” 知乐看了小白脸一会儿,说:“其实你比较像女生。” “……操,你想不想我教你了!?”小白脸恼羞成怒地骂。 “没事,他不教你我教你。”捣蛋鬼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一只胳膊同时搭上知乐的肩膀,“走着,不要理这个小白脸,一肚子坏水!我告诉你,他在潜龙就老欺负人!” 小白脸顿时不乐意了,拉住知乐道:“乐乐,别听他瞎说,哥教你!” 捣蛋鬼反唇相讥:“你教个屁,北斗一用就定错位的笨蛋!知乐,他现在可是五队的,你这是做奸细啊!” “乐乐,你和我好还是和他好!” “知乐,你要跟我还是要跟他?” 知乐不知这俩人在潜龙发生了什么事,左右看了看,突然道:“你们是在离婚吗?” “啊?” “和电视上争小孩的父母一样。” 小白脸和捣蛋鬼同时黑了脸,互相对视一眼,怒哼了一声。最后,定下一三五是小白脸,二四六是捣蛋鬼,星期天是败城。等知乐兴奋地向败城报告“拜师”经过后,他表面上赞许不已,私底下却在寝室里面壁了半个小时。 难道我还不如那两个小崽子!?乐乐,你不要小爹了?这两句话,败城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三队的人发现知乐开始埋头苦读,不管到哪里都抱着IPAD,就连吃饭时也不例外。不仅如此,所有的训练也没拉下。败城给了他一个手机,把该看的书读成了有声读物,虽然读得嗓子冒烟,但可以一边训练一边听。半个月后,他就能熟练操作电台了,对于各种枪械的操作也百分百达标,甚至英文都学了一点点。 小崽子的学习能力相当的强,一个星期就可以强记五百多条英文短语,发音标准而且没有遗漏,令少数年近三十的老兵感叹“果然是年轻人,记忆力就是好”。 败城对这样的评价不以为然,就算是同样年轻人,也少有知乐这样骄人的学习能力。但是,无论心里怎么高兴,他也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他不会随意表扬知乐,还是倾向于严父的形像,尽管俩人的关系已经不同了,但在平时生活相处中,他们还是不自觉地遵循着这样相处模式。 知乐觉得这样很好,败城虽然觉得有问题,但也无力扭转。有时候,他仔细想想,也许他们之间的爱情本来就不纯粹,四分爱情,四分亲情,二分友情。 似乎也挺好,败城想。 所有人都看到了知乐的努力,然而,这不够。三个星期的考核,八个队,只有三队获得的分数最高,其中,又以知乐最危险,已经突破五十分大关。彭宁似乎和知乐杠上了,每次任务都死盯着他,只要有一点点失误立刻就是一分。 败城看得牙痒痒的,起初,他还怀疑是感情因素影响了他的判断,特意在混合任务时问了下吕勇和周嘉的感觉。俩人都认为知乐确实有不足,但许多细节分扣得不合理,即使是对一个老兵,这样的要求也太严厉了。 有了这样的根据,在第一次顺利完成“任务”,彭宁却又给知乐加十分后,败城火了。吃完晚饭,确认知乐在学习,他摸出了门,直奔彭宁的办公室。 “报告!” “进来!” 败城现在看见彭宁那张方方正正的脸就不爽,却还是规规矩矩地敬了个礼,道:“首长好。” “说吧,什么事?” 也许是偏见,败城觉得彭宁那个答腔都阴阳怪气的,他心里骂了句,说:“我想请问一件事。” “是关于你干儿子的吗?” 败城毫不犹豫地大声答道:“是。” “你是觉得我扣分太严厉了?” 败城答得更大声了:“是!” “嗯,确实太严厉。” 彭宁的回答对败城来说并不意外,他早就觉得这其中有鬼,通常来说,教官对一个学员特别严厉,都是实力之外的问题。 “我想请问教官,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们的关系。” 这点败城也早就料到,张口就答:“我们不会让私人感情影响任务,上阵父子兵,这种事也不是没有。” “不是父子兵。”彭宁盯着败城,意味深长地道,“既然你来问了,那不如交待一下吧?” “交待?”败城心头浮起不好的预感,“我又没犯什么错,要交待什么?” “这种事还真不能说是错误,因为条例上根本没有相关规定。”彭宁慢悠悠地道,“不过,这件事对于你们的影响,可比任何错误要大得多。” 败城犹豫了又犹豫,最后还是决定抵死不认帐:“首长,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好,你不承认是吧?”彭宁站了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几步,站在败城面前,轻声道,“队员们睡在一起,这不算什么,可是,不仅睡在一起,还俩个人嘴对嘴的亲,这是不是问题呢?” 败城脑袋嗡得一声大了,只冒出来两个字:完了! 112.敲诈 败城一惯非常小心,平时有些超出普通界限的动作,即使只有一点点,他也绝对会观察下周围,确认没人后才会做,更不用说俩个人搂在床上互相亲嘴儿了。他不把周围查个遍,窗帘拉严,全程坚着耳朵,是肯定不会做的。有时候他还会考虑万一恰巧有红外线或者热成像仪怎么办,有条件就把房间弄热,搞得每次“床上运动”后俩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满身大汗。 对他来说,保密是第一位的,无论以后他们的路怎么走,这段地下恋情绝不能曝光。曝光的后果,他们承受不起。 彭宁这话说得直白,败城在一瞬间的震惊后,十分坚定地道:“我不懂首长的意思!” 彭宁似乎也有点火了,站在败城面前,死盯着他的眼睛道:“真不懂?” 败城一咬牙:“不懂!” “好!”彭宁歪着嘴一笑,“不懂是吧?” “不懂!” 话音刚落,彭宁突然两手捧住败城的脑袋,一口亲上了他的嘴。 败城被吓住了,愣愣地看着眼前彭宁放大的眼睛,俩人大眼瞪小眼片刻,他突然一伸胳膊,打在彭宁胸口,把俩人分开了。他用力擦了好几下嘴,一脸嫌恶。 这种感觉和亲知乐太不同了,不仅压迫感十足,还有股挥之不去的恶心感。胃里的东西一阵一阵的往上涌,如果对方不是彭宁,败城就要一拳挥出去了。 “你不懂?嗯?”彭宁的笑容此时在败城眼中已经变得邪恶无比,“现在是不是还要说不懂?” 再怎么想,败城也没想到彭宁会做出这种事! 在他的印象中,部队里的人也许会走后门、打压别人、升官发财之类,但是对下属性骚扰,还是非常罕见的,更不用提男人对男人了。作风问题在土鳖军队中,是个足以毁掉任何人的严重错误,当然,随着年代的改变,作风问题的定义也在不断改变,但在办公室里亲一个男下属,无论放到什么时候,都绝对是不合适的。 “你在做什么?”败城恼羞成怒的吼,“你不怕我上报吗?” “行啊,你去上报啊。”彭宁又露出那种温和的笑容,“你只要去,你的干儿子就会不合格。” 败城僵住了,他没想到彭宁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你什么意思?” “今天晚上熄灯前,你来我寝室。”彭宁笑眯眯地道,“如果你敢不来,知乐就会不合格,明白吗?” “我会向上级反应的!” “反应什么?我亲你啊?”彭宁笑了起来,“你傻啊?你要怎么说我为什么亲你呢?” “那是因为你变态!” “哦,那你和知乐就不是变态?” “你没有证据!” 沉默了下,彭宁笑容里带上了嘲弄:“到底还是承认了啊?” 败城心里一惊,随即平静了下来,冷冷地道:“我没有承认任何事。” “成,随便你,自己考虑吧。” 从彭宁办公室出来后,败城深呼吸了好几下,似乎要把肺里污浊的空气呼出去般。他没想到彭宁居然会拿知乐来威胁他,而且还是威胁他去“献身”,那暗示再明显不过,他就算想会错意都没办法。 他不太明白,难道现在同性恋已经变成了某种风气?还是说,自从他一脚迈进这个范围里后,看别人的眼光就不同了?他看过的资料里,许多同性恋都说能自然而然的看出对方是不是个GAY,彭宁也是这样? 败城很烦恼,却没有对知乐说一个字。他回来后,一如往常地检查了下知乐的学习情况,嘱咐他们早点睡觉,就回去了寝室。 败城当然没有去找彭宁,不管是出于哪个原因,他都不会接受彭宁的这种敲诈。况且,他很清楚,接受了一次就有第二次,敲诈这种事没完没了,到最后倒霉的还是他。他可以服从上级命令,但不会屈服于犯罪。 第二天早操时,彭宁一付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般。败城心里有些忐忑,面上却还是和平时一样。 俩人各怀鬼胎,见面了还笑眯眯地敬礼,谁都知道对方心里想的不是好事。 今天的“任务”是消灭一小股盘锯在沙漠中的恐怖分子,解救科学家人质和危险品。学院选择建立的地点显然经过了仔细考虑,山陵、湖泊、江河、从林以及沙漠地形都有,可以演练各种情况。这一次,八个队同时参加,全员出动,队员们都露出谨慎的神情。 出发前,彭宁站在队员面前,面容严肃,大声道:“今天的任务,失败的队伍会被扣二十分。在任务中出现失误的,十分。阵亡的,十分,致使他人阵亡的,十分。受伤,五分,致他人受伤,十分。没能全队返回的队伍,所有队员还要再被扣十分。明白了吗?” 所有人扯开嗓子吼:“是!” 败城张开嘴,却没有出声,他从心底看不起彭宁。因为他算了下,如果知乐所有的错误都犯,那正好会满一百分,这明显是有针对性的。不仅是他,其他人也察觉了,不少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知乐。 等全员上了车,向着演习地点驶去时,一路上都没人说话,气氛凝重。败城担心知乐,几次想要说话,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当车子停下时,他揪着机会拉住知乐,刚张开嘴,知乐却抢先道:“小爹,放心吧,我没事的。” 败城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是啊,知乐也不是个小孩子了。 恐怖分子依靠风化石建立了一个据点,里面有危险品以及人质,周围地形并不复杂,但坚固而且只有一个入口,视线恶劣。运兵车似乎是故意的般,直接停在了据点正面,烈日当头,排在最前面的的一队刚下车就遭到迎头痛击,机枪的哒哒声打在车上,叮叮当当的像是下雨,立刻就有红烟冒起。 “掩蔽”的吼声四起,所有人迅速下车占据还击位,几挺重机枪建立起了交叉火力,很快压哑了据点里的火力。第二队的人在火力掩护下试图突入,可是沙漠地形实在太空旷,突击手刚走到半途,头上就冒出了红烟。于此同时,在后方指挥的六队队长也被击中,黄烟冒起。 “狙击手!” 以前的演习都是少数几个协同教员扮演匪徒,大部分以固定靶或者人形靶来代替。此时,狙击手的出现代表着对面恐怕是真人了。够格当他们这批人对手的,八成也是现役特种兵,队员们中不少人兴奋了起来。 几分钟后,双方互相还击,却仍旧无法突入据点。车子停的地点太糟糕了,就像是要把他们送给恐怖分子一样。有些兵恼怒地要找司机算帐,一转头,却发现司机悠闲地躺在后座上抽烟,胸前贴着一张大纸条,上面手写了“阵亡”两个大字。 “操,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有人怒气冲冲地咆哮,“日你大爷!” 这个不指名道姓的骂是指谁,大家心里都有数,窃笑声响起。庄元龙凑到败城身边,道:“队长,地形太差了,车子停得不是地方,这样下去全灭只是时间问题。” “车?”败城猛然醒悟过来,跑到驾驶座边上,拉开车门,一把拉下驾驶员,吼道,“跟着车!” 所有人顿时明白过来,用枪卡住方向盘,队员跟在车子后面向着据点冲锋,七辆运兵车同时吼叫着冲进了据点里!正门非常狭窄,只有一队的车直接突入,其他车直接冲进了石墙里!这些墙经历了长年风蚀,并不坚固,一撞就倒,队员们只能寻找缝隙突入。 撞击的巨响过后,漫天尘烟飞舞,队员们突入后,据点里变得静悄悄的,昏暗中,似乎所有的“恐怖分子”都凭空消失了。 “操,这哪是恐怖分子!”庄元龙小声骂道,“恐怖分子要都这素质,五角大楼都倒了!” 话音刚落,只听当啷一声。 “闪光弹!” 伴随着败城的低喝,一阵强烈的闪光占据了视野。队员们在听见落地声时就已经迅速寻找掩蔽,遗憾的是,里面的地形他们并不熟悉,行动前战报也没有提及,不少人措手不及,立时成了睁眼瞎。 无论平时练得多好,也不可能事事都料敌先机。 枪声再度响了起来,只是短点射,精确而冷酷。空间狭窄复杂,队员们感觉枪声似乎在四处反射,根本无法判断来源,视线不良,也看不见射击点。就算有人想投手榴弹,也顾及队友在。 “上当了。”孙治在败城身边小声道,“我们都陷入惯性思维了。他前面的演习都是多大场派多少人,这次故意八个队,场地却这么小,我们被耍了!” “就应该直接炸塌这个倒霉地方!”庄元龙咕哝道。 “把危险品和人质一起炸了啊?我们不利,恐怖分子也一样。”败城正拼命眨着眼睛,以缓解眩晕和不适,闻言骂道,“少抱怨!乐乐,有没有听见什么?” 没有回答,三队的人猛然惊醒过来,四下寻找,哪里还有知乐的影子。 113.惨胜 知乐习惯于隐匿身形,他的躲藏、轻行和耐力总是最好的,这些行为模式已经融入了血脉中,只要他还清醒着,走路的时候总是能不发出声音就不发出声音。一进入据点内,昏暗的环境就令他不自觉地竖起了耳朵,放轻了脚步,只靠听觉去分辨一切。 在混乱枪声停歇的间隙中,那么一声细小的谈话钻入了他的耳中。这句话并没有压低了,因为刚刚一阵枪声令所有人的耳朵都变得不那么灵敏,谁也没有想到,听了这么一阵枪林弹雨后,他居然还能顺着声音定位。 知乐刚准备报告败城,身后就传来轻微的动作声,他想也没想,立刻一低头,偷袭者却似乎早料到了,整个人扑了上来,两只胳膊把他的脑袋全部捂住,不顾他的挣扎往后拉。 他一边用腿蹭着地面,试图提醒队友,一边掏出随身刀具,对着那胳膊扎了过去!刀具没有开刃,但这一扎是被“判断”有效的,手臂缩了回去,他就势一个翻滚,再站起身后,队友和偷袭者都不见了。 知乐贴着墙根倾听了片刻,有一片沙沙声正在远离,他的隔壁却出现几个规律悠长的呼吸声。他摸了摸身上,却发现通讯器不知什么时候被摸走了。 是去找败城,还是独自行动? 知乐很快做出了判断,顺着偷袭者的来路摸了过去。据点里被挖得乱七八糟,这里的土质并不紧密,工兵铲挖得动,也不知道准备演习的人挖了多久,越往里走越是黑暗,有些地方完全是睁眼瞎,什么也看不见。偶尔有一个地面上的通气口,也只能照亮附近一小块地方。他并没有戴夜视仪,只是凭着肉眼和听觉分辨方向,走一走,不时就停下听声辨位,黑暗中,他一个队友也没碰见,却很快发现了“猎物”。 那个家伙趴在一处凹陷坑里,身上披着和地面同色的伪装物,在这种环境中,如果不留意,也许踩到人了都发现不了。知乐是听见了对方的呼吸才发觉,他首先屏住了自己的呼吸,缓缓地摸过去,手中的刀刃如同羽毛般在那人的脖子上用力一拉。 坑里的埋伏人还先愣了一下,扭头看了看,确认不是幻觉后才爬出坑,一脸不快活地从兜里掏出一张写着“阵亡”的纸往胸口一贴。知乐毫不客气地把敌人的通讯器拿了下来,这才幽灵般消失在通道中。 败城呼叫了几次知乐,不见回答,也无法寻找,只得继续前进搜寻。越往下走,他越觉得头疼,外面看没有多大,可是进里面一看,弯弯绕的一条路接一条路,绕了几圈就晕了,他不得不时不时停下辨别地形,再加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更是寸步难行,扔闪光弹都抓不着时机。 不时响起的枪声就像是夺命符,三队目前只有知乐“失踪”,编制完好。他们能听见其他队队员的怒骂,还有往外跑去的脚步声,在这里,一切都被黑暗包裹着,就算戴着夜视仪,也会不时受到透气口光线的干扰,视野也极为狭窄。 “操,他们也不挖个窗!”庄元龙骂道,“这地方设计不合理,根本不是能做据点的地方!” “某人说合理就合理了。”孙治咕哝。 “闭嘴!”败城没好气地打了个手势:热感应怎么样? 于正比出手势:正前方十米内三人,攻击姿态。 所有队员立时精神一振,败城指挥着队员包围过去,等枪指着人了,他们又泄了气——三个陌生脸孔挤在一起,一身泥土,胸前贴着阵亡的纸条睡得正香。 队员们都忍不住叹了口气,正准备撤离,败城却在三具“尸体”身上摸了一通,果然,通讯器还在。他打开通讯器,立刻听见里面传来短促的数字,一组接一组,他稍一思考,明白了过来:“他们应该把这里面的路编了号。” “就算知道我们也没办法破解。”于正愁眉苦脸的道,“都被困在里面了。” 孙治想了想,接过通讯器,道:“报告,我们已阵亡。” “怎么这么快?”一个男人问道,三队学员都笑了起来,这是彭宁的声音。 “不小心。” “行了,撤退去休息吧,走七号。” 话音刚落,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报告。” 只有了两个字,败城却一耳朵就听出来是知乐,激动得一把夺过通讯器,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他总不能在敌通讯里告诉知乐去哪里吧?更何况,他根本无法辨别这里面的地形。 这种感觉非常糟糕,关掉通讯器,败城也怒了,低低地骂道:“操,他们到底挖了多大?” 随着时间的推进,枪声越来越少,不再像先前那样,每响一下就有人往外跑去。随着学员的退出,在据点里的人变少,碰上的机率自然就小了。败城不知道其他队和“恐怖分子”的伤亡情况,三队只遇上一个敌人,轻松歼灭后,再也没有碰到其他人。 学员的通讯频道中,各队队长不时商量着协同作战,但复杂的地形以及昏暗的环境简直是噩梦。不一会儿,吕勇开始在频道中破口大骂,接着,彭宁的声音在学员频道中响起:“五、八队全部阵亡,一、二、六、七队不足半数,四队还剩一个光杆司令,劝你投降算了,剩下的三队,算你们运气好。” “你投降算了,解放军优先俘虏!”庄元龙对通讯器里吼一句,说完,他习惯性寻找孙治,想要求认同,一转头,一颗子弹就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 “狙击手!隐蔽!” 三队的人迅速躲进掩体后,很快,据点里又恢复了安静。就在这片死寂中,突然响起了一声闷哼,接着,一个人从墙上跳了下来,拎着狙击枪,头盔一摔,怒气冲冲地骂道:“蜘蛛侠啊你!” 三队队员一起抬头往上望去,黑沉沉的顶部根本看不清,他们正疑惑间,一个瘦削细长的人影从顶部翻了下来,落在败城身前。夜视仪中,知乐的大眼珠看起来有些诡异,却令三队所有人的欣喜若狂。 败城看得出,知乐想要扑过来,但是,在一两秒的迟疑后,他忍住了这种冲动,指了指天花板,比着口型:墙上面是空的,我可以在上面替你们指路。 这简直是天上掉陷饼! 知乐趴在墙头上,“走”得如履平地,甚至能够蹭着天花板爬行。有了他的“导航”,三队如虎添翼,在据点里开始“大开杀戒”,很快,“恐怖分子”陆续也阵亡,出了据点。当最后一名恐怖分子被剿灭,人质和情报都安全后,三队的人忍不住小声欢呼起来。 “吵什么!”败城骂道,“不想活了是不是?” 一直到走出据点,三队都保持着警戒,当败城最后走出据点那早就被撞坏的入口时,热烈的掌声在外面响起。学员们欢呼雷动,觉得扳回一城,扮演恐怖分子的人也礼貌地鼓掌致意。 败城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刚要敬个漂亮的礼,一直等在门口的知乐突然大叫一声,猛扑了过去,把败城又重新推回了据点里! 枪械的空搭声响起,败城这才发现,彭宁居然躲在坍塌据点入口上方的狭窄空间,手里的枪指着下面。他条件反射地操起枪,对着上面两发点射,彭宁的头上顿时冒起了滚滚红烟。 “知乐死了。”彭宁不紧不慢地跳下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宣布,“你的腿受重伤,三队阵亡一人,受伤一人,全队扣十分,你扣五分,知乐扣十分。” 败城把知乐抱起来,检查确认没受伤后,才怒气冲冲地奔出门喊道:“你早就死了的!” “重伤。”彭宁转过身,平静地道,“冒的是黄烟,你色盲啊?” “重伤还能爬那么高!?你不知道疼的?” 三队的人一起叫起来,彭宁却像是没听见:“谁说不能爬的?” 败城真是火了:“你这完全是故意整我们!” “你觉得是?” 孙治冷笑着道:“我们又不是没上过战场的菜鸟,没见过血的。” 学员们本来就满肚子火,此时更是一起不平地喊了起来。 彭宁等所有的声音都停了,仍旧那付不感不淡的口气道:“1998年,凤凰鸟行动,听说过吗?” 所有人面面相觑了下,不吱声,各个特种大队虽然偶有交流,但也不是所有行动都摆出来随便看的。 “那一次,就是这样的沙漠地形,一模一样的据点,五个突击小队。你们的前辈比你们强,不仅成功救出人质和情报,仅伤亡了两人。行动结束后,他们走出据点时,恐怖分子的头目,一条腿被打断,一只手手指全没了,半边脸严重烧伤。他就这么扒着墙爬了近七百米的路,流了一地血,爬上了出口附近二米高的墙头,击中了走在最后的行动队长。队长当场死亡,那个恐怖分子几乎在同时死于流血过多。” 现场静悄悄的,经历过战场的学员们都深思起来,还未上过战场的则流露出愧疚的表情。 “你们还觉得我在整你们?”彭宁讽刺十足的道,“现役特种兵?我看你们是教科书特种兵,只会纸上谈兵!” 这话说得有失偏颇,可是学员们自知理亏的低下了头。 回到学院后,所有人都很沮丧,就连败城也不例外,他想安慰下知乐,知乐却从回来起就没出过房间。消极的情绪一直蔓延到晚上,吃过晚饭,他毫不意外地就接到了彭宁的召唤。他做好了准备,随时做好反击准备地喊:“报告!” “进来。”彭宁的声音没什么精神,等败城一进去,他就说,“你可以放心了,知乐合格了。” 败城一怔,小心翼翼地问:“什么合格?” 彭宁瞄了败城一眼,笑了起来:“在行动中处理对你的感情这件事上,他合格了。” 败城心里有了些预感,问:“你在测试我?” “没错。”彭宁干脆地承认了。 “包括昨……呃,那个……” “昨晚那个亲嘴儿?”彭宁笑眯眯地道,“是的。” 说实话,败城大大地松了口气,讲起来不在乎,但他怎么可能不紧张? 败城还没来得及说话,彭宁又补充道:“知乐在行动中处理感情没问题,你对我造成的压力也处理得没问题,但是,我认为你们之间的感情不正常。所以,我仍然会坚持把知乐和你分开。” 败城的脸黑了下来。 114.“联欢会” “感情这种事怎么能判断正常不正常的?”败城没好气的讲,“感情还有评判标准啊?” “倒不是评判标准。”彭宁龇了八颗白牙,像是择人而噬的野兽般笑,“这么说吧,知乐对你的感情,你就那么肯定是爱情?他是不是很依赖你?什么事都听你的?他觉得少了你不行,是不是?” 彭宁一击中的,立时令败城僵住了,他蠕动了下嘴唇,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来:“这是私事,和公事无关!” “我不关心你们的感情,告诉你,我在情报系统干过,什么事不知道?不要说同性恋,双性恋无性恋多角恋什么恋我都见过了。说句俗话,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彭宁不屑地道,“你们要是不影响大局,我才懒得管你们!” 败城恼怒地道:“那你刚才说什么我们对感情的处理没问题!” “我是说你们目前在任务中处理得没问题,但是,等知乐学会盯着女孩子的大胸看,你又老得开始有人议论你怎么还不结婚时,你们的感情也差不多要走到头了。到时候,你们一个心神不宁,一个要死要活的,怎么过?怎么完成任务?别说我歧视你,我要歧视你,直接打报告就行了!你想想,就算是一男一女夫妻,哪个领导会让夫妻俩同时在一线执行任务的?你会啊?” 败城不吭声了,彭宁说的是实情,他沉默了会儿,小声辩解:“人没有前后眼,到时候也许就解决了。” “你得了吧。”彭宁平静地道,“至少你们不能在一个队里,如果你们都想继续留下来的话。” “首长,你这是公为私用!” “我私用什么了?”彭宁飞了一记眼刀,“你真以为我看上你啊?我告诉你,倒追老子的男男女女可以组一个加强排了,你这点小虾米算哪根葱啊?怎么?亲你一下你还不乐意啊?我还觉得我被占便宜呢!” 败城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话来反击。他再怎么沉稳干练,到底才27岁,恋爱经历又短,在十八岁的知乐面前他无所不能,但彭宁的年龄比他大一轮,大风大浪都见识过,气势上自然压过他一头。 “首长,我们明明已经合作得很好了,你这样做明显是引起混乱!”败城实在是没辙了,只能认死理力争,“知乐是我一手带大的,你故意不让他跟着我,他肯定会有想法的,这样我们都不能安心!” “嗯,也是。”没想到,彭宁居然同意了这话,“所以,我打算让知乐开开眼,让他知道,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一个人可以选!” 败城立刻怀疑起来:“你什么意思?” “部队生活要有张有弛,训练快一个月了,也该给战士们放几天假,况且,也需要重新组成新的队伍,我说的对不?”彭宁慢悠悠地道,“正好,有一批女特警要特训,我就联系了兄弟单位,让她们来这里。一来,发挥发挥你们这些‘赵恬’的余热,二来,正好搞个联谊,把你们这帮光棍给内部消化一下。” 败城怔住了,不敢置信地确认道:“首长,你弄了一帮女兵来相亲?” “是特训!”彭宁翻着白眼道,“怎么?你不乐意啊?” “我……”败城说不出话来。 他有什么理由不乐意?这是好事啊。队里多少光棍就想着能解决后方问题,部队里的女兵通常都青睐政治干部,有前途又安全,像他们这种一线拼杀的,讲起来帅气,是真英雄,但一到谈婚论嫁,许多女兵就打退堂鼓了。结婚后担惊受怕不说,家里的事男兵更是一丁点儿都照顾不到,军嫂的另一层含义就是“牺牲”。 “你不是说你们的感情真吗?真金不怕火炼,我想,你一定不会反对吧?” 到此,彭宁的笑脸在败城心中的含义完全变了,这个原本花岗岩一般的男人,此时却像是一只笑面虎,可怕又狡猾。 败城沉默地敬了个礼,转身走人。走到门口,他又停下来,犹犹豫豫地还没开口,彭宁就“主动交待”了:“我是GAY,这个把柄给你了,放心了没?用不用我再录点小电影,拍点裸照给你做证据啊?” 败城眼角一抽,张开嘴刚要说什么,彭宁又不屑地抢白道:“不过是亲个嘴儿,瞧你那没出息样!你是大姑娘啊?现在的大姑娘都看不起你这个扭捏劲!” 败城恼羞成怒的跑了,等回到寝室看见知乐时,他心里又别扭起来。 知乐一直是他们关系中积极的那一个,可是,这无法遮掩知乐见识的贫瘠。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见到一个弹子儿就当作宝贝般喜欢,等见到真的正宝物时,又会有什么反应呢? 除了极少数的人,大部分GAY都是双性恋,彭宁说的话每一根都扎到败城心底阴影的最深处,扎得他难受极了。和彭宁谈完后,他第一次没有去主动找知乐检查学习进度,直接进屋睡觉了。 知乐对发生的一切都茫然不知,他正处于极度自我厌恶中,因为,今天演习时,败城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杀”了。那么近距离的精准射击,他知道,败城就算有机会活下去,恐怕也会落得一个半身瘫痪的下场。 如果我的反应再快一点,如果我能再聪明一点,小爹就不会那样了! 演习结束,知乐虽然没有达到一百分,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回到房间就钻进衣柜里开始反省演习中的错误。一点一滴,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推演,以保证下一次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战场上,只要一次失误,就有可能铸造终身悔恨,尤其是事关败城,他几乎无法容忍! 那是他的小爹!他最爱的人!最想保护的! 想到这里,知乐差点冲去败城的房间,直接抱住人亲热一番。不过,他不想表现得像个只用下半身思考的人,小白脸再三嘱咐过他,“一个男人,要成大事,绝不能只用下半身的脑袋”。他想要做一个“男人”,而不是一个“男孩”,所以,他忍住了,乖乖学习后上床睡觉。 败城和知乐怀着不同的心思进入梦乡,当他们第二天清晨醒来,早操集合走出门,打了一个照面时,都不自觉赶到一丝陌生的尴尬。 “小爹早。”知乐率先恢复过来,精神奕奕地道。 “啊,好,早……”败城犹豫了下,道,“昨晚有学习吗?” “有。”知乐点了点头,“小爹你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你操心了!” 败城怔了下,随即笑了起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女特警要来集训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对于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失败的学员们可谓是个抚慰身心的好消息,当彭宁宣布将会重组分队时,学员们又开始动起了心思。有人想和原本特战大队的老队员在一起,有人想组尖子队,有人想和性格合得来的,各种小道消息流窜不休。 败城被吕勇骚扰了十几回,什么“你的智谋加上我的武勇,肯定能打造尖子队”云云,听得他牙酸得快掉了。当他注意到知乐开始和小白脸接触甚多后,心里的疙瘩越来越大了。 知乐是因为别无选择才会爱上他呢,还是这份爱其实根本不是爱?他原本以为这份复杂的感情自己能控制住,但是,彭宁这么一说,他又不安起来。 说到底,败城其实还是不够坚定,他无法做到像知乐那样,明知道未来之路崎岖,也会一心一意遵循当初的选择。因为他看过太过的结局,时间能够改变一切,当初的坚持,也会变成皮肤上一粒尘埃。 女子特警队在学员们训练满一个月时到达了,女兵们虽然素面朝天,穿着制式服装,又经历了风尘仆仆的长途旅行,但是青春靓丽的气息还是令这座“和尚庙”激起了一层骚动。男学员们都努力拾掇着,小白脸那张极具欺骗性的脸受到了众人的嫉妒,其他人只好在身材上多下功夫,一个个把衣服往小了穿,武装带往紧了系,拼命展示一身肌肉。 “一群孔雀,就差安几根尾巴毛开屏了!”庄元龙看着其他人的小动作,一脸不屑地道,“泡妞,就要像哥这样的,本色,不然根本长久不了!孙子,你说是不是?” 孙治瞄了眼庄元龙用强力发胶抹成仙人掌刺的板寸,叹了口气,一声不吭地走了。 “操,你什么意思?孙子,你等等!喂,你叹气是什么意思!” 败城此刻已经无暇操心其他,全副精力全在知乐身上,当他看见知乐站在操场边,看着整队训话的女兵们两眼发直时,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女兵到达的第一天晚上,彭宁举办了联欢晚会。学院建在鸟不拉屎的地方,也不可能有什么玩的,全靠兵们自娱自乐。幸好,部队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有才的上去献才,没才的上去献宝,女兵们也愿意一展歌喉,现场笑声不断,倒也其乐融融。 败城身边就坐着知乐,小崽子眼睛一直盯着台上,每当有女兵上台,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都会闪出光华,看得败城胆颤心惊。他现在多希望知乐再缠着他,和他说说话,这样才能安心。可是,他又不能提出这种要求,不仅不能,甚至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败城突然发现,他一直以为可以简单而潇洒的转身,事到临头,却只是自欺欺人而已。他一直抗拒投入感情,到头来还是逃不过,慢慢地陷了进去。 当知乐兴奋地对他说,“小爹,那个女兵好漂亮”时,他差点落荒而逃。 115.苦口婆心 败城无法想像知乐对他说“小爹,我喜欢上别人了”时的场面,一想他就难受得不行。更难受的是,他还必须得理解,因为以前他就许下了承诺,如果知乐想走,他不拦,不仅不拦,还要高高兴兴的,为知乐走上“正道”而庆幸。 可是现在,他怎么能不拦呢? 对这段感情,败城一直不愿意正面表白,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没考虑过,和知乐有了身体上的关系后,似乎有些事悄悄的变化了。他甚至想过,将来他们可以找愿意的女人假结婚,再假离婚,又或者一人假结婚,另一人想办法避讳不婚。不婚虽然看起来有点古怪,但也是个人选择,他们又不需要往上爬,只要能够平平安安生活的话,不婚也没什么。 如果部队里实在不行,瞒不下去了,他们中的一个人或者俩人可以退伍转业,社会上对于不婚或者同性恋的宽容度总要高一点吧。知乐了解得太少,但他不是两眼一抹黑的愣头青了,这些事他总要考虑的,不可能一切光凭着爱情胡乱走下去。 可是,如果这份“爱情”没了——不,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那要怎么办? 败城无法接知乐的话,只能像块木头般坐在椅子上,一语不发。知乐却没有察觉小爹的异样,在他看来,这些女兵以前都没见过,好新鲜。 知乐不是没见过女的,但像这么近这么平静、不带任何目的的接近,这还是第一次。 以前去城里,他是被嫌弃的命,那些打扮得像花儿般的“雌性”只要看见他,都会躲得远远的。少数愿意接近的,也是满脸同情的表情,偶尔有心善的,会塞吃的或者钱,进一步交流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进了部队后,雌性直接就绝迹了,部队是雄性的天下,整天在汗水里摸爬滚打,他连澡都不愿意洗,经常被败城押着去澡堂“扒皮”,不要说雌性的,连少数雄性,诸如小白脸之类的都受不了。 说实话,知乐对女兵们完全不关心,但是,当他今天看见那些充满活力、青春无限的女孩子们下车时,就像是心底某处沉睡的东西被唤醒了,心脏立时怦怦跳了起来。这种感觉和败城在一起时的激动不同,多了一份冲动和朦胧的好感。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这感觉并不坏,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在他看来,看女兵和看一只丛林中非常罕见,有着漂亮花纹的野兽并没有什么不同。 “小爹,你看,那个女兵长得好棒!” 知乐后一句“那脸和柚子一样圆”还没来得及说出来,败城就受不了地站了起来,慌慌张张地说:“我有点累,先回寝室。” 以往这时候,知乐总是会紧张的问“你不舒服吗”,可是今天,败城颇有些期待的等了几秒,知乐却毫不在意的道:“噢,那小爹你先回去吧,我看完就回去学习。” 败城像是斗败的公鸡般往寝室走,刚出礼堂就闻见一股子烟味,勾起了他的烟瘾。四处找了下,他立时发现彭宁坐在礼堂入口台阶旁边的花坛上抽烟。 彭宁在败城眼中已经成了笑面虎,不要说谈话了,连看一眼他都觉得恼火。如果不是彭宁说的那些话,他怎么会像现在这般心神不定,如果不是彭宁执意要“考验”他和知乐的感情,他怎么会见到知乐都难受? 爱情本该是美好,就算不是爱情,他和知乐的父子之情、朋友之情也不会变化,何至于像现在这样惶惶不安? 败城刚要走,彭宁的声音遥遥传来:“不多看看?受不了?这就走啦?” 败城装没听见,目不斜视的下了台阶,彭宁又说:“哟,还和我斗上气了?你十八啊?事实摆在眼前都不肯承认,还什么真爱呢?切!” 这下败城是忍不住了,走到彭宁面前,咬牙切齿地道:“你就喜欢拆散别人是不是?” “你们还用我来拆?”彭宁眯着眼睛抽了口烟,“时间一到就散了。” 败城气不过,怒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就凭你现在站在外面和我说话,而不是在里面陪你家知乐看节目。” 败城的表情立时扭曲了起来,恨不得扑上去动手,彭宁却视而不见,对着旁边的位置一抬下巴,道:“坐下来聊聊。” 犹豫了下,败城还是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知道,你现在是深陷爱情甜蜜啊,多好,多舒服,是不?天天一起训练,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干嘛这么看我?自己思想肮脏你还怪我乱说话?”彭宁斜了败城一眼,“你现在是脑子被冲昏了,一心记挂着另一半,干什么事都不愿意分开,就算死也要一起死,是不是?” 败城不吱声,彭宁说得都对,反正开口也只是被人奚落罢了,他没兴趣做口舌之争。 “我说我是GAY,这件事没骗你。”彭宁并没有继续“教育”下去,话题一转说起自己的事,“我也曾经觉得能和谁一起天长地久,不过,你也看到了。在部队里我们就是兵,说难听点,我是国家的武器,国家需要我们打哪里,我们就得去哪里,国家需要我们牺牲,我们就得牺牲,有些事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这点我清楚。” “你清楚个吊啊。”彭宁口气有些无奈,“我记得,你们潜龙,以前是不是有两个人因为作风问题被开除的?” 败城的脑中一下子想起那俩个孤零零离开的背影,心里一阵不舒服。 “我们很小心的。” “你以为那俩人就不小心啊?”彭宁不屑地道,“我能看出来,你以为别人就看不出来?” 败城乘机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看到我和知乐事的?” “我没看到。”彭宁笑了下,“我只是怀疑,诈了你一下,就诈出来了。” 败城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天天打雁,结果被雁啄瞎眼,换谁都不快活。 “不服啊?”彭宁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比你多走了这么多年的路,多做了这么多年的GAY,你有什么不服的?” 败城想想也是,心里的气这才顺了,好奇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 “很早,一般这事十七八就会发现了,不盯女人白白的胸看,光盯着男人瘦巴巴的屁股,傻子也意识到不对劲了吧?”在败城面前,彭宁似乎卸去了伪装,笑着很坦然,“我那时候可不比现在,你想想,八十年代初的风气,一个流氓罪就能枪毙了你。” 败城忍不住问道:“那你怎么办的?” “不怎么办,装呗。”彭宁淡定地道,“幸好那时候风气也保守,你不谈恋爱人家还认为你正经,也不会多想。进了部队后就更好了,全是男的,不谈就不谈吧,没条件没机会人家看不上,这么多年,我也就这么混下来了。” “你不会就因为是GYA才参军的吧?” 彭宁给了败城一个白眼:“你是异性恋就会去带女兵啊?” 败城呛了下,问:“那为了什么?” “家里穷呗。” 这句话说完后,彭宁似乎想起了什么事,不再开口。败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俩人就这么肩并肩坐着,一语不发。 “其实吧,什么事你都清楚,就是一时间拔不出来。”彭宁轻声道,“我是不是为你好,你明白。就算没有我,也没有任何人看出来你们的事,你们顺顺利利的好上了,一过十年,你三十七,知乐二十七,那时候你们还能和现在一样吗?爱情这东西能当饭吃?现在不比从前纯朴,你们俩父子整天腻一起,一腻一辈子,你觉得别人就一点儿都不会怀疑吗?要是知道了你们的关系,就算当面不说,背后也会聊。更何况,你们还有父子情份,虽然是养父子,但加上这条关系,别人说你们恶心都是轻的了。” 败城无语可说。 “再说,你们就这么光棍一辈子,不要孩子。”彭宁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今年39了,你知道我最想的是什么。家里有个男人,开门有个孩子,叫我爸,一起吃饭周末一起出去玩。”他停了下,苦笑起来,“可惜,有孩子和有男人实在是个不可调和的矛盾,不过,这是我自作自受,你不一样,知乐更不一样,你们还年轻,还有机会,而且不是那种天生的GAY,你们可以改变的。” 彭宁拍拍屁股走人,临走下丢下一句话:“长痛不如短痛,不要等老了再后悔。知乐没长辈,你也没有?” 败城在花坛那儿坐了许久,才慢慢地站起来,往寝室走去。 116.做教员 知乐晚上看完了表演,很兴奋地想去和败城交流下,说说感受,问问为什么那些女兵像是脸上散发着光芒般。可是,当他回去寝室时,却没有推开门。 寝室是没有锁的,所有人的房间都是如此,要想锁门就得自己弄,要么装个锁要么在门后堆东西。为了防备突然袭击,队员们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只有知乐完全没管,他在睡眠时也有足够的警觉听见任何轻微的脚步和呼吸声,根本不怕别人偷袭。 败城的房间里有个自制的移动压门器,这点他是知道的,可是,就算熄灯了,只要他来敲门,败城的房门总是会为他打开的。然而,这一次无论他敲了多久,门还是没开。他在门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最后满腹疑惑地回去睡觉了。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多久,很快就沉入了梦乡。这一夜,对他来说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第二天的太阳升起后,知乐的意识里这仍然是个普通的一天,他一如往常地等着对面的门开,没想到,起床号都响了,那门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他试着推了下,一推就开了,败城在房间里的时候门从来是锁着的。他立时往楼下跑去,果然看见操场上败城的身影。 他兴冲冲地跑过去,扑了败城一下,轻声嘀咕:“小爹,你又不等我!” 败城停了几秒才转过身来,脸色平静地看了知乐一眼,道:“你自己睡懒觉还怪我?赶紧进队里去!” 知乐跑进队伍里,和五队的小白脸遥遥打了个眼色。出完了早操,俩人在吃早饭时坐了一桌,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的,不时爆发出笑声。五分钟的早饭时间,俩人就笑了五分钟。吃完后,小白脸拉着知乐跑去见败城,道:“队长,我们申请教员任务!” 女特警的教员由谁来做,这个问题着实在学员中引起了一阵腥风血雨,有人打着各色理由强烈要求担任教员职位,使尽手段,万般纠缠。没办法,对他们这个和尚庙来说,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的,怎能不抓紧?彭宁一直很可恶的把职位悬而不决,争论和冲突就一直没有停,还有人为此打架,实在是混乱得很。 败城当然也接到了不少申请,但彭宁不吱声,他也没法决定。听小白脸说完,他就看向知乐,问:“你想去啊?” 知乐难得的脸红了下,用力点了点头。 “问你话呢!”败城皱了皱眉头,提高声音,“是小白脸要去的,还是你要去的?” “那还用说,肯定是小白脸啦。”捣蛋鬼神出鬼没的钻了出来,他自从来了后就一直和小白脸不对盘,每次小白脸要做什么,他偏要反着来,讲话都带刺,“他嘛,一看见女的就挪不开眼了。” “谁说的?”小白脸哼了一声,“你自己假清高,正经人,不要把别人也捆下水好不好?我这是天性,懂不?男的追求女的,不是正常的吗?是不是啊,兄弟们?” 满堂的学员跟着起哄,捣蛋鬼气得脸通红,一拍桌子:“懂你妹啊!” 捣蛋鬼这下子拍得太狠,包子从碗里掉出来了,一滚两滚往桌边去。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看了看掌心里的“扁包子”,默默地塞进了嘴里,胡乱嚼几口咽了后,他气势才恢复了,一指小白脸对败城喊:“队长,你不能让他乱来!把乐乐都带坏了,整天就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还训练不训练了!?” “胡说八道!” “行了。”败城的呵斥有气无力的,“你们瞎嚷嚷什么?知乐,我就问你,是你自己想去吗?” 知乐这时候已经察觉出有些不对劲了,今天的败城和平时似乎有点不同,不仅心不在焉的,还时不时走神,败城以前从来没这样过,至少在他的印象中没有。他不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能感觉出败城情绪上的不对。 “小爹,你不想我去?” “没有!”败城突如其来的吼了声,随即又赶紧放低了声音,“没有的事,你想去的话我肯定支持你的,你也需要和别人接触接触了。” 知乐眨巴下眼睛,偷偷瞄了眼小白脸,立时又被败城吼了:“你别看他!我在问你想不想去!” 过了几秒,知乐小心翼翼地道:“你不想我去我就不去。” 败城不耐烦地说:“我没不要你去,你自己看着办。” 知乐并不知道,败城此时内心有多煎熬和紧张,他非常期盼知乐说出“我不想去”这样的话,可是,当知乐犹豫的时间越来越久,他心中的火焰也越来越低。他想说些什么,然而,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想去。” 败城能清楚的听见内心深处垮了一个角的声音,他强作镇定,道:“那你就去吧。” “队长,不公平啊!” 一堆学员鼓臊起来,嚷嚷着上级“走后门”,败城却充耳不闻,碗也不洗,起身就跑。他心里乱得很,一口气冲进训练房,也不戴手套,对着沙袋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等汗流了一身后,他才突然发现彭宁就坐在旁边,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你什么时候来的?”败城此刻对彭宁的敌意少了很多,拿了条毛巾在旁边坐下,说,“你闭嘴,我不想听你唠叨。” “好吧。”彭宁满含嘲讽的笑了下,“我只是来看看你会有什么表现。” “什么什么表现?” “知乐要去当教员是吧?” 败城不说话。 “其实吧,你也不用太担心,他只是青春期的好奇罢了。” 败城瞄了彭宁一眼:“你故意的吧?” “什么故意?” “故意说反话。” 彭宁笑:“呀,你看出来了啊?” 败城沉默了几秒,突然一拳打了过去! 彭宁措手不及,被一拳打了个正着,脑袋一歪,倒在沙发上热泪盈眶的哼哼道:“操,你这是恼羞成怒啊!” 败城用毛巾抽了彭宁一下,怒道:“多管闲事多吃屁!” “你这不是屁你这是拳头啊!”彭宁捂着眼睛爬起来,小声嘀咕,“真是狗咬吕洞宾。” 败城懒得斗嘴,干脆地转身走人。不一会儿,知乐兴冲冲地奔了过来,一把抱住他:“小爹你真好!” 败城莫名其妙的高兴着,却还是摆着脸,问:“怎么?” “我可以当教员了!”知乐兴奋得脸色潮红,“小爹你和彭教官说好话了吧?” 败城脸色立刻有要继续往下挂的趋势,他咽了口唾沫,努力维持正常的语气道:“那你去吧,记得不能放水啊!” “好!”知乐敬了个礼,蹦蹦跳跳地就跑了。 知乐就此在败城身边“消失”,倒不是说见不到了,每天训练啊什么的还是会碰上,但是,知乐的关注重心不再是他了,不再围着他转,也不再什么事都兴奋得吱吱喳喳和他说了。第一个倾诉对像是小白脸,注意力第一位是那些“女兵部下”,而他呢,只是在碰上不明白事的咨询对像而已。 败城很怒,怒完了又伤心,伤完了还伤肝,因为他还不能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因为这不“正常”,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当他的“小爹”。每天晚上,他都在期待知乐来找他,他寝室的门再也没有被堵,可是,知乐似乎忘了他们的关系,回来就学习,学习完就睡,就连亲昵举动都绝迹了。 彭宁最近老实了许多,不对知乐的事做任何评价,但是败城只要看见彭宁的脸就觉得是种讽刺,每次都手痒痒想打架。正好最近又没有“任务”,训练量虽然还在,但精力却很充沛,队员们各找乐趣,他自从当上领导层后,私人时间就少了许多,基本上没培养出什么乐趣,此时一闲,自然就无聊之极。 随着时间的推移,败城的心情越来越糟糕,彭宁迟迟不宣布重组分队的事情,他也越来越无聊。这天,和几个要好的学员打了场演习,输得一塌糊涂之后,知乐却在晚上来找他了。 败城想装作不动声色,但他心里实在是激动,只得面无表情的坐着,一语不发。 知乐似乎有些怯怯的,犹豫再三后才道:“小爹,你不喜欢女兵啊?”说完了,他似乎有些紧张,又补充道,“我觉得女兵很好啊!” 你特意跑来就是和我讲这话!? 败城差点没骂出来,忍得表情扭曲,才道:“我没什么不喜欢的!” “真的?”知乐打量了又打量,眼珠子转啊转的,好半晌才吱吱唔唔地道,“我们明天去越野拉练,你也来好不好?” 败城疑惑地问:“干什么?” “有个人我想介绍给你认识。” 败城立时就木了。 117.这不应该! 这种“我带媳妇回来给你看啦,爹”的节奏,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败城的脑海中。一开始,他不确定能带着知乐多久,后来,俩人的关系升温,跨过最不该跨的身体那一步后,他就再也想像不出“儿媳妇”的场景了。 如今,这场面却活生生的出现了,败城就像被几个大锤砸在头上一般,懵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说:“啊,好……好啊,我没、没啥事,明天去。” “嗯!”知乐笑弯了眼睛,亲都不亲一下,轻轻抱了一下就溜了。 败城心里乱糟糟的过了一晚上。他恨不得直接冲进知乐房里,对他咆哮“你给我把媳妇退了”,又或者骂知乐“没良心”,想完了,他又泄气了,躺着面壁。 败城啊败城,你能不这么娘们吗?你能不这么神经吗?你看看你什么样! 第二天是个大阴天,天空中灰压压的,乌云翻滚。东南地区现在该进入梅雨季节了,败城不在东南,可是他的心比梅雨季节的木桩子还招蘑菇。 知乐一大早就等在败城门外,穿的作训服笔挺笔挺的,洗得干干净净,一付新郎官的样子。败城看得两眼发直,直到知乐大喊一声“首长”才反应过来,训斥道:“喊什么喊!” “我看你没精神嘛……”知乐小声咕哝,见败城瞪过来,赶紧改口,“小爹,我们走吧!” 知乐越是兴奋,败城就越是不快,一路上走得像腿后面拴了个铅球般,一句话也不说。知乐当然也感觉到了压抑的气氛,低着头一声不吭,像是被押解的罪犯般。 俩人带着一大团低气压乌云到达女特警队寝室后,知乐一下子从“罪犯状态”变成了“教官状态”,昂首挺胸,眼睛发亮,转过身精神奕奕的对败城敬了个礼,喊道:“女特警队教官知乐,奉命进行拉练训练,请首长指示。” “开始训练。” 败城这句话说得有些有气无力的,他却提不起精神来,眼前这座女特警寝室楼似乎是个怪兽巢穴,一瞬间就把他和知乐间的“感情”给瓦解了。 他怎么都想不通啊,当初知乐那么要死要活的粘着他,口口声声的“一辈子”,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做了那么多事,几乎是以一种不要命的姿态追求他,怎么一转眼,他就成了“首长”、“小爹”,再也做不了“哥”呢? 败城不大相信自己看走了眼,可是,知乐这付样子,又由不得他不多想。 知乐奔到楼下,掏出个哨子吹响了,一阵轻微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一大群女兵们装备整齐地冲下了楼,迅速列队站好,动作相当标准。 败城强打起精神,笑着打了句趣:“有备而来啊?” “才不是!”知乐耳尖,一听见就回头叫了起来,“绝对没有准备好的!首长你相信我!” 败城没想到知乐会有如此大的反应,看着他紧张兮兮地脸和一起对他怒目而视的女兵们,顿时什么兴趣也没有了,干笑着应了声,不说话了。 女兵的训练量不及男兵,但考虑到女兵的生理特点,知乐制订的训练计划也是接近极限了。败城登上越野车,坐在驾驶位上,看着知乐领着女兵往学院门口跑去,慢慢踩下了油门。 眼前是女兵们奔跑的矫健身影,败城不仅没有一点儿欣赏的意思,还颇有种踩下油门撞上去的冲动。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不由得在心里哀嚎了起来:我这是着了什么魔啊!神经病了都! 败城以为他的恋爱也会和队里其他人一样,找个不上不下的女兵,谈场不愠不火的恋爱,结个不好不坏的婚。如果他有幸活到爬上指挥层,那他就能拥有一个普通的家庭,如果他不幸死了,那这个世界上就多对了孤儿寡母,所以,他不急着谈,就像队里许多其他人一样。 不管怎么样,败城绝对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发神经一般胡思乱想,还居然想对无辜的人下手! 败城把脑袋往方向盘上撞了下,骂了自己一句。再怎么心情混乱,出现这种想法都是不应该的,他们可以“杀人不犯法”,可是杀的对像始终应该是国家和人民的敌人,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后,队里反复教育的话。 “真想干掉那孙子”,有这种想法是人之常情,但他们不可以,因为对他们来说,杀人实在太容易了。如果不紧守思想关,罪犯与英雄只在一线之间。更令败城震惊的是,他居然因为知乐而产生这样的想法,这不应该! 女兵们开始有掉队的,队伍渐渐拉长,败城开着慢慢的,不一会儿,知乐跑到车边,一边喘气一边小声喊道:“小爹小爹,你看那个,最前面那个!” 败城眼睛一扫,看见最前的女兵,身材修长,动作标准,就像一头青春无限的小鹿般,即使只是背影,也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啊?” “怎么样?棒吗?好看吗?”知乐兴奋地问,“小爹,她很厉害吧?她叫李妮,是我带出来的!” “啊……” 败城又郁闷又不爽,却还是要应付着,那脸挂着比什么都长。知乐瞄了眼他的脸,露出迷惑的表情,想了想,他跑开,吹响了哨子,女兵们立刻开始加速了。 这场越野,女兵队确实高标准严要求的达到了男兵的标准,这点大大出乎败城的意料之外,他原本以为这批女兵们就算不是花瓶,也不可能和男兵一样。眼下,事实就在眼前,尤其那个李妮,苗条的身体里似乎蕴藏着无数力量,越野结束时还精神奕奕的,尤其是那双笑弯了的眼睛,就像月亮般。 败城很想直接把车开回寝室关上门谁也不理,但不行。这次,他算来“视察”的,女兵们一脸“怎么样,厉害吧”的眼神,他也不好直接走人,只得硬着头皮发表了一通官话。幸好,这些话他说得不少,信手拈来,也没出错。 只是,知乐却越听越是满脸疑惑,似乎有什么事不明白般。 败城冲回寝室时,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他关上门,往地上一坐,发起呆来。 我该怎么办?直说吗?可是,如果知乐走上了正途,我还应该把他拉回来吗?这不对,这是不对的! 败城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当背靠着的门被敲响后,他动也不想动。 “谁?” “小爹,是我。” 败城皱着眉头说:“我有事。” 敲门声还是不依不饶的响着,败城猛然喊道:“我有事你没听见啊!” 敲门声停了,败城又后悔了,叹了口气,用手抓着脑袋挠了半晌。当他忍不住想要开门时,卧室的窗户响了,他怔了一下,随即想起一件事,脸色一变,从地上跳起来就冲了过去,果然看见知乐半个身体挂在窗户外面,正冲着他傻笑。 118.小爹的表白 败城的窗户加装了防护网,他自己缠的,密密麻麻,就是为防止夜晚突袭。知乐爬上来,却进不去房间,只能扒着窗台挂在外面。 败城看知乐并没有掉下去的样子,也不急了,拉长了脸站住不动,道:“爬呀?怎么不爬了?我不是说过不许爬窗子的吗?我的话你都当耳旁风是不是?” 知乐扒着窗户,干笑了一下,道:“小爹,我错了。” 败城看着知乐扒着窗户的手纹丝不动,挂上一两个小时恐怕还绰绰有余。他看着看着,叹了口气,过去掀起防护网,把知乐拉了进来。这次,他没有安慰小崽子,直接往门外推去。 知乐一看这架势,立马扒着门框不肯挪窝了,嘴里还叫着:“小爹,别赶我走!” “你不是女兵队教官吗?”败城都能闻见自己嘴里的酸味,可就是忍不了,“你去忙你的,我有事!” “你有什么事啊?”知乐死命扒着不撒手,“我就说几句话!就几句!小爹,小爹你不疼我了?” 知乐这话可算是戳中败城的痛脚了,他一松手,怒气冲冲地吼:“好,你不走我走!” 知乐从后面一个猛扑,结果,败城却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般,手肘往后一屈,直奔他的鼻子而来。他措手不及,赶紧扭过脑袋,败城的手肘却还是擦中了,顿时打得他眼前一黑。 败城出手却不停,接二连三的过来了,知乐一边躲一边喊:“小爹,为什么打我?我不爬窗了!我再也不爬窗了!我错了,别打我!小爹!小爹!” 最后,知乐干脆站住了,硬生生看着败城的拳头过来,就是不躲。 败城的拳头在知乐的鼻子前停住了,他瞪着知乐紧闭着眼睛的脸,即恨自己的不理智,又恨知乐的天真,这种憋屈的感觉太难受了。因为他是大人,因为他成熟,所以,他必须得压抑自己,必须得走“正路”,即使他想走“邪路”想得不得了,但为了知乐好,他还得做出一高姿态,大义在手的模样。 “小爹?”久久没感觉拳头落在脸上,知乐睁开一条眼缝,怯怯地道,“小爹,别生气了,我让你打。” 知乐这付样子,实在是让败城无可奈何。他心里那个恨啊气啊,可是,最终,他还是改拳为抱,把知乐抱进了怀里。 “小爹。”知乐立刻反抱住败城,用力蹭了蹭,小声道,“小爹,你到底为什么生气?我做得不好吗?还是我做错了?你告诉我啊,小爹,我不知道到底哪里做错了。” “没有。”败城恨不得大哭一场,“没有,你做得很好,你做的没错。” “不对,我做错了。”知乐更加肯定了,这样的败城他从未见过,“是不是我带兵带错了?女兵的成绩不好吗?” “不是,她们很好。”败城深呼吸口气,把郁气和胡思乱想全部憋回去,“你也做得很棒,你比我想像的还要好!你……喜欢李妮,也是正常的。” 败城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说啊说,直到知乐拼命摇晃他,才猛然清醒过来。 “小爹,你不喜欢李妮吗?” 败城一怔,心里突然有个地方通透了,他小心地道:“我为什么要喜欢李妮?” “她的成绩很好啊,对我也很好。”知乐笑起来,“她带了好多好吃的给我。” 败城沉默了下,问:“所以你很喜欢她?” “是啊。”知乐兴奋地道,“第一天晚会时,她在台上表演的可好笑了,我还叫你看呢,她的脸和柚子好像,超圆!小爹,你不喜欢她吗?她是个好兵,一点儿也不像其他女兵那么娇气,她的成绩是最好的!” 败城脑子里的结似乎一下子打开了,他张大了嘴巴,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她训练成绩好,还给你东西吃,所以你喜欢她?” 知乐猛力点头:“是啊。” “你也希望我喜欢她?” 知乐更加猛力点头:“是啊是啊,你不是说好苗子难得嘛!” “那你这段时间干嘛不来找我?” “你忙啊。”说到这个,知乐就撇嘴了,“你经常忙得都不理我,而且,带她们女兵好麻烦,她们总是问我这问我那的,我凶她们都没用。” “那你晚上……咳,为什么不来找我,那什么?” 知乐立时笑开了:“小爹,你想洞房啊?那我们来……” “来你个大头鬼!”败城敲了知乐一个暴栗,“我问你这段时间为什么不来骚扰我了!?” “太累了嘛。”知乐马上抱怨开了,“我要给女兵训练,晚上回来还要学习,还要制订女兵的训练计划,好累人的小爹。而且,你都不愿意上我,我好累,上你就更累了。” 败城傻了一会儿,突然一拳砸在知乐的鼻子上。 “小爹,你干嘛?”知乐嗷得叫了一声,眼泪汪汪地捂着鼻子,拉长了语气可怜兮兮地道,“又打我?” 败城手指着知乐,“你”了几声都没你出话来,最后,他仰天长叹一声,捂着脑袋哀叹:“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小崽子!” 知乐莫名其妙地站在那儿,一脸的迷糊劲。 败城蹲了会儿,站起来后神色却一下子活了,他捏了捏知乐的鼻子,问:“疼不?” “疼啊,怎么会不疼啊。”一看这模样,知道电闪雷鸣过去了,知乐顿时凑过去像是八爪章鱼般扒着败城闹腾,“小爹,你不气啦?” “我这气啊,生得真是算什么哟!”败城无奈地道,“你给我记住,以后不要随便说喜欢别人。” “怎么?” “你长大了,说喜欢人女的,人会误会。” “误会什么?” 败城一瞪眼:“你非要我说出来是不是?” 知乐眨眨眼:“我真不明白。” 败城翻了个白眼:“误会你是像喜欢我这样的喜欢她们,明白吗?” 知乐张了张嘴,一脸恍然:“噢,我明白了。” “明白了吧?” “嗯,小爹你这段时间在吃醋啊?” “……” 败城恼羞成怒地敲了知乐一爆栗,骂道:“胡说八道什么!你这整天喜欢挂在嘴上,还不知道让多少人误会呢!” “没有啊,女兵们经常互相说喜欢的。”知乐这会儿也神气起来了,“她们都喜欢我的,这总不能说是和你一样的喜欢吧?反正我不是那种喜欢她们的!” 败城忍了又忍,还是问道:“为什么?” “因为她们没你强啊!再说了,我说过要喜欢你一辈子的!” “……” 如果你如果以我为标准,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正常结婚了,败城默默地想。想完了,他的心里就晴转多云了。知乐还是他的知乐,那个小崽子,而且,小崽子果然是不会变心的! “臭小子。”败城把知乐拉过来,在发青的鼻梁上亲了口,小声道,“上我很累啊?” “嗯!”知乐现在对撒娇这种事得心应手极了,揽住败城的脖子说,“小爹,上我嘛。” 败城的眼神溜往门口,问:“你想要啊?” “想要。” “那我们去厕所!” 俩人钻进去,关上门,立时吻在了一起。好久不曾接触的嘴唇就像是两片磁石般互相吸引着,渴望着另一个人的抚慰与接触。当大鸟和小鸟互相坦诚相见时,都已经抬头敬礼,青筋毕露的展示着力量。 败城把知乐面对墙按住,兵荒马乱的摸出浴室柜子里的安全套,草草戴上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进入了年轻的身体。那熟悉的挤压和包裹感,令他低低的哼了一声,知乐也跟着低吟了一声。 “小爹,疼……” “我慢点。”败城缓缓往前推进,一直到底,“叫我哥。” “哥,你慢点。” 知乐往后撅了撅屁股,下意识地想要挤出侵入身体的东西,却不知这样的动作更令败城发疯。第一下撞击毫无预警的到来,他叫了一声,随即又赶紧闭上嘴,收紧喉咙。 “乐乐,小声一点。” “哥……小爹,啊!小爹,你、你慢……唔嗯,啊!” 知乐的呻吟断断续续的,撞击的声音却越来越响,越来越快,败城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他把知乐的手拉到头顶,尽量温柔的侵入这具年轻热情的身体。对他来说,这是压抑了许久的释放,也是一种带着强烈个人气息的占有,在这几天的心慌意乱后,他需要这种方式在知乐身上描绘下他的印记。 知乐并没有拒绝,他很高兴的迎合着败城的动作,强烈的雄性气息抓住他,并且推举着他攀往高峰,舒服的感觉一波波冲上头顶,令他不自觉地摇摆起身体。 在灭顶的快意来临时,败城和知乐自然而然的接着吻,柔软的舌头交汇时,他也释放在知乐的身体里。他缓缓地停下动作,停滞不动,一只手托着知乐的肋下,另只手去摸小鸟。 “你没出来?” “唔。”知乐正处于要射不射之间,懒洋洋地应了声,“没,不够。我还要,小爹。” “闭上眼睛。” 知乐很喜欢败城替他抚摸,粗糙的大手和淡淡的烟草味一起包裹着他,引导着一切,成熟的男性气息是他所熟悉并且喜欢的。在不安定的童年生活中,这是他唯一能够依靠的东西,而在这前途未明的军营里,也是他唯一能够抓住的浮木。即使在他明白了许多事,多了许多选择后,他仍然喜欢这样的气息。 这是一种刻印,永久地融入了他的骨髓中,即使是死亡也无法抹去。 那一刻来临时,知乐闭着眼睛仰起脖子,喉结上下浮动着,微微皱起眉头,轻声呢喃道:“小爹。” 败城在知乐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搓了下手里的东西,有些好笑的道:“你这个称呼就是改不过来了是吧?” “唔?嗯。”知乐还在余韵中,随口应了声,“我喜欢你了,小爹。” 败城犹豫了下,叹道:“我也喜欢你,乐乐。” 这是一种表白,败城知道,但他却仍然愿意。在这一刻,他终于屈服于感情,成为知乐的爱人。 119.这不是表白 俩人互相抱着靠在浴室的洗手池上,这一场短促的做爱对勤于锻炼的他们而言只是开胃菜。知乐“性”致正高,跃跃欲试地准备吃“正餐”时,厕所的门冷不防被敲响了,一个声音在外面说:“你们有完没完啊?” 败城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手一抽,差点没把知乐的小鸟给捏爆了。 知乐是一瘸一拐的出来了,脸上还挂着明显的泪痕,没办法,要害部位被袭,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败城一肚子邪火没处发,怒冲冲地对彭宁吼:“你作死是不是?” 彭宁似笑非笑地扫了眼知乐,道:“你才是作死啊,嫩草吃到部队里来了。” 这话一说,知乐倒没什么感觉,败城的脸挂不住了。把知乐送走后,关上门,他一把揪住彭宁的领口低吼:“什么意思?” 彭宁一脸淡定:“什么什么意思?” “你故意的是不是?”败城的眼中满是戒备,“你这时候来找我干嘛?” “没什么。”彭宁拉了败城的手两下,笑道,“我知道你们早上去越野拉练了,回来后你们俩都不见人,我就来看看。” 败城瞄了眼门口:“你怎么进来的?” 彭宁举起手,手指上挂着一个部队制式的多用途军刀。这玩意儿开锁不成问题,败城也会。他刚才精虫上脑,忘了堵门,就被闯了空门,此时一想,他顿时惊出一脑门冷汗,这要是个陌生人闯进来,后果有多严重可想而知。 败城无奈地松开了手,拍了拍彭宁的领口,问:“你说你这么折腾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我说,我原本想追你的,你会怎么想?” 败城一下子僵住了,不可置信地瞪着彭宁。 彭宁的脸只绷了一秒,就笑了开来,推了败城一下:“开玩笑的,我只是来给你送通知。不过来了后听见里面的声音,就当了会儿门童,你应该谢谢我。” 这话令败城着实松了口气,他扫了眼彭宁送过来的通知,上面只有短短几句话,标着新开始训练的日期,其他什么也没有。与其说是通知,不如说是个借口。 败城不是傻子,心里明白得很,根本不敢看彭宁,既然对方没有挑明,又何必说清楚呢? “反正你也看到了,我和知乐是不可能分开的。” 败城瞪了彭宁一眼,这几天彭宁说的话给了他极大的影响,说起来,还是他心志不坚决,被钻了空子。一想到这事,他就觉得特别对不起知乐,忆起知乐先前不还手的可怜模样,他顿时心疼得不行。 “行行行,你们不分开。”彭宁漫不经心地道,“你们就祈祷不要被人发现吧,以后再办事,记得堵门。”停顿一下,他语气诚恳地道,“你是个好兵,但社会并没有这么开放,我不希望你被迫退伍。你不可能一直运气好,总是能碰上同类,明白吗?只要暴露一次你们俩就都完蛋了。” 败城听出彭宁话里的真诚,点了点头,俩人都不吱声。对他们来说,从军人生是唯一的,离开了部队,生活是不成问题,但心境到底不一样了,像他们这般在部队里混了这么久的,心理上已经难以离开了。 彭宁打了个招呼就走了,败城呆坐了许久,最终叹了一声,决定把彭宁的事忘了。时间会解决一切,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怎么补偿知乐。今天这么一对质才发现,他这段时间的表现对知乐影响有多大,有时候,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让知乐想上半天。 对这点,败城很高兴,但同时又很担心。 败城乱想的时候,知乐正偷偷摸摸从房里爬到楼顶去找小白脸,刚才的床上运动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就算屁股有点火辣辣的,还是行动自如,毫无芥蒂。 寝室楼顶的平台是相连的,小白脸没事喜欢在上面晒太阳听音乐。一见楼道盖开了,他就知道是谁上来了。等知乐冒出了个头,他定晴一看,立刻笑了起来:“干坏事了吧?” 知乐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小白脸指了指锁骨,知乐低头一看,那里印着一个完完整整的吻痕。他赶紧扣好风纪扣,鬼鬼祟祟地左右张望,道:“你在这里干嘛?” “没啥,听音乐。你来了,就正好和你谈谈败城的事。”小白脸乐呵呵地道,“不过,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知乐一怔,问:“谈什么?” “你没感觉出败城这段时间不对劲啊?” “看出来了。” “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白脸只是随口一说,拿这句话做个引子,他正等着知乐接话时,却意外地发现知乐不仅没有露出迷惑的表情,反而面露愧色。他想了下,意识到了什么,张大了嘴惊讶地道:“你知道?” 知乐轻轻点了下头:“因为我说我喜欢女兵。” 坏了,这是要坏事啊! 小白脸一边胆战心惊一边咽了口唾沫,道:“然后呢,你怎么想的?” 知乐把下巴搁在栏杆上,有些迷惑地道:“一开始是有点的那种感觉,和喜欢小爹不一样的。反正就是想多看看,接触一下,不强烈但就是想,所以我才要去当教官,想接近点看看。” 小白脸不想听,他想逃走但不敢。今天的谈话,他下定主意绝对不透露半个字,这些话烂在心里也坚决不说! “放心吧,这种感觉在具体接触后就没有了。”知乐又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狡黠,“我最喜欢的还是小爹!” 小白脸半天没说话,沉默好几分钟后才硬生生憋出来一句话:“那你说给我听做什么?” “你不是来开导我的吗?”知乐眨巴几下眼睛,“你到底找我来干嘛的?” “呃……”小白脸语塞了一会儿,猛然发现知乐脸上的笑和败城真是要多像有多像,生气地骂道,“操,耍我啊你?越来越像败类了,他把你都教成什么样了!” 知乐嘿嘿一笑,转身往楼下跑,进了楼梯口又冒出头来,道:“对了,有空帮我买安全套。” 小白脸顿时涨红了脸,骂:“自己买!” “我不知道在哪买。”知乐大大方方地道,“再说了,你有钱,我的钱都在小爹那儿。” “那让败城去买!” “他老买太显眼,反正你肯定会帮忙的是吧?” 小白脸看着知乐那张笑脸,憋了几次,最后还是憋出一个字来:“好。” 等楼梯盖盖上了,小白脸才猛然醒悟过来:靠,这荒郊野外的,去哪里买啊!?这不得找熟人带进来了吗?这种东西他妈的怎么能叫人带啊!等一下,难道知乐早就算计好的?不对不对,知乐怎么可能想得那么远! 不可能的,知乐没这么聪明! 知乐对于小白脸的“烦恼”毫不担心,溜回房间后,正好听见败城的敲门声,他兴冲冲地打开门,就被败城拉去了洗手间,脱了裤子捏住小鸟。 知乐“性”致勃勃地道:“小爹,要洞房啊?这次该我上你了!” 败城不答话,捏着他的小鸟看了半晌,抬起头来严肃地道:“训练开始前,你给我去把包皮割了。” 知乐傻眼了:“啊?” 120.成长 败城刚才摸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变大状态”下,知乐的小鸟也露不出头来。他这会儿仔细看了看,还是决定给知乐把手术做了。不然的话,以后整天在外面风吹雨淋的,不好看是小事,发炎就不好了。 不过,知乐会发炎吗?他这么长时间不也这么过来了?败城想着。 所有认识知乐的人,都对他强大的自愈能力感到惊讶,严寒与酷热对他来说似乎根本不算什么,伤口也极少发炎,他的身体似乎对病菌有着天然的抵抗能力,连感冒都很少得。自从进了部队,除了受伤外,他是唯一一个从来没请过病假的兵。 有时候,连败城都怀疑知乐是不是从小被知老头在什么药澡里泡大,不然的话,怎么身体抵抗力会这么好?连对麻药的抗性都很好,简直是天生做当兵的料。 如今,败城终于发现知乐的“弱点”了,自然是要赶紧消灭,以免后患。另一方面,想“照顾”一下“生病”的乐乐这种邪恶念头,他发誓从来没有想过! 随着知乐的成长,在欣慰的时候,败城又有种强烈的失落感。小崽子现在越来越不需要他了,他偶尔在担忧时,知乐却一付冷静的样子,有时候还和他顶嘴较劲,不服管。 看看,叫他去做个小手术,还问这么多。以前多可爱啊,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听话得不得了,败城不由得暗中感叹道。 “包皮是什么?”知乐的生理卫生课来自于澡堂里的荤段子,要说他不知道吧,他也知道点,要说他知道吧,他还真不知道,“为什么要割掉?” “割掉嘛……”败城瞄了眼知乐求知欲旺盛的表情,道,“就是给你清理一下多余的皮肤,就像是指甲一样。” 这个说法简直可疑到爆,知乐立时皱起了眉头,问:“皮肤清理掉不会疼吗?” “不会的。”败城笑得像佛一样,“一点也不疼。” 知乐还是放心不下:“真的?” “真的。” “你割了?” “我不需要,我不长。”败城淡定地道,捏了捏手里的小鸟道,“总之,明天就去,新训练要开始了,正好可以在这之前恢复。” 知乐一脸的狐疑:“不是不疼吗?为什么还要恢复?” 败城沉默了两秒,突然喊道:“知乐!” “到!” “我命令你,洗澡休息学习,现在开始!” “是!”知乐答完了,憋了几秒,又换上付笑脸,“小爹,那在这之前,能不能给我上一次?” 败城不慌不忙地道:“你有套啊?” “有!”知乐还真从口袋里摸出个套来,这是早先从小白脸那儿收缴来的,还是水果味的呢,他一心想着“孝敬”败城的,给教女兵的事给耽误了,一直没机会。 败城没想到知乐还真有,冷冷的瞪着那个套,肚子里悔翻天了。 “套哪来的?” “问小白脸要的。” 败城立刻憋红了脸:“这种东西不能向别人要!” “没关系,小白脸肯定会给的。”知乐笑嘻嘻地道,“反正就算被别人发现了,别人肯定也会觉得是小白脸在用不是我。” 这话在理。 败城一听之下就沉默了,在心里默默地为小白脸哀悼了几秒后,他果断开始耍赖皮:“今天不舒服,以后再说。” “就一次!”眼看着败城要走,知乐敏捷地扑上去,一把抱得紧紧的,“小爹,现在为什么你不要我上你了?你不喜欢我了?” “不是。”败城答了句,不吱声了。 因为疼啊! 第一次时,败城留下了强烈的心理阴影,知乐第一次后活蹦乱跳的,啥事也没有,他却像是拉了一天肚子的,不仅腿软脚短,还有些低烧,虽然很快就好了,但那种滋味他可不想受第二次。平时强壮的人,就越发不喜欢生病时的软弱,尤其现在知乐正处于男人一生中性欲和体力都是最好的时候,这时候还当下面,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瞪着知乐“春意盎然”的表情,败城戒备地扒着知乐的手臂道:“我忙呢!以后再说!” 还好,知乐也算懂事,败城这么一说,他只是犹豫了下就撒了手,虽然脸挂得老长,却没有再纠缠,低着头小声道:“好吧,小爹你去忙。” 败城成功脱身,走了几步回头一看,就见到知乐沮丧的身影,那个低垂着的脑袋像是受了天大委屈般。只不过是搬个板凳,表情像是马上要哭出来般。 败城狠狠心,转过头硬是走了几步,都快出门了,忍不住回头瞄了一眼,知乐缩在板凳上的模样,又令他想起以前许多个晚上,俩人挤在一张床上时,在怀里熟睡的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毫无防备的把所有弱点要害都坦露给他,却对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都防备重重。 知乐把败城视为最重要的,这种全身心的奉献,对他来说却是种幸福。 败城忍了又忍,最后还是长叹一声,返回房间,拍了拍知乐的脑门,道:“去我那儿。” 看见知乐抬起眼来的惊喜模样,败城突然觉得,那点屁股痛也不算什么了。 这一次,败城把所有可能会被看见或者闯入的地方都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万无一失后,才带着忐忑的心情上了床。他以为他可以适应,但当知乐真正进入时,他还是一下子拽紧了床单,紧咬牙关不让喊痛声冒出喉咙。 操,真太痛了! 败城是趴在床沿的,他查过资料,这是比较容易进入的姿势,他先前也是用这个姿势上知乐的。可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耐受度,或者低估了知乐的尺寸,明显的撕裂感令他忍不住小小的呻吟了一声。 “小爹,疼吗?” “不疼……” 知乐似乎迫不及待了,二话不说,立刻开始动作。败城这时候只想回到一分钟前,给说“不疼”的自己两耳光! “乐乐,乐乐慢点……啊!” 知乐的动作并没有慢下来,反而往那个敏感的地方撞去,一下子就让败城绷紧了身体。收缩的动作似乎给了知乐鼓励,他很快就觉得身后的人更激动起来,床铺都被撞得吱吱作响。 “小爹,我很快就好!” 后背上覆盖了一块热度,知乐倾下身,压在败城背上,手握在他的手腕上。他这才发现,知乐的手快和他的一样大了。明明一年前,俩人的手交叠时,他可以轻易包住知乐的拳头,现在,知乐的手却死死按着他的手腕,力量之大,几乎无法挣脱。 明晃晃的太阳照进来,衬得低沉的呻吟和床铺的晃动更加暧昧。 当快感积累到磨灭理智的时候,败城必须得尽力忍耐才能不喊出声来,愉悦的泪水顺着眼角滑下时,他把脸埋进了床单里,不让知乐看见。小崽子在他的后颈和背后不住吻着,时不时用牙啃一啃,似乎在嚼着什么美味佳肴般。 俩人在床上滚作一团,粘粘乎乎的摸来摸去。肌肤饥渴症似乎恋爱中的人都会得,只要能碰触在一起,似乎就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知乐习惯地钻进败城的怀里,搂着他一迭声的问:“小爹你舒服吗?” 败城闭着眼睛,胡乱敷衍道:“嗯,舒服。” “真的?”知乐还有些意犹未尽,拼命往败城身上挤,恨不得不分开才好,“我也觉得好舒服。小爹,以后都是我上你好不好?” 败城刚要答应,悠地睁开眼睛:“你说啥?” “都是我上你。” “不行!”败城瞪了知乐一下,想推开八爪鱼般的小崽子,却手脚发软,“那你以前不是说要我上你吗?” “我那时候怕你不要我。”知乐理所当然的说,“现在我不怕了。” 败城眯起眼睛:“现在为什么不怕了?” 因为我一说喜欢别人,你就会不高兴。 这句话知乐可不会说出来,他嘿嘿笑着道:“因为你不要我,我要你呀,这不就成了。” 败城默默地吐了口血,用力戳了知乐的脑门一下:“一边玩去,什么时候你打过我了,什么时候你就可以一直上我。” “真的?”知乐眼珠子一转,“怎么样算打过?” “以后再说。”败城紧了紧手臂,道,“我要眯一会儿,别废话!” 知乐笑了笑,也不追问,拱进败城怀里闭上眼睛。不久后,当败城的呼吸渐渐放缓,他像是没有骨头般慢慢地把手脚抽出来,溜下床,轻手轻脚地帮败城盖好被子,又趴在床边,看着败城熟睡的脸,看到舍不得走。 怎么就那么好看呢?小爹比谁都好看!我的小爹比谁都好看,比谁都厉害! 知乐想着想着,自个儿倒傻笑起来。他恋恋不舍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像是做贼般溜了出去,带上门。他不能再和以前一样,什么事都不管,只让败城一个人心烦了。睡在一起这样的场面万一被别人看见,那就麻烦了,所以,尽管想一起睡觉,他还是离开了。 知乐并不知道,他一走,败城就睁开了眼睛,看着那扇关上门,半喜半忧地叹了口气。 看来,知乐真是长大了。 第二天,手术室前,“长大的知乐”却死死扒着窗框,凄厉地尖嚎着:“我不要割包皮!” 121.我只相信你 败城计划得很好,知乐长大了,那当然要给予相应的“尊重”,不能再哄着骗着了,不然被拆穿了多尴尬,也不利于孩子成长嘛。于是,把知乐带去医院的路上,他就仔仔细细把这事给知乐解释了。 知乐当时很平静,非常正常,听的过程中一言不发。 败城说完了,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遗漏了,就问:“有什么不明白的?” “有。”知乐毫不犹豫地道,“能不割吗?” “不能。”败城瞄了眼知乐,只看见一脸平静,没什么过激的表情,他暗中赞许,道,“虽然说不是大问题,但是割了好,不用担心卫生问题,尤其是你这种半个月不洗澡,一洗澡就像是押刑场处决的,那个地方发炎很麻烦。我说你怎么就养不成洗澡的习惯呢?” 知乐委屈地道:“我洞房前都洗啊。” 败城敲了知乐一脑门,没好气地道:“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事?唉,我跟你说,这个割了后啊,洞房的时间会更久。” 知乐眨了眨眼睛,回忆了下,一脸的恍然大悟:“怪不得你每次时间都比我久。” 败城清了清嗓子,脸有些臊,心里又有些得意。俩人虽然在床上各有上下,但每次他确实都比知乐持久,就算没有特意去比,是男人也会不自觉的想到。哪怕知乐这种什么都不懂的,也天然的希望能够更持久些,不止一次问败城到底是怎么做的,语言之直白,用词之大胆,每次都把他问得冷汗直冒,再三嘱咐知乐千万不能问别人。 “好,小爹你放心,我肯定听话!” 知乐这么一说,败城算是放下心了。到了医院,把知乐交到医生手上,自个儿就带着手机去休息室等了。军区医院,老兵领着小兵来看病的挺多,副班长和班长就是爹娘,一班兵个个都要操心,医生也没在意。 没想到,败城小说刚看了第一节,就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传遍整个医院,不少房间都探出脑袋来,好奇的打探着。他直冲向门诊手术室,闯进去后发现知乐不见人影,手术床下面,一柄拖把正不断攻击着围在旁边的医生护士…… “知乐,出来!” 拖把一下子停了,慢慢地缩回床下,不一会儿,知乐可怜巴巴的钻出来一半,不动了。 “出来啊!” 知乐哭丧着脸,小声道:“没穿裤子。” 败城嘴角抽了下,厉喝道:“你以为医生没见过呀?给我出来!” 知乐这才慢腾腾地从病床下爬出来,双手还捂着关键部位,一脸别扭。 败城尽力忍住笑意与怒火,道:“怎么回事?” “她要割我!”知乐一指护士,一边气势汹汹的说一边躲闪,“她用刀子刮我的皮!” “那叫备皮!”军区医院护士都是气势十足的,闻言一瞪眼,怒道,“谁要刮你的皮了!你皮几钱一斤啊?又不能榨油!” 知乐毫不示弱的瞪大眼,反问道:“那你用刀子刮什么!?” “刮毛!” 知乐皱起眉毛,憋了会儿,小声道:“我没多少毛。” 败城的爆笑就快要嘴边了,深呼吸几下,拼命把笑意憋回去才道:“没多少也要刮,不刮干净会感染的!” “不会的!”知乐捂着小鸟直往后退,贴在角落里,可怜巴巴地辩解道,“不会感染的,真的!” “你是医生啊!”一直被忽视的医生终于火了,刚想开骂,看着知乐蹲那儿望他的样子,很有些抵挡不住,犹豫了下,一转头指着败城道,“你这个军官是怎么带兵的啊!?怎么也不和他说清楚,啊?你这不是给我们工作添乱吗?” 败城有口难辩,瞄了眼医生领花上的二条杠,咬了咬牙,把气吞了回去,低声下气地道:“医生不好意思,这小子没见过世面,不怎么懂事,我来和他说说,啊?” 医生和护士出去了,败城走几步,蹲到知乐面前,叹了口气,道:“你啊,昨天还觉得你长大了,今天你就给我丢这么个大脸。” 知乐畏畏缩缩的道:“小爹,我不割了行不行?” “都来了,为什么不割?”败城伸出手,“过来。” 知乐瞄了眼败城的手,没往前,反而往后直缩,猛摇头:“不要。” 败城提高了声音:“过来!” 知乐更往后缩了,拼命摇头,压低了声音道:“小爹我以后再也不上你了,你别割我的小鸟。” “胡说八道什么!”败城哭笑不得,“不是割小鸟!” “就是!就是割小鸟!” 败城打量了知乐一会儿,猛然醒悟过来:“臭小子,装可怜是不是?出来!” 知乐一看被识破了,立时往门口窜去。败城的速度也不低,一转身就扑到了小崽子光溜溜的下半身,只可惜,知乐的两条腿确实没什么毛,他抓了几下居然脱手了。小崽子乘机窜到窗边,一把猴上窗,抓着窗栅栏就开吼:“我不要割包皮!” 败城一看,这是没辙了,武力压制呗! 医生护士本来在外面看热闹开心呢,就听里面一阵噼里啪啦,金属碰撞的声音响了一地,还夹杂着怒骂和求饶。他们赶紧闯进去,就看见那军官把小兵压在地上,膝盖压着背,反剪着手,冲他们尴尬的道:“医生,能用全麻吗?” “不割!我不割!” 知乐像泥鳅般往床下爬,被败城拍了把屁股,骂道:“别动!” “我不割!” “我陪你!我陪你好不好?”败城用力把知乐的脑袋抱在怀里,不去管下面乱蹬的腿,对医生大喊,“医生,有没有麻醉啊,这小子油盐不进,说不清!” 医生:“……” 护士:“……” 最后,做手术时,败城把知乐的上半身抱在怀里,捂着他的眼睛,不让看才做完的。当然,麻醉剂没给用,因为没麻醉师,用的是安眠药。即使这样,知乐还时不时要动一下,那付样子,活像离了水的鱼般垂死挣扎。 整个过程中,知乐一直在败城怀里哭,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仿佛马上就要死了般。说的也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什么“我再也不偷吃的”,又或者“小爹我错了,别刮我的皮”,还有“我最喜欢小爹了,别割我的小鸟,我再也……”,后面的话被败城捂住了。 手术完,医生又给了颗安眠药,并且再三嘱咐“顶多这一颗,不能再加了”。灌了药后,小崽子终于累了,乖巧的坐在副驾驶座上睡觉。 败城忙出了一身臭汗,看着知乐睡得快活劲儿,忍不住用力捏了捏胖起来的脸颊,骂道:“你啊,活该在我面前做一辈子儿子!” 说完,败城一边恶寒一边笑,踩下油门往军营驶去。 知乐养伤的这几天,败城就没安生过,每次只要他一露面,小崽子就气呼呼的翻身,只留下屁股给他。给吃的,吃;给喝的,喝,就是不理人,别人来探望他,每次都说“小爹要割我的小鸟”,搞得败城得了个“割鸟魔王”的称号,气得七窍生烟。 他现在总算明白了,知乐不是不懂事,这小子什么都知道,精得很,不轻易露底。只是,越这样,他越是不明白。 “不过是做个小手术,你看你闹的!”一边给知乐削梨子,败城一边道,“你到底怕个啥?” 知乐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转过身给败城个后背,半晌后才小声咕哝:“我就是害怕。” “害怕什么?” “我害怕躺在别人面前,那些医生护士万一割错了怎么办?割坏了怎么办?” “现在不是没坏吗?” “那是因为有你在。”知乐又翻过来,在床上划啊划,横过身体把脑袋搁上败城的大腿,“我看见你才能安心。” 败城没说话,摸着刺毛脑袋,叹了句:“有空我给你修修头发,又长了。” 知乐没几天就活蹦乱跳了,满操场追杀嘲笑他的小白脸和捣蛋鬼,败城在一边看得直摇头。当他被叫去彭宁的办公室,第一句话就是:“不许提知乐的事,不许提割鸟的事。” 彭宁一脸平静,沉默了几秒后道:“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败城面容瞬间扭曲了下,恼火地道:“你叫我来就是看笑话的啊?” “不是。”彭宁笑了下,道,“上面有个任务。” “演习?” 彭宁严肃起来:“实战任务。” 败城一怔:“要我们去吗?我们这算是什么编制,特种兵学院?” “这不是主要问题。”彭宁犹豫了下,道,“这个任务之所以转到我们这边来,原因是追捕名单里有个熟人。” 败城没说话,盯着彭宁。 “知红军。” 122.过去的故事 这个名字败城已经许久没有听到了,也许是无意,也许是故意忽略,这个名字的出现就代表着没好事。他总是觉得知红军出现了,知乐就会离开他,所以总是无意识地回避这个名字,和知乐在一起时,也是能不提就不提 “确认?” 彭宁点了下头:“百分百确认,知红军是警察系统的老面孔了,一露面就被认了出来。” 败城一怔:“这帮人干了什么?” “无恶不作。从贩卖人口到贩毒,他们在西南地区已经有黑社会迹像,还有境外势力的参与,你也知道,那块地方从来就不安份。” 败城心里咯噔一下:“知红军一直在里面?” “不是。”彭宁笑了下,“你放心,知红军是刚参加不久的,知乐和他们没关系。” 败城这才松了口气,板着脸想了半天,道:“为什么把这个任务给我们?”彭宁不说话了,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不会是想让知乐去吧?” “上面的意思是用知乐说服知红军。”彭宁叹了口气,“知红军虽然这些年一直被通缉,但并没有再犯案,不然的话,他身手再好也早被毙了,现在不是英雄的年代了。他这次突然加入这个团伙,也令许多人怀疑。所以,上面想看看知乐能不能说服知红军做我们的内应,一举把这个团伙铲除了。” 败城一听,就不乐意了:“知乐不是用来做这个的!武警干嘛去了?” “这个团伙的规模太大了,而且有一些麻烦的势力。” “哪里人?” “哪里人还要提?”彭宁冷笑,“总之,这必须是一次秘密行动,知乐不想去也得去,你怎么和他说我不管,但他必须服从命令!” 败城也火大:“这命令太不人性了!” “这是讲人性的时候吗?”彭宁咆哮起来,“你的脑子里都是什么?连你的本职是什么都忘了!?老百姓养你是让你来谈恋爱的吗?他只要说服了知红军,能避免多少伤亡你知道吗?” 败城脸涨得通红,半晌后才大声道:“我强烈要求参加这次任务!” “随便你。”彭宁哼了声,“快滚!” 败城还想说什么,彭宁一瞪眼:“你还说?你走不走?不走我亲你!” 败城立刻屁滚尿流地跑了,到了寝室楼才惊魂未定的喘口气,彭宁这真是大杀器,根本无法抵挡。上了楼,看见知乐在桌子前学习,他的心情又低落了下来。 “乐乐。” 知乐一抬头,眉眼立时笑弯了,书一丢就扑了上去,抱住败城后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才迅速在败城嘴上亲了口,小声道:“小爹,彭宁叫你干嘛去?” 彭宁的事败城没敢告诉知乐,小崽子现在还对庄元龙横眉冷目的,只要庄元龙一靠近败城,他就炸毛亮牙齿。要是知道彭宁不仅挑拨离间还占便宜,那还不知道做出什么事来呢。 败城抓着知乐的板寸笑道:“没啥事,给我布置一下任务。” “任务?”知乐立刻兴奋起来,“演习啊?对了,我们新的分队怎么说?我还能和你一队吗?” “分队这个还没定。”败城敷衍道,“我们现在有新的实战任务了。” 一听这话,知乐就焉了,实战任务肯定没他份的,他连特战大队的基础学习还没完成呢,武器的用法、战术演练以及战术作风,小白脸、捣蛋鬼、于正轮着给他开小灶都没学完。时间紧迫,这时候来任务,他上场太不合适了,学院里这么多现役特种兵,哪轮得到他? “噢,那你参加吗?” “嗯。”败城犹豫了下,还是说,“你也要参加。” 知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用力抱住败城,不敢置信地道:“真的?我也参加?和你一起出任务?” 败城一点完头,知乐一下子窜了出去,像是疯子般大吼大叫的就要往下面冲,被他拉了回来。 “等下!”败城把知乐拉回房间,关上门,把人给板凳上按好了,他才道,“你听我把话说完。” 知乐一付坐立不安的样子,两手摆在膝盖上身体还是晃来晃去的,好半天也静不下来,一付跃跃欲试的样子。看他这付兴奋样,败城的“你爹有什么弱点”这种话当然说不出口了。 “小爹小爹!”知乐的身体抖得不停,“小爹,你说啊!” 败城犹豫再三,问道:“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吗?” “以前?”知乐愣了下,“以前什么事?” “就是以前你和你爹一起生活时的事。” 知乐眨巴几下眼睛,奇怪地道:“就是那样生活啊。” “哪样?” “太多了啊。”知乐越发迷惑,“那么多年呢,你要问什么?” 败城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来:“随便,就说说你印象深刻的。” 知乐认真去想了,想着想着,许多往事就浮上心头,想得他笑了出来。 “小爹,你不知道,老爹很喜欢抽烟,有时候在林子里没有烟抽,他就卷叶子抽。那叶子太臭了,他抽出来身上一股子味道,走哪带哪,不要说狗了,我都能闻出来。他没办法,就每次泡到河里抽,抽完了泼泼水再走。结果,有一次他没选好河,上岸后下半身全是蚂蝗,他就叫我用打火机替他烧屁股后面的,我一不小心把他的内裤烧着了,他又跳回河里去了,上了岸后追了我好久。” 知乐咯咯笑得很开心,败城呵呵笑得很酸涩。 “还有啊,他说我小时候老是哭,有时候他被人追急了,我又老哭,他就把手指头塞我嘴里,结果我习惯了,等长牙后还是咬,咬得他手上全是印子。后来他就给我塞肉,养得我特别喜欢吃肉,他有段时间老是饿肚子,因为肉全给我吃了。” 知乐笑得眼都眯起来了,败城笑得勉勉强强。 “还有一次,有个女的非要抱养我。老爹说他本来都走了,我就一直哭一直哭,他舍不得,就又回来了,那女的却不肯还了,他就把我抢走了。那女的就骂他是抢孩子,一村子人都跑出来打他,吓得他赶紧逃走了。” 败城这下是彻底笑不出来,愁眉苦脸的。知乐倒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本就是想逗败城开心,看败城的眉毛都快成倒八了,他赶紧住了嘴,小心翼翼地问:“小爹,你到底要问什么呀?” 你这么说,还让我怎么问? 败城苦啊,愁啊,闷了半天,他强撑个笑容,道:“那什么,我就是问问,我们,呃,那什么,要忆苦思甜嘛。” “啊?”知乐一头雾水,却还是认真想了想,“我觉得没什么苦的,除了吃不饱外,其他都挺好玩的。小爹你别生气啊,我觉得比在部队里有趣多了,部队的生活太无聊了。” 败城一听,更不舒服了,问:“那让你再过这样的生活,你愿意吗?” “不干!”知乐直接蹦过来,粘在败城身上,道,“我有你了嘛,你在哪我在哪,再也不走了!” 这下子,知红军的事败城更说不出口了。 123.集合出发 知乐有多喜欢知红军,败城不知道,他们在一起时很少提起知老爹。偶尔,他会从知乐的言行举动上感觉出来——熟悉的举枪、标准的特种大队射击动作、还有老式军体拳,即使不说,知乐身上也有着许多知红军的痕迹。 毕竟是父子啊,败城有时候会忍不住这样想。 败城其实也在做着类似的事情:改掉知乐的举枪动作、教他新的军体拳、习惯用夜视仪而不是用听觉、学会用电脑地图而不是纸质,一点一滴的,知红军的印迹越来越少了。就在他觉得差不多,知红军这个人出现了。 名字就能看出来知红军受到了父母怎样的期待,从档案上看,知红军十六岁就进了部队,从警卫部队到侦察连再到飞龙,标准的草根兵升迁之路。如果没有那件事的话,他要么殉职要么退伍,现在也该成家立业了。 知红军犯的罪非常普通,训练时把战友打死了。这种事不并罕见,一般来说不会被判刑,因为大多是意外。然而,他却在审讯时承认是故意杀人。如果他不承认,几乎不可能定罪,即使如此,他仍然因证据不足而被轻判。 就在所有人都感到奇怪,知红军从军事监狱越狱了。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这算是大案了,然而,知红军在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只是一直逃。在逃期间,他身边多了个孩子,那就是知乐。 一开始的围捕非常频繁,在这之后,逐年减少了。一来知红军的危害性不大,二来许多人认为当年知红军犯的案非常蹊跷,甚至有他其实是背负了秘密任务的卧底这种传言。 遗憾的是,知红军至今也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只不过是个逃犯。 “你喜欢你老爹吗?” 当败城问出这句话时,知乐终于感觉到异样了:“为什么这么问?” “这次的任务,和你老爹有关。” 败城这句话说得艰难无比,知乐从他不时交握的双手上就能看得出来。他怔了几秒,问:“是去逮捕老爹?” “不是。”败城赶紧否认,“你老爹最近参加了一个组织,这个组织一直在西南地区壮大。上面觉得,你如果能够说服你老爹,就能够避免许多伤亡。这是立功表现啊,如果你老爹答应,说不定通缉犯的名头就没了!” 知乐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对于有一个逃犯老爹这种事,他一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战友中知道的也仅限原来特别班那一批,他们不提,谁也不会知道。 “乐乐你愿不愿意?” “去说服老爹做卧底?” “嗯。” 知乐能看得出来,败城在撒谎,尽管语气非常注意,但他就是能看得出来。这是一种微妙的直觉,属于最亲近人之间的关系。 “真的吗?” “什么真的?” “小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对我说?” 败城犹豫了下,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这次任务,不管怎么说你都要去,这是命令。”想了想,他又赶紧补充道,“我也会去的,我陪你。” 小爹,我不希望你去! 知乐差点把这句话脱口而出,只不过,理智让他忍住了。 “小爹,那我们就去呗。”知乐站了起来,撑出个笑容,“这是任务嘛,我的第一次任务!” 败城看着知乐笑容满面的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应该有许多话要说的,知乐恐怕也有吧,但是,最后,他俩什么都没说,装作若无其事的投入训练。 晚上,熄灯号响过后,败城刚躺下,就听见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他爬起来窜了过去,在门上有节奏的敲了几声,外面回以定好的暗号。他这才打开门,看着知乐的脸出现在门缝里。 “怎么了?” “小爹,我想和你一起睡。” 败城犹豫了下,开了门,把知乐拉进来。俩人一溜烟钻到床上去,盖上被子,脑袋抵着脑袋,脚抵着脚,互相搂在一起,胸膛里跳动的心脏毫无保留地贴在一起,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知乐的心狂跳不已,他往败城怀里缩了缩,却还是不过瘾,干脆一口咬上败城的脖子,久久的咬着败城的喉结,那强而有力的脉动以及淡淡的烟草味像是镇定剂般,令他逐渐平静下来。当他松开口后,败城的喉结上现出一个明显的红印。 把这样的要害暴露出来,他知道,这是败城克制的结果。他心里掠过一阵温暖,伸出舌头舔了那红印好几下,直舔到周围皮肤都一样红了,他才郁闷地道:“对不起,小爹,我咬你了。” “没事。”败城亲了知乐的额头一下,“乐乐,我没关系,我喜欢你,你咬我我也喜欢你。” 知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蹭了败城好几下,才轻声道:“小爹,我害怕。” 败城的手臂搂着更紧了些,道:“不怕,乐乐,我在呢。我陪着你。” “万一老爹不认我了怎么办?”知乐皱着眉头道,“他要是讨厌我了呢?他要是不愿意做卧底呢?我会不会要杀了他?” “别瞎说!”败城拍了知乐的背一下,“不会有事的。” “万一呢?如果他想立功,早就可以这么做了吧?他那么厉害,却宁愿做一个逃犯。”知乐疑惑地道,“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他明明有许多路可以走。” 败城叹息一声,犹豫了下,道:“其实,我也不知道。”看着知乐脸上的迷惑,“这世上,知道真相的恐怕只有你老爹了。他为什么这么做,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是爱你的。你想想,那么苦那么累,他还是不愿意放弃你。可是,当你长大了,他却毫不犹豫地把你送来了部队,这是为什么?” 知乐不是傻瓜,稍一想就明白了:“因为他不想让我和他一样?” “他希望你能有一个好未来。”败城侧过身,把知乐整个抱进怀里,“他很爱你,所以,他绝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 “嗯。”知乐眉头虽然还皱着,语气却不再那么紧张,“我晓得的。” “总之,你这次出去,一切行动听指挥,明白吗?有什么责任我来担,你不要多想。” 败城又唠叨了几声,怀里已经响起了细细的呼吸声,他低头看了看知乐熟睡的脸,轻轻在还有着稚气的眉心印下一个吻。 我会保护你的,我的乐乐。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早操过后,彭宁点名要知乐和败城来办公室集合。 124.知乐的迷惑 说实话,败城有点害怕彭宁。彭宁总是对他粘粘乎乎的,要说真是性骚扰之类的话,也谈不上,但就是那么点小眼神小动作,令他坐立不安的。比如别人揽着他的肩膀,他根本不当回事,如果彭宁沾他肩膀一下,他立刻就会像是触电般跳出几米远。 彭宁只要一笑,败城就忍不住想起那天被“强吻”的事,立时就会面红耳赤。他也不知道脸红什么,按理说不过是嘴唇碰一下,有什么了不起的,但他就是忍不住。 一进办公室,败城首先扫一眼,确认这房间里不只他们俩后,这才放下心来。他并不知道,知乐一直在他旁边看着,微微有些迷惑,却什么也没说。 不久后,“小白脸”、于正、捣蛋鬼、庄元龙、孙治、“胃药”、周嘉还有吕勇都进来了。败城默默的数着,一共十人,正好一个满编制小队。他这才彻底明白,彭宁确实是讲正事的。 “我也不绕弯子了。”彭宁开门见山的道,“上面有任务,这次,我决定由你们十人来完成。只有一个小队,并不是攻击任务,是侦察任务。” “任务?”周嘉和吕勇原本都是队长,此时不约而同的面露疑惑,周嘉问,“我们是什么编制?” “这些菜鸟也去?”吕勇打量着小白脸他们。 “你们以中国特种作战大队的名义去,成员是我综合考虑后的结果。”彭宁道,“毕竟你们不是攻击任务,带菜鸟去见见世面也好。况且,带他们去也是有原因的。” 庄元龙等不及了,追问道:“到底什么任务?” “任务简报。”彭宁扔出一沓资料,“看完销毁。” 几个人面面相觑,敬礼后就退了出来。一出门,庄元龙就低声咕哝道:“我靠,叫我们来就是耍官威的啊?” 彭宁是“空降官”,相处时间又不长,也没有做过什么维护手下的事,自然威信不高。庄元龙之类的刺头更不服管,只不过在部队中,不服管也得听着。 “败城。”彭宁的声音传来。 败城一个激零,差点拔腿就跑了,却还是硬着头皮乖乖转身。刚要回办公室,衣角一紧,他回头一看,就听知乐道:“我在外面等你。” “你先回去。” 败城这么一说,知乐更不愿意了,坚持道:“我等你!” 败城无奈,只得点了点头。一进办公室,他就看见彭宁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道不好,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应付时,彭宁却已经“出招”了,向他招了招手:“过来。” “干嘛?” “叫你过来就过来嘛,上级命令要服从!” 败城磨磨蹭蹭的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彭宁猛然靠了过来,俩人的鼻子几乎贴在一起。他猛地往后一仰,急退几步,大声道:“你干什么!” “没啥啊。”彭宁一脸无辜,“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你靠这么近干什么?” “我哪有。”彭宁淡定地道,“我只是看看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败城立刻条件反射地捂住脖子,做了一半他才想起来,靠,扣着军纪扣呢! “你……” “我什么我?”彭宁的眼里满是嘲弄,“早提醒过你了,平时注意,不要上当,还是这么天真啊,一诈就被诈出来了!” “我在这方面没经验!” “没经验就锻炼!难道还要我教你?我很乐意,来啊!” 败城像屁股着火般冲出了办公室,一把拉起知乐就跑,直到寝室才停了下来,一付惊魂未定的表情。 “小爹,你怎么了?”知乐疑惑地道。 “啊?没,没什么。”败城努力装出一付镇定的表情,“没事,就是彭宁那个什么,这人太不正经了。” “不正经?” “嗯。”败城赶紧岔开话题,“那什么,你要准备出发吗?” “要啊。”知乐按捺下心中的疑惑,顺着败城的口气道,“小爹你有空吗?” “没空。”败城拍了知乐的屁股一下,暗自感叹下手感真好,道,“去找孙治,顺便把小白脸、捣蛋鬼和于正都叫上,一起去听听。” 知乐一边走一边还不时转头偷看败城,就见到他的小爹扶着墙,一付后怕的表情。他满肚子疑问,听孙治说准备工作时也心不在焉的,被一卷纸敲到脑门上。 “想什么呢?”孙治看知乐的大脑门就不爽,“基础不好还不听。” “小爹好像有点怕彭宁。” 怕彭宁? 这个话题立时引起了一群男人的好奇心。 庄元龙首先不答应了,拍着桌子喊:“怎么可能!老大才不怕那个废物!” “别瞎说!”孙治一巴掌扇过去,“你这张嘴除了会惹祸还会什么?” “会吃!”庄元龙捂着脸咕哝道,“本来就不怕嘛。” 于正也皱着眉头:“不能吧?老大为什么怕彭宁?”在潜龙训练了这么久,他也改口跟着叫老大了。 “哪里是什么怕啊!”捣蛋鬼翻了个白眼,“就是下级对上级的尊敬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就是官僚思想!”小白脸瞪了捣蛋鬼一眼,一片深沉的道,“我觉得啊,老大肯定是有把柄被抓住了。” 把柄? 一堆人开始发散思维,不过这倒提醒了知乐,不知为何,他就觉得这个说法最接近事实。一帮人讨论得热火朝天时,他一溜烟跑了出去。此时是中午时分,败城在非作战时偶尔会在中午打个瞌睡,这是好机会。 知乐发现,败城在打瞌睡时总是特别警惕,即使在非作战期间也会如此。唯一的例外就是和他在一起时,败城会变得不那么紧张,有时候特别困了,就会以一种神游的状态来应付他的提问,偶尔答着答着,就把实话讲出来了。 从窗户爬上寝室,探头一看,果然,败城躺床上睡得正香呢。他悄无声息地爬进去,脱掉鞋子,小心地踮着脚尖,刚到床边,床上的人就一跃而起,一把锁住他的脖子。 知乐没有反抗,就这么被拉到床上,轻声喊了句“小爹”。果然,锁脖的动作放轻了,败城掀开一点儿眼皮看了看,立刻放松了下来,躺回床上,咕哝道:“外边玩去,我睡会儿。” “小爹,我和你一起睡。” 败城没有多话,张开胳膊,知乐便一溜烟钻进去。俩人抱在一起,不一会儿,听着败城的呼吸放缓,他开始问话:“小爹,彭宁是好人么?” 败城没答,冷冷的哼了声,语气里道不尽的愤慨。 “彭宁做了什么?” 败城这次连哼声都没了,皱了皱眉头,抿紧嘴唇。 知乐越发觉得不对劲,靠过去耳语般叽咕:“彭宁做了什么?” 连续咕哝了几遍,败城突然骂了句脏话,收紧了怀抱。知乐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干脆抱着败城的脑袋,凑过去用力亲了下,想把败城亲醒。 结果,嘴唇刚一挨上,败城就是一巴掌过来,骂了句:“性骚扰有瘾了是不?” 知乐愣住了。性骚扰这词他是懂的,只不过,败城很少这样说他。俩人有了实质关系后,更从来不这样说了。此时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实在太蹊跷了。他左思右想,琢磨了半天,猛然眼睛一亮——难道说? 败城睁眼后,条件反射地想翻个身——没翻成。 他睁开眼,打量了下周围,没错,他还在床上,只是,怎么衣服都解开了?他动了动手,立时发现被绑在床头上这一事实,用的是军装腰带,打的还是俘虏结,基本上以人力是不可能挣开的。 败城正奇怪间,知乐的脸突然闯入了视野中,他这才松了口气,道:“乐乐,给我解开。靠,这谁干的,太不地道了……乐乐?” 知乐也不说话,直接就动手开始扒败城的衣服。他心里咯噔一下,面上还装作正常的样子,不停的问,到变得赤条条时,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是你绑我的?你要干嘛?” 知乐不吱声,像是筛豆子一样把败城从头检查到脚,忙得满头大汗。败城本来想一脚踢晕小崽子,但看着他紧张认真的脸,又猜测是不是哪里不对,还是忍了下来,让抬腿就抬腿,让侧身就侧身,只是手被绑着,实在是难得很,他忍不住道:“乐乐,把我放下来,有话好好说啊。” 终于,知乐检查完了,把败城推得平躺,自己一跨腿坐到败城腰上,撑着败城的胸口,严肃地道:“小爹,彭宁对你干过什么?” 完蛋了,败城的脑中只剩下这么几个字。 125.我要上你! 败城是打定了主意的,绝对不能把彭宁的事说出来,说出来了,也仅仅只是造成知乐和彭宁间的对立而已,难不成他们还能亲回去吗?彭宁这种老油条,真是什么都不怕,哪有机会整到的? “乐乐,你先放开我的手,我们好好说。” “不放。”知乐稳坐败城腰,一脸镇定,“解了你就跑了。” “我不跑,我保证。” “不信。” “……” 败城词穷了,额头青筋直冒,道:“那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为什么怕彭宁?” “他是我上级,我怕他不是很正常的吗?” “不对,感觉不一样。”知乐眯起大眼睛,瞳孔反射着窗户外的阳光,就像是一抹亮线般,颇有些骇人,“彭宁肯定做了什么你不能说的事,而且是不能对我说!” 败城心里像是打鼓般咚咚直响,面色变得严厉起来,挣扎了下,怒道:“乐乐,我限你十秒内给我解开!” “不然你要怎样?”知乐立时换上一付泫然欲泣的表情,“你又有事瞒着我!”见败城要开口,他赶紧补充道,“而且不是机密,就是一些无所谓的事!你不喜欢我了!” 败城脑袋都要炸了,骂道:“你再装!再装!?” 知乐扁扁嘴,眼圈还是红的,一脸委屈:“我不是装!” “变脸都没你会装!”败城没好气地道,“有你这样装的吗?表情和表情间变换不用过渡的吗?想哭就哭你是毛娃儿啊?” 知乐眨巴下眼睛,皱起眉头:“大家不都是这样吗?我看小白脸装得很像啊。” “你能和小白脸比,你就是……”败城说一半住口了,知乐眼中聚集起风暴,一付风雨欲来的恼怒神情。 “我就是不如小白脸!”知乐附下身,一口咬住败城胸前的乳首,含糊不清地道,“可是我能这样咬你,小白脸就不能!” 败城简直是哭笑不得,孩子气而充满色欲的占有方式,真心让他有点受不了。他把双腿曲起来,试图掩藏升旗敬礼的大鸟。遗憾的是,知乐坐得实在太紧密了,屁股往后一靠就察觉了出来,吐出咬红的乳首,凑到败城脸前眨巴着眼睛道:“小爹,大鸟有精神了。” 败城一付恼羞成怒的表情,多少话想说却又说不出来,左右为难了半晌,他还是骂道:“解开,我的手麻了!” “你告诉我彭宁对你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 “骗人!” 俩人的对话又陷入无聊的循环之中,败城开始挣扎起来,至少翻个身就好多了。不过,知乐可不会那么容易让他得逞,况且,小崽子还占有地利,一个屁股墩压在他的胃上,就让他喷着气躺回床上。 大眼瞪小眼一会儿,败城无奈了:“你准备就这么一直坐着我啊?下午不训练了?不怕人看见?大白天呢。” 知乐一脸的恍然大悟,跳下床把窗户关了,窗帘拉上,门堵好,全部防卫措施都用上,然后,再跑回来,坐回败城腰上,道:“这下行了,没人会看见了。” 败城吐血的冲动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他忍不住骂了出来:“操,你觉得这样有用吗?反刑讯老子又不是没练过!” 知乐眨巴下眼睛,低头往前坐了坐,道:“小爹,我这算是刑讯你吗?” 败城怒道:“当然算!” 知乐露出愧疚的表情:“小爹,我不想伤害你的。” “那就赶紧解开!” “我都说了,错过这次机会,你肯定更不会告诉我了。” 知乐说得对极了,败城呼了口气,把喊“救命”的冲动压回胸中,道:“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呢?” 知乐是真为难了,他即没有受过刑讯训练,也没有受过反刑讯训练。眼下,人是逮着了,但怎么把人的嘴撬开,他是两眼一抹黑啊。 左想右想,知乐附下身去,开始亲起败城。败城的嘴闭得紧紧的,显然一点儿也不领情,他却不气馁,像是舔着冰淇淋般不断吮吸着败城的唇,不时伸出舌头舔舔,安静的房间全是他搞出来的啾啾声。 败城想闭上眼睛,可是看不见,亲嘴儿的感觉反而更强烈。他一睁开,知乐红舌头就在眼皮子底下,他连知乐鼻尖上的薄汗都看得一清二楚,还有长长的眼睫毛随着眼皮的颤动而不时扇动。这付场面令他的血脉贲张,没一会儿就喘起粗气来了,更不用提双腿之间不争气的大鸟了,早就支起了小帐篷。 “小爹,告诉我嘛。”知乐舔了一会儿,见败城盯着他不动了,立时开始拖长了声音撒娇,“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保证?” 知乐眼睛一亮:“保证!” 败城呼呼的喘了几口气,之后,又突然问道:“也保证不会做其他任何多余的事?” “保证。” “骗人是不是?” 知乐答得绊了一下:“不……是。” 败城哼了声,冷笑道:“不说!打死我也不说!” 知乐这下子也恼了,叫道:“有什么事你不能和我说的!我和你不是最好的吗?你还能和谁最要好?” 败城吐血的冲动和大鸟想要干点什么冲动的一样强,道:“你快解开,我的手真麻了!” 知乐看了看败城的手腕,确实出现了青紫,赶紧去解俘虏结。 败城看见知乐手上拿下了武装带,逮着机会,双腿一分一错,夹着知乐的腰就把人压倒在床上了。没想到,他一挣,手还是纹丝不动。 知乐在床上挣扎了会儿,再爬起来时一付激愤的模样:“你骗人!” “我骗你个大头鬼!”败城像活鱼般跳了几下,怒道,“你还绑了什么!?” “鞋带!” 败城抬头一看,果然,在武装带下面还裹着一层鞋带。他又是欣慰又是大怒:这狡猾的小子到底是哪里来的,我儿子不可能这么坏! 看着知乐亮着一口白牙,如同炸毛的豹子般爬上来,轻轻地坐在自己肚皮上,败城有种寒毛直竖的感觉,咽了口唾沫,温柔地道:“乐乐,把我先解开好不好,你绑久了,我的手要断的。” “我计算好时间的,不会有事!”知乐坚定的道,“小爹,我好伤心。” “嗯嗯,把我解开,小爹疼你好不好?” “我不要你疼。”知乐恶狠狠的道,“我要上你!” 败城很想就此眼前一黑晕过去算了——这不是我儿子!不是我儿子! 126.喜欢和尊重 “乐乐,乐乐,我们有话好好说,是吧?”自个儿“身无寸缕”,敌人“全副武装”,败城自然不敢再硬碰硬,赔着笑脸道,“你把我解开,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不好。”知乐似乎铁了心般,“你说出来我就放开。” 这时候了,败城也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但他就是不想让知乐如愿!这关于他的脸面,太难看了啊! “你真要上我?” “是。” “没套了。” “没套就没套!” 如果单纯以身体感觉来说,败城并不介意在出发前来一次,再这之后,他们就得去面对未知的情况,最坏的情况……什么情况都可能出现,每一次任务都是生死决别,这是特种兵必须明白的常识。 只不过,他实在不喜欢这样被绑着,让他有种被侵犯的错觉,更不用提侵犯人是知乐,他莫名有种自己教育失败的沮丧感。 “乐乐,你要做就松开。”败城好声好气地道,“我又不是不给你上,是吧?” 知乐犹豫了下,似乎在考虑,可是,当他感觉败城夹着他的腿收了下后,又坚定了信心:“不,我就要这样做。” 败城无奈了,厉声道:“你别以为我真没办法了!” “小爹。”知乐一见势头不对,立时软了下来,道,“让我上嘛,下次你绑我,我让你上。” 败城沉下脸道:“我不喜欢这样!” 他打定主意,如果知乐再“执迷不悟”就采取行动,宠爱是一回事,恃宠而娇就是另一回事了。 事实证明,败城的教育还是成功的。知乐慢慢的低下了头,解开败城的手腕后就可怜巴巴的道:“对不起,小爹,我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败城活动着手腕,阴沉沉地盯着知乐,一时间也没动,就这么躺着。 “知乐。” “嗯?” 乘着知乐抬头看过来的空,败城一拳就锤了过去,锤完了还不解气,道:“你今天要是做了,有你好看的!” 实际上,他还真想不出该怎么惩罚知乐。毕竟,他自己也有了反应,这无疑对知乐是种鼓励。他认为这是男人正常的生理反应,但知乐不懂,每次大小鸟一有精神了,知乐就会主动要求洞房。 知乐捂着脸颊,也不敢顶嘴,闷闷的点了点头。他刚要从败城身上下来,又被败城一把拉住,问道:“你是不是觉得上了我就能对我发号施令了?上了我我就听话了?” 知乐往后缩了缩,显然被说中的心事。败城一看之下气得不行,骂道:“是不是小白脸告诉你的?” “也不是。”知乐小声嘀咕,“但是,以前小爹你不是也要我上你吗?这不就等于说,上和被上的地位不一样,你怕我吃亏,所以才非要我上你。” 知乐这话一击中的,败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干瞪眼,想了想,说:“行,那你来上我!” “啊?” “就这样,你来上我。” “小爹……” “你上不上!?” “上。” 知乐忙不迭的点头,他也不是未经人事的孩子了,这方面的乐趣自然也知道,有机会尝鲜为什么不尝?败城的腿已经缠在他的腰间,门户大开,毫不设防,他倾下身,磨蹭了一阵子,小鸟早就抬头流泪,迫不及待的想要获得抚慰。 “小爹,真行啊?” “行,来吧。” 败城发觉,面对知乐时,他经常会做一些后悔的事。就像现在,知乐闯进他身体时,由于没有润滑,简直可以说是硬生生挤进去,不要说舒服,疼都疼死他了。他咬着牙,表情扭曲,半天没有吭声,就怕一松口就会喊出来。 没想到,知乐也是一动不动,就这么僵在那儿。他正奇怪间,知乐忽然抬起头来,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小爹,好疼。” 败城这次是真的想吐血了,推了知乐一把,道:“我还没喊,你倒喊起来了!出去!” 知乐乖乖退了出去,俩人光着身体抱在一起,大鸟蹭小鸟的腻歪了一阵子,这才重新燃起点性趣。败城搜肠刮肚了半天也没想出用什么润滑,道:“起来。” 等知乐坐起来,败城趴过去,一张嘴就把小鸟含入口中。知乐一愣,推了推败城道:“小爹,脏啊。” “你也知道脏!?”败城没好气地吐出来,“对了,你洗澡了没?” “没……” 败城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打量了下近在眼前的小鸟,自从割了包皮后,小鸟每次起立时,圆润的前端都会暴露出来,粉色的蘑菇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就像是假的般。每次看见知乐的小鸟,再看看自己的大鸟,他总是会想自己是不是色素沉着过多。 “小爹?” 败城对此的回应是直接咬了一口尖端蘑菇,虽然轻之又轻,却让知乐一下子往后缩去。他一把抓住,又吮了几口,感觉小鸟表面湿漉漉的了,这才重新躺下,道:“行了,快点!” 这一次总算是顺利了许多,知乐却是不知节制,一下子捅没至根部,败城的脸白了下,却还是忍住了呻吟。 “小爹,对不起。”知乐也知道他冒进了,停下来让败城适应,“我慢点。” 俩人做了也许多回了,知乐在这件事上成熟的速度快得惊人。他没有立刻用力,而是缓缓的动作,同时附下身去,不住吻着败城,沿着嘴唇一路亲至胸口。他似乎非常偏爱乳首,像是小猫般舔个不停。 败城一巴掌扇到知乐脑袋上,骂道:“你小时候没喝奶啊!?” “是啊。”知乐惊奇地道,“你怎么知道?” “……” 败城也不说话,由得知乐乱来。身体内的敏感点被不住刺激,他早就把持不住,不住收缩身体,喘息变急,结实的腹肌也随之上下起伏。 这样的反应哪能逃过知乐的眼睛,他加快了速度,一只手托着败城的膝弯,另只手撑在败城头侧,更加用力的顶撞至深处。肉体撞击声和黯哑的呻吟声同时响起,快感与暗中涌动的激情不断交汇,令他们一边拥抱一边接吻。 败城如同大海里颠簸的小舟,知乐就像伏在他身上的豹子,巧克力色的皮肤被汗水湿透发亮,侵入他身体里的东西却还在不住变大,狂跳的脉搏他仅凭下半身就能感觉得到。 “小爹,你真好看。” 败城本来侧着头,半闭着眼睛,听见这话,他喘了口气,一手揪住知乐的板寸拉下他的脑袋,另只手扶着他的腰拉了下,急声道:“少废话,快动!” 知乐的身材很漂亮,虽然偏瘦,但是倒三角十分标准,每次动作时,看着那已经有了形状的腹肌上不断变化的光影,败城只觉得胸腔里像是烧着一把火,烧得他按捺不住。 做到这会儿,俩人早把其他事都忘到九宵云外去了,恨不得融在一起。知乐只觉得全身的感觉都集中在那一处,包裹着他的那处温软而富有弹性,当高峰来临时,强烈的痉挛令他也忍不住颤抖起来,释放在败城身体里。 高朝的余韵之后,知乐还不想出去,留在败城的身体里缓缓动着,一付意犹未尽的感觉。 败城只觉得腰酸背痛,踢了知乐的屁股一脚,道:“出去。” 知乐恋恋不舍的退出去后,又道:“小爹,我们以后不要用套了吧!” “不用套怎么进得去!”败城没好气的道,“又不是女人!” “像今天用口水啊。” 败城立时想反对,突然又想起,下次的话那不是轮到他了。瞄了眼知乐的嘴唇,想像着知乐伸舌头的场面,他顿时就有血液倒流的迹像。当下含糊地应了声,起身去厕所。 知乐坐在床上,看着败城走动时股间流下来的半白色液体,还有挺翘的臀部,只觉得浑身充满了无处发泄的力量,小鸟又隐隐抬头。他闭上眼睛,握住小鸟,想像着刚才败城躺在他身下那付闭着眼睛,微皱着眉头的模样,还有随着他的撞击晃动的身体,不一会儿,他手里的小鸟就又抬头致礼了。 败城洗澡出来后,看见的就是知乐达到高朝时的模样,他往后一步,退回厕所里,脑中全是知乐那一刻的陶醉表情,心里痒痒得不行。只不过,他是大人,不顾一切沉醉在这事上,那就不是他了。 等外面没声了败城才出去,知乐立时又扑了上来,俩人在床上滚在一起,互相亲了会儿,他道:“乐乐,刚才舒服吗?” “嗯!”知乐搂住败城,“舒服死了。” “那你会觉得我的地位不如你了吗?” 知乐一怔:“你为什么不如我?” “因为刚才是你上我。” 知乐明白过来,凑过去轻声道:“小爹,我错了。” “错在哪?” 知乐像是乖学生般答道:“谁上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欢你,你也喜欢。” 败城严厉的道:“喜欢是需要互相尊重的,我不希望性成为威胁的手段,我不愿意你就硬上,那叫犯罪!” “对不起。”知乐这次是真心实意的道歉,“我不会再这样了。” “嗯。” 败城心满意足的教训完小崽子,拍了下知乐的屁股,道:“洗澡去,该去训练了!” 当天一直到晚上,知乐都特别粘人。俩人偷偷摸摸“眼神”了一下午,晚上又实打实的腻歪到差点擦枪走火。一直到第二天起床,这腻歪劲才少了,当直升飞机轰鸣着降落在操场上时,知乐的表情终于露出了一丝紧张。 127.偶遇 十个人,并没有全副武装,只带了一些用于敌后的“小玩意儿”,“大家伙”都没带,况且也没法带。他们是去进行侦察,不是破坏任务。 几人鱼贯上了直升机,知乐来学院时是第一次坐飞机,那次的阴影不可谓不小,但是,无论知老爹还是败小爹,训练方法就是“你怕什么就练什么”。 来了学院后这段时间,败城特地联系了某部空军伞兵,硬是把知乐赶鸭子上架练会了跳伞。还有游泳,硬逼着他练,为此,他在水里陪知乐都泡脱了皮。知乐一看,更是加倍努力,一天之内50来回不在话下,只不过姿态太难看,被败城骂“敌人在几百米外都能被你溅湿了”。 军用飞机,没有舒服这种设计,只有靠着机舱两排横板凳,没扶手没靠背。几个老兵熟练的睡的睡,吃的吃,没心没肺的样子。反观几个小兵,倒是坐立不安,脸色紧张。只有知乐,一上飞机就靠在败城肩膀上打起了瞌睡,淡定之极。 庄元龙看了看,小声冲败城嘀咕:“老大,你这崽子还算不错啊。” “得了吧。”孙治的眼神扫来扫去,扫得败城都发毛,“还不知道昨晚他干了什么呢。” 这话一说,败城赶紧乘着别人不注意上下瞄了几眼知乐,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后才稍稍放下心来。孙治这家伙精得跟猴似的,他就怕泄露了什么。倒不是怕孙治泄露,但孙治毕竟不是GAY,就算关系再好,在这件事上的态度也没个准的,还不如不说的好。 这次任务简报所有人都看过,也都明白为什么要带上知乐和几个菜鸟了。此时,看着知乐闭着眼睛睡得很香,老兵们也就放下心来。不管怎么说,正主儿不害怕才最重要,他们这些人经验再足,本事再高,也无法代替知乐的身份。 败城猜得出其他人的想法,心里只有苦笑——知乐哪是什么镇定,昨天耗费的“精力”太多,今天是累了。 直升机的速度很快,一个小时后,一阵剧烈的颠簸后,飞机降落在了西南的一个小军用机场。早有人在下面接待,一进机场,就拿出便装给他们换上,交付钱、背包、身份证明。 败城特别要求和知乐一起行动,彭宁也考虑到俩人“特殊”关系,给他们捏造了兄弟关系。在败城的简报上有一句手写的话,“你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旁边还画了一个笑脸,看得他哭笑不得。这个彭宁,真是一次也不放过调戏他的机会。想想他倒也能理解,大概是很少在部队碰上“同类”,难道有一个,自然亲近一点。 “哥!”知乐也熟读了简报,这样叫人对他来说完全没难度,语气亲热极了,“怎么行动?” “分头行动。我和知乐一组,小白脸和古建,孙子和龙龙,吕勇和周嘉,于正和胃药,三天后,勐龙镇集合。” 小队队长是败城,这一点周嘉和吕勇颇有点不服气,不过在看了简报后也不说什么了,只有败城最了解知乐,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几人各位带上行李,像是普通人一般,或者坐公共交通,或者开车,分别进入勐龙镇。勐龙镇是个旅游业为主的边境城市,是陆路通往中南半鸟最近的镇子,人口复杂,像他们这样的背包客多得很。只不过,他们这些当兵的都是腰粗臂圆,剃着板寸,又都是男的,就算刻意装成普通人,但人数一多,走在一起难免引人注意,分散是最好的方法。 败城和知乐是第三对到的,吕勇和周嘉自驾最快,坐火车的反而最慢,要到最近有火车的地方,再转客车。其他人也依着不同的交通方式依次到达,之后,败城轮番和其他人见面,商议进入金三角的方法。 在这里,他们必须编织起见面的“契机”,之后,分为六人和四人的方式进入金三角。他们已经决定,只带最低的防身武器过去,毕竟不是去捅马蜂窝的。之所以这么多人,一来有锻炼队伍的意思,二来,六人队也只是在梯次接应,真正去腹地找人的,也只有败城、知乐、周嘉和孙治,几个菜鸟为了不能真正深入行动还不开心了一阵子。 败城在镇上的几个景点装模作样的转了转,吃了顿饭,喝了次茶,回到旅馆后,知乐已经快憋出毛病来了。真正见到败城的那一刹那,他差点儿腿软,直接奔上去一把抱住人就不撒手了。 在来之前,知乐认为自己“身经百战”,根本不怕什么。事实也是,一直到了勐她龙镇,他都淡定得很,左看右望的,就像一个真正的背包客。只不过,当败城出门,他一个人呆在宾馆时,脑中的思绪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般狂奔起来。 如果败城遇上小偷强盗呢?撞上认识他的呢?或者部队中的熟人呢?还有碰上车祸呢? 这几样都是侦察任务中,除了武装冲突外可能碰上的麻烦场面,败城反复提醒过该怎么解决。可是,败城出去了,知乐就忍不住会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他抱着手机,生怕有电话来,浑然忘了时间,差点连装病叫服务员的事都忘了。 “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总得装个像个游客吧?”败城对知乐的心理明白得一清二楚,撑着大脑袋把小崽子拍开,道,“看,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知乐吃着东西,一付焉焉的样子。败城看得心软,但这时候,他不能再宠着知乐了,板着脸道:“挂什么脸?这是你耍脾气的时候吗?” “不是,小……哥。”知乐匆匆咽下嘴里的饭,道,“我只是担心你。” “你担心什么!”败城没好气的道,“这还是在中国境内呢,要是出去了,你还不急疯了?看看你的样子,毛毛燥燥的,一点儿担当也没有!你这样,怎么完成任务?” “嗯。”知乐低下头,“我会注意的。” 败城也不好多说,自个儿上床睡觉了,在烈日下奔波了一整天,他也需要养精蓄锐。知乐吃完了饭,探头探脑的乱看。在旅馆装了一天病,浑身精力无处发泄,他当然难受。以往这时候,找败城“大战三百回合”,无论是床上还是床下的,都是极好的锻炼,但在这地方,他可不敢动这念头。 “小爹,我出去走走。” “别走远。”败城嗯了声,“记得装病。” 知乐病恹恹的出了旅馆,在街上瞎走。镇子不大,他围着旅馆转了几圈,就把布局和道路都记得一清二楚。正找着有没有超市时,斜地里突然伸出来一只手,他反应也够快,随手一挡,双方打了个照面,都是一愣。 128.误会 知乐完全不认识这人,陌生的面孔。他的记忆力很好,见过一面,说上几句的,隔好多年他都还记的。可是眼前这人他敢百分百打包票,绝对没见过。 陌生人似乎是要拍知乐的肩膀,看清楚之后也是愣在那儿了,一脸奇怪的神情,却还是盯着知乐看个不停。他看了没几秒,知乐就毛了,装出一付害怕的样子道:“你要干嘛?” “啊,喔,没事没事。”陌生人迟疑了下,赔出个笔脸,“认错人了。” 陌生人说话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知乐从小走南闯北,听过这口音,并非本地人,而是东南沿海一带的。凡是可以出国的口岸,大多天高皇帝远,漏洞不少人员混杂,知红军就爱往这些地方跑,连带着他也见识了不少。 知乐装出狐疑的表情小跑了几步,躲开那人的视线后,急转入一个巷子撒腿就跑,钻进一家小吃店,透过窗户伸长了脖子一看,陌生人已经不见了。这附近的地形他刚熟悉过,要躲过这次观察,除非是一路小跑,不然的话怎么样他都能看见。 知乐琢磨了下,越想越不对劲。 认错人?我根本没有在外面的熟人,认识的人都是部队的。如果是部队的,为什么又什么都不说就走呢?会不会真的是认错人了?把我和谁搞混了?我和谁长得……咦? 知乐第一反应是去找败城说说,可是,他本来就是来附近溜弯的,觉得没多远就没带手机,这时候回去,陌生人可能就再也找不着了。他想来想去,最终掏出十块钱,拜托小吃店的老板去给宾馆的败城带句话,自个儿往着可能的方向追了过去。 知乐长了张娃娃脸,虽然晒得黑了点,但二十左右的小伙子,正是在外面乱窜的年龄,晒黑点也正常。他装作和同伴约好却找不到人了,一路打听过去,果然摸着了陌生人的踪迹。一路急追,没多久就在一条繁华的夜市街上看见了那人的身影。 陌生人急匆匆的低头赶路,似乎全然没注意到周围。知乐几步跑上去,快到时反而放轻了脚步。没想到前面那人停了下,似乎要回头,下一秒,却是拔腿狂奔了起来。 被看出来了? 知乐来不及多想,迈开腿追了过去。前面那人的速度居然不逊于他,追了一百多米,人车乱窜,双方的距离丝毫没有缩小。他有些急了,边追边扯开嗓子喊:“抓小偷!” 夜市上大多是小摊小贩,最恨的就是小偷,防不胜防,有时候一个不注意一晚上就白忙了。知乐这么一喊,立时有不少摊主注意过来,陌生人只顾拼命向前跑,冷不防旁边挥过来一条凳子,正砸在他的胸口。他条件反射用手一挡,却还是唉呀一声,往后一倒,摔地上打滚了。 知乐赶紧冲过去,一把揪着那人揍了几拳,喊道:“叫你偷我东西!” 他下手得非常巧妙,尽打在人体脆弱的地方,陌生人来不及说话,只顾得上嗷嗷喊,抱着肚子蜷着,却又立刻被他拖了起来,骂道:“走,跟我去派出所!” 热情的围观群众给知乐指路,他笑着道过谢后,拉着陌生人走得飞快,不一会儿就离开了热闹的地段。 陌生人这时候才缓过劲来,刚要挣扎,脖子上却是一紧,原本走在背后的知乐用一只胳膊挟着他的脖子,冷冷的道:“信不信我把你的脖子扭断?” 那人挣了几下没挣脱,眼中的凶劲少了些,却是露出焦急的神色,嘴上说:“我说你这伢,简直是莫名其妙好哇?我根本没偷你钱!” “少罗嗦,跟我走。” “你再这样我喊了啊!” 知乐松开了手,绕过去,乘着陌生人要跑的机会,对着那人的喉咙就一拳。陌生人像是被掐了脖子般咳了几声,恶狠狠的瞪着他,却再也发不出声来了。 “走!” 陌生人这才知道碰上麻烦,悻悻的往前走去。路过人多的地方时,几次想要浑水摸鱼逃跑都没能成功。论力量,知乐比他强多了,轻轻松松就能把他的胳膊扭到身后。 俩人就这么有惊无险的返回宾馆,一进门,除了败城,知乐还看见了孙治。 知乐怔了下,刚要开口,就被败城拉了进来,孙治马上冲了出去。 “后面没人了?”这话是暗示有没有“尾巴”。 “没有。”知乐当然有注意,一路上和陌生人装得有模有样,“我回来得很顺利。” “你怎么回事?”败城虎着脸,视线在俩人间来回打量,隐晦的道,“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跑去追人?你知不知道你可能遇上多大麻烦?什么熟人值得你这么追?” “这人说把我认错了。” 败城一愣,锐利的视线围着那人转了圈,笑了起来:“兄弟,不好意思啊,我这弟弟太乱来了。” “装!再装!”陌生人没好气的道,“一看就知道你们有问题!” 败城想了想,开门见山的道:“走面儿的吧?” 陌生人也是一怔,极镇定的打量了会儿败城,皱起眉头,哑得嗓子艰难的道:“你不是武警,混哪条道的?” 败城翻了个白眼,道:“关你什么事?你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那人满不在乎的道,“不就认错人了吗?你这兄弟直接就把我拉来了。我倒想问问,这天底下还是不是法治社会了?” 这话说得洋不洋,中不中,古不古的,败城听得哭笑不得,道:“你把他认错成谁了?” “一个朋友呗。”陌生人笑得很痞,“怎么,难不成你们还认识啊?” “说来听听。” “李良。” “名字挺不错啊。”败城这句话说得是真心实意的,“不认识。” “那不就得了?”陌生人趾高气昂了起来,“你们这是犯罪,知道吗?非法囚禁,聚众斗殴,非法集会,故意伤害!” “哟,罪名说得挺标准,看起来有经验?”败城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我告诉你,别跟老子在这里口花花。” 陌生人用小声音吼完了,站起来似乎要走,却被知乐堵了门口,怒气冲冲的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你干嘛要跑?” 陌生人斜着眼道:“有人跟踪我为什么不跑!” “谁跟踪了你?”知乐不服气的道,“那条街人又多又吵,你怎么可能分辨得出有人在跟踪你?” “我刚看见你的,又看见你了,你不是在跟踪我是什么啊?” “你没回头怎么看见我的?” 陌生人露出几分得意的神情:“路边的玻璃门上看见的!” 败城突然插嘴道:“你去夜市,不看摊子看路边的玻璃门干什么?” 陌生人一愣,吱唔了下,道:“老子高兴,爱看哪看哪,你管得着吗?” “我确实管不着。”败城平静的道,“不过,你这走面的,是人都能管你。” 陌生人一瞪眼:“什么走面的?谁走面了?我可没承认!” 败城笑:“你不是走面的,怎么知道走面是什么意思呢?” 陌生人张大嘴,说不出话来,半晌后反问道:“那你怎么知道的?” “你觉得呢?” 陌生人立时闭嘴不吱声了,紧张兮兮的,半晌后发现败城没什么动作,才慢慢放松了下来,眼神开始在知乐身上转来转去,似乎看见了什么稀奇事般。房间里知乐守着门,败城在窗户的方向,他喊也喊不大声,等孙治返回,他越发老实了,坐椅子上低头“认罪”。 孙治点了点头,败城这才放下心来。刚才听陌生人带话,什么“看见个熟人,去打个招呼”,他差点没气爆了。本来打算知乐回来一定要狠狠训一顿,可是看见多了个人进来,他立时意识到不对。 知乐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孩子,更何况,他在外面根本没有熟人,如果不是遇上重大问题,也不会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跑了。 不带手机的习惯,真要给小崽子改了! 败城一边这么想,一边琢磨着该怎么治这个陌生人。知乐能想到的,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人八成是把知乐认成知红军了。 知红军是个188的大汉,而且年纪也不大,才47岁,长了一双比知乐更水灵的大眼睛,外表颇年轻。败城看过照片,当时还和南默感慨了下,这么一个匪气的人,却长着这么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世界真是奇妙。 以前的知乐瘦小干瘪,当然不像,如今,他个子窜到179,一身肌肉结实有力,穿上衣服,剃了平头,咋一看和知红军还真有点相似。更何况俩人都是军人,有种难以形容的英气,就更加相像了。 认识知红军的人出现在勐龙镇,不管从局面还是他们的行动来看,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129.老爹与小爹 败城有些举棋不定,一方面他没想到双方接触会这么快,另一方面,逮着人也是个麻烦。 知乐是肯定要和知红军接触的。知红军一看到他,肯定会想到军队的人到了,这样一来,他们的行动更需要隐秘。如果知乐没把人带回来也就算了,可是,现在人已经在这儿了,既然看见了他们,就绝不能再放回去。 直接干掉是不行的,对方没有武器,而且目前看来是“守法公民”,即使是毒贩,也得要经过审判再吃花生米,他们是军人不是杀手。 如果关进局子里,这家伙要放个风声出去也不难,知红军一看自己的人被关了,知乐又出现了,哪还什么不明白?败城不认为一个逃亡多年的老兵会连这点警觉性都没有。 听完知乐的描述,败城认为当时最恰当的处理方法就是什么也不做。知乐迟早要被发现的,以这样一种方式“被”发现,堪称完美,之后再找过去就不那么突兀了,完全可以说因为被认出来了,所以怀疑知红军在这里。现在这样,逮着的人反而成了烫手山芋。 无奈之下,败城只得和彭宁联系,期盼能在当地警务系统里找人,协助行动。 彭宁一听,立时就问:“为什么要找警务系统的人?” “有点原因。” “逮着人不知道怎么办了?”败城不吱声了,彭宁阴阳怪气的道,“你们是不是太久没出动,只知道打打杀杀了?叫你们完成侦察任务,一上来就逮人干什么?打人头啊你们?这是在国内,不是在外面!” “我知道我知道。”败城低声下气的道,“那不就是什么,一时不慎嘛。” 彭宁说得倒也对,他们是军人,不是武警或者国安,像这种“文火任务”一般不是他们负责的。正常情况是别的系统把知乐借调过去,像现在这样,八成是彭宁考虑了知乐的特殊情况,做了手脚,抢来的这个任务,所以,他也理解彭宁的压力。 抢着要任务,最后却失败了,这简直是扇自己的耳光。尤其是特种兵学院刚刚成立,一次失败的任务足以毁掉这个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新事物。 电话里沉默了片刻,彭宁突然道:“是知乐逮的吧?” 败城更不吱声了。 彭宁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道:“我说你有没有好好教小兔崽子啊?我告诉你,任务出差错我就开除他!本来他就没什么资格入队,是你硬要拉进来,说是有本事,有成长性,结果呢?本事没发现,祸闯了不少!” 败城硬着头皮一声不吭的听着,直听到一肚子火,他才道:“反正人已经逮回来了,现在怎么办吧!” 彭宁哼了两声,道:“我联络看看,等消息!” 电话挂了后,败城感觉像是打了一场恶仗般累。他口干舌燥的,刚想喝水眼前就出现了杯子,抬头一看,知乐正一付低头认罪的模样。 败城接过杯子,犹豫了下,道:“没事,不要太介意。” 知乐轻声道:“小爹,我又惹麻烦了?” “没有。”条件反射的说完,败城怔了怔,叹道,“其实你不该把人带回来的。” 陌生人在外间被孙治看着,败城压低了声音把事情给知乐分析了一遍,小崽子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红着脸道:“我太傻了。” “你当时只是想着不能让他发现你,也是正常。”败城道,“其实如果你反应迟钝一些反而好了。” 知乐心事重重的坐下,想了半天后,突然道:“小爹,我能不能装作被你们追捕?” 败城一愣,明白了后就脱口而出:“不行!” “怎么不行?”知乐疑惑的道,“我们的任务一方面是拉拢老爹,如果拉拢不成功,那就要最大限度侦察白鹤的一切情报,我越接近老爹越方便。如果我是逃兵身份,那不是最好的掩护吗?” “白鹤”就是败城所要侦察的团伙,头目据说是个化学博士,年轻有为,却不知为什么参加了一个贩毒团伙。之后,在掌握了这个小贩毒团伙后,逐渐发展壮大,扎根在金三角,已经成为具有相当规模的黑社会组织,所做下的孽也越来越多,甚至有向军事组织发展的迹像。 这样的情况,居然还极嚣张的往中国境内渗透,简直就是找死。 “我说不行就不行!”败城严厉的道,“这不是计划内的!” “彭宁不是说由我们来制……” “我说了不行!” 突如其来的怒吼令知乐一缩脖子,沉默了几秒后,才小声道:“小爹,你好歹告诉我为什么啊。” 败城缓缓坐下,头疼的道:“你这个方法是把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境地,知道吗?” 知乐闭着嘴许久,才慢慢的道:“你觉得老爹会害我?” 败城瞬间明白了他们的分歧所在。 在败城眼里,这个组织里所有人都是穷凶极恶的犯罪,没一个好东西,如果是真正动手,他开枪绝不会眨一下眼。 可是,在知乐眼前,那是老爹,小时候一把屎一把尿养大他的亲人,戒备谁他也不会戒备知红军。就算明白知红军未必是好人,但他始终认为老爹不会对他下手,反而还担心他不得不伤害老爹。 败城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如果是别人,他尽管能理解,但到底无法感同身受,还能保持冷静。可是,换作知乐,他只会觉得比本人更难受。 “事情都说不准的。”败城尽量用不确定的口气,“你也不能肯定会发生什么事啊,就算你老爹不想,但有时候事情不是他说了算的。” 知乐见识不够,但是他了解败城,这口气中的言不由衷他一耳就听出来了。低头想了想,他开口说:“小爹,老爹虽然犯了错,但还是有机会改过自新的吧?” “如果他愿意帮助我们的话……” “除此之外呢?” 败城不吱声,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要他说“如果真要一意孤行,我就要收拾掉你老爹”吗?怎么可能讲得出口! 彭宁的电话非常及时的打来,减除了尴尬的气氛。当地警方答应协助工作,把陌生人关上几天。这当然是违法的,警方手头根本没有可以关押这家伙的证据,就算大家心知肚皮他是走面儿的。 陌生人被押走的第二天,败城一行就开始着手进入金三角。正常渠道就是游客了,败城、知乐、周嘉和孙治走偷渡,其他人则扮作游客,分散进入。 偷渡比知乐想像得要无聊得多,就一个乡民带着,翻山越岭的走,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地方钻过去,向导神秘兮兮的道:“好了,我们已经出国了。” 知乐讶异的道:“这么容易?” 败城拍了下知乐的后脑:“说什么呢?” 这当然是和边防打了招呼的原因,就连这个带路的向导,也绝不可能是真的乡民。听了知乐的话,他笑了下,道:“小兄弟想怎么着?直升机跟在屁股后面扫地吗?” 周嘉和孙治吃吃闷笑,知乐红着脸低下头。这三个老手一个比一个精,他这个小崽子,除了听话之外根本没有说话的份。 继续往前走,一段时间后,败城凑到知乐耳边轻声道:“你觉得一般人能跟上我们的速度吗?” 这么一提醒,知乐才反应过来,这向导一路上跟着他们,居然半点也没降低速度。他们是受过训练的军人,普通人根本跟不上的。他懊恼的拍了下脑袋,轻声道:“小爹,我会注意的。” “细心观察。” 丛林很快就消失了,视野中出现了零星的花田。知乐张了张嘴,本来想问什么,却又闭上了嘴。向导看他这样子,笑道:“第一次来啊?这还是小的,你看,还有没收完的,要是成规模的,早就收光了,不过成规模的你也看不见就是了。” 知乐忍不住问道:“这都是罂粟?” 向导瞄了眼,道:“有些不是,有些是。” 这不是废话么?知乐瘪了下嘴,没再追问。到了有路的地方,几人都加快的脚步,没多久,小路就变大路,也有了车辆往来,咋一看,这里和中国任何一个普通农村没什么区别,只是车里或者偶尔出现的人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车快到了。” 话音刚落,不远的公路边就出现一辆白色面包车,很旧,一个男人倚在车边上吸烟。一见向导,就把烟熄了,向着他们招了招手。五人一路小跑过去,那人对向导笑笑,道:“早了点啊?” “路上顺利。”向导道,“就这几位了。” “四个,数目对了。”那男人瞄了眼几人,漫不经心的道,“都是来办事的吧?” “这有啥问的?”向导不悦的道,“你又不是不懂规矩。” “一般情况下是不问的。”那人笑得更开心了,指了指车窗道,“不过,这次有点不同。” 三个老兵立时警惕的往旁边一让,结果,还是慢了一步。车门猛的打开,一双手闪电般从里面伸了出来,一把抱住知乐的脖腰,轻松地拖上了车。败城想要去抓,一柄枪口从车里伸出来,正对着他。 车里车外的人打了个照面,各自露出不同的表情。 130.第一次“交锋” 败城认识车里的男人,这张脸他想忘都忘不了,不仅仅是由于对方凶猛沉稳的气质,更由于那双和知乐相似的眼睛。有时候夜里一觉睡醒了,手臂里空空的,他会有种知乐被知红军抢走了的错觉。 知红军这个家伙,经历了多年的逃亡,风霜早就爬上了脸庞。可是,也正因此,他看起来充满了震慑力,绝不是一般小混混的窝囊样。某方面来说,败城有点佩服他,在国家机器面前一个人连粒灰都不算,就算没有被全力扑捕,但能够逃出来,也算是有本事的了。 可惜,这身本事没用在正道上,败城感叹道。 知红军倒是没有特别的表现,只是盯了败城几眼,似乎在估量着眼前人的身份。他端着的枪极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给人的感觉,似乎只要败城动一根手指头,他就敢开枪杀人。 这阵势,一下子闹僵了,谁也没动没出声。好几分钟后,向导才很是愤怒的向守在车外的男人开口:“你他妈这是怎么回事?也太不厚道了吧?大家都是走这条线的,你还想不想做?不想做大家一起完蛋!” “我这可不是黑吃黑啊。”男的苦笑了下,“这位爷的话,我能不听吗?” 向导瞄了知红军一眼,用外语说了几句,知红军根本没答,就像没听见般,直盯着败城道:“你和他。”他摇了摇胳膊肘里的知乐,“什么关系?” 从刚才开始,败城就在拼命想着该怎么化解局面。他有把握拿下知红军,毕竟,他们人数占优,而且,他相信知红军并不想伤害知乐。但是,如果他们真动手了,除了能抓获一个通缉犯之外,毫无意义,这次行动也肯定失败了。再深想一层,谁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埋伏什么人?知红军身上也有可能带着什么传信设备,情报太少,他只觉得头疼。 唉,这种任务真不该是我们来做。在心里嘟囔了句,他面无表情的道:“什么你儿子?他是我弟。” “你弟?”知红军冷笑了下,“真不好意思啊,老子没兴趣收儿子!” 听到这话,败城不由想到和知乐的关系,不自觉的抽了下眼角。 “老东西你罗嗦个屁啊?”孙治接口道,“放人!” 知红军笑了起来,把知乐的脑袋拉到身边,道:“放人?小子,叫一声来听听。” 知乐快速的扫了眼败城,道:“爹。” “唉!”知红军大声应了句,笑得一脸开心。 从刚才被抓进去起,知乐就没有挣扎,这个动作和味道他实在太熟悉了,即使没看到人,他也知道眼前的是谁,没有当场转过身去一把抱住,已经是他克制的结果了。他怎么可能不想老爹?原本,他以为一辈子没机会再见到了,现在能够重逢,他高兴得快要哭出来了。 不过,在别人眼里就不是这么看了。 听了知红军的话,除了败城外,其他三人都一脸愕然,似乎完全没料到这是怎么回事。知红军显然也没有兴趣多废话,挥了挥枪,道:“有多滚给我滚多远!” “你……” 败城还想再说什么,但知红军似乎不耐烦了,大吼一声:“滚不滚?” 三人和向导撒开腿就跑,跑了几步,败城忍不住停下来想看看。没想到,脚步刚一慢下来,一声枪响就传入耳中,有什么东西踢到了脚后跟的感觉。他低头一看,地上的弹坑还冒着烟呢,当下也不再犹豫,向前疯跑起来。 等看不见车了,四人才陆续停下。周嘉看了眼身后,气喘吁吁的道:“操,那老小子枪法真是准!” 孙治笑起来:“人当了几十年的编外兰博,能不准吗?” “知乐身上的跟踪器行不行?”败城忧心冲冲地问。 “没问题。”孙治对向导说,“我说你这也太不靠谱了吧?合着我们的行动全被对方知道了啊?” “肯定不是!”向导叫屈道,“他要是知道身份,早把我们都挂了,还会放我们走啊?说实话,我刚才的腿都软了,妈的,干了这么久就这次最吓人!真不能干了,家里还有孩子呢,彭宁一肚子坏水尽给我找麻烦!” 知乐猜的没错,向导根本不是普通乡民,而且也是托了彭宁的关系,所以才来掺和这趟“混水”。 “说起来也有道理。”周嘉皱起眉头,“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肯定是你们那个小子闹的!”向导没好气的道,“人爷儿俩那也长太像了,一看就看出来了啊!你们搞毛呢?生怕别人认不出你们啊?” 几人尴尬的笑了笑,无话可说。这次见面并不是计划内的,他们想来想去,只能想到是昨天被逮的陌生人没回去,被怀疑了,有人找来,发现了知乐。这里的地盘就那么点儿大,偷渡路数也就那么几条,知乐一露脸,就被人盯上了。 “估计知红军也是刚赶来的。”败城叹道,看着来的方向没法移开视线。 他多希望知乐能够跑回来,不管是从私心还是公事上,他都不愿意知乐和知红军走得太尽,怎么都没办法放下心。遗憾的是,跟踪器上显示知乐已经开始移动,他们顾不上烦恼,跟着向导往最近可能取得汽车的地方跑去。 其实,败城的担心全白废了,知乐这会儿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兴奋得不行。败城几人一离开,他就不管不顾的转过身,一把抱住了知红军,用力蹭了几下老爹的脸。 在他的印象中,知红军永远是高大而壮实的,下巴上永远有着扎人的胡子,还有浓重的土烟味,呛得他直打喷嚏。如今,与记忆中不同的是,他抱住的人虽然肌肉结实,胸膛却不再宽阔得像是海一样无边无际,拍在他背上的手不再那么有力,只有磨蹭他脸颊的动作仍旧和以前一样豪放,一点也没变。 “爹……”知乐感觉知红军拉了他好几把,他却不愿意放开,撒着娇喊。 “放手,小崽子!” 后脑勺被打了一巴掌,知乐嘟着嘴放开后,果然,一只大手就用力揉着他的大额头,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这崽,跑这里来干什么?我不是把你送部队去了吗?还有那几个不三不四的,都什么人?我不是叫你不要乱交朋友吗?离了我的话就不听是不是!?” 知乐打量着知红军,愕然发现,老爹的眼角全是皱纹,似乎二年之间,知红军一下子变老了,而那记忆中强大的力量却变“小”了,不再和以前一样不可抵抗。 “爹,我好想你。” 知乐不管知红军的骂声,扁着嘴,眼泪汪汪的又扑了上去。这次,知红军没有再推,他抱着怀里这个孩子,眼圈也不知不觉红了。 送出去的崽,怎么能不心疼?如果真不疼,当初也不会死活带在身边那么多年了。不过,他也清楚,这样颠沛流离的生活根本没有未来,如果真的疼知乐,就绝不能让小崽子一直跟着他。 所以,他把知乐送去了部队,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地方,也是他唯一了解,能让知乐快速成长的地方。刚才捞人时,他敏锐的感觉出知乐有个防备和躲避的动作,只不过,动作都只做了一半就停了下来。显然,知乐没看见人就认出了他,这令他又欣慰又心疼。 小崽子长这么大了,手臂上都练出小山包了,笑起来还是一付傻样,在部队里有没有受欺负? 知红军心中的念头转个不停,眼里不知不觉就泛上了泪光,像他们这样的生活,有一天没一天,上一秒还好好的,也许下一秒就阴阳两隔了。等他发现知乐抿着嘴,一脸要哭不哭的表情时,才猛然意识到露了情绪,一巴掌扇到知乐的脑袋上,骂道:“老子问你话呢!” 知乐揉了揉脑瓜,小声道:“爹,你让我想想嘛。” 在知红军面前,知乐似乎一下子变回了孩子,即没有那伶俐劲了,也没有聪明脑袋了。想来想去,他只挤出来一句:“我和他们来这里打工的。” 这话说得知红军火冒三丈,又是一巴掌拍过去,骂道:“你他妈的能不能给我省点心?跑这儿来打工!?打什么工!?跑面儿啊!?” 知乐头更低了,嘟囔道:“他们是我兄弟,不会害我的。” “兄弟?”知红军冷笑,“我当初怎么教你的!?顾自己,顾着你自己,谁也不要相信!你那几个兄弟迟早把你卖了!他们带你来金三角能打什么好工?” “他们说就是种田,很来钱的……” 知红军这次是真火了,怒道:“我送你去部队干什么的?小兔崽子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知乐被打急了,又不敢还手,随口说了句:“部队那些人都欺负我!” 知红军举起来的手停住,气得不行,心里骂翻了天,表面上却渐渐平静了下来。他看了眼知乐,重重的叹了口气。 知乐乘机道:“爹,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带着我呗。” “我?”知红军一个激零,醒了,“不行,你不能跟着我。老章,帮我把他送回去!” 知乐不高兴了,抱着知红军的胳膊喊:“爹,为什么我不能跟着你?” “不行就是不行!”知红军咬了咬牙,道,“你给我回部队去!” “我不要!部队里没好人!” “闭嘴!” 俩人正拉拉扯扯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知红军一看屏幕,脸色就变了,却还是接起来说了几句知乐听不懂的话,等放下时,他沉默了半晌,道:“你先跟着我吧。” 知乐明白,他终于歪打正着了。 131.老与小 一路上,知乐话就没停过,粘在知红军身边吱吱喳喳问个不停。对他来说,老爹变了,似乎又没变,但是,不管老爹变没变,哪怕是抱着胳膊晃一晃,他也觉得高兴,蹭一蹭脸,心里就像是舒坦了般。 知红军并没有再像从前那,一巴掌过来把他扇到一边,实际上,在扇了一巴掌却没扇走人后,他就明显的感觉到,老爹的态度变了。那种把他当作一个孩子的压迫感消失了,只剩下淡淡的忧虑。 在知乐的印象中,知红军经常是忧虑的。许多时候,他半夜醒过来,会发现老爹在灯光下愁眉不展的样子。儿时的他,就时常在小旅店、废弃的房子、丛林的火堆旁边,看见老爹这样的表情。 渐渐的,知乐不说话了,怯怯的拉了下知红军,道:“爹,我们要去见谁?” 知红军伸出手来,却不是打他,而是摸了摸他的脑袋,叹道:“去见曾英宇。” 曾英宇就是白鹤的领导者,知乐在简报上看过,暗中松了口气,也不再说话了。他并没有发觉,知红军在他沉默的时候却多看了好几眼,一脸的若有所思。 车子开了四个多小时,一直到下午二点多才停了下来。沿途所见和中国一些城镇也没什么区别,就算是人,咋一看也是亚洲面孔,甚至连说的话也有许多汉语。如果不是知红军在身边,知乐甚至都会以为自个儿还在国内呢。 车子停下来的地方是个小城市,虽然并不大,但看起来一付欣欣向荣的样子,路上行人密集,店铺也是各种各样,所有的招牌上都有中文字。知乐听败城说过,这里与其是国外,不如说汉族主管的各国民族交汇三不管地带。 知乐下了车后,眼前出现的是座小办公楼,虽然并不高,但看起来也颇有些商业气息。进去,坐电梯上去三楼,窗明几近的办公室,看起来就像是普通公司般,谁也不会把这个公司和一个无恶不作的黑社会团伙联系起来。 曾英宇比知乐所想像得要小得多,面黄肌瘦的,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可是,那目光落在人身上时,却让他很不舒服。他知道,这个男人带着“戾气”,这个词还是败城教给他的。 “你就是知哥的儿子啊?长得真像!”曾英宇没有知乐高,伸出手只是拍拍他的肩膀,道,“这次过来干什么的?” 知乐刚要说话,又不自觉的瞄了眼知红军。果然,他一看,知红军就抢先开口了:“过来旅游的,家里崽,没见过世面,想来看看。” “年轻人嘛,当然要多走走,开阔下眼界。”曾英宇笑起来,“不如就在我这儿跟着干吧?听说还当过兵?” “部队里没好人。”知乐瘪着嘴,一脸的不高兴,装得有模有样的,“我不想当兵了。” “能当逃兵也不错啊,你看你爸,这么多年了,有谁能逮得了他?” “嗯!” 知乐还想说什么,却被知红军一把拉了过来,板着脸道:“曾博士开玩笑吧?我这儿子大字不识一个,当了几年大头兵,有个屁本事。他还是回国内去混混得了,在这儿,他没用处!” 曾英宇似乎也不介意,笑容满面的道:“这有什么,多学几次,什么就都会了。” “不用。”知红军根本不理会曾英宇的语气,扯着知乐就往外面走,“我这崽太笨,学不会!” 知乐还想说什么,知红军却像是料到了般,一把捂住他的嘴,挟着去了门外。等到了走廊,直冲厕所,进去后把门一拉,他就把挣扎不休的知乐按在墙上,拍了大脑门一下,骂道:“你别想着在这里搅风搅雨,给我回国内去!” “爹,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你……” “你跟我个蛋!”知红军大骂了一句,左右看了看,又压低了声音,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干什么的!你老爹的眼还没瞎!” 知乐一下子懵了,在知红军面前,他比在败城面前还要不成熟,少担当。毕竟,败城不仅是他的长官、长辈,也是他的爱人,他当然有回护之心。对知红军,他就是彻头彻尾的孩子了。 凭着败城的耳提面命,知乐总算没有当场把什么都交待了,只是眨巴下眼睛,流露出畏惧的神情:“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红军咬着牙,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手指头用力戳了知乐额头好几下,怒道:“臭小子,毛都没长齐呢,学人来当卧底!?你当你是谁啊?连个谎都说不全!部队那些当官的脑子都进水了?老兵死光了?国安死光了?派你来,那帮子当官的他娘的有病吧?” 知乐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看穿了,他强作镇定,小声道:“爹,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是瞎子才看不出来!”知红军一付恼火的神色,“你也不看看你的样子,我提到见曾英宇时,你吱都不吱一声,如果是不认识的,好歹也该问一句是谁吧?到了这里,一进楼,你那眼珠子就转得像个轮子,生怕我不知道你在偷看是吧?和你一起的那几个,跑起来步伐节奏一致,一看就是当兵的!” 知乐低着头,红着脸,嘀咕道:“这么明显吗?” “你就差在脸上写‘卧底’两个字了!”知红军压低了声音骂道,“你到这里来,不是给我添乱吗?我能看出来,别人就看不出来?” 知乐眼见知红军的神情越来越暴怒,想了想,干脆豁出去,一把拉住知红军的袖子,道:“爹,你跟我走吧。” “走?”知红军露出警惕的神色,“去哪?” “去部队啊。” “不行。”知红军条件反射的就否决了,“我去部队干什么?自首啊?” “不是。”知乐急急忙忙的道,“可以讲功赎罪的!” “是将功赎罪,第一声!”知红军拍了下知乐的脑门,“胡说八道什么?我要去早去了,还用你来讲!?” “为什么?”这是知乐心中一直的疑问,忍不住提了起来,“爹,你为什么就是要逃呢?” 知红军瞪了儿子一眼,却没有再说什么,颤抖了下嘴唇,道:“总之,你吃完饭就立刻给我滚回去。” 知乐不高兴的道:“我就这么空手回去啊?” “别人不会指望你真拿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回去的。”知红军毫不介意地打击着儿子的自信心,“派你来的人就是弱智!” “小爹不是弱智!”知乐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他是相信我!” 知红军眯了眯眼睛,问:“小爹是谁?” 132.阻止老爹 知红军突然这么一问,他顿时就有些慌了,吱吱唔唔的道:“就、就是我的战友……” “战友你叫什么?小爹?” “外号啊。” 知乐越是想要隐瞒,知红军就越是怀疑。这个崽他从小带到大,不比一般的父亲,真是一把屎一把尿的养,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自然了解也非常深厚。不夸张的说,知乐一伸手,他就知道小崽子伸哪个手指头。 现在,看着知乐这付躲躲闪闪的样子,知红军也猜了八九不离十:恐怕,这个什么“小爹”是知乐在部队里的班长,估计对小崽子应该不错,好到都叫“爹”了。他说两句,小崽子就跳出来护着了。 部队里有这么个人,知红军并不奇怪,像知乐这样的娃,送进去肯定是要“重点照顾”的。只是,小崽子离开身边两年,心就向着别人了,他难免觉得不是滋味。 “臭小子,我警告你,不管怎么样,你给我乖乖的。你敢和我作对,我就让你好看!还有你那个小爹,我一样让他好看!”想了想,知红军又满是醋味的补了句,“臭小子,娶了媳妇忘了爹!” 知红军随便的一句话,就把知乐吓得心脏狂跳——老爹怎么知道他和败城之间关系的? 幸好皮黑,不然的话,知红军这会儿就会看见一个脸色惨白的崽子。饶是如此,他也吓得不轻,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只是个比喻。他打量着知红军的模样,突然想到,如果老爹知道他和小爹的事,会什么反应? 他们是父子,这种事,肯定要说的吧?一时间,知乐为了不相干的事发起愁来。 知红军再也料不到小崽子脑中想的是什么,他现在就估算着怎么把知乐送出市去。出去以后,他就不再担心了,那几个兵早上走的时候犹犹豫豫,这会儿肯定也想方设法缀在后面。他最担心的,当然就是那个曾英宇。 这个家伙,脑袋好,心思活,他知红军能看出来的,这个博士会看不出吗? 知红军不能肯定,吃饭时,自然也是心神不定。本来,他想把知乐带出去吃,没想到,曾英宇掐着时间派人找来,说是要给知乐揭风请客。 知红军气得要冒烟了,却不敢不去。他进这个组织的时间不长,武装逃亡的经验很足,曾英宇很重视他,一个劲儿的拉拢,他也不好装出一付冷淡的样子来,更不能强硬把知乐送走,还得有个合适的理由。 一堆人就在公司附近找了家小旅馆,知乐也被拉着一起去,坐在位子上,小崽子一脸好奇的左看右看,倒还像那么回事。只是,落在知红军眼中却是处处破绽,恨不得赏几巴掌才好! 知红军当兵当惯了,文化没多少,疼崽是疼,但急起来只会用棍棒法。知乐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哪还不明白老爹的心思,看着那双眼睛里风雨欲来的气息,他只能可怜巴巴的装乖,低头吃菜。只不过,吃菜之余,耳朵却还是竖起来听着桌上的交谈。 只言片语中,还真让他听出点东西来。 “知哥啊,你上次看的那条路行不行啊?”曾英宇的声音很尖,像是捏着嗓子说话般,几句就让知乐记住了,“一般人过得了吗?” “有我在就没问题。”老爹的声音知乐再熟悉不过了,“不过,你选的人可要年轻点,不要七老八十了,那只有神仙能带得过去了。” “行,没问题。”曾英宇笑得像是指甲刮黑板,“这次就麻烦知哥了,之后,你就不用担心下半辈子了。” 一桌子人都笑了起来,知乐却敏锐的听出其中的言不由衷。对他来说,这些事情重要,但是,有件事更重要——老爹,要帮这些人做什么? 当然不是好事,他还不至于这么天真。在部队这两年,他基本的善恶观还是被磨了不少,一想到老爹会成为别人眼中的坏人,他就觉得难受得不行。所以,吃完饭后,他粘着老爹要出去逛街,一甩掉其他人,立时压低了声音道:“老爹,你不要帮这个曾英宇!” 知乐要出去,知红军当然求之不得。一离开公司,他就注意着四周,希望能看见知乐早上那几个“同伙”,正好可以“送人”。听知乐这么问,他眼都没甩一眼,随口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我不是孩子了!”知乐顶了句嘴,见知红军瞪过来,又怕了,轻声道,“爹,你如果不是想让我来帮你,为什么要把我逮来?” 这话问到知红军的软肋上了。早上,他只是接到消息,说他的儿子似乎要往金三角来。他自然清楚知乐应该在哪,疑惑之下,也就跟着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是知乐。当时他在车上,看着长成大小伙模样的知乐,心头激动得不行,再一看知乐身边的那几人,顿时就觉得怎么看都不顺眼——在他的概念中,偷渡领过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当然,他认为这事肯定不是知乐指使的,小崽子一定是被这几个臭流氓骗了! 有这么个想法,才会有了后来的车上劫人。之后,他和小崽子越说越觉得不对,再仔细一回想,蓦的明白过来,坏事了。这时候他才后悔得不行,但也没办法,小崽子已经在了,得解决眼前的问题才行。 知乐这时候一问,知红军哪里答得出来,没好气的骂道:“别胡说八道!” “爹,那你到底要我怎么样?”知乐不解的问道,“你为什么要帮这个家伙?” “你少……” “你别总说我少管!”知乐急了,“我不想你再被人追了!” 知红军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尖锐起来,盯着知乐道:“这话谁教你说的?” “我说的!”知乐毫不相让的道,“我不是以前的孩子了!爹,我不想让你再过以前那种到处跑的生活!” “我不跑,难道乖乖去坐牢?” “如果你真犯了法,为什么不能坐牢?” 知红军没想到知乐居然讲出这样的话,猛的推了小崽子一把,骂道:“如果人家让老子吃‘花生米’,你是不是也让我回去!?” 知乐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颤动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这付样子,看得知红军心也慢慢软了,沉默了几秒后,叹了声,把小崽子拉回怀里,用力抱了抱知乐已经长开的肩膀,道:“我的事你就别管了。只要你好好的,我怎么样,你都不要多想!我不能和你扯上关系,明白吗?” 知乐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反抱住老爹。可是,他心中已经下了决定,他不会把老爹逮捕归案,但是,他绝对要制止老爹帮曾英宇。他有种预感,这次和以前不同,帮了曾英宇,恐怕,老爹就再无法回头了。 一想到老爹可能会死,知乐就忍不住发抖。知红军感觉到他的颤抖,更加用力的抱紧他。父子俩的拥抱持续了很久,之后,他们逛着街,却再也不提回去的事,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般,但是,他们都知道,在安逸的表像之下,暗流已经正在逐渐汹涌起来。 知乐被知红军带在身边,一刻也不离开,他一和别人说话,知红军立时就会插嘴。晚上睡觉时,也在同一间房,同一张床上。知红军是习惯了,以前,小崽子一直是他抱着睡觉的,身边没人就睡不着,又哭又闹了。刚接手时,知乐这个习惯折磨了败城很久,现在,再让他和别人睡一张床,他倒不习惯了。 看着知乐一脸别扭,知红军笑起来,坐在床上,拍了拍床板,道:“怎么,大了,不要爹啦?” “不是。”知乐扭扭捏捏的道,“这床就这么点大,我们俩睡太挤了啊。” “唉哟。”知红军故作悲伤,“老喽,儿子不要我喽。” “要的,我要的!” 知乐一迭声的说,哧溜一下钻上床,抱着知红军的胳膊闭上眼睛。知红军这才满意的躺下来,抱着人入睡了。 到了半夜,知乐被尿意憋醒,朦胧中还以为在部队,一个鲤鱼打挺想跳下床——结果,跳到了知红军的肚子上。 知红军也不是吃素的,即使睡的迷迷糊糊,受到这“突然袭击”,闷哼了一声,拽着知乐的腿就把人扔下了床。扔完了,才想起来这是谁,探出个脑袋瞄了眼在地上哼哼的知乐,压低了声音道:“臭小子,干嘛?” “上厕所。” “快去,出门右转到底。” 说完,知红军又睡开了,对他来说,摔儿子一个四脚朝天不算什么。 知乐也没在意,爬起来拍拍屁股往厕所去了。这厕所的便池正对着窗户,知乐站在那儿没几秒,突然眼前一花,一个人头从窗下升了上来,吓得他一个激零,放的水全回去了! 133.第二次交手 知乐以前并不怕鬼啊神的,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无知者无畏。知红军可没兴趣给他讲睡前故事,不知道,自然也就不怕了。 来了部队后,睡前谈话,一群精力充沛的小伙子们除了谈女人,就是比胆了,鬼故事简直是必备之利器。以前在新兵连时,一堆人中就知乐年纪最轻,刚去的时候又矮又小,以小白脸为首的“罪恶集团”最喜欢吓他,每次说完鬼故事,看着他蹑手蹑脚地钻进败城的被窝,小白脸都会闷着被子咯咯笑。 有了这么一点薰陶,知乐瞪着眼前的“人头”,整个人都吓僵了。 惟妙惟肖的猫头鹰叫声传来,知乐镇定了一下心情,瞪大了眼睛看了一下,很快反应了过来:“小爹?” 败城挂在墙上,对知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刚比完,知乐一下子“不见了”。他大惊之下,手脚并用地爬上去,立时就看见知乐坐在地上,敞着“大前门”。他眨了眨眼睛,带着不解的神情翻进来,轻轻踢了知乐一脚,压低了声音道:“干嘛呢?” 如果不是时间地点都不对,知乐八成要跳起来揍小爹一顿——操,太吓人了! 知乐抖抖嗦嗦的爬起来,拉上拉链,惊魂未定的捶了败城一下,随即又反应过来,道:“小爹,你怎么来的?” “你别管。”知乐身上有追踪器的事,他自己都不知道,败城当然也不会告诉他,以免小家伙瞎想,“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爹。” “我爹挺好。” 败城吊高了眉毛,不悦地道:“列兵知乐,听命令!立正!” 一听这话,知乐条件反射的一个立正。 “报告你今天的经历,快!” 知乐踌躇了下,小声道:“小爹,我先不说行吗?” 看着知乐那付可怜兮兮的模样,败城叹了口气:“如果你觉得需要的话。不过,如果有任何危险,你必须要立刻告诉我,明白吗?” “当然。”知乐一下子精神了起来,琢磨了下,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满怀喜悦地道,“小爹,谢谢你。” 败城正准备往外走,闻言笑了笑,道:“怎么?” “你比老爹信任我。” “是——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立时吓得知乐一抖,他还没说出什么话来,败城已经眼疾手快地扔出捏在手心里的闪光弹。强烈的无声闪光令知乐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在黑暗中,他感觉有东西撞了他一下,心里一急,伸手去捞,却什么都没捞着,之后就是连串的肉体撞击和闷哼声响起。 过了好一段时间,知乐才恢复视力,眼前还有青蝶不断飞舞,泪流满面的。他无奈的揉着眼睛,就被一个大巴掌打断了,知红军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叫你不要揉了!黑暗中遇敌第一件事就是闭眼睛啊,你怎么还是记不住?” 知乐的眼睛有着不同寻常的敏感度,在极黑暗的情况下也可以视物。为此,受闪光弹的影响也很大,第一次被闪时,整整一天都泪流不止,败城看得心疼得不行,却硬起心肠,特别强化训练了他好一段时间。没办法,平时不流泪,战时就要流血。 如今,知乐已经好多了。可是,败城在这儿,他本能的放松了防备,这下被闪了个正着,痛苦不堪。 “爹,你在哪?” 知乐的手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知红军恼怒的声音靠近了过来:“你连个闪光弹都对付不了?部队里都教了你什么?” “没注意。” “没注意个屁!”知红军骂道,“你这眼睛就没有练好!” “爹……” “行了行了,回房来我给你上点药。”知红军牵起知乐的手,就像以前多少次一样,“你那班长,不合格!” 知乐看不见,却全无担心的跟着知红军往前走,他绝对相信老爹,却又不自觉地维护败城:“你怎么知道的?他可厉害了!” “有多厉害?” 知乐也不敢讲出败城的身份,就是嘀咕着:“反正很厉害!” 知红军越听越不爽,打量了下知乐紧皱的眉头,他开始回想刚才那个男的。 身手确实不错,够强硬,也够果断,这些年,他可是“真刀真枪”拼过来的,自认不比部队某些“花架子”差,但既然是被派出来执行任务的,他相信对方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对方还是从他手下逃掉了,而且无声无息,没有惊动任何人,虽然他们这里并没有戒备,但也算不错了。 不过,一想到如果不是他过来找,这小子还不知道要和知乐说些什么,知红军就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了起来。 这一次,他之所以参与这么大的“活动”,就是有收手之意。 快二十年了,逃亡的日子他也厌倦了,也许,该是结束的时候了。可是,藏身地好找,钱却难找,他这些年从未苛刻过知乐,虽说花得不多,但在他“收入”比例中算是大的了。至少,他必须赚到足够养老的钱,别看他现在生龙活虎的,等老了,那一身伤病就足够麻烦的了。 不管如何,这一次走面儿必须好好完成,其中的风险他也很清楚。知乐猜得没错,如果知红军真的参与这一次行动,恐怕,他只剩下吃花生米和打针两种选择了。遗憾的是,在他的想法中,他已经无法干普通的工作了,这一点,谁也说服不了他,包括知乐。 这一趟走面儿,他走定了。 知乐一直到睡上床,还是拉着知红军的手,嘀嘀咕咕地诉说着小爹的好。在他口中,这个“小爹”简直无所不能,对他也是掏心掏肺的好,哪怕他要天上的月亮,“小爹”也会给他摘来。 知红军听得不爽,知乐说一条他就反驳一条,直到不久后说话的声音渐渐熄了,知乐睡着了。他借着月色摸了摸知乐的脑袋,无奈地道:“有这个人护着你,我也放心了。”他的语气中满是惆怅,“你啊,还是不要和我扯上关系的好。你好好当你的兵,这辈子,只要还记得你有个老爹就好了。老爹希望你能够知足常乐,有个普通的人生。” 说着说着,知红军也是鼻子发酸,伸出强壮的手臂把知乐揽进怀里,叹息一声后才闭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知红军是被手机声吵醒的,他接起来一听,就变了脸色。挂了电话后,他一拳敲醒知乐,沉着脸道:“快起来,赶紧走!” 134.被劫 知乐一头雾水,却还是一骨碌爬了起来,儿时的训练和军队这两年的教导已经让他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兵,听见命令就条件反射的执行。他一边洗漱一边打量着老爹的神情,这个表情他太熟悉不过,有焦灼、也有担忧,显然,现在情势不好。 发生了什么事吗?是不是曾英宇?还是小爹? 知乐不敢问,他很清楚,知红军不愿说他问了也白问。他刚往脸上扑了下水,就被知红军拎着后领往外拖去,说:“快点。” “去哪?” “你给我回国去。” 知乐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什么。下楼时,他警觉的发现楼里已经空无一人。这是位于市中的一幢小楼,有点像中国农村那种砖制独幢小户,昨天来的时候几乎每个房间都有人,现在却全都空了。 “老爹,人都没了。”知乐压低了声音道。 知红军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所以他才如此焦躁,只是,他不能表露出来,这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他的脚步在迈出大门前停住,他等了几秒,隐隐听见外面的谈话声,骂了一句脏话,转身带着知乐在走廊里绕了个弯,往后门跑去。 “我们去哪?” “不是我们去哪。”知红军在一扇紧闭的门附近停了下来,一只手拍上知乐的脑袋,转过身压低了声音道,“记住,别管我,去找你的战友,明白了吗?” “不!”知乐一下子察觉出危险来,坚决的道,“我和你在一起!” “不行!”知红军拽了拽知乐的板寸,露出几分不舍的神情,“你不能在这儿,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你离得越远越安全!” “那你和我一起走!”知乐捉住知红军的手腕,“你不和我走我不走!” “你是不是要我打你?”知红军厉声道,“还是你想让他们拿你来威胁我?” “我不会的!”知乐辩解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他们未必会赢得了我!” “他们有枪,人多……行了,闭嘴,这事没的商量!” 知红军抓紧知乐的手腕,轻轻把门推开了一条缝,观察了片刻后,猛然往外一跃,拉着知乐沿着墙根一路疾行。 知乐死死盯着眼前老爹的脖子,估量着如果把知红军打晕有没有机会把人带走。对他来说,什么卧底、立功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不让知红军成为一个罪犯,不让他亲爱的老爹走上那条不归路! 正当他琢磨的时候,知红军猛然停下了。他跟着停住,小心翼翼地从知红军的肩头看过去,正好看见曾英宇那张白兮兮的脸。 “知大哥,你要去哪?”曾英宇的声音仍旧难听得很,辨识度极高。 “不去哪。”知红军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比出一个突击的手势,知乐一看就明白了,不动声色地伏下身,“带儿子散个步。” “知大哥,你不会不知道我们在准备走货吧?” 知红军慢慢往前走了几步:“又不是今天。” “原本不是,改到今天了。”曾英宇往前走了一步,“我们现在就去。” “这怎么成?什么准备也没有!”知红军提高了声音,有些恼怒的道。 知红军往前走了一步,知乐这才发现前面不止曾英宇一人,还有几辆车,横着连成一排把整条路都堵死了。这条路夹在两幢楼中间,往上爬实在太暴露身形,况且,也没下脚的地方。 “没关系,我们都准备好了,就差你领路了。”曾英宇咄咄逼人的道,“你说的那条路不会不存在吧?我们可都指望你了,知大哥。” “当然在。”知红军继续往前走着,“你要是今天走也不是不行,你等下,我把儿子送走。” 就差一步,再往前一点! 知红军死死盯住曾英宇,刚要再往前迈步,曾英宇突然一翻手腕,亮出了手上的枪,斜着嘴角笑起来:“知大哥,你可不要再往前走了。你那么壮,我有点怕。有什么事,不如叫你儿子来和我说,怎么样?” 知红军沉下脸来:“不太好。” “少废话,让你儿子过来!” 曾英宇终于撕下了和善的面容,知红军只能心有不甘的停下,一只手挡着知乐,冷冷的道:“你要是愿意,当场把我们父子打死在这里也行。不过,你那批货就另外想办法走吧,就是不知道国内的人会不会体谅你迟到。” 曾英宇气得脸色铁青,却不得不承认知红军说的没错。这批货如果不是他答应了,却又恰好碰上中国境内警方再度发布了对他的通缉,风声太紧,他也不会这么轻易相信知红军这个陌生人。事先他也亲自验过“货”了,这边目送着知红军进去,那边一小时后就到了地点,除非他是飞的,不然边境上肯定有别人不知道的捷径。 现在,曾英宇需要这条捷径,但是,多年犯罪生涯,也令他不愿意轻易相信别人。 “行,你们父子要呆在一起我也不能拦着是不是?”曾英宇很快又恢复了笑眯眯的表情,“上车吧,知大哥。” 知红军也清楚,这时候他们敢逃,曾英宇拼着另外找路也会击毙他们。无奈之下,他只能拉着知乐,小心翼翼地往车上走去。路过曾英宇时,他能够察觉到知乐的蠢蠢欲动,不得不用尽全力才压制住小崽子的冲动, 车子启动后,知红军瞄了眼前面开车的人,把小崽子的脑袋压在胳膊弯里,压低了声音怒道:“你干什么?” 知乐不服气的道:“爹,我可以逮着他的……” “你逮他没用!”知红军没好气的道,“他死了,下面的人就高兴了!他这是个团伙,不是一个人!” 知乐听了,心里又急又气,扒住知红军的胳膊道:“爹,你为什么要和他们混在一起!?你就一定要走这条路吗?我不想让你出事!我不想和你分开!爹,我们可以一起走的!” 知红军想说些什么,蠕动了下嘴唇,最终还是没说出来。面对知乐那可怜的表情,他心里发酸又觉得堵得慌。 “爹已经没办法了。” “你有办法的!”知乐勒紧知红军的胳膊,“当年的事就算判刑,也不会吃花生米的!就算你坐牢了也没关系,我会等你出来啊!” 不提还好,一提这碴,知红军顿时皱起了眉头,一把推开知乐,沉声道:“这事你别再罗嗦,找机会跑,听到了吗?” 知乐见说不动,干脆别过身不理会知红军,盯着车外生闷气。他怎么都不理解老爹的坚持,想来想去,正烦闷时,眼角突然瞄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小白脸? 135.“劫车” 小白脸一行六人,两个老兵带四个新兵,不像是执行任务,倒更像是游山玩水。他们扮作游客,在金三角这块地方赌了点小博,吃了点小食,睡了点……这当然是不敢的! 第一天还没过完,踩完点、勘察过后路的他们就收到了坏消息,一下子紧张起来了——知乐被抓走了! 这可让几个和知乐亲近的新兵急了起来,以小白脸为首的新兵集团屡次请战,都被以吕勇为首的老兵集团驳回了。吕勇和庄元龙虽然都是爆脾气,但临战经验足,和新兵搭配反而更加谨慎,生怕把这帮小子给弄糟了。 新兵们不服气,却也无可奈何。讲起来是新兵,但那只是相对于特种兵来说,实际兵龄,最浅的也有两年了,倒不至于做出不服上级命令的混帐事来。 只不过,不服上级命令和劝诱上级,那就是两码事了。小白脸灌迷魂汤最拿手,一顿晚饭的功夫,就说服了临时队长吕勇,一行六人分作两拨,一拨留守,一拨由庄元龙带队,往着败城所说的小城夜行而去。 所以,败城一大早就被小白脸给吓了一跳。 败城那天和知红军交手时,着实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闷亏。按理说,知红军43,他27,俩人在身体素质上自然是年轻的占优,何况他还早有防备,更应该占据上风了。没想到,一交手,他就感觉到知红军手下之硬,实在是数一数二的,至少,比他估量的要高。 两人你来我往了几招,都心有顾忌,谁也不敢动真家伙,随便交换了几下,败城就夺窗而逃。跳下楼狂奔了一里后,他气还没喘均,蓦地觉得裤子不对,低头一看,“前门”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了长长的口子,连花内裤都露出来了。 本来他们都穿的统一军内裤,上阵前自然就换了,也不知是谁采购的,买的都是花花绿绿、花纹奇怪的子弹内裤。 败城回到旅馆后受到了周嘉和孙治的一致嘲笑,说他“连个老家伙都搞不定”。他是有口难辩,只能憋着一股火,决定找知红军算总帐。 谁知道,第二天小白脸居然出现了,这令败城又惊又怒,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安排小白脸、捣蛋鬼和庄元龙加入行动。对这一点,庄元龙非常兴奋,被他狠狠臭骂了一顿。 小白脸长得比较人畜无害,被派去盯梢,眼睁睁看着知乐父子被押上车。距离型窃听器把几人的对话清楚的送进他耳中,表面上不动声色,他心里却早就急死了。车队一消失,他就立刻向败城通报了情况。 知乐并不知道这些情况,保险起见,他在被知红军“逮”走时就把手机扔了,根本无法和败城取得联络。不过,他看见小白脸时,心突然一下子放了下来。 小白脸在,小爹肯定也知道了。 “小崽子。”一只胳膊突然搭上他的肩膀,知红军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就算有人来救你,也不要这么高兴。不动声色,明白吗?你看看你的脸!” 知乐瞄了眼司机,是个东南亚人,似乎听不懂汉语,他压低了声音答道:“没有的事。”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知红军冷哼一声,视线有意无意的往车窗外看,含糊地道,“有机会你就跑,别理我。” 知乐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想了想,他认真的道:“爹,你赶不走我的。”知红军刚瞪过来,他又赶紧补充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次来我肯定就不能一个人走的。我希望你和我一起走,如果你不走,我怎么可能会丢下你?你怎么和我争论都没用的!” 知红军盯着儿子年轻的脸庞,心中最柔软的一处被触动了。只是,想着过去在部队里发生的事,他又犹豫不定,连带着脸色也阴晴不定。 知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慢慢放下心来。老爹愿意考虑,那就是好事,如果完全想都不想,那才叫麻烦。 车子开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出了城,人烟稀少起来。金三角既然是武装割据,基础设施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车队走的公路比起国内的市道都不如,颠簸得知乐快要吐了。他正猜测着败城会什么时候动手,车速突然慢了下来,他伸长了脖子往前一看,就看见了庄元龙。 庄元龙是生面孔,执行这个任务还是很合适的。他此时穿着一身旧衣服,头上戴着破草帽,肩膀上却扛着一枝AK47,作为一种在各种影视剧中必须出现,以及便宜量足耐操的枪械,AK47以及各种AK改早已成为各国恐怖分子居家旅行必备之武器。 金三角这个地方,你说有法就有法,你说无法就无法。 庄元龙像个土匪一样弄两辆破货车一左一右挡着路,背着AK47坐在车上,顿时就令他们这支小小的走面儿队警惕了起来。知乐看见身后的车上窜下不少人,都带着枪,小心谨慎的靠着车前进,模样还挺标准。 曾英宇晃了晃下巴,有个喽罗跑到前面,扯开嗓子喊道:“你谁啊?让路!” 庄元龙摇头晃脑的,一句话也不说,微微笑着。 喽罗回头看了眼曾英宇,又扭头用当地话问了几句。令知乐吃惊的是,庄元龙居然一开口也是当地话。俩人交流了几句,庄元龙突然骂了起来,语速又快又急,当地方言和汉语夹杂着,不时还冒几句别的词。 知红军似乎知道了什么,摇下车窗,慢悠悠的对蹲在附近的曾英宇道:“小子,你再不走,也就来不及了啊,那条路晚上不好走。我走不走都成,你不在乎货完蛋就等到晚上!” 曾英宇脸色铁青,突然在喽罗和庄元龙之间插嘴,一连串当地语说得极为流利。庄元龙考虑了片刻,钻进车里把车子移开,又挥了挥手。曾英宇的人陆续上了车,慢慢启动往前。前面几辆都没问题,知乐那辆已经过了一半,眼看着就要通过了,猛然间两边的车子突然重启,用力夹住了知乐那辆! 136.第三次对峙 知乐只听见怦得一声,震得他赶紧用力抓住车窗扶手。外面的车似乎还不罢休,往后一退,又再度撞了上来。他在后排,两辆车撞的位置靠前,司机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撞得横倒在前座上,扯开嗓子大喊大叫,估计是腿被卡住了。 撞车的一刹那,车外响起了枪声。庄元龙抱着枪,早已不着痕迹地翻到车后,以车为掩体,AK数次长点射,把面儿小队压得抬不起头来,更不用提车里钻出来的周嘉和孙治,两人虽然拿着旧式的手枪,准确的点射还是直接撩倒了两个。 知乐受训良久,训练没来得及完成,这也是第一次上实战,但他心头却没有丝毫紧张,反而镇定得很。他知道败城就在外面,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他所坐的车辆后部基本上暴露在外,直接开后门下车就是送死。乘着两边夹着的车稍稍后退,他站起来,直接往前排座位钻过去,想从前门下车。没想到,他才一动,余光就瞄到知红军打开后门,要往下跑。 知乐一急之下,身子又缩了回来,一把抓住了知红军的袖子,大喊:“爹,跟我走!” 知红军回头瞄了眼知乐,也不吭声,用力甩着被抓住的胳膊。知乐看急了眼,干脆也不跑了,退回来用力抱住老爹。没想到,他才一退回来,知红军胳膊肘一退,直接击中了他的鼻子。他只觉得眼前一黑,鼻子发麻,但手底下却抱着更紧了。 父子俩在车里拉扯了一阵,知乐忍着鼻子冲出来的眼泪,改拉为抱,拽着知红军的腰往车里退。知红军拼命般挣扎着,却没有再动手。渐渐的,知乐开始占了上风,一点一点的把知红军拉回车里。 知红军咬了咬牙,正准备再动手时,一枚子弹咻得一声擦着他的头皮过去了。这下子靠得挺近,他的脑袋嗡得一声,全身的力量立刻松了,软绵绵的瘫下来。 知乐乘机把人拉了回来,却再也没机会逃出车子,情急之下,他放开嗓子大叫:“小爹!小爹我出不去!小爹!”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车外的射击更密集了,庄元龙改为连射,像是子弹不要钱般直往前倾泄。他听见车后曾英宇愤怒的叫喊,还有好几个当地口音的人。他正拼命想把后车门关起来时,车身突然向前微微一动。 这一动非常微波,知乐却感觉到了,车子在慢慢地向前移动,慢慢地通过那两辆作为掩体的车,不一会儿,就完全通过了这个简陋的关卡。两个人影跑到车门外,一个拉起知红军,另一个人拉起他,迅速向前跑去。 知乐的鼻子疼得要死,泪眼朦胧,只能跟着拉他的人跑。几百米冲刺之后,拐出道路没多久,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树林。等一群人疯狂地奔进密林里,后面还时不时听见零星的枪声和喊声,他的心脏怦怦跳着,只感觉一切像是演戏般。 “知乐!”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知乐一下子惊醒过来,四下张望,一眼看见被庄元龙和周嘉架着的知红军。害怕之下,他的声音都变形了,扑过去喊道:“爹!” “没事,子弹擦脑袋晕了!”有人在拉扯着他,“快走!他们追过来了!” 知乐这才发现,拉着一直往前的那个身影是如此熟悉和亲切。 “小爹!”知乐的声音还在颤抖,“小爹,小爹!” “嗯,我听见呢。”败城回答得非常平静,就像是在远游般,“没事,赶紧走!” 知乐这才慢慢冷静下来,不安的看了眼被架着的老爹,长长地叹了口气,加快脚步跟上败城:“小爹,对不起,我没能成功。” “没事。”败城捶了下知乐的肩膀,“等会儿再说,赶紧走。” “不好意思,你们都走不了了!” 这个声音一响起,紧接着的就是一片举枪声。知乐回过头去,看见知红军已经醒了,一只手上夹着刀片,正抵在庄元龙的颈动脉。 “老爹!” “闭嘴!”知红军恶狠狠的瞪了知乐一眼,视线在一圈人中扫了一遍,最后盯在了败城身上,“你是队长?” “放下刀,有的谈。”败城冷冷的道,“不放的话,你看着办。” 知红军笑了下:“这个嚣张样,特种部队的吧?” “我数十下。”败城根本不理知红军的“搭讪”,径自开口道,“十、九、八、七……” “你们除了让儿子来搞老子,还会什么?”知红军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咬牙切齿的道,“中国当兵的就是一群没人性的操蛋土匪!” “爹,我也是当兵的!”知乐一直没吱声,这时候,他再也没有和刚才一样那般激动,手握得紧紧的,大声道,“爹,是你把我送进去的!” 知红军沉默了几秒,突然往后踹了一脚,把妄图偷袭的捣蛋鬼踹出去好几米远,像是脑袋后面长了眼睛般。 “偷袭我?臭小子,我走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 “四、三、二……” “让我投降,休想!” 知乐看得很清楚,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知红军放弃了夹在手指间的刀片,以左手去摸腰间的枪。而他身边的败城则也掏出了揣在皮带里的枪,抬起手瞄准了知红军…… 知乐来不及多想,顾不上周围那么多支枪,窜过去一把抱住了知红军,喊道:“爹,不能开枪!” 这一刻,他恨不得时间能够停止,或者生出三头六臂,把一切危险都归于平静。他无法赞同知红军,在他心中,败城肯定是对的,可是,这不意味着败城可以杀知红军。 知红军是他的父亲,这个世上除了败城之外最亲密的人! 怦——! 枪声还是响了,知乐浑身一僵,下一秒,他看见知红军往后倒了去。他往前跑了几步,想要捞住知红军高大的身躯,可是,光凭两个胳膊实在无能为力,他就这么被带着往前扑去,直倒在地上。 老爹死了?老爹死了?不可能!不可能! 知乐脑中乱哄哄的,他的眼睛虽然睁着,却几乎什么都没看见,僵在那儿,脑中一片空白。不一会儿,身下传来了呻吟声,他才像是触电般跳起来,低头看去——是知红军在喊疼。 他这才发现,知红军握枪的左手被撕了一个大豁口,小指和无名指不翼而飞,血流如注。 “知乐!” 这声厉喝令知乐浑身一颤,抬起头来,映入视野的是败城面无表情的脸。 “起来!”败城并没有废话,一把拉起知乐后,指示着其他队员,架起知红军,“走!” 一片阴影斑驳中,知乐只觉得败城的表情异常冷峻。 137.冲突 明明是大白天,密林中却阴影密布,不时有鸟鸣或者不知名的动物叫声。知乐看着周围的战友,却觉得陌生无比,这些人应该是他亲密的、能够性命相托的战友,可是,他现在只觉得心灰意冷。 败城开枪的时候没有一秒犹豫,似乎早就决定了,没有挣扎,没有怀疑,对他来说,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老爹是敌人,但老爹也是我的亲人啊,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怕打死他? 这些话,知乐问不出口,神色间也没有露出丝毫迹像。很多人都以为他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可是,谁也不知道,他总是会小心翼翼地把想法埋藏在面无表情的脸之后。 谁也没有说话,知红军的手在草草包扎后,好歹止住了血。脑袋挨了一“蹭”,手指断了两根,他也有些吃不消。再怎么练,人就是人,血肉之躯,一点点小的伤害都有可能令一个强壮的大汉轰然倒下,他现在还不到这个地步,但并不代表他舒服。 知乐一直关注着知红军,哪还能看不出来?他几次想去扶,都被甩开了,他不屈不挠地凑过去,就算反复被推开,下一次还是不放弃。看着老爹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他也逐渐露出要哭的表情,第N次要靠过去时,却被拉住了。 知乐回头一看,是败城。 这时候,知乐对败城的感情很复杂,不管如何,不想理败城是确定的。他用力挣了几下,本以为会挣不开,没想到却轻易甩开了败城的手。正愕然间,败城就越过了他,直接走向知红军。 知红军的眼神瞬间警惕了起来,败城却像是没看到,直接拉过他的胳膊架在脖子上,一只手勒着他的腰,拉着他整个人往前走。 “放……” 知红军的话还没说完,败城就低吼了起来:“闭嘴!” 知红军眼中凶光毕露,知乐也被吼得一颤。 败城根本不在乎,继续骂道:“你想死我成全你,正好这里连坑都不用挖了!你要是想跑就试试看我敢不敢毙了你!” 这些话,所有人都听见了,知乐当然也是。也不知是气还是怕,他开始浑身发抖,死死盯着“最亲爱的人”,拳头握得紧紧的,指甲都掐进肉里去了。他在心底发誓,只要败城再说一句,不,再说一个字,他绝对不会轻饶,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小爹! 幸运的是,知红军在看了一眼知乐后,并没有再说什么,闭上嘴闷头往前走。整个队伍恢复了安静,紧张的气氛弥漫开来,所有人都低头赶路,一个音也不敢发。 白天晴朗天气密林行军,太阳的方向很明确,也不担心迷路。唯一的问题是附近地形不明,谁也没来过,也没有地图。过来时有向导,现在,只能靠他们的判断。 “知乐。” 听见喊声,知乐还是一声不吭的闷头向前走。走了没几步,后背突然被擂了一拳,揍得他往前冲了几步。他愤怒的回过头来,就看见败城正冷冷的盯着他。 “干什么?” “辨认方向!” “不是有太阳吗?”知乐不客气的道,“自己看!” 没想到,败城不仅没有丝毫退让,反而又一拳捶到知乐胸口:“你这是什么态度!” 知乐只觉得肺里积了一口气,怒火像是沸水般冲上了头,刚要开口,一只胳膊突然揽住了他的脖子,小白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来带。” “你在丛林里生活过啊?”败城似乎和知乐杠上了,“这种时候他还派不上用场,部队要他干什么?留着浪费粮食吗?” “我没用,你高兴了吗?你满意了吧?”知乐终于忍不住冲出而出,“你……唔!” 捣蛋鬼捂着知乐的嘴往后拖,小白脸赔着笑脸,一迭声的道:“队长,他脑子进水了,你别和他计较!” 关系好归好,但执行任务时,他们是上下级,这一点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败城的脸色铁青,虽然没有再说什么,却如同示威一般,一只手拉着知红军往前冲了几步。知红军此刻已经脸色惨白,一拉之下,差点没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知乐一看,挣扎得更厉害了,却硬被捣蛋鬼和庄元龙给挟着往前走。这一路上的行程显得更加沉闷,谁也没有说话的兴趣,直到黄昏降临。 林中的温度并不低,可以说比较舒适,但是,前进就不太方便了。没有向导的情况下,他们必须得靠星辰来辨别方向。可惜,就算知乐出力,丛林也实在太茂密了,一趟趟爬上树再下来,不一会儿,他就开始气喘吁吁,队伍前进的速度因此大受影响。 “队长,歇歇吧。这样走下去效率太低了,晚上也容易出危险,踩个坑落个人就完蛋了。我们没有夜视装备,没办法。” 孙治的提议被接受了,很快,队伍找到了一处干燥宽敞的地方。没有照明设备,也不可以照明,所有人都是一屁股坐下,一片叹气声响起。气氛仍旧是一片凝滞,只有不时响起的窃窃私语证明这里还有活人。安排了守夜顺序后,很快,窃窃私语也消失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知乐被安排和败城一起值第一班,他靠在一颗树上,看着从树冠枝叶间洒落下来的点点星光,尽量不去看几步之遥的败城。 知乐心里明白的:小爹这样做是有理由的,有原因的。可是,在感情上,他还是无法平复。 他期望着小爹能够有一丝照顾,不是说放老爹走这类违反纪律,仅仅是稍微有些尊敬,不那么严厉,也不用这样呼来喝去!看见老爹被人这样对待,他的心里就像在滴血,更何况引起这一切的人是他,而做出这一切的是他所喜欢的人! “知……” “我不想听。”不等败城说完,知乐就硬梆梆的道,“我不听。” 败城沉默了几秒,轻声道:“去看看你爸的伤,林子里只有你看得清楚。” 知乐瘪了瘪嘴,却不得不摸索过去,这个命令他无法抗拒。 知红军的呼吸很平稳,试了下额头,也没有发烧,知乐这才放下心来。他蹲在知红军的身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老爹的袖子,心里难过极了。 “小兔崽子,你看你那付死样!”知红军低沉的声音响起,“老子还没死!” “我知道。”知乐闷闷的道,“对不起,爹。” “老子不想听这些。”知红军说得很缓慢,却异常坚定,“你给我听好了,小兔崽子,你现在是兵,明白吗?老子是贼,兵抓贼,天经地义。你这么一付死人脸摆给谁看?撒娇给谁看?” “爹,我就是……”知乐低着头,都不敢看知红军的脸,“我不想你受这罪。” “谁想啊?”知红军哼了声,“行了,你去睡觉吧。” “我守夜呢。” “去睡!”知红军提高了声音,“你要不去睡,老子把所有人都吵起来!” “知乐,去睡吧。”败城插嘴道,“我来守。” 知乐没理败城,径自找了个干燥的地方躺了下去,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到万籁寂静之时,知红军满含嘲讽的说:“你的苦心看来小兔崽子根本不理解啊。” “没关系。”黑夜中,败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落寞,“他会理解的。” 冷不丁的,知红军突然问:“你和知乐到底是什么关系?” 138.“真相” 败城完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难不成说“你好,我是带你儿子的队长,我上过你儿子,你儿子也上过我,我们互相喜欢还请你成全”?他想像了下,如果他有个儿子,听见这样的话,大概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把说这话的人阉了,哪怕是自己的儿子上了别人。 难啊,太难! 他想了又想,最后憋出口的是标准答案:“我是他队长。” “扯蛋吧你!”知红军毫不客气的道,“你不想让他记恨部队,就让他来记恨你,生怕他因为我而影响前程。我理解你这种做法,我崽子落你手里不亏,不是每个班长都会这样的。部队里好人确实多点,但好人不代表傻子,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怎么说随便你。”败城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反正我就是他队长,我对他好,天经地义。” 知红军哼了声,低低的说:“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但对知乐你不能硬来。他吃软不吃硬,你和他说清楚,他会明白的。在大事上他还是有分寸的。” 败城似乎发现了什么,瞪着知红军半晌,直到知红军察觉到,尖锐的眼神瞪过来:“你看什么?” “我不希望他有分寸。”败城淡淡的道,“他还是个孩子,我希望他想哭的时候就哭,想笑的时候就笑。” 这话令知红军有些愕然,沉默了好几分钟,才挤出话来:“他总要长大的。” “他被你逼的已经没有童年了!”败城的语气里带着怒气,凑近知红军,没好气的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绝不会带着我的儿子当十几年逃犯!他应该吃饱穿暖有人爱护他,他应该去上学!你呢?你给他了什么?没错,你是给了他一些本事,可是,这些本事根本比不上他本来该拥有的东西!我不知道你在部队里发生了什么事,但作为一个父亲你根本不合格!你就觉得你受了委屈,根本不知道知乐受了什么罪!你看不到他训练了一整天,还要学习,学着学着就趴桌上睡着了!如果不是你,他怎么会这样!?你现在来当爹了啊?哪有这么好的事!” 这话说得很重,知红军的脸上居然出现了血色,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愧的。他张了张嘴,最后却没有说出话来。败城说得没错,他确实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这一点他无话可说。 “你要是还懂点事,就乘着现在回去自首,也许以后还有机会和知乐见面。” “滚蛋!”知红军像是一下子被戳中痛处,骂了一句后又赶紧压低了声音,“我不会自首的!” “为了知乐也不能?” 败城问得很尖锐,知红军喘着粗气,好半天后才说:“我自首了就是死路一条!” “你以前在部队的事本来就不至于死,甚至都不会被判刑,要不是你神经病认罪,怎么会像今天这样?”败城冷冷的道,“还是说,你是真的故意杀人?” “放狗屁!那是老子的战友,他救过我的命!他……”知红军的情绪有些激动,讲话也开始反复,“他救过老子,老子怎么会杀他!不就是撞破了他的事吗?不就是屁大点事吗?什么屎盆子都往老子头上扣!当年要不是老子被人捏了小辫子,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你辩解个什么?颠三倒四,我看你就不是好人!” “扯你妈蛋!”知红军似乎是真怒了,挣扎着一跃而起,似乎要对败城动手,却被败城一脚又踹趴下,瞪着眼睛怒骂,“你们这些当官的有把我们小兵当个人吗?有什么事就让我们顶上,要不然就当抹布使,上战场就躲在后面,滚你妈的蛋!” 知红军痛骂了好几分钟,突然住了嘴。他吵了这么半天,整个营地却还是静悄悄的,一点儿人声也没有。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过来,变了脸色:“你他妈骗我?” “你自己要说的,又怪我?”败城的话里带着笑意,“知大哥,你既然都说了,不如说出来好了。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不想讨个理啊?你想让知乐一辈子背负罪犯儿子的名头?” “你别扯我身上!” 知乐喊了起来,知红军一听更恼火:“小崽子,你醒了也不说一声。” “对不起,爹。” 知乐很委屈。他确实早醒了,可是,他也特别想知道知红军当年的事。以前,无论他怎么问,知红军都是咬死了不开口,这次,败城好不容易问出了端倪,他虽然想提醒老爹,但也想知道真相。两相权衡之下,也就和别人一样装死了。 知红军气得不行,却也无可奈何,对着败城骂道:“你是臭当官的,我不和你说!” “老班长,我是当兵的,你和我说好不好?”孙治赶紧接话。 “扯蛋!”庄元龙插嘴道,“老班长,你别听他的,他也是队长,只不过官比较小,是个小队长!人品也不好,就一孙子!你和我说,我一直是当兵的,童叟无欺,货真价实!” “行了行了,扯蛋呢!要听就闭嘴!” 知红军被这帮人一闹,没了火气,也许是这夜太黑沉,也许是这样的场面,让他想起以前和战友们一起在越南的日子,又或者是长久积压在心底的秘密,在看见长大成人的知乐后,也到了该说的时候。 营地里静悄悄的,不时有夜鸟叫声,先前的星光不知去了哪里,连月亮也消失了。 “我死的那个战友是个读书的,当年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大学都录取了还报名参军。越南那边,我去的一线,他当的参谋,我们是在补给处碰上的。他坚持认为我们去的地方有埋伏,但是上级不采用他的建议,他拉着我唠叨了好久。我就多了个心眼,还真被他讲对了,那趟只有我一个逃回来了。” 知红军叹了口气:“越南那里我们只见过这一次,回来后,我被调去侦察连,他当了副排长。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啊,我拼死拼活,回来后也就是个士官,人家提干喽。”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猜测后续的发展。 “这个书傻子啊,有个好朋友,我也不知道他们具体是怎么认识的,反正关系很好。这个朋友呢,经常来找他玩,他就带着我,一来二去,我们仨就熟了。这个朋友家里老爷子是个将军,我也不知道具体多大官,反正挺大的。” “我说。”听到这里,庄元龙终于耐不住性子了,“你能不讲废话吗?” 知红军怒:“这怎么是废话了?” “你就说一句话,人是不是你杀的!?” 庄元龙这么一问,不仅是知乐,所有人都立时竖起了耳朵。知红军粗喘了几下,猛然提高了声音骂道:“扯蛋,是老子杀的老子才不扯这么多!” “那不就行了嘛!”庄元龙心满意足的道,“不是你杀的就行了,回去看老子给你翻案……嗷!孙子你再踹我我跟你没完……嗷!” 处理完庄元龙,孙治淡定的道:“班长你继续说。” 知红军没想到庄元龙是这么个没头脑的家伙,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道:“其实也不怎么复杂。那个书傻子是磕到脑袋死的,我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我只是看见他那个朋友从现场出来。” “你亲眼看见了,为什么不说?” 知红军不无讽刺的道:“我说了有什么用?人家老子是大官!” 小白脸和捣蛋鬼都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感觉这话像是抽在他们脸上的耳光,忍不住出声辩护:“不是家里当官的就是坏人啊!” “就是,也有好的!”捣蛋鬼难得和小白脸保持一致。 知红军冷哼了声:“好人?书傻子那个朋友后来威胁我,要想不把知乐的事捅出去,最好主动认罪。” “知乐的事?”小白脸一头雾水,“难道他们抓了知乐威胁你?” 知红军翻了个白眼,扭头问败城道:“这崽子几岁?怎么什么都不懂?你们不看任务简报的?我的履历都不看的吗?” 败城清了清嗓子,解释道:“知红军是未婚,那个年月部队里不打报告,未婚先孕是要定流氓罪的,而且他那时候正赶上严打,死刑也有可能的。” “我靠,这也太没人性了!”小白脸惊呼。 “你懂个屁!”知红军又道,“这是针对当兵的,当官的才不管呢,发现了就扯个证,根本不会定罪。” 败城无奈的打断了知红军的“愤青发言”,道:“那你就认罪了啊?你怎么不想想,你认罪了,知乐怎么办?” “所以我才说部队里当官的都不是好东西!”一提这个,知红军口气更差了,“我本来想,这么明显的事,一查不就查清楚了?没想到,我一坦白,这帮龟孙子调查都不调查,直接就定我的罪!” “不会吧?”一直默默听着的周嘉忍不住道,“我们调你的档案,流程全部符合,也有证人证言,证明你和死者有经济纠纷,调查过程全部有。” 知红军听得愣了半晌,之后,突然爆发出一串怒骂。他的脸涨得通红,气愤地道:“肯定是那个龟孙子搞的鬼!狗屁的经济纠纷!我一不愁吃二不愁穿,哪来的经济纠纷!?” “说是你把钱寄给你在外面养的二奶……” “那是我老婆,乐乐的娘!”知红军怒骂,“哪来的二奶!?” 话说到这里,事情也差不多拼凑起来了。 不管书傻子为什么被杀,显然和这个朋友脱不了干系。这朋友杀了人,也不甘心伏法,就威胁当时在场的知红军顶罪。知红军一方面害怕真被严打了,另一方面也是对部队太有信心,觉得这事不怎么样,居然真认了罪,完全没想到对方做了手脚,他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进了军事监狱。 “那你后来又越狱干什么?”捣蛋鬼说,“你要是一直在里面,现在出来后,还可以要求赔偿呢!” “这小崽子是谁家养的?带着脑袋是不是就为了显高!?” 窃笑声响起,捣蛋鬼脸涨得通红,说道:“那你现在这样就好啊?” “比你好!” 知红军自此之后就再不说话了,几人小声议论了一阵,在老兵的喝骂声中睡去了。败城看着知乐的方向,直看到小崽子没动作了,才悄无声息的凑到知红军身边,小声道:“你越狱那时候,知乐的妈妈正好去世。” 知红军没吱声,就好像睡着了。 “你在监狱里,知乐妈妈去世的消息怎么传给你的?”败城缓缓的道,“你就没想过,对方可能是想借刀杀人?你这一跑,还怎么说的清?” 过了许久,背对着败城的知红军才传来轻微的回答:“你不知道我去的时候,我老婆那几个兄弟在灵堂上就吵着争财产。小崽子才一个多月,一个人在炕上,屎尿一身,哭得嗓子都哑了,也没个人去看……” 败城想像到当时的场面,只觉得心酸无比,换作是他,恐怕明知道前途未卜,也会不顾一切的把知乐带走吧。至少,知乐在知红军身边健健康康的长大了,性格坚韧明朗,如果在那样的叔叔家,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一个人呢。 “你放心,我跟你保证,就算以后你有什么事,我也会照顾知乐的。”败城倚在树上,轻声道,“而且,知乐也长大了,他以后会成材的。” 知红军没有说话,只是身体颤抖了下。知乐也没有说话,好像完全睡熟了。营地上静悄悄的,月亮不知何时从云层后露出脸来,悄悄打量这些人。 139.追踪 败城坐在树下,看着星空发呆,万籁寂静中,他不知不觉就想远了。 如果知红军回来了,不管怎么个回来法,恐怕只剩下回监狱服刑一件事了。他这个年纪,如果真进去了,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出来——不能翻案的情况下。 另一方面,如果要替知红军翻案,那他得找多少关系,托多少人?数着自己的关系网,败城悲哀的发现,他的关系网中最能说得上话的人,还不如小白脸这一班中随便拉一个爹出来。 真是拼命不如拼爹啊,败城忍不住感叹。 感叹还未完,一声遥远的树枝断裂声飘来。败城一下子戒备起来,竖起耳朵听了半晌,又听见了另一声。 他没有犹豫,果断踢了知红军一脚,同时挨个拍醒所有人。并没有人发出声音,现在并不是在驻地,所有人都有这个警觉性。几分钟后,全小队已经警戒起来,知乐听了片刻,皱起忧眉头道:“人还很远。” “几个人听出来吗?” “不行,太远了。” “估计是走面儿的。”知红军咕哝道。 “是他们?”败城怀疑的问,“你人都走了,他们也不至于这么赶尽杀绝吧?不是说最近有批货要送?” “不好意思,老子进去后知道了他们所有的进出境路线,还有大仓库和生产基地的位置。”知红军慢慢的道,“路线可以改,仓库可以搬,生产基地就没办法了。” 败城恼怒的道:“你不早说!” “我没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知红军苦笑道,“这么深更半夜居然都敢入山。” “他们应该是不知道我们是谁吧?”孙治一边摸枪一边笑了起来,“如果知道我们是谁,还敢追来,那我才是佩服他们。” 闷笑声响起,就算是知红军,也不得不承认孙治说的没错。这帮走面儿的虽然有一定战斗力,也敢拼敢打,但不管如何,都不是专业的战斗人员,在纪律性和配合度上完全不能和成建制的特种兵相比。 “行了,准备战斗,都别废话了。”败城沉声道,“我顺便多说一句,我们现在不是在国内,明白吗?” 所有人心领神会的笑了声,随后就敏捷地消失在各个伏击点。每三人呈犄角型,知乐带着知红军上树,上方是最好的伏击点,尤其是在黑夜以及无伪装物品的情况下。众人耐心等了有半个小时,清晰的脚步声才传来,不仅如此,还有窃窃私语声。很快,窃窃私语变成了正常的谈话,所有人都听到了。 “曾哥,行不行啊?这大晚上的。” “你脸上的夜视仪是坏的啊?”曾英宇那特有的尖嗓子响起来,下面的人虽然都压低了声音说话,但是夜晚实在太寂静了,“给你们这些东西不是做样子的,好好看!” “这大晚上的,怎么找啊……” “白天他们早跑了!”曾英宇似乎不耐烦了,“快点,他们肯定要休息,晚上才赶得上!” 淅淅嗦嗦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知乐的眼睛在黑夜中反射着月亮的微光,但这一点点就够了。他仔细打量,很快就发现走在最后一个人的身后,悄无声息地立起了一个身影,缓缓向着那人摸了过去,接着,突然暴起伸出双臂,捂住那个人的脑袋,拖进了黑暗中。 那是庄元龙,尽管知乐也非常习惯这样的战术,但庄元龙做得实在太漂亮了,由不得他刮目相看。尤其庄元龙平时也是个暴露性格,个子又大,看起来很是笨重,没想到还有这样灵巧的一面。不过仔细一想也是,如果没有相当的臂力,怎么可能拖得动成年男性。 走面儿的队伍越走越少,谁也没发现身后的人正在逐渐消失。不一会儿,整个队伍只剩下三个人。这时候,没人会手下留情,更何况这帮家伙无恶不作,不知多少家庭因为他们面破碎,多留一个都是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 “有没有找到!?”曾英宇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几分焦躁,“他们不可能跑得太远,这里的地形他们不熟!” “有知哥啊……” “知哥个屁,他就是个叛徒!”曾英宇骂道,“妈的,养不熟的白眼狼。” 听见这话,知乐立刻想要动手,却被知红军按住了肩膀,他的挣扎引起了一阵树叶响动。 “谁!?”曾英宇举着枪四处乱晃,没想到,下一秒就是一声枪响,他身边的人扑嗵一声直接栽倒在地。 知红军从后面揽着知乐的肩膀,一只手扶着他持枪的手,轻声道:“林子里你要考虑障碍物,尤其是树枝,别以为这些东西挡不住子弹。你在部队练习时没有这种复杂环境,你自己要多考虑。” 知乐一声不吭,知红军停了下嘴,侧过脑袋看了看儿子的脸,映入视野的是一张发怔的小脸。他暗叹一声,拍了下知乐的肩膀,道:“别多想!这些人都是死有余辜,而且那个人还没死呢!” 知乐猛的清醒过来,这才发现,他射杀的那个人正抱着腿在地上翻滚,这一枪显然没命中要害。他不由得松了口气,却又莫名的有些遗憾。他从未杀过人,打伤人倒是有过,第一次的感觉……非常微妙。 “谁?出来!是谁?” 曾英宇的声音里透露着恐慌,他本以为这是几个抢地盘的小混混,没想到,一眨眼间,身边的兄弟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这是人还是魔鬼!? 回答曾英宇的是另一声枪响,黑夜中,只剩下他一个人还站着,还有另一个人正在哀嚎。他毫不犹豫的对着枪响处连开数枪,却没有出现任何惨叫。 “妈的,别叫了!”曾英宇对着地上的小弟踢了一脚,骂道,“再叫我毙了你!” 哀嚎声顿时小了许多,曾英宇举着枪,对着四周胡乱瞄准着。他惊恐于现在的情景,更不知该如何应付,他所经历的场面顶多是黑帮火拼,那也是大家各自分两个地方,找个掩体就开始射射射,射到子弹打光就开始动刀子…… “出来!” 脚步声响起,曾英宇毫不犹豫的对着那地方又是三发子弹,仍然没有回声。 “你是什么人!给我出来!” 冷哼声响起,曾英宇再度几发子弹过去,一片寂静。 “谁!?是谁!?” 曾英宇的声音都变了调,持枪的手也不断发抖。 “老弟,你不是要找我吗?” 曾英宇赶紧把枪口转了方向,他抬起头,只看见树影绰绰间,似乎有个人正蹲在树上。 “知红军?” 140.归案 “小子,你有没有脑子啊?”知红军爬在树上,毫不留情的嘲讽道,“这大半夜的,你居然也敢追过来,你的脑袋是用来显高的吧?” “你……你他妈的还敢出现。”曾英宇以枪对准了声音来源,拼命睁大眼睛试图看清,怦怦几下,子弹擦着知红军的耳朵飞了过去,打碎了一片树枝,他不甘的吼道,“你这个叛徒!” “叛徒?”知红军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你抓我的儿子,还指望我怎么样?识相点,放下枪投降。” 曾英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左右环顾了片刻,脸色蓦的变了:“你他妈是卧底?” “屁,老子从来不干卧底这种事!” 这话一出口,不止是知乐,所有人都对着知红军侧目。即使是黑夜里,看不见别人的表情,他也能够感受到一两分,不禁有些脸臊,清了清嗓子,道:“反正你现在也逃不了了,还不如投降算了,好歹还能多活一点时候呢。如果你运气好,有人冒险劫你的狱,你不是又有机会逃了吗?” 这话更引得人人侧目,就连曾英宇那个受伤的小弟也停止了哀嚎,呆呆的看着声音来源的方向。 不过,这话说得也有道理,曾英宇贩毒的那个数量足够被枪毙十分钟了,除非能被人救出去,不然被抓了就是一个死字。所以,在中国一般贩毒的都是亡命之途,自知死罪难免,做起事来肆无忌惮。对这种人,缉毒的通常都不会有什么怜悯心。 “少废话,你出来!” “你以为我也是拿脑袋当装饰啊?”知红军不屑的道,“要投降就快!” “我操你家大爷!”曾英宇怒吼一声,扣下了扳机,然而,令他绝望的是,枪声没有响,只有撞针的轻微声。 “行了,你的子弹光了,我数过的。”知红军不紧不慢的道,“乖巧点就赶紧投降吧,要是不想投降就赶紧死,别磨叽了!” “啊——!” 曾英宇把枪一砸,转身往来路跑去。原先他计划得很好,十五个打六个,就算知红军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赢得了吧?他完全没想到不仅对方人数更多,身手更是不凡,他的人莫名其妙的就没了。 曾英宇刚跑了几步,就感觉腿上一痛,整个人往前一冲,立时抱着腿在地上哀嚎打滚了。一时间,他和小弟的大叫声此起彼伏,像是合唱般传遍整个森林,直到败城出来一人一只臭袜子塞了嘴。 “这仗打得真没劲。”庄元龙咕哝着,“就是帮废物。” “他们只是下层散户。”知红军一边往下爬一边插嘴道,“金三角的那些大毒枭可是能武装一个成建制部队的,而且是常备职业军。” 潜龙的任务一般不在西南方,庄元龙对这方面自然也没什么经验,好奇的问道:“有那么厉害吗?你见过?” “没有。”知红军回答得很干脆,“听说过。” “听说过有个屁用啊!”庄元龙没好气的道,“我还看过小说呢!” 知红军居然没有回嘴,半晌后,才幽幽的道:“说这个没意思,还是先看看我能不能翻案再说吧。” 一提起这个,所有人表情都沉重了起来。 天亮后的归途顺利了许多,曾英宇看起来是个聪明人。天一亮,看清楚周围人后,他立刻就敏锐的察觉了出来:“你们是当兵的?” 捣蛋鬼很是骚包的笑起来:“才看出来啊?” “特种兵?” 捣蛋鬼笑的更得意了:“才……” “才你妈啊!”小白脸没好气的骂道,他现在的“风格”越来越豪放,急起来掉“金豆豆”的毛病虽然改不了,就在平时尽力弥补,“眼瞎就少废话!快走!” 曾英宇很是不甘心的嘟囔了几句,放弃了挣扎,也不再罗嗦,虽然仍旧期望有人来救他,只不过,却也老实得很,等过了国境线,他才认命的垮下脸来。一路上的旅途顺利得很,到了国内后,队员们都放松了下来,队里也多了谈笑声,只有知乐仍旧板着脸,一语不发。 败城明白知乐在担心什么,他却说不出安慰的话来,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知红军这件事一来年代久远,二来也非常麻烦,就算找出当年的证人,那个“好朋友”如今也不知道升到哪个位置了,到时候万一再施压,真是件烦人之极的事。如果让知红军再次被定罪,数数并罚,那可能真的要死刑了。 想来想去,败城的眼神落到小白脸和捣蛋鬼身上了。他在外面跑断腿,也不及这两人老爹一句话。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求人,尤其是这两个小家伙,更何况,对方也有不帮忙的理由。 当小队回到勐龙镇时,已经有武警严阵以待了。曾英宇被交接后,似乎心有不甘,转身对知红军说了一句:“你在道上走,小心点。” “老子小心个屁!”知红军嘴上骂道,心里却想,老子都进监狱了,还小心呢! “你不怕,你儿子也不怕?”曾英宇冷笑,“监狱里也是可以传消息的,你们的特征还真挺好认的。” 知红军立时变了脸色,开始后悔在林子里没有一枪崩了这家伙。他的想法很简单,如果不能翻案,凭着抓捕这家伙的功劳,至少也能捞个减刑吧?人都是实际的,尤其是他认定了未来的道路只有这么一条,自然得好好计划。当曾英宇威胁到知乐后,他才觉得不妥,只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人都已经交出去了。 知红军正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武警又过来了,拿起手铐就要往知红军手上铐。 知乐用力一推那武警,戒备的道:“你干嘛?” 那武警有些意外,被推得趄趔了下,道:“他不也是罪犯?” “不是!”知乐斩钉截铁的道。 “怎么不是?”那武警打量了下知红军,“你们去的时候十个人嘛,回来十三个。” “跟我们走的难道就全是罪犯啊!”庄元龙没好气的强词夺理,“他就是,呃……” “老百姓。”孙治接口道。 那武警一脸怀疑,执着的问道:“身份证号码?” 知乐的表情如同乌云压顶,刚要开口,知红军撞了他一下,流利的报出一串数字。武警愣了下,一边查一边道:“还是一代身份证啊?嗯?”再抬起头来,他的表情就严厉了许多,“我说兄弟们,他就是个在逃犯啊!” 所有人都沉默了,败城看见知乐频频看向自己,犹豫了下,虽然不抱期望,还是问道:“他是军人,应该我们带走吧。” “他不是现役军人吧?”那武警翻了个白眼,“就算是现役军人,地方犯罪也是先由我们逮捕,再转交部队的。” 这确实是规定,败城无话可说。 “他受伤了,我们先带他去医院。”孙治赔着笑脸道。 武警的白眼更大了:“你当我们直接就把他扔拘留所了啊?行了行了,人最后还是要交还给你们的,不会出事的!” 知红军见知乐还要说话,抢先开了口:“没错,我跟你们走。”又踢了小崽子一脚,“闭嘴,这是规矩!” 知乐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知红军被带上了警车,和一脸惊讶的曾英宇关在一起。他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警车呼啸着越开越远,却无能为力。他听见身后多了一个呼吸声后,并没有转头,甚至一把甩开要拉自己的手,怒气冲冲的道:“别碰我!” 141.“和谈” 对于知乐的态度,败城觉得很受伤。无论如何,他的出发点是好的,知乐这样排斥他,恐怕也是暂时的,作为一个大人,他也只能忍忍了。 任务顺利完成,可以说是超额完成,那个刚刚形成的走面儿小团体遭到毁灭性打击,几个新兵也得到了实战经验,无人伤亡,应该说是非常圆满的一次任务。可是,回去的路上,机舱里没有欢声笑语,有的只是死一般的沉寂,谁也没有说话的兴趣,大家似乎突然间都没了嘴。 知乐低着头,一直在座位上发呆。后背上不时落下一种玄妙的感觉,他知道,那是败城在看他。可是,他不想回应,一想到老爹受到的待遇,他就无比难受,更难受的是,这样的不快根本无处发泄。 知乐想要成熟,做一个大人,那么,他就只能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就和败城一样。 归队后,彭宁并没有举行什么庆祝仪式,甚至连总结会都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你们每个人交份报告,一万字”就完了。一般来说,小队作战归来后,总是领导接见、庆功会、检讨会,再加上检查、恢复性训练、养伤等等乱七八糟的事一堆堆,任务结束反而会忙碌一段时间,像现在这样清闲,倒是有些诡异。 败城并没有向知乐解释这些,他也不懂,直接投入到正常的训练生活中去了。对他来说,只有每天累得睁不开眼睛才能摆脱对老爹的担忧。学习也停止了,他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只要一坐到桌前,他就不自由主的会去猜测当年“陷害”老爹的那个家伙在哪里。 静悄悄的一个月过后,天气开始凉爽,比起执行任务时要好一些,至少不会再把人淹死在汗里。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每次训练后,知乐的周围总是会空出一大块,因为不喜欢洗澡的他身上味道无疑是最难闻的。失去了在败城面前假作“文明人”的兴趣,他现在简直是长腿的“生化毒气”。 “老大!老大!”庄元龙敲打着败城的房门,声泪俱下地喊,“你管管你家儿子吧!他身上那个味道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他现在和我站一起,再这样下去每天早晚被熏会死的!老大,可怜可怜我吧!” 门怦得一声被踢开了,庄元龙“唉呀”一声倒飞出去,看着败城出现在门框里。 当知乐回来时,看见的就是一张风雨欲来的阴沉面容。他怔了一下,装作没看见般就要往房里走,身后却传来了平静的声音:“知乐。” “到。”知乐条件反射的一个俐落转身,短促有力的答了声。 “你多长时间没洗澡了?” “忘了。” 败城沉默了下,带着几分恳求的味道说:“我烧了热水,来我房里洗个澡吧。” 每个人房里都有太阳能热水器,除了夏天外,其他季节想要热水就得提前烧,知乐九成九是不会烧的。 败城这话一出口,知乐条件反射的想拒绝。可是,一抬眼,对上败城满是忧虑的眼神,他那些别扭赌气的话就堵在了喉咙口,闷闷的点了点头。接着,他明显听见败城松了口气的叹息声。 败城对于卫生的要求很高,知乐拿着衣服一进浴室,看着光洁的地面,犹豫了下,又道:“小爹,你帮我一下吧。” 败城阴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像是阳光破开乌云,他忙不迭的道:“好,我来帮你擦背!” 败城不止一次要求知乐爱干净,讲卫生,结果,自从上次包皮手术后,似乎是再也没了顾忌,除非要求“洞房”了,不然的话,知乐肯定是能不洗就不洗。无奈之下,他只得天天抓小崽子洗澡,不愿意洗就摁在水龙头下冲,再用丝瓜瓤擦。一开始还有点效,后来,知乐找出各种借口来,洗澡的间隔越来越长,每一次擦下来的污渍也越来越令人叹为观止。 败城瞪着满地的黑水,不由得叹了口气,认命的拿起香皂开始涂抹。知乐的皮肤在香皂与水渍的侵染下闪闪发光,如同丝绸一般。抹着抹着,他的手不知不觉就慢了下来,开始有点心猿意马起来。 好久没有解决的欲望逐渐冲上了头脑,败城的手慢慢地顺着知乐的脊背往下,正滑到腰上时,耳边传来一声问话:“小爹,你为什么要故意对老爹那么凶?” 败城惊醒过来,欲望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手离开了知乐的背,任由蒸汽浸湿他的衣服,小声道:“没什么故意不故意的。” “你是故意的!”知乐执拗而平静的道,“你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你是故意对老爹凶的。” “他有枪,我就必须开枪……” “我不是指这个!”知乐突然暴怒了起来,大吼一声,浴室里满是他的声音回荡,等安静重新恢复后,他的脑袋无力地垂下,“你是故意对老爹凶巴巴的,这肯定有理由的。” 败城苦笑起来,犹豫了下,道:“你们是父子,太亲密了回来要政审的。” “政审?”知乐终于转过了头,一脸迷惑,“没有啊。” 其实,政审是例行公事,尤其是出国任务,未必是针对知乐的,而且,也不是每次出动都会有的,败城这就是找个理由把这事搪塞过去。 败城随口道:“大概我的办法有效了吧。” 知乐一声不吭的转过头去,许久后,他才再度转过来,带着几分焦燥道:“小爹,你还是喜欢我吗?” “当然。”败城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真的?”知乐似乎非常不安,一再追问,“你真的喜欢我吗?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永远喜欢我吗?你做的事都是为我好,对不对?” “当然!” “那你让我打一拳!”知乐转过身,半蹲在败城面前,“就一拳!” 败城张了张嘴,看着知乐那急迫的眼神,却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头还没回归原位,知乐的拳头就到了!猝不及防下,他被打得往后一倒,脚下打滑,好死不死的,脑袋磕在了身后的台阶上,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许只是一两秒,绝不会超过三十秒,败城再度恢复了意识。他睁开眼,看见知乐正俯视着他,一见他醒了,立时大叫起来:“我去叫人!” “别!”败城一把拉住知乐,捂着脑袋自检了下,问题似乎不大,“我没事,扶我起来。” “你真的没事?”知乐的眼圈红通通的,像是大哭了一场,说话间还带着鼻音,“那是脑袋,不能马虎!” 败城愣了下,扑哧一声笑出来,拍了下知乐的额头:“我对你说过的话,你倒来教育我?” 知乐这才发现,他把平时败城教育他要注意安全的话原封不动的又送了回去,不由得有些泄气——他永远比不过小爹的,不仅不能帮上忙,还尽会添麻烦。 “小爹,我真没用。我帮不了老爹,也帮不了你。” “行了。”败城坐在地上,喘了口气,“别说这种丧气话,你还年轻呢。” “大家都年轻着呢。”知乐沮丧的道,“我差的太多。” 这倒是实话,不过,败城并不想打击知乐。他弯过腰,亲上知乐的嘴。柔软而又温暖的嘴唇似乎躲了下,随即以更加激烈的姿态反击过来,情欲之潮高涨过预期,很快,他们就在浴室的地板上缠作一团,正准备进一步天雷勾地火,一声清晰的咳嗽声在浴室外响起。 败城这次只是稍微僵了下,就听了出来:“彭队长?” “来我办公室。”彭宁的声音里似乎藏着笑意,“有知红军的消息。” 142.历史的真相 败城和知乐收拾收拾,很快出了门。一路走,败城就一路不理解了:门也锁了,堵的也堵了,一切防备都做好了,丫的彭宁你居然还能进来?而且时间还掐得这么准?你丫是做鬼穿门的吧? 这些话憋在败城心里,就让他出现在彭宁办公室后,脸色呈现出一种诡异扭曲的表情。 彭宁看了看败城,笑着,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完全八竿子打不着:“知红军被送回军事监狱了,他的案子……” “老爹是被冤枉的!”知乐立时就叫了起来,拍着桌子喊,“他是被冤枉的!” 彭宁张着嘴,瞄了眼知乐,很快转回向败城:“他的案子正在调查中,不过我觉得翻案的希望不大。” “为什么不大!”发话的还是一脸愤怒的知乐,“他的案子有许多漏洞啊!” 这次,彭宁终于理知乐了:“什么漏洞?” 知乐张了张嘴,挤出一句话来:“不合常理。” “常理就是当年的调查符合规定,人证物证俱在,他还自己认罪的。”彭宁不客气的道,“你要怎么样?” 知乐脸色憋得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别跟小孩子计较。”败城终于看不下眼,开口道,“讲正事。” 彭宁眉开眼笑的道:“怎么?心疼啦?” 知乐一怔,随即不可置信的看向败城:“你把我们的事告诉他了?” 两面夹击下,败城瞬间汗流浃背,只得努力把话题拉回正道:“你们能不能说正事?叫我来干什么的?” “知红军的案子,想翻案,不太可能。”彭宁这才收了笑容,一本正经的道,“你们的报告我看过了,通通给我重写,关于那个‘真凶’的事,全部给我删了。” 败城看见知乐又要张嘴,一把捂住,说:“什么意思?” “你知道那个真凶是谁吗?” 败城一怔,追问道:“查出来了?” 彭宁微微一笑:“不告诉你。” 败城和知乐顿时额头青筋直冒,一付眼睛里要喷火的架势。 “行了,不开玩笑了。”彭宁又严肃起来,“这个人你们应该见过,硬骨头六连所在的团长,记得不?” 败城惊讶的道:“真凶是他?” “我没说过。”彭宁平静的道,“我也没暗示过,全部都是你们瞎想的。总之,这个人你们现在动不了。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力为知红军争取宽大处理的办法。” 知乐没什么反应,败城倒是反应了过来:“什么意思?” “知红军坦白他知道金三角大毒枭的生产基地,他决定把这些事交待立功。” “他明明没有罪!” 知乐急眼了,嚷嚷着,却被败城按着脑袋推出了门:“去收拾房间。” “等……” 门在眼前关上了,知乐捶了几下,满腔怒气却无处发泄。败城在办公室里和彭宁大眼瞪小眼了片刻,突然问:“你怎么进我房间的?” 彭宁一愣,笑了:“你不问‘真凶’的事啦?” “你要能说早说了。” 彭宁沉默了几秒,悠悠的道:“至于我怎么进你房间的嘛,是爱的力量。”瞄了眼败城黑沉沉的脸,他又不慌不忙的道,“那个团长和你家大队长有交情,这事你知道吧?” 败城把心思拉了回来,点了点头。 “你们大队长正好过来了,在礼堂等你,自己去吧。” 从刚才听见“真凶”身份时,败城就有了几分想法,却没有说出来。他转身就往外走,却又听身后传来话:“你们最近要做好准备,有大行动。” 败城没有回头,点了点头,离开了办公室。一路上,他的心事重重,直到手臂被人拉住,他才惊醒过来,一扭头,就看见知乐的脸。 “你怎么在这里?” “我没回去,一直在办公室门口。” 败城根本不知该如何开口,过了许久,他才憋出一句:“走吧,我们去见南队长。” 知乐盯着败城的眼睛,许久后,才轻轻点了点头。俩人一路穿过许多新建的楼,不时有队员排着队喊着号子从他们身边路过。作为学院里第一批执行任务的人,他们受到了不少羡慕的目光。只不过,这样轻松的心情在到了礼堂后就烟消云散了。 礼堂其实就是个露天操场,水泥地面上砌着一排排的石凳,舞台的地方是个水泥高台,简陋无比。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兵坐最后排的石凳上,穿着常礼服,佝偻的身躯努力保持着军坐姿,当他转过身来后,胸口别着勋章像是铠甲般闪亮。 败城和知乐一愣,刚要开口,老兵站了起来,抢先敬了个礼。俩个小兵手忙脚乱的回礼,老兵乐了,指了指身前的石凳,道:“坐。” 败城和知乐对视一眼,乖乖坐了下来。 老兵扶着拐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的道:“我和南默说,要来认识一下你们,没有旁的事,就是给你们这些兵娃子讲个故事。” 败城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答道:“是,首长说,我们听!” 知乐一头雾水,只好有样学样。 老兵笑了下,道:“这个礼堂你们是不是觉得很丑?我觉得不错。那次越战,过年时,我们就在这样一个台子上开联欢晚会。我和我战友说,回来后,也要造一个这样的地方,多好,也不会坏。以后,每年来开一次晚会,自己表演自己乐。” 败城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不是每个人都能活着回来,就算回来了,也有不少退伍,剩下的也都各奔东西。当兵的,哪有机会一直在一起。”这话说得知乐眉头皱了起来,“后来,学院的成立,让我终于逮着机会假公济私了一回。可惜,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 败城环顾四周,偌大的“礼堂”上,只有一个老兵坐着。灰白的水泥地,映衬着老兵那一身常礼服越发鲜艳,还有军衔上刺眼的三杠二星。他吸了口气,没有说话。 “本来有个人也能来的。”老兵,不,老将军似乎自说自话,继续道,“你们也认识,那个小鬼,现在也是团长了。” 知乐终于明白过来了,像是刺了屁股般跳起来,大声道:“我老爹是被冤枉的!” “你老爹是没做错什么。”老将军点了点头,“不过,那个小鬼也没做错。” 知乐还要说话,被败城拉回了板凳上。 “首长,如果您是来说情的话,我只能说您说错对像了。” 老将军举起一只手,笑眯眯的道:“娃娃就是没耐心,听我说完。”等败城和知乐都不吱声了,他才道,“当年在战场上,这个小团长还是我手下一个兵,人小鬼大,但精得很。敌人有什么动静啊,他凭着一些小地方就能判断出来,但是呢,他碰上一个参谋。这个参谋书读得不少,只不过,纸上谈兵是不成的啊。小团长向他报告敌情,他就是不信,硬是越级向上面递交了自己的作战计划。他这种人,我见多了,仗着读了几天书,想来抢功呢!那一次,我手下的整个排都被打散了,回来的只有几个人。” 老人似乎被回忆压得不堪重荷,喘了好几口气后,才道:“我手下回来的那个小鬼想要去找参谋算帐,不过,等他伤好了,参谋被调走了,就没办法了。” 败城和知乐都没吱声,低着头,不说话。 “我听说,那个读书参谋后来态度变了,还救了不少人的命?”老将军似乎并不在意,自言自语般道,“那倒是好事,只不过,我那个排可都回不来了,二十多条人命啊。就像这个操场,那么大,当年一个团,填得满满的,现在,却只有我一个人坐在这儿了。” 知乐的脸色已经涨得通红,拳头捏着紧紧的,似乎随时都会出手。败城死死按着骚动不安的小崽子,冷着声音道:“首长,我尊敬为国牺牲的老兵,但是,这并不是说他们可以陷害无辜的人,制造冤案。如果他能够敢作敢当,我会敬重他,同情他,但是,他现在就是个缩头乌龟!” 老将军抬了抬眼皮,不悦的道:“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们也给了知红军戴罪立功的机会,得饶人处且饶人啊,娃娃。” “抱歉,不能!”败城站了起来,挺直了身躯,坚决的道,“首长,我认为我们的部队不需要这种军人!” 老将军的脸色完全沉了下来,冰冷冷的道:“你以为你能怎么样?知红军越狱,而且案情明了,没什么好说的。你要是敢闹,我就敢让你‘有事’,你信不信?” 败城没想到,一个立下如此多功勋的老将军居然会这样赤裸裸的威胁他。在最初的吃惊过后,他只剩下愤怒与遗憾:“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礼也不敬,败城拉着知乐就走。走了几步,他又返回来,冲着老将军的背影大声道:“我不相信这个世上就没有真相大白的一天!部队里不全是好人,也不全是你这样的人,你不配那一身军装!” 说完后,也不管老将军的脸色,拉着知乐像是逃命一般溜掉,跑到气喘吁吁后才停下来,却不敢抬头,生怕看见知乐失望的脸。 “小爹。”败城磨磨蹭蹭的刚要抬头,却猛然被人抱住了脑袋,知乐闷闷的声音道,“小爹,谢谢你。” 败城鼻子一酸,反手抱住了身前的人。 143.新任务,出发! 大白天的,败城和知乐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抱了一下就分开了。俩人一路往宿舍走去,虽然事情还是没有任何改变,至少心境平和了许多,不再那么紧张与孤寂,而当南默突然出现在眼前时,他心里的那层怒火噌得一下高涨起来。 “你……” 败城快走了几步,刚要开口,南默已经抢先说了:“知红军过段时间就要到了,你们准备一下。” “啊?”这个消息令俩人都是一愣,败城那些责问的话都堵在了胸口,吱吱唔唔的道,“什么?知红军不是在监狱吗?” “放出来了啊。”南默微笑着道,“这次上面是下了狠心,一查到底,有关的人不管多高位置,一个也不拉,全部完蛋!” 败城像是泥塑般定在当场,知乐却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很快欢呼了起来,激动地摇晃着败城的胳膊:“老爹要来了!老爹要来了!!” “呃,噢……” 不等败城回过神来,知乐已经大叫着跑向了宿舍,边跑边喊着无意义的话,显然正处于万分激动中。 败城呆了好久,才讷讷的道:“不是说知红军的案子翻不了吗?” 南默一愣,皱起眉头道:“谁说的?不要听那些流言,我都已经叫彭宁通知你不要急了,这次有了机会,我们当然要查清楚,当年那事也有很多人怀疑,最主要知红军认罪太奇怪了。而且,刚才彭老将军不是特别和你打招呼了吗?我的话你不信,他的话你总该信了吧?” “彭将军……彭宁家的老头子?” “就是他啊。”南默不满的道,“你在想什么?整天胡思乱想的,你的思想不对劲啊我警告你!” 败城这下子是彻底明白过来了——被彭宁耍了!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懂我懂,保证不乱想。”走了几步,他又停下,问,“那个团长……就是你的熟人?” “噢。”南默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虽然有原因,但毕竟犯罪就是犯罪。这事没有可以通融的地方,更何况他做的太出格了。” 南默这么一说,败城又突然觉得那位团长有点可怜了。他还记得那个团长精神奕奕的模样,高大的身材以及有力的呼喝。这样一个人,谁能想到居然是个罪犯?更何况,他犯罪的理由…… 把五味陈杂的想法扔在脑后,败城正准备走,突然大叫起来:“队长,你说知红军要来!?” “是啊。”南默点了点头,“知红军是受害者嘛,组织上问他有什么要求没,他说还要进部队,要去他儿子的部队做文职。组织也考虑到,一来,他是老特种兵了,你要知道,他那时候还没有潜龙呢,只有飞龙,如果没出事,他现在八成坐的就是我这个位置了。再说了,马上的任务他要参加,他这么多年的反潜逃经验也是非常有用的,这点小要求也就不算什么了。” 说到这里,南默一脸欣慰的拍了拍败城的肩膀:“行了,你这个便宜奶爸可以圆满卸任了。” 败城顿时感觉到一阵失落,随即又平静了下来,不管如何,他和知乐间也不仅仅是教导的情谊,还有……呃,有那层“情谊”反而更麻烦吧? 随着知红军“回归”日子的临近,学院里充满了骚动,知红军的传奇履历经过小白脸的大肆宣扬,在士兵们中引起了一阵好奇。知乐现在的心情整天都雀跃之极,败城却阴郁无比。 绝对不能给让知红军发现他们的关系! 但是,就算不说,知红军难道不会发现吗?万一被发现了,知红军还不把我千刀万剐啊? 抱着这样的念头,败城只能疯狂的沉浸在训练中,这种异常很快被知乐发现了,略一思索,他就明白了原因,心里也有了想法。 分队迟迟没有重新进行,第三队里通常愿意自己做饭的只有败城,剩下的人宁愿吃食堂。每次只要自家宿舍小厨房开张,知乐总是第一个捧场,今天也不例外。败城刚把菜端上桌,他就已经坐下了。 “要吃什么?”败城随口问道,“我还来得及做一个。” “麻婆豆腐。” 知乐爱吃辣,这点败城知道,所以,小厨房常备了好几种辣椒调料,做个麻婆豆腐倒也容易。没多久,他就把豆腐端上了桌,俩人在桌边坐下,一声不吭的吃饭。军人吃饭总是很快,一分多钟后,知乐就放下了筷子,说道:“小爹。” “嗯?”败城塞了一嘴的青菜,随口应了声。 “你很担心老爹来吗?” 败城的动作停了下才恢复,轻声道:“也不是。” “你怕老爹知道我们的事?” 这次,败城皱起了眉头:“没有……可能吧。”他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老爹肯定不会开心的。” 知乐含着筷子唆了下,突然语气坚决的道:“我去和老爹说!” “你疯了啊你!”败城没好气的一拍筷子,“这件事不许说,明白吗?” 知乐不服气的回嘴:“他是我老爹!” “所以才不准说!”败城压低了声音吼道,“你老爹不会同意的!” “他会同意的。”知乐执拗的道,“只要我坚持,他就会同意的!” 败城气急败坏的试图说服知乐,没想到,直到知红军出现在学院门口,知乐还是没有松口。他焦虑的看着知红军在彭宁的引导下走向知乐,笑着拍了小崽子一巴掌,随即又看了过来。 知红军和知乐长得很像,多了一份沧桑气息。如今,在军服的衬托下,看起来更是英姿勃发,一点儿也不像是快50岁的人。他的左手缺了两根手指,正是拜败城所赐。 “小子,又见面了啊。”知红军冷笑着对败城举起左手,“你给我的纪念我还记着呢。” 败城咽了口唾沫,不自觉的想后退,背后却多了一个躯体,支撑着他。 “老爹,你别记恨他。”知乐毫不相让的瞪着父亲,“他没做错。如果没有他,你就没办法走回正道了!” 知红军的冷笑逐渐融化了,伸手打了个知乐的脸庞一下:“小兔崽子,你是嫁给他啦?这么向着他说话!” 没想到,知乐直接地道:“那你要是这么说,我就是嫁给他了!” “白养你了,小兔崽子!”知红军笑骂了一句。 一圈人都笑了起来,谁也没留意到败城一额头冷汗。 知乐现在已经越来越独立了,再也没有以前那般听话。不过,他承认,知乐也越来越可靠了,知道该以什么态度来面对世间的风雨。 幸运的是,败城所担忧的情况并没有发生。知红军到达的当天下午,小厨房的热度还没冷却,彭宁就召集了三个队,一脸严肃的道:“金三角那里有异动,任务提前了,你们做好准备,尽快出发。” 144.出发 知乐原本想的很好,和老爹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讲讲过去,谈谈未来,再讨论一下败城,也许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说出“真相”了。他对败城说的话不假,可是,他也不会就这么冒冒失失劈头就和知红军说“我和败城是恋人”,又不是小孩子了,他知道这样直来直往是成不了事的。 对老爹,必须得慢慢来。他很清楚,只要他够坚持,老爹绝对会妥协,再深一层的想法,他也没有其他办法。 除了慢慢磨,又能怎么办呢? 况且,能够和老爹一起正正常常的生活,这是知乐一直盼望的。结果,椅子还没坐热呢,他们就不得不再度出发。这一次,除了上次的十人外,还有另两队也一起加入,认识的不认识的一大堆,他也无暇再去想其他事。对老爹来说这是最后一战,结束后,知红军就将担任特种兵学院的文职工作,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保护老爹平安归来。 “十天后,行动开始。”彭宁把一沓任务简报扔在所有人面前,“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们要帮助某地区剿灭武装毒贩,这帮家伙发展得太快,已经有军阀割据的迹像了。” “金三角那里不全是军阀吗?”周嘉懒洋洋的说了句,“大军阀想吞并小军阀了?” “可以这么说吧。”彭宁笑了下,“这队小军阀就是曾英宇的上线,他们一直是以我们中国为目标,意图渗透内地,而且武装度非常高,我们不能不管。这次有金三角当地军阀支持,我们过去要方便多了。” “可以直接冲过去动手?”庄元龙疑惑的问,“能挑武器去吗?” “不能。”彭宁简洁干脆的道,“别做梦了,你是想找二炮还是空军啊?” 庄元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其实我要求不高,给我辆坦克……” “坦你妹!”孙治翻了个白眼,“小规模隐秘作战,你开辆坦克冲过去,变成边境纠纷你承担责任啊?” “又要我们出手又小气,金三角的人真无耻。”庄元龙小声抱怨。 “没错,一帮孙子。”吕勇跟着说。 “这话我爱听!”庄元龙兴致勃勃的赞同道。 孙治懒得理这两个没头脑,转头对彭宁道:“这次有必要这么多人吗?各军区特种大队都很忙?” “这是我特别要来的。”彭宁坦率的道,“上次我们抢到了败城去的那趟任务,某部就不开心了,这次我又抢了这个任务。”他停了停,对屏息静气的众人咧嘴一笑,“他们更不开心了。所以,去多点人,涨涨经验,也好让你们这些菜鸟快点成长起来,不要总赖在学院里光吃饭不干活。明年,新学员就要来了,一个教官都还没有呢,我可不想到时候一个人管几千个!” 现场响起一阵窃笑声,知乐没有笑,他瞄了眼知红军,看着老爹沉静的表情,心里却有些打鼓。他把上半身凑过去,小声道:“爹,你的手能行吗?” “怎么?有了小爹,就不要我这个老爹啦?”知红军一边说笑一边瞄了眼败城,“放心,我右手还能用呢。再说,我这次是带路居多,放心,你老爹不会再往前冲了,还想看着你结婚给我抱个孙子呢。” 这话说得知乐一怔,张了张嘴,小声吱唔了一句:“爹,我不想结婚。” 此时正好散会,各人拿着简报乱哄哄的往外走,知红军没听清,重复了一句:“啊?” “没什么。”知乐那点勇气瞬间烟消云散,跟着众人走出了门,却没有注意到知红军落在他身上若有所思的目光。 这一次,准备时间还算充分,败城仍旧是队长,散会后就开始不断的开小会,反复根据简报制订计划,每一次不开到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看不清人都不散会。 知红军对于这场面非常感慨,有一次,他忍不住对知乐道:“我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开这样的会了,没想到啊。” 从知乐的角度,能够隐隐看见老爹发红的眼角。他没有问,因为老爹肯定会说“那只是被烟薰的”,不会有别的答案。 在大大小小的十几次会议后,出发前二天,败城开始揪着知乐密集训练。该教的不该教的,通通塞进脑子里,一付“填鸭子圣手”的架势。临出发前一天,他硬拉着知乐去城市模拟场,给小崽子一把老式改装M16A2,一边装填自己的AK一边说:“金三角那里仿枪和改枪多,你用这种非制式枪的机会不多,要练习下,尤其万一变成巷战,你不习惯……” “小爹。” “我知道你不喜欢杀人,但是必要时,你必须下得了手。枪里是教练弹,你下手不要犹豫……” “小爹!” 败城的脚步停了下来,却不敢看知乐的方向。 “小爹,不会有事的。”知乐的语气越发坚定,像是某种蛊惑般,“我不会有事的,老爹也不会有事的,你也不会有事的。我会让老爹同意我们的事,然后,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败城慢慢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复杂之极,即有放松,也有庆幸,更有一丝凝重。他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道:“你安慰起我来了,我还没那么弱吧。” “嗯。”知乐深吸了口气,大声喊,“我们都会回来的!” 败城这才露出一丝苦笑,随即又转成无奈:“嗯,我们都会回来的!走了,想回来就去练!” 俩人走进练习区时,并没有注意到另一边管理室里知红军的身影,他身前的操作板上摊着说明书,作为一个未来的后勤管理文职,他来提前熟悉各项设施也是情理之中的。只不过,他没想到会听见这样一番对话,摒弃其中正常的部分,那剩下“不正常”的部分就值得玩味了。 在一起了? 知红军想来想去,心里满是坏兆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作为一个经历了这么多年逃亡的人,对许多世俗的事,他已经看得很淡了,只要知乐平安就好,但是,这不代表他真能什么也不管,坐视一切自然发展。 败城?小爹? 知红军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一语不发的整理好东西离开。 正式出发那一天,所有人都被大风吹得几乎站不稳,戈壁上的风一吹起来,就像是要刮走一切般。然而,仿佛是奇迹般,当直升飞机出现在天际线时,一柱阳光穿过乌云洒落在地上,破开了灰色,带来灿烂的光芒。如同某种象征意味着,所有人都不由得精神一振。 “行了,上机吧!” 彭宁亲自来送行,实际上,差不多整个学院的人都来送了。作为特种兵学院的奠基石,他们就代表着未来。所有人都神情肃穆,知乐上了机后,透过弦窗看着下面的人群,只觉得心里像是充满了什么东西般。别人也许会把这些东西形容成信仰,但在他看来,这是“家”,这是“亲情”,这是他所关怀的东西。 我会回来了,和其他人一起,知乐看着下面不断挥手的人群,在心底默念着这句话。 145.不对眼 飞机到达即定地点后,要求所有人速降。这个项目知乐已经练得非常纯熟,败城还是忍不住关注一下,多问一句:“行不行?” 就这么一句,就把知红军惹来了,在轰鸣声中吼道:“我儿子有什么不行的?” 败城一怔,讷讷的道:“啊,行的,行的……” 知乐的“爹”喊了一半,人已经下去了。等所有人下了直升机,知红军又是一付淡淡的模样,败城也是摸不着头脑,只好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步行三公里,过了国境线后,在接头地点就发现了好几辆车。车都是民用车,车窗玻璃黑漆漆的,谁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与全副武装的小队来说,这车就显得太小儿科了。 占据好观察位置,捣蛋鬼一溜烟过去,用枪管敲了几下车窗。不一会儿,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伸出脑袋来,四下张望了会儿,都没发现蹲在车窗下的捣蛋鬼,直到枪口指着他。 墨镜男吓了一大跳,哆嗦着要从车里拿什么,被捣蛋鬼一句接头语堵住了:“一公里多少钱?” 墨镜男一愣,随即放松了下来,满头冷汗的道:“原来是你们。不好意思,车子小了点,过去后,就有大车了。”这人外表看起来是中国人,中文却说得有点嗑碰,“先上车吧,各位,我们马上走。” 队伍仍然按照当初的分组来定,知乐是败城这组的,上了同一辆车。知红军自然是跟着知乐,他的手已经痊愈,三只手指看起来有点骇人。好在,他活动起来倒是非常灵活,一点也没有不便的迹像。 这一路上,败城颇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他知道那是知红军的目光,也不敢说什么,只有忍耐。没想到,上车后,知红军似乎有所准备,一溜烟钻到了败城身边,贴着他坐了下来。 败城这下子就像是旁边贴了块碳,全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所有人都长了眼睛,自然也感觉到那奇怪的气氛,却没人敢说话,捣蛋鬼甚至露出几分看好戏的神情。 这一次,有了“当地人”带路,路程很是顺利。偶尔碰上关卡,墨镜男开个窗打个招呼,都不用下车,尽显“高层”本色,有些关卡,甚至直接看见车牌就放行了。 知乐心中疑惑,如果这个军阀的势力真这么强,为什么还要借助他们的手去打击那些小军阀呢?自个儿动手就不行了吗? 这个疑问一直持续到下车。终点处根本不是城市,而是一个村,一幢接一幢小楼立在大片的田地边,幸好,这些“田”都是正正经经的粮食。车子驶进道路终点的一间大院,门口不仅有站岗,而且还有暗哨,戒备森严。车子一进去,大门就关了,所有队员心里都是一阵打鼓,不由自主握紧了手中的枪,知乐也不例外。 下了车后,并没有知乐想像中几十杆枪出来,司机随口扔了句“等下啊”,就匆匆离开了。知乐乘机凑过来,把心中的疑问说给败城,他一听完,两手挟着小崽子的脸颊没好气的道:“你的简报读到哪里去了?吃了啊?” 知乐的脸被挤成一个褶包子,噘着嘴含糊的道:“字太多太密,不好读……” 败城认输,知乐满打满算正式学字才二年不到,一碰到多字的文件就偷懒,也是可以理解的。他叹了口气,答道:“这些大军阀们正在积极树立政治形像,而且这些小军阀,许多都是他们当初允许的,如果现在下手,对他们的形像影响太大。” 知乐咕哝道:“那偷偷的做不就行了。” “那我们就不乐意了。” 知乐一怔,不解的问:“为什么?” “总之,我国和这些大军阀的关系还不错,所以才‘争取’到这个任务,至于为什么是争取,你以后就明白了。”败城拍了知乐一脑袋,道,“该干嘛干嘛去,以后记得看简报!” “娃子不爱认字,就不认呗。”知红军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你硬逼着他认是不行的。” 知乐赶紧接口道:“爹,我喜欢认字的。” 败城斜了知红军一眼,认真道:“没有文化是肯定不行的。” “老子也没文化,行不行?” “爹!” 知红军在被知乐拖走时,还一脸意味深长的盯着败城。要不怎么说大眼传神呢,败城被那双眼睛盯着,只觉得后颈发毛,等看不见人了,才忍不住一哆嗦,暗自骂了句“见鬼”。 军阀这玩意儿,大家都很期待的,不仅是新兵,老兵也有些好奇,尤其是知红军还说这军阀要招待他们,更让人想不出了。 “待遇个屁,以前就是弄个飞机,到点你就跳吧,跳完了赶紧收伞,看看有没有人被吹散了,挂树上了,跳崖里了,摔死的。还待遇呢?脑袋有坑吧!?”吕勇正对着手下的队员吹牛,“像这次这样,对我们来说就是个旅游!旅游,懂吗菜鸟?” 知乐凑到败城身边嘀咕:“真像旅游一样?” “你听他吹!”败城翻了个白眼,“这家伙一天不吹牛就难过。” “你不吹?”知红军神出鬼没的又出现了。 “一般不吹。”败城立刻正经的道,“偶尔吹下。” 知红军一笑,道:“中队长嘛,肯定要摆摆谱,端个架子是不是?” “没有,不敢也不会。” 知乐一见气氛不对,立时拉着知红军就跑。等父子俩不见了,败城这个“养父”才松了口气,只觉得背心都快湿了。这知红军也不知什么毛病,没事就和他阴阳怪气的,要说敌意吧也不是,可是友好也完全谈不上。这一路上,他都快给搞得神经衰弱了,尤其是摸不着源头的情况下,想针对解决都没办法。 不一会儿,送他们过来的司机回来了,示意跟着走。一帮人紧张兮兮的跟着,不一会儿,大概是司机也受不了了,一边走一边说:“别紧张,不要紧张,带你们吃晚饭,晚饭。” 司机越急,越讲得不流利,讲急了,突然冒出来一句当地话。队员们正不知所措时,知红军及时接了一句。司机眼睛一亮,俩人就这么聊上了,不得不说,知红军这么多年的逃亡生涯还是有点经验的,不一会儿,俩人已经称兄道弟,一付多年不见老友的样子。 “啧啧,这才叫厉害啊!”小白脸感慨道。 “老爹会许多种方言。”知乐骄傲的道,“他到哪里学到哪里。” “那你几种?”败城问。 知乐顿时就不吱声了,见败城盯着他不放,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声吱唔道:“一种。” “哪种?” “普通话。” 败城一付无可奈何的表情,习惯性伸手去拍知乐的脑袋,却被斜刺里伸出来的一只手挡住了。知红军似笑非笑的道:“娃子脑袋不能拍,拍笨了你负责啊?” 人家正牌爹这么说,败城还能说什么呢? 悻悻的收回了手,败城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般跟在司机后面走。没多久,司机就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大房间,这里原本也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整个房间空荡荡的,除了靠墙排了一圈桌子和板凳外,什么也没有,窗户也只有两扇小小的,上面还钉着栅栏,看起来不像是房间,倒像是监狱。 司机和知红军说了几句就没了影,作为队长,败城必须得问清楚:“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 败城耐着性子道:“没什么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没什么啊。” 败城憋了一路的火噌得一下子冒了出来,厉声道:“知红军,我是这个队伍的队长,我必须了解所有的情况!” 知红军眼皮抬了一下,懒洋洋的道:“如果我不说呢?” “那我就把你放在行动计划外!”败城冷冷的道,“从现在开始,你就给我呆在这儿,哪里也不许去!” 知红军不气不恼的道:“没有我,你们就是聋子。” “我不是第一次执行国外任务。”败城毫不犹豫地回以颜色,“如果你没有要说的了,现在立刻给我离开这里!” 俩人互相瞪着对方,包括知乐在内,谁也不敢吱声。 知乐明白老爹和小爹不对付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却没办法解决。他刚一靠近知红军,败城就瞪他,他改为靠近败城,知红军的眼神又追过来了。他就这么在俩人间左右摇摆,脖子越发缩得低了。 “你走不走?”败城毫不相让,一付不达目标不罢休的姿态,“孙治,动手!” “行行行,我服,我服输。” “不是服输,这是命令,你现在是军人,不是通缉犯!”败城厉声道,“你当我们是什么,黑社会吗?” “在这里,我们就是黑社会。”知红军笑了下,“怎么?你还想冲出去大喊我是人民解放军?再说了,你这解放军的牌子我还不在乎,我被冤枉了这么多年,还不是当兵当的?” “你……” “行了,在外面我们不多说。”知红军举起手,“坚决服从命令,行了吗,队长?” 败城阴沉着脸,没再说话。 146.受害人? “各位?”司机伸了一个脑袋进来,“饭菜好了,现在吃晚饭吗?” “好的。”败城答应了声,瞄了眼知红军,刚才暴怒的神情已经消失了,“能不能快点,我们赶时间。” “时间很紧?”司机怔了下,似乎在考虑什么,片刻后道,“那你们等等啊。” “等谁?” “老板要和你们聊聊。” 败城和孙治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后,没有再说什么。这是可能发生的事情,出来前彭宁早就交待过了,作为整支小队的队长,他必须明确认识这次行动的风险与背景,尤其是队伍中还有知乐和知红军这对令他难以处理的父子。 “好。”败城答道。 队员们看过这位有着传奇经历的军阀照片,但是,看见真人时还是有些意外。这位军阀年纪挺大,足有五十多岁,但是面相却保养得相当好,看起来就像三十多,再加上本人长得很英俊,倒别有一番吸引人的魅力。 “我姓赵,你们就叫我老赵吧。”老赵很是和气,脸上挂着的笑容令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却讲着一口诡异的标准湖南话,“好久不见祖国来的人了喔,真不容易。” 队员们不禁有股错觉,似乎他们不是在金三角见一个大军阀,而是在国内接受一个部队老领导的接见,尤其是“祖国”这个词,更令他们有种恍惚感。 “感谢您对这次行动的支持!”败城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认真的道,“我代表中国人民解放军,谢谢您!” “不客气,不客气!”老赵的眼睛笑得弯弯的,“这是我应该做的,那些年轻人啊,性子太急太野,他们根本不看看,我们能在这里越过越好,靠山是谁?他们还当真以为,是靠他们自己的实力在这里扎下根的啊?” 这话说的队员们都面面相觑,如果说中国对金三角这里有影响,那是肯定的,但是,如果说靠着中国的实力上升在金三角取得一席之地,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了。老赵这话明显是在捧他们,而且捧得很明显,这令败城有些警惕。 “赵先生客气了。” “不,哪里是客气。”老赵挥了挥手,一堆服务生开始上菜,队员们也不得不各自挑位置坐,他一边随意找位子一边径自叹道,“我说的是实话。看着祖国越来越好,我这心里真是又高兴又难受啊……哈哈,不好意思,人一上了年纪,就喜欢回忆过去。不说这些了,来说说这次行动吧。” 败城瞄着不停上菜的服务生,嘴巴紧闭着。 老赵笑了笑,道:“不用担心,这些人听不懂中文。”他指了指司机,道,“这是我侄子,在这里出生的,中文都说不好,让各位见笑了。” “哪里。”知红军突然插嘴,用的当地话,“儿孙自有儿孙福嘛。” “咦,这位兄弟当地话说得不错啊。” 谈话对像这就转移了,败城听着老赵和知红军说笑个不停,内心确实松了口气,倒偷了个空闲坐到知乐身边。刚吃了口菜,就听见耳边响起声音:“小爹,对不起。” 败城笑了笑,轻声道:“没什么。” 知乐略一犹豫,又道:“老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败城心里一惊,勉强保持着镇定道:“你确定?” “我能看出来。”知乐的情绪很低落,“他肯定感觉到什么了。” 败城立刻陷入了焦虑中,表面上仍旧强作镇定。对他来说,现在最怕的不是知红军知道什么,而是知红军的态度。如果说知红军是因为知道了什么,所以一路与他作对的话,那他就不得不认真考虑把知红军踢出这个任务了。 这是一个行动任务,他必须得对三十个人的生命负责! 败城想着这些事时,不知不觉晚饭已经接近结束了。送老赵这个任务,就当仁不让的落在了他的头上。在跟随老赵下楼的时候,他观察了会儿,敏锐地发现老赵身边的保镖们应该都是退伍的士兵,而且是中国部队的。 “这些小兄弟都是转业退伍军人。”老赵突然开口道,“可惜了,屈就在我这儿。” “没有,他们很专业。”败城避实就虚道,“赵先生很有眼光。” 老赵笑了笑,道:“你嘴上这么说,心里是不是在想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对吧?” 败城赶紧说:“没有的事,赵先生愿意帮助我们缉毒,也是大功一件。” “哈哈,说的好。”此时已经到了楼下车前,老赵扶着车门赞赏了句,似乎漫不经心的道,“那我就在此预祝你们行动顺利,替我向同志问好。” 败城一怔,老赵最后这句话可圈可点,但彭宁并没有交待过,他自然也想不出什么来,老赵却已经径自上了车。随着老赵的离开,他发觉院子里清冷了下来,那些明哨暗哨不知何时全都撤走,只剩下他们所在的那间房还亮着灯。他返回楼上时,往走廊外面看去,地平线远端闪烁着城市的繁华灯光,相比之下,近处那些在星光下的大片田地则像是幽灵的墓地。 败城进入房间时,所有人都在发牢骚。 这一顿饭,唯一满意的人大概就是知乐了,其他人都忍不住抱怨。本来以为难得有好吃的,结果,菜都是炖的,味口超重,即使是四川、湖南的兵也有些忍不了,连呼“打死卖盐的”。相比之下,军粮突然美味了起来。 这顿饭是“政治任务”,如果不是彭宁嘱咐过“要和老赵合作良好”,他们是绝对不会吃的,这是违纪,也是为了行动安全,谁知道饭菜里有什么东西啊! 一进门,败城就低吼道:“关灯!” 这个命令被迅速执行了,房间立刻回归到昏暗中,所有人拿着枪跑进墙下,警惕的倾听着附近的声音。好几分钟后,没发现动静的孙治迟疑地道:“头,什么情况?” “岗哨都撤走了。”败城轻声道,“我们在这里太显眼了。” 话音刚落,刺眼的灯光又亮了,知红军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我说,败大队长,你也太胆小了吧?人老赵是请我们来吃饭的,在他的地头上,杀了我们这些特种兵,他能落什么好处?” 败城心头的火噌噌得往上冒,却还是压着性子解释:“就算他不想,他手下人也未必不愿意,万一要是有个通风报信我们就完了。” “你啊,就是想太多。”知红军哼了声,“他只要还在这里混,就得看国内的眼色。” “你立刻给我关了灯!”败城已经忍耐不了,低声咆哮着,“这是命令!” “命令命令……” 话音未落,知红军突然往后退了一步,败城的拳头在他眼前划过,拐了个弯,直奔墙面,想把灯按灭,没想到,知红军的胳膊一抬,硬生生把败城的拳头改了势。下一秒,就是拉栓的声音,败城的枪口瞄准了知红军,冰冷的声音令人心头发毛:“知红军,我命令你立刻解除武装,退出此次行动!” 啪——灯灭了,房间再度陷入昏暗中,败城端枪的剪影和知红军伫立不动的身影像是两座大山般。 “我关灯了。”知红军悠悠的道,“服从命令,是不是,队长?” 败城的枪口好一会儿才移开,口气依旧冷漠:“事不过三,明白吗?” “了解,队长!”知红军敬了个如同儿戏的军礼,“记住了。” “立刻准备!”败城抬起手腕,“对时间,今晚我们就行动!各人按照事先计划进行准备,检查行具,武器,快!” 房间里响起琐碎而轻微的行动声,所有人都试图忘掉刚才那一幕,兵将不和是战场大忌,尤其是这种深入敌境任务。 “你出来。”败城对知红军道,俩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门,在楼梯拐角处寻找了个隐蔽的地方。 知红军一站稳就要掏烟,被败城的眼神一瞪,悻悻的放下了。过了好一会儿,知红军才道:“有事?” “你什么意思?” 知红军淡淡的道:“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 败城咬了咬牙,道:“如果我有得罪你的地方,我向你道歉!” “你没得罪我,你得罪我家祖宗了!” 败城一怔,一句“不关知乐的事”差点脱口而出,可是,在发现知红军若有所思的眼神后,他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如果你对我不满的话,可以退出这次行动。” “然后呢?” “然后,你可以带着知乐回去。” “带着知乐回去,恐怕是让知乐沿途监视我吧?”知红军没好气的道,“你是怕我逃跑,还是怕我去告密?” “你不会告密的,可是你如果这次再临阵逃跑,只会让你的处境越来越艰难!”败城毫不客气的道,“是,你是受了冤枉,可是,你这么多年的逃亡生活,和你的性格也有关!如果你当时不是那么蠢又那么冲动,事情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有没有搞错?我是受害人!” “知乐才是受害人!” 这一声吼引起了小小的回声,败城忍住激动的情绪,深吸了口气,道:“我不想再多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败城才往回走了几步,身后突然响起知红军幽幽的声音:“那你呢?你又给了知乐什么?给知乐指了哪一条路?” 败城脚步一顿,之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147.陷阱 败城回去后,队员们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他努力让自己的脸色正常一点,至少不要让知乐看出什么端倪来。 “走了。” 败城说完后,第一个走了出去。知红军根本没进门,就在外面等着,看见人都出来了,他才不紧不慢地道:“楼后面的停车场有车,他们的号牌,过关卡没问题。” “你怎么知道的?” “司机告诉我的。” 败城瞥了知红军一眼,没有再多罗嗦,知红军能够配合最好,私事暂且放下不提,现在最主要是完成任务。 目标地点离他们所在地有四小时距离,一堆人躲在几辆破面包车里,呼吸声积在一处,积蓄着大战前的压力。老赵的主要作用也就是这个,让他们能够正常在这块势力横行、龙蛇混杂的地方顺利走动。不然的话,在这个小地方,凭他们的生面孔就能够引起怀疑。 这是个充满了紧张气氛的地方。 随着目标地的临近,路边越来越多的出现毒品田,虽然已经收割了,但空气中还是飘着淡淡甜腻的味道,就连在车里都能闻到。 “小爹,这味道不舒服。”知乐忍耐了好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他的五感都比别人发达,焉头搭脑的向败城咕哝,“我头疼。” 败城拉过知乐,扒着他的眼睛看了看瞳孔,赶紧把他拉到窗缝边。 知红军一直关注着知乐,皱着眉头道:“你开窗户味道不是更浓?” “窗户外面有流动的空气。”败城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在说话,“车里太闷。” 知乐想过去,被败城揽着肩头又拉了回来,满车的人,有什么话也不好说。幸好,知红军也没有再说什么。 不久后,车子停了下来,孙治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头,到了。” “下车。” 队员们都骚动起来,知乐头疼好多了,刚要下车,被败城拉在后面。 “还行吗?” “行!”知乐肯定的道,“这会儿已经清醒多了。” 犹豫片刻,败城还是下了决定:“你负责侦察,一定要镇定。” 知乐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位置,呆了一下,喜笑颜开的道:“没问题。放心吧,小爹,我不会有事的!”说完这句,眼角瞥到知红军的身影闪了过来,他又赶紧补了句,“老爹,你也不用担心我,我肯定会好好的!” 知红军一肚子的话都憋了回去,不过,知乐的态度令他的心中升起了一些不快。先前那些试探、讽刺与对立不过是毛毛雨,现在,他才逐渐开始确定俩人的关系。知乐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他再清楚不过了,知乐绝对没有把败城看成长辈,那眼中的爱护一如他曾经养过的蛇宠物。 黑暗中,队员们的行动尽量保持安静。根据简报的说明,小军阀自己建了城中村,但他们刚才一路行看到的,所谓的“城”,不过是个村,而所谓的“城中村”,也不过是几幢连在一起的屋子。这里的屋子都是砖混结构,外面加个围墙,这几幢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围墙上还扎着电线和碎玻璃,显示了这几幢屋子的重要地位。 即使这样,在大城市的兵眼中,这里的规模也小得可怜。 此时,这几幢远离村民的三层屋子黑沉沉的,只有最顶楼一间房亮着灯,有人在窗边,好像在看电视。用热成像仪观察了片刻,队员确认:“没有巡逻哨。” “简报说里面大概一百人以上,热成像仪观察在四十左右,提防引起邻近其他人注意。吕勇队占据路口,周嘉队掩护,我队进攻。”败城压低的声音在步话机中很清晰,“知乐,我需要你搞明白院内地形以及查明战斗人员,去!” 一道身影迅速穿过光秃秃的空地,如同壁虎般爬上了墙,轻巧地翻过墙头消失不见。墙头的障碍物似乎不存在般,丝毫没有影响到那灵巧的动作。 “操,乐乐到底是怎么爬的。”捣蛋鬼的声音低低的响起,“每次看我都觉得他不是人。” “他那是用命换来的,你学不会。” 知红军的话说到一半,原本安静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了谈话声,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武器上手。不少第一次上阵的都反复在内心念叨着“这是实战这不是演习”,生怕自己一个冲动就出去了。 谈话声越来越大,知乐却没有任何消息。按理,如果他无法突进,应该学个猫头鹰叫声,整支小队就会转为强攻,争取在惊动村中力量前完成任务。现在,谈话声越来越近了,知乐却没有反应,败城在外面心急得不行,想着该怎么处理时,知红军猛的从躲藏窜了出来,大大方方的走向了院口。 知红军抓着裤子,一脸淡定,还打着呵欠,大声嚷嚷着当地话。败城并没有惊慌,带知红军来也就是为了应付这样的情况。 院里的谈话声猛然停了,随即响起了喝问,却是中文:“谁?” “他妈的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知红军骂道,“看清楚,我是你知大爷!” 两张年轻的脸从打开的门缝中露了出来,一个人眯着眼睛打量了片刻,突然叫了起来:“知红军?” “操,你叫什么?” “知哥,知哥!”年轻人赔着笑道,“你怎么来了?我听说你和曾英宇一起被内地特警抓了……” “呸!他被抓了,关老子屁事!” “你不是和他混……” “你说什么?” “没没,他跟您混!” 知红军在废话时,败城只觉得一分一秒都难熬得像地狱,当他看见一个身影从墙头翻过来时,被揪住的心脏才活了过来。知乐很快出现在他身边,脸上出了一层薄汗,神情却前所未有的严峻。 败城以为是紧张的,刚要安慰两句,知乐却抢先开口了:“院子里全是汽油!” “什么?” “全部是汽油桶,我看得很清楚。”知乐神情焦急,“有强烈的汽油味,我晃了下,都是实的,有水声,盖着一层布。这个院子,从院墙边一直到楼后面,都摆满了。我下去时都是踩着桶的!” 败城只觉得一阵后怕:这是陷井,如果不是在等人自投罗网,怎么会弄这么多汽油?幸好他让知乐先进去看了下,如果因为里面有人,直接就进行强攻,一旦开枪,这么大面积和密度的桶装汽油被多发子弹击中的话,恐怕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此时,前面的知红军也准备撤退了,刚才轻微的落地声他已经听见,知乐行动的声音他是绝不会听错。既然他出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就没必要再耗下去了,他道:“行了,你们玩吧,我就是来看看张老板在不在。他不在的话,我就先走了。” “别呀,知哥。”一个小年轻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身子来,似乎要拉知红军,“来都来了,这鬼地方太无聊了,一起喝一杯。” “你们哥俩喝吧,我年纪大了,还是回去睡觉喽。” 知红军作势要走,没想到,他刚一退后,那个出来的小年轻猛然跨前一步,手里的枪对准了他的腰,语气也急促起来:“少废话,快进来!” 这下子,知红军也知道事情不妙了,他没有动,嘿嘿一笑,道:“小子,你什么意思?” “你已经投奔警察了是不是?”小年轻笑得很是邪气,“你这次回来,就是来给警察踩点子的吧?”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知红军摆出防备的姿态,慢吞吞的道,“没有影子的事,你胡说什么?”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小年轻气急败坏地道,“曾英宇在牢里放出话来了,你已经不可靠了!” “曾英宇丢下我们自个儿逃了!”知红军的面容扭曲,愤怒的伸出手,“老子的手指都被打断了,就是被那个怂货给卖的,他还好意思说我奔警察了?我呸!我看是他自己背叛了,要把我们都拖下水!他和我们可不一样,有知识是博士,就算背叛了我们,也可以在警察队伍里混个好差事,说不定还因为有本事洗白上岸了呢!” 残缺的手指似乎吓了小年轻一跳,他和门里的人对视了一眼,犹豫了起来。知红军赶紧趁热打铁:“我告诉你,我这次来也是因为听到风声,曾英宇把我们这边能卖的都卖了个遍,内地就要大扫荡了,好几个下桩都准备清货走人了。我找不到活,想来你这边看看风声,现在看来,你们也是准备怂了?” “怂你妈!”一直躲在门里的人往地上啐了一口,骂了句,“内地的警察要是敢来,我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远远观察的败城精神一振,知红军在背后打出一个手势,门里的那个正是目标人物! “哦,原来是张老板啊,你不在城里面享受,躲这个地方装什么鬼?”知红军抖着腿,一派流氓模样的道,“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胆,想跟你混呢,结果你和曾英宇还不是一个样!” 门里的张老板用当地话一阵狂骂,骂完了,喘着粗气道:“我就不信了,内地的警察在这里还能翻了天!这里是金三角,不是中国!老知,进来陪我喝酒!” 知红军一下子进退维谷了,无论是从计划还是安全角度来说,他都不应该进去,可是,不进去的话,他说的一番话就圆不上了。 怎么办? 148.小爹! 知红军已经长久没有和人合作了,对他来说,一个人就必须撑起一片天空,因为他总是处于保护者的角色。此时,他已经想了好几个办法,正权衡着哪一个更好时,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队里那个咋咋呼呼的小子一边讲着当地话一边很着急的跑了过来:“知哥,不好了,有人看到生面孔,像是内地的……” 庄元龙也是个生面孔,不过,他说的是当地话,一下子让嫌疑减轻了不少。在家里藏了满满一院汽油桶的张老板显然是个风声鹤唳型人物,一听这话,立时紧张的喊起来:“进来!快进来!” 说完,也不管知红军,直接拉着那个小年轻钻进了院子,关上了门。 知红军乘机和庄元龙一起跑了回来,等进了黑暗处,他只觉得心脏嗵嗵直跳,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般。 “妈的,吓死老子了。” 败城挤过来,轻声道:“没事吧?” “没事,就是吓了一跳。”知红军皱了皱眉头,“院子里不对劲,一股奇怪的味道。” “是汽油。” 听完败城的叙述,知红军的脸都白了:“我觉得不是针对我们的,这家伙,完全一付拼命的架势。” “怕内地?” “不是。”知红军冷笑了下,“内地离他那么远,谁有空惦记他这个小虾米?我看,八成他和那个老赵间有什么问题。” “这不是我们该关心的。”败城打断了知红军的话,用步话机传达命令,“改变方案,尽量不要用热武器,院子里有汽油桶,注意警戒。”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知红军惊讶的道:“你还要进去?” “要,任务没完成。” “任务不是杀了他?”知红军察觉到不对了,“刚才他露头时直接一枪狙了不就得了?” “这是任务之一。” 知红军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原来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特别任务啊,败队长!” 败城分毫不让:“你确实不该知道。” 知红军打量了败城几眼,轻笑起来:“我现在不和你说,这次任务结束后,你必须给我个交待。” 败城没吱声,他都不知道该怎么交待,再说,此刻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不久后,所有人发来就位的反馈,这一次,他有了私心,把知乐给放在了后面,任务是看好知红军这个“编外战斗人员”。 这个任务令知乐很是不快,却没有多说什么,战场上必须服从上级命令,这已经融入了他的骨头里。知红军自然也不会说什么,他恨不得知乐整天在部队里混吃等死,安安全全的呆到退休,如果当初想到知乐会进特种大队,他恐怕就不会那么坚定送知乐进部队的决定了。 知乐知乐,知足常乐。 院门在孙治的手下轻易被打开了,周嘉队的队员们像是幽灵般鱼贯而入,吕勇队掐住路口,分散至周边警戒,败城如同往常般默数了十秒,睁开眼后,他的脸上只剩下冷静。 “行动!” 败城的首要目标是找到“张老板”,热成像仪上显示了不少人,分布在整幢楼中,还有流动的特种兵们,他们钻入各个房间,在沉默中把敌人干掉。他没空去看这些,直奔楼上。刚才张老板进来后,原先亮灯的那间房就灭了,想来,张老板就住那里。 当败城到达那间房时,整幢楼也逐渐落入特种兵的手中。他站在门前,毫不犹豫地踹开了门,在一片黑暗中,通过夜视仪,他清楚的看见整个房间中空无一人,一丁点温度也没有。 张老板跑了! 败城窜到窗边,正好看见一个身影正通过后门,疯狂的往后山逃去,甚至没有理会就停在后门外的车。他探出头看了下,手边正好有个排水管,把枪往背上一翻,他毫不犹豫地顺着水管爬了下去。当他遥遥看见前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张老板时,掏出92手枪吼了一声:“站住!” 张老板回头看了下,跑得更加快了,这令败城恨得咬牙切齿,如果不是说必须要活的,他这会儿早就一枪过去了。他试着向张老板的腿开了几枪,可惜都没有打中,最好的一枪也只是让他一个趄趔,跌倒了又匆匆爬起来往前狂奔。 败城懒得发话,发了狠般狂追,不一会儿,他感觉身边多了个人影,扭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你怎么来了!?” “我听见枪声。”知乐的动作比他更快,很快就超过了他,“我去抓他!” 实际上,就算知乐不来,过一段时间败城也能追上缺乏锻炼的张老板,两者的体力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上。只不过,知乐的体力比他更强,几十秒后,知乐对着张老板的背心轰了一拳,直接把人压在了地上。 “知乐,这里交给我,你去那边警戒。” 这个命令让知乐一怔,却还是乖乖离开。败城把张老板的手反剪,冷声道:“限你一分钟内把所有关于保护伞的事都说出来!”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张老板咬牙切齿的挣扎着,“我告诉你,只要让……嗷啊啊啊!” 败城把插进张老板手背的刀子拔出来,压低了声音道:“你还有55秒。” “我说!我全说!” 败城安静的听着,听完之后,直接给了张老板后脑一颗子弹,没有怜悯,也没有犹豫。没必要把这些毒贩子弄回国内,他接收的命令是就地处决,至于是为了什么处决,那就不是他该过问的了。 “小爹?” 知乐发觉败城的脸色有些变化,正想追问,却被阻止了。败城的手悬在他的肩膀上,半晌都没有拍下去,最终小小的叹了一声,道:“行了,回去吧。” “小爹,你没事吧?” “没事,快走。” 知乐瞄了眼一动不动的张老板,即使不是他杀的,这个场景仍旧震撼了他。对他来说,败城是能够看穿他一切把戏,却又大度容忍的爱人,是教导他的人生,为他破开荆棘的长辈,可是,对某些人来说,败城就是死神,冷血而无情。 幸好,这一切都结束了,他们可以回去了。以后,可能还会有无数次任务,但是,至少他不会再恐惧,不会再这么帮不上忙。 “小爹。” “嗯?” “这次任务结束后,我就向老爹坦白吧。” “……好。” “你说他会同意我吗?” “会的。”败城道,“你是他的儿子,他……” 后面的话,知乐永远没有机会再听到。 他听见一声变了调的呼喊,之后,就是熟悉的枪声。他试图判断枪声来源时,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了下来,推到一边。他倒在地上,看见了一个年轻人,正浑身颤抖的举着枪,那枪口似乎还冒着烟。他没有多想,拔出了自己的枪,对着那个活人扣下了扳机。他看见那个人震了一下,像是团烂布般倒在了地上,不断大声哀嚎着,也不知被击中了哪里,没几秒,声音就低了下来。 之后,他看见了败城嘴角流出的红色——那是血。 149.坦白 败城想说话,却说不出来。他的第一反应是打死那个开枪的:操,居然敢打我! 可惜,他做不到。以前也不是没中过弹,却仅只是皮肉擦伤,像今天这样正中躯干还是第一次。他当时只感觉像是被一柄大捶直接击中胸口,砸得他整个人往后倒去,就再也爬不起来了。想想电影里中了一弹,还活蹦乱跳反击的主角,他只想苦笑。 他想看看知乐,却只看见一个木头般站在那儿的孩子。那张脸,怎么看怎么可怜。 乐乐,乐乐唉…… 知乐的脑中此时是一片空白,对他来说这样的场面是第一次。知红军曾经也受过重伤,但只是一边疼得发抖一边破口大骂,精神还在,人还在。现在,败城却是蜷缩在地上,不断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 “小……小爹。”知乐想说什么,却只挤出一个扭曲的音调来,他慌张得手软脚软,声音也轻轻的,像是怕惊醒了什么般,“小爹?” “没……叫……人。”败城的声音嘶哑无比,像是漏了风般,讲一个字都吃力无比,“叫……人。” 知乐的脑中已经没有具体的人出现了,只能顺着本能一通乱喊:“小白脸!孙子!周队!爹!老爹!” 杂乱的脚步声涌了过来,很快,就有人冲到败城身边,把他扶躺下,撕开上衣,检查着伤口的部分,又扳开他的嘴看了看。 “肺部中弹,穿透伤,没伤到大血管。”“胃药”的语气尽力保持着冷静,手却没有停下,在医疗包里掏出纱布,用力扎紧败城明显塌陷的肺部,“没事没事,不是大事,撑住啊,队长,我们就靠你了,败队!” 话是这样讲,但所有人都听出来“胃药”语气中不详的味道。知乐呆呆的站在那儿,明明是夏末的热带地区,他却浑身冰冷,耳中尽是乱哄哄的声音,形不成话。直到肩膀上重重的挨了一巴掌,他才猛的清醒过来,眼里终于看见了知红军。 “爹。” “发什么愣!”知红军横眉怒眼的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我不是说过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冷静吗?” “噢,好,老爹。”知乐的眼中逐渐泛起了亮色,败城嘴角不断溢出的血沫就像是冷静剂,令他慢慢恢复了清醒,“我没事了,老爹。” 知红军观察了片刻,确认知乐的魂回来了,才大大的松了口气。不管如何,这一关总要过的,他原本认为知乐恐怕很难过这个关,这也是他一直担心的,毕竟,知乐的这个“关”和别人不同。不过,现在看来,败城打过预防针了啊。 此时,败城那混乱的思绪中已经顾不上知乐,只有刚才从张老板那儿得到的情报,他在所剩不多的神智中反复想着每一句话,生怕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等孙治出现在视野中,他立刻用尽全身力气推开“胃药”,示意孙治过来。他把孙治的脑袋拉低,一句一句把所有的话说完,之后,支撑的力量一下子消失,他整个人软了下来,神志迅速迷糊起来。 “小爹……小爹……” 遥远的声音传来,败城努力睁开眼睛,想看看发出这个亲切声音的人。不一会儿,昏暗的光线中,知乐的脸庞露了出来,模模糊糊的,像是隔了层毛玻璃。他勉强伸出手臂,在半空中就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尽管呼吸困难,胸口像压了块大石般难受,但他的心里却逐渐安宁了下来。 “小爹,我在这儿呢。” 败城感觉他的脑袋被人抱着,热乎乎的,温暖而安全,头顶上方有心跳的声音,规律而有力。 “小爹,我们一起回去。” 嗯,一起回去。 “我们还是在一起,我会对所有人说我好喜欢你。” 嗯,我也爱你。 “小爹,我是你带大的,以后等你老了,换我来带你。” 臭小子,你就小我九岁,嫌我老啊?再说了,你叫我一年爹,一辈子都要孝顺我! “小爹,你不要死……” 我没死,我怎么会死呢,我还没和你爸较量一下呢,肯定是我赢的。 知乐。乐乐。 知乐,我最爱的知乐…… 一车的人都听见了知乐说的话,看见他滴落在败城脸上的泪水,空气几乎凝固。败城还在呼吸,只是,那呼吸越来越微弱急促,紧闭的双眼以及苍白的脸色都预示着不好的结局,更重要的是,他们正在返回的路上,祖国还那么遥远,在这异国的土地上,他们就像是没有根的小树,在和强大的死神争分夺秒。 孙治把车开得飞快,道路颠簸,所有人都坐得上下起伏,然而,败城却是“睡”得最安稳的。他的身下是几双手,没有担架,也来不及做担架,只能用人的手臂托着。一个人托半个小时,再换班,轮流换班,用人类的躯体来减震。 张老板的院子越来越远,那一院的尸体和汽油桶白天就会被人发现,却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这些人。任务完成了,可是,他们正在失去最重要、最宝贵的东西。 老赵提供的那间院子已经不能回去了,孙治是副队,告诉其他人,根据计划,他们不能再回老赵那里去,应该在夜里直接返回,在边境有人接应。现在,他们不得不停在陌生的公路边,因为败城一直在咳血,必须得输血,另一方面,伤口也需要处理。 “你不是说没伤到血管吗?”知乐的战地救护成绩很差,“胃药”说的那些专业名词他一个也不懂,如果不是他和败城之间关系亲密,早就被赶去别的车上了,“为什么小爹一直在咳血?” “我说的是没有打中大血管!”“胃药”不耐烦的说,一边把针管扎进败城的肺部,“你少废话,帮忙!” 红色的纱布一条条被扔下,又有新的缠上去,不久后又会被染红。针管扎进败城的手臂,没有输液架,只有靠人拿着。 “慢点开,把他平放在座位上,再急也没办法一分钟飞回去。”“胃药”长出了口气,“应该死不了。” 孙治瞄了眼地图,松开了油门,车子晃动的幅度小了,速度却慢了许多。 为了给败城腾地方躺,他所在的车除了司机和“胃药”外,只坐了知乐和知红军两个“闲人”。其他车上就受罪了,最挤的一辆进去十四个人,一车大汉,挤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全身都贴在一起。这场面滑稽无比,却没有人笑,他们都在担心败城。 他们并不知道,败城的体怔正在逐渐平稳,在“胃药”的眉头松开后,知乐也跟着一屁股坐在车内地面上,一身冷汗。他就这么坐在座位旁,握着败城的手,盯着败城的脸色,虽然知道是妄想,但他很想败城这会儿睁开眼睛,骂他几句。 骂他怎么不能保持冷静,上了战场却没有一个军人该有的心态,对敌情的处理不及时。 知乐总觉得,如果不是和他说那些废话,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他,败城恐怕也不会那么容易中弹。他知道这样想不对,却无法抑制这样的念头。 “你在想什么?” 知红军的问题令知乐一怔,低着头没吱声。 “你要是在后悔,他就白死了。” “他没死!”知乐凶狠的回了句,“小爹没死!他没事的!” “我知道。”知红军悠悠的道,“你跟我急什么眼?又不是我害他受伤的。” 知乐张了张嘴,只挤出来一句:“对不起”。 知红军其实根本不想批评知乐,这会儿,他恨不得败城被一枪爆头。不是他心狠,任何一个父母如果知道儿子走上“那条路”,恐怕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如果说掩护的功劳,在他看来,这不是应该的吗?一个队长连队员都不保护,算什么队长? 知红军唯一没料到的,就是知乐的态度。在他胡思乱想时,知乐却凑了过来,小声道:“爹。” “嗯?” “我要一辈子和小爹在一起。” 知红军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恶狠狠的道:“你什么意思?” “我不结婚,我要一辈子都和小爹一起过。”知乐似乎下定了决心,直愣愣的盯着知红军,丝毫不退缩,“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要一起过!” 知红军没想到知乐会挑这个时机“发难”,他可不是那种心软的人,当即就横眉冷眼的道:“你想都别想,除非我死了!” “你不答应我也要!”知乐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压低了声音恨恨的道,“你管不了我!” “是,你现在长大了,我管不了你!”知红军气极反笑,“但我可以举报败城,作风败坏,勾引我儿子!” “那我就和小爹一起退伍!”知乐大声道,“你敢这样做试试!” 知红军快要气爆了,他再怎么也没想到,才二年不到,他那个百依百顺,乖巧听话的儿子就变成了这样!他张嘴就想骂人,“胃药”的惊呼响起:“败队?队长!队长你挺住啊!” 150.人间归来 知乐再也顾不上和老爹抗挣,立刻扑到座位边,握住败城的手。说也奇怪,只要他握住了,败城的情况马上就能稳定下来,如此反复几次后,“胃药”果断的下了结论:“你就握着不要撒手吧!” 这正合知乐心意,他坐在滚烫的车底板上,在狭窄的座位间,轻轻的握着败城的手,就像是捧着一堆肥皂泡般小心。 知红军虎着脸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一会儿瞪几眼败城,一会儿又瞪几眼知乐,一付恨铁不成钢的神色。烦躁一起,他甚至有种干脆一起完蛋的念头!只不过,多年的流浪生涯也磨平了不少爆脾气,令他的简单冲动逐渐起了变化。 他凑到知乐脸前,一样坐在车底板上,压低了声音道:“你知道这事的后果是什么吗?” “部队里也有不结婚的。”知乐眼睛盯着败城,随口回答着老爹的话,“我和小爹说好了,实在不行,我们就退伍一个或者一起退伍,这样就不会那么显眼了。” “他想的美!”知红军急了,“他是不是叫你退伍?” “不是,他说他可以转业,让我留下来。”知乐摇了摇头,“爹,你把小爹想得太坏了。” “我难不成还把他想成圣人啊!?他能做出这种操蛋事来,我就……” 知乐打断了知红军的话,问:“如果没有他,我现在是什么样?” 知红军立刻不吭声了,知乐进部队前什么样他最清楚不过了,能成长到现在这样,显然是有人花了心血的。这个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爹,不管你认同不认同,我已经决定了。”知乐抿着嘴唇,一脸坚决的道,“你可以让我们退伍,让我们丢脸,但不能把我们分开。” 知红军一听心头就冒火了:“妈的,我还成了恶人了,我他娘的……”憋了半晌,最终化作一句叹息,“我不管你,等他醒了,我和他说!” 知乐磨了磨败城的手心,轻轻应了句:“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败城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被吊在悬崖边上,脚下是万丈深渊,无论往哪边都找不到可以着路的地方。只有一根柔软的藤蔓,从看不见顶的空中悬下来,卷着他的腰,把他吊在空中。 他试着晃动,想要爬上悬崖,却无能为力。他又试着喊人,可是声音在这里却没有意义。他只能紧紧攀着那根柔软脆弱的藤蔓,不让自己掉下去。他有种感觉,只要掉下去了,恐怕就是万劫不复。 不能,不能这样,乐乐还在等着我呢!我们还什么都没做呢……好吧,做了那么一点,可是,还不够,我们还年轻,还有大好人生,还有许多事可以去尝试! 谁来救救我!有谁在吗?有谁在吗…… 这样的话败城复述了无数次,求生的欲望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他根本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所以,当头顶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明亮后,他甚至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盯着那像是太阳般的亮光,越来越大,逐渐把他吞没。 “小爹……小爹……” 遥远的喊声传来,时断时续搔动着他的听觉,像是甜美的引诱。当他终于睁开眼睛,看见那个长变了形的“板寸豹子发型”时,忍不住想笑,接下来就是惊天动地的嘶咳。 “小爹!”知乐惊叫起来,“医生!医生快来啊!” 一大堆人涌了进来,败城昏昏沉沉中,只听见知乐的声音,却一个字也听不清。他感觉自己是又睡着了,再清醒过来后,他看见了一张憔悴的睡脸。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知乐的眉毛,立刻把小崽子惊醒醒了。 “小爹!”知乐这次没有再大呼小叫,显然是医生关照过了,他凑过来,像是笑又像是哭,一脸扭曲的道,“小爹,你没事了。” “嗯。”败城的胸口仍旧很闷,每个字都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我会没事的……我说过的。”他环顾了下四周,问,“你怎么在这里的?” “我要等你醒。”知乐明白败城问的是什么,“彭宁准了我假,学院正在调整分队,没我什么事,我就来陪你了。” “我在学院的医院?” 知乐点点头:“彭宁想要搞个小型医院,一方面做些药理研究,另一方面也是能够达到保密要求。” 败城打量着知乐的脸色和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颇为欣慰的道:“你倒是什么都了解清楚。” “那当然。”知乐收敛了笑容,平静的道,“情敌嘛。” 这话说得败城浑身一哆嗦,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他看了看知乐平静的脸,挤出个干巴巴的笑容,生硬的转了话题道:“这次我们都回来了啊,不错。” “嗯。”知乐也没有再追究下去,眼睛立刻红了,他一边努力掩饰一边顺着败城的话说下去,“我们都回来了!我们完成任务了!” “这是你第一个,哦,不对,第二个任务了。”败城嗓子嘶哑极了,他不得不用力吸气,才能勉强说话,“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知乐挤出个笑容,“就是你这样太吓人了。” 败城扬了扬嘴角,道:“我的伤怎么样?” “很好啊!”知乐立刻答道,一脸轻松,“医生说你过不了多久就能出院了。” 败城打量着知乐的表情,问:“真的?” “真的!” 知乐的回答非常坚定,败城的心却沉了下去。他太清楚知乐了,越是坚定就越是可疑。不过,眼下他不想多计较什么,这时候,他最需要的是能够自主坐起来吃饭,尽快自理,被人照顾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败城的这个愿望很快就实现了,四天后,他已经能够顺利的坐了起来。令他更为不安的是,医生每次来查房却绝口不提他的伤预后的事,只说叫他好好养病,不要多想。在这期间,队里的人流水般来看他,大多数人都会在小卖部买点简陋的东西,少数没有人品的就买些敷衍的东西,比如鲜花,极少数没人性的家伙,比如彭宁,居然直接买了热腾腾的卤肉饭,当着他的面拆开,大吃特吃。 “你来看我,好歹带点东西吧?” 彭宁比了比手中的饭盒,道:“这不是吗?” “那你现在吃的是我的东西?” “一盒盒饭,你至于吗?” 败城无语,面对彭宁的无耻,他自愧不如,“一山还有一山高”啊!他看着像是饿死鬼股抬的彭宁半晌,突然道:“我还有没有可能回队了?” 彭宁吃饭的动作丝毫没有停滞,极为流畅的道:“当然能。” “回一线?” 彭宁终于吃完了,把盒饭往垃圾桶一扔,反问道:“你觉得呢?” 败城的脸上阴云密布,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我觉得不太好。” “哪里不好?” “所有人都不和我提伤的事。” 彭宁叹了一声,咕哝道:“这帮笨蛋啊。”他搓了下脸,缓缓的道,“医生说不太好预测,也可能没影响,也可能有影响,不管怎么样,你这伤的到底是肺,重要器官,也是运动量的必备条件之一。到时候,只能看你恢复得怎么样了。” 败城脸色更差了:“你说了半天全是废话!” “医生就是这么说的。”彭宁无奈的一摊手,“你让我怎么办?”他见败城还要说话,镇定的岔开话题道,“对了,你家那个崽子最近老是找我麻烦,你想想办法。” 败城翻了个白眼:“他能找你什么麻烦!” “总是盯着我。” “你还怕别人盯?” “我怕啊,他的眼神太火热,我怕我一个把持不住,做出什么令人后悔莫及的事来。” 败城立时瞪了彭宁一眼:“我警告你,别乱来啊!” “哪能啊。”彭宁幽幽的叹了口气,仿佛有无限感慨,“我只是欣赏一下青春罢了。” 败城对于彭宁的恶趣味没有丝毫奉陪的兴趣,他这会儿满脑子都是能不能完全恢复的问题。他还年轻,如果这时候退下来,没有背景的他基本上职业军人生涯就走到头了,接下来,他唯一能考虑的问题就是转业去哪里。这次任务归来,加上他的负伤,恢复少校军衔没有问题,但是职位恐怕就没办法了。最好的结果当然是留在特种兵学院里做教官或者文职,规定也是如此的,不过,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想着想着,他就想远了,等回过神来,一张大脸正在逐渐靠近中——他果断的一拳挥了出去! 彭宁唉哟一声,捂着眼睛往后退,痛苦的叫道:“你下手有没有数!你就是这样对待上级的啊?” “我没有爱占便宜的色狼上级。”败城冷冷的道,“有事说话,没事滚蛋。” 彭宁捂着眼睛在床边蹲了会儿,道:“知红军知道你们的事了。” 败城浑身一颤,僵住了。 彭宁似乎没察觉,径自说道:“知乐没跟我说,但是他们父子间互动我能看出来。知红军那个样子,简直像拔了保险的手榴弹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了。要我说啊,这父子俩性格太像了,太直……” 后面的话败城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满脑子都是这段时间知乐微笑的脸,很快,他就明白,该是时候和知红军好好谈一谈了。 151.嫁还是娶 败城是在三天后才见到知红军的,他以为会见到一个怒气冲天的父亲,或者一个觉得受到侮辱的战士,结果是,他眼中所见的只是一个沮丧而无力的男人。 “你说,老子我是不是很失败?” 这个话题实在有些伤感,败城呆了好几分钟才吱唔出一句:“我觉得挺好。” 这话说得太违心了点,知红军的笑容里满是苦涩:“你肯定认为我不是个好父亲。” 这话说到败城心里去了,越接近知乐的内心,他就越觉得无力。他尽力为知乐建立一个美好的未来,却没办法抹去过去的伤疤。有时候,他很厌恶知红军,有时候,他又觉得知红军很可怜。这种矛盾的心情,令他在对知红军说出实话这件事上犹豫不决,总是下不定决心。作为一个养父,他在察觉到知乐感情时都那么震惊与失望,更不要说知红军这个亲生父亲了。 “你也不要太伤心了,子孙自有子孙福。”败城这话说得言不由衷,却不得不说。 果然,话音刚落,知红军的脸上就流露出嘲讽的神情:“违心话不好说吧?你现在是不是恨不得我死了才好呀?” “怎么可能,你是知乐的父亲。” “也是你和知乐间最大的障碍!” 知红军这话说得斩钉截铁,败城听得心惊胆战,却还是不得不硬起头皮问:“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我会对知乐好,对他负责……” “呸!”知红军这口唾沫吐得那叫一个荡气回肠,“你觉得我稀罕?你觉得这样说我就会开心?你当我儿子是什么?兔儿爷?我儿子就娶不到疼他的媳妇?我儿子就不会负责?是,我以前是对不起知乐,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尽到责任,但我是没办法尽责,你以为我不想让知乐上学啊?你以为我不想让他高高兴兴的过日子啊?你以为我想让他当兵吃苦啊?你……” 知红军说到后来,已经浑身颤抖,真是气得不行了。 败城只有闭嘴,他打好的满腹草稿全部成了废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是坐在病床上,看知红军涨得满面通红,语不成调的骂他。 “你准备怎么办?” 这话问得知红军冷哼一声,咬牙切齿的道:“我有的是办法,别以为知乐向着你就可以威胁我。” “我没有。”败城郑重的道,“我不是那种人!你怎么想是你的事,但我绝不会拿知乐来威胁你。”停顿了下,他又坚定的道,“但我也不会让知乐失望。我知道这条路不好走,可是,哪怕赔上一辈子,我也宁愿这么几年能让知乐高兴。” 这话说得败城一阵牙酸,换作平时,他再怎么肉麻也说不出口,况且,他也不是这种一时冲动,后患无穷的人,热血归热血,面对麻烦时,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与败城相反的是,知红军是个非常冲动坦率的人,当年的事,他几乎脑子都没动就做出认罪的行为,在入狱后,又几乎是脑子都没动,直接越了狱,这要换作其他人,光是挣扎就得挣扎不少天。当然,这其中肯定是有客观因素,但是他能做出来,也不是一般人了。 认真分析分析了一番知红军的性格后,败城拟定了攻坚方案。“动之以情,晓之以热血,像头犟驴一样认准了路不回头”,以此来引起知红军的共鸣。 知红军没坑声,坐在那儿,脸色阴晴不定,似乎在想什么般,一语不发。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许久后,知红军的口气缓和了下来,长叹一声,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看来起效果了,败城揪着的心放松了下来。他乘热打铁道:“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我一开始也接受不了,不过,时间一长,我也就算了样。像我这样一线的,也不知道哪天就光荣了,所以,我有过想法,也想过许多事,不过,最后我还是妥协了。我就想看知乐笑得开心,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 另一个方法,用军人的经历来打动曾经是特种兵的知红军。现在看来,又起效了。知红军怔了好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最后,他闷闷的道:“你别以为这些事就能打动我。” “我就是说说心里话。”败城赶紧道,“老瞒着你也不是办法,知乐早就想告诉你了,我一直不敢。” 知红军哼了声:“你当然不敢!” 败城赔了个笑,附和道:“哪能敢啊。” “你父母呢?”沉默片刻后,知红军突然说了句。 败城一愣,道:“在家呢。” “你父母知道你们的事?” 败城的心沉下去了,讷讷的道:“我还没来得及说。” “什么时候你父母同意了,我就同意。”知红军沉吟片刻,站起来下了结论,“怎么样?我这条件不算苛刻吧?要是换作普通人,还不得打爆你的脑袋啊?” 知红军说得没错,败城只能苦笑着应了声。俩人大眼瞪小眼着,都有些尴尬,知红军正要走,房门猛的被撞开了,知乐像阵风般窜了进来,大吼大叫的:“小爹,小爹你没事吧?爹你别乱来!” 败城一脸不忍卒睹的表情,知红军顿时气得脸色铁青,颤抖着声音道:“臭小子,你说什么?你胳膊肘就往外拐了是不是?你当你自己是泼出去的水啊?” 知乐已经看见败城不断挤着眼睛,疯狂的打手势,他眨巴下眼睛,猜测出发生的事。看了看知红军怒气冲天的表情,他几乎是神来一笔的小声咕哝了句:“我不是嫁,我是娶啊。” 这话一落地,病房里立刻静悄悄的。 败城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好一会儿,他才抹了把脸,无奈的对上知红军转过身来,意味深长的观察。 半晌后,知红军说了句令败城无地自容的话:“你说你这么个大老爷们,奖章也拿了一堆,领导也接见过一群,连个孩子都搞不定,丢不丢人?” “……” 败城很想提醒一句:那是你儿子啊,你想我搞定吗?不过,他还是非常明智的点了点头,一付沉痛的表情:“丢人,丢人!” 知红军挺满意的拍了拍败城的肩膀,道:“行,以后就一直丢下去吧!” “……” 等知红军走了后,败城瞪着知乐,没有说话。他心中莫名有种辜负知乐的感觉,因为他把知乐的生活搅得一团糟,他自己的却没有损失什么。他伸开手臂,让小崽子扑进怀里,拍了拍越发结实坚厚的背,轻声道:“放心,我会搞定的。” “没关系,你搞不定我也会搞定的。”知乐信心满满的道,“爹会同意的。” 败城苦笑,他拍了下知乐的屁股,没好气的道:“你刚才说的什么?” “没什么。”知乐一脸淡定,“实话。” “……” 败城突然有种深深的危机感。 怎么搞定父母,败城还在想,只不过,他眼下有件更重要的事——搞定自己的身体。半个月后,出院的日子到了。 152.往前无岸 败城自觉身体没问题,在医院时,他就有偷偷训练过,无论是走跑跳,都和以前一样,除了有些喘不上气来。医生的评价也相当不错,对他来说,光明的结果似乎已经近在眼前了。 知乐当然是要来接他的,彭宁开的车,同来的还有小白脸,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都是“自己人”,所以,当车子一开,知乐就粘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一口时,大家都只是笑,谁也没觉得意外。 败城像是做贼般瞄了眼车外,发觉并没有人注意,一颗心才放了下来,没好气地拍了下知乐的脑袋:“你作死是不是?” “没啊。”知乐眨巴下眼睛,“作死是什么意思?” 败城噎了下,干脆地转移了火力:“我说彭宁,你把这家伙弄来干什么?给我添堵吗?” “怎么会呢,我是给你添喜啊!”彭宁阴阳怪气地道,“小家伙想你想得不得了!另外,你叫歹叫我一声队长,我可是你上级。” “我当然想小爹。”在败城眼中,知乐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活像是要吞人,“干嘛,你不服气?” “服,当然服!”彭宁拉长了声调,“我怎么能不服呢?你是官方认定的,我是盗版,还是没越狱成功的。” 小白脸窃笑,败城瞪了知乐一眼,看了看窗外,问:“我们去学校?” “嗯。” “直接去训练场吧。” 车内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半晌后,彭宁才问道:“为什么?” “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我想看看能不能立刻返回一线。” 知乐一把抱住败城的胳膊,大声道:“你可以的!” 小白脸轻声咕哝:“就算不返回也好啊,干嘛非要去拼死拼活的。” 败城的胳膊伸得远远的,一巴掌扇在小白脸的后脑上,没好气的道:“为了不让你们这些小崽子抢了我的风头!” 驾驶座上的彭宁翘起了嘴角,一踩油门,看着后座三个人同时往前一冲,笑眯眯的道:“行,就去室内训练场!” 一路上气氛都很轻松,大家聊着一些闲话,败城表面上若无其事的,但心里很是忐忑不安。下了车后,整个训练场都没人。败城扫了眼周围,也不知是彭宁特意清了场,还是其他人还不知道他回来的消息。他宁愿相信前者,毕竟,受伤队友归来,大家都喜闻乐见的,没理由不来欢迎下,他的人缘还没差到这个份上。 只不过,如果是前者的话,那就有点不妙了。彭宁显然是为他着想,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他太难看,但为他着想的理由,就可圈可点了。 这可不好,非常不好。 心里打着鼓,败城还是站在操场上。测试项目就那么几项,400米障碍,5000米长跑,还有俯卧撑、战术测试以及射击和枪械,都是基础项目。以前他是全优,所有项目都在90分以上,精英身份不容置疑。 “先400米障碍吧。”彭宁的语气漫不经心。 “不用。”败城肯定的道,“先5000米。” 肺部受伤,最令败城担忧的就是长途奔走能力,毕竟,肺部供氧能力的损失,带来的就是耐力的下降。 彭宁瞄了败城一眼,道:“好。” 开始的一千米,败城并没有什么感觉,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四肢以及身体忠实的执行了大脑的指令,他轻巧得就像只豹子。之后,身体越来越难受,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双腿沉重得像灌了铅,鼻子里火热无比,恨不得把肺都揪出来才好。 不过,这种反应也是正常的,再怎么练,也不可能完全不累。 最后一千米时,败城觉得有东西梗在他的喉咙口,阻挡着空气,或者拉扯着他的气管。这种感觉非常不妙,强大的意志力正在抵抗生理的极限,当他最后跨过终点线时,再也没办法支撑上半身,不得不弯下腰,拼命喘着气。 “22分1秒。” 这个成绩非常糟糕,败城自从第一年兵后就再也没有跑过21分以上。 “还继续吗?”彭宁的语气仍旧很平淡。 看了眼旁边的知乐,那忧虑的眼神刺激了败城,他直起腰,大吼道:“继续!” 遗憾的是,事实就是事实,心理上的强大是无法改变现实的。 一路测试下来,败城几乎没得过一个优秀。最后的射击测试,他根本没办法停止颤抖的手臂,沉重的冲锋枪咯咯作响,似乎在提醒他的失败般。 第一枪,8环。 第二枪,7环。 第三枪,7环。 没有第四枪,败城已经没力气把枪托得足够平稳了。他就像是被挤干了水的海绵,再也没办法保持圆满的外表,训练场里满是他喘粗气的声音,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到。 “没事,你才刚出院。”彭宁语气轻松,风清云淡的,“慢慢会恢复的。” “小爹,休息一下吧。”知乐凑过来,苦着脸,“你刚出院。” 小白脸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况且,他很清楚,败城此刻不需要任何安慰。 “小爹?” 败城的手举了起来,又无力的落下,他拍了拍知乐的脑袋,一句话也没说就转身走人。整整一天,队员们流水般来打招呼,他也笑着回应,可是,眼底的神色却轻松不起来。无论别人说了多少借口来安慰他,他的体力确实下降了。 败城只能用刚出院来安慰自己,同时焦虑的等待着漫长的恢复过程。 一星期过去后,成绩有所提升,败城内心的狂喜简直无法言喻。他不敢说,生怕这只是暂时的,仍旧每天做着恢复训练。学校里的军医不断调整着他的训练程度,似乎不久后,他就可以完全恢复了。 一个月后,败城郁闷的发现,射击、战术、爆发力以及灵活性,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唯独耐力,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恢复和受伤前一样好。一旦需要持续作战,他的呼吸总是像拉风箱般,呼哧呼哧个不停,脑袋总是得不到足够的氧气,一阵长途急行军下来,他就浑身发软,脑后剧痛。 绝望像是潮水般涌来,败城却找不到可以上岸的地方。 153.振作 败城陷入了低潮中,他心里清楚选择在哪里,却不愿意去面对,似乎只要一看,就会再也回去不去了。他按时训练,正常生活,却找不到未来的方向。 彭宁重新划分整个学院的人员,所有学员分为两个大队,战备值班队以及教导值勤队。败城归队至今,并没有被归入任何一队,这样的举动似乎是一种照顾,但他心里明白,这只是在逼他做出选择而已。 这事也不可能一直拖下去,他总要迈入正轨,本来,他直接服从上级安排就行了,但如今多了选择——让他来说的话,倒宁愿这时候没得选。 败城的消沉所有人都看出来了,有人安慰他,也有人骂他执迷不悟,然而,他只是保持沉默,什么也不说,直到知红军找上他。 知红军现在是教导值勤队的一员,作为一个老特种兵,他的经验与临战机智都受到了上级的肯定,再加上含冤多年,虽然上级觉得这家伙是个刺头兵,但毕竟年纪大了,安排一份工作,发挥余热,也不算什么事。 知红军本人也是如鱼得水,听说过年前就会有一批新兵娃子来“受训”,他已经想好了种种方案,就等着那些兵娃子来体会了。 眼下,倒还有一件事需要处理。 “指导队缺个政委啊。”知红军跑去败城的宿舍,开门见山的说,“我觉得你不错。” 败城苦笑了下,心里清楚知红军这是好意,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你不愿意?不乐意?觉得降低身份了?”知红军哼哼冷笑,“行啊,这么着吧,你和知乐的事呢,我现在不同意了,我不能把我儿子交给一个废物。你现在这样子,也和废物差不多了,本来还想帮你一把的,现在我看不过去了,你啊,就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败城怔了下,有气无力的道:“我们早就说好了,私事和公事不能混在一起。” “我说好什么了我?”本来要走的知红军立刻停下了脚步,没好气的道,“就你现在这样子,还和我谈条件?” “我不是和你谈条件。”败城压抑着心中的烦闷,试图讲道理,“况且,这事也不是你能管得了的,知乐成年了。” “他就算八十了,也是我儿子,你算什么?我管不着,你就管得着了?”知红军要刻薄起来,别人借一百张嘴都比不过,“这事就这么定了,你爱去哪去哪,我多说一个字我就是棒槌,行吗?” “我……” “我什么我?早散早好!你们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我想的是……” “你想什么我不管,只要不祸害我儿子就行!” “你他妈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败城终于怒了,咆哮起来,“还让不让人说话了!?” 知红军吓了一跳,转瞬就恢复了过来:“你不是不爱说吗?”他就是那么得理不饶人,比败城吼得还大声,“不爱说你就别说,一辈子别说话,你就呆这儿发霉吧你!你冲我吼什么?又不是我让你受伤的!” “如果不是你扯出来的事……” “操,你还真赖我头上了?”知红军一听,顿时炸了,“我说你这思想趋势可不对啊!你出任务受伤,结果怪我?我叫你们来的?” 刚才那话一出口,败城就后悔了,讷讷的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啊?啊!?” 俩人越吵越厉害,连吼带叫的,不一会儿,附近几幢楼的人就都来了。他们察觉时,已经吵出真火来,你一句我一句不停。最后,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的,等他们回过神来,脸上都挂了彩,被人架开来时,还像是混混般试图给对方一丁点打击。 “姓败的,我告诉你,你别想再带我儿子!”知红军还算有一丝理智,没当众说出什么混话来,“我们从此没关系!操,自己没本事还乱怪人了!废物!” “你再说一句试试!”败城怒气冲冲地喊,在知乐的胳膊中拼命挣扎,“来啊!看看谁是废物!” “和我这个快五十的打,你有脸!” 知红军被人好说歹说的拉了出去,门一关上后,败城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坐到了地上,低着头直喘粗气。几分钟后,他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小爹。” 败城不想说话,他已经很久没有和知乐单独相处了,以前的那些时光仿佛是梦一般。如今,梦已经醒了。 “小爹,我的头发长了。” 败城头也不抬地道:“自己去剪。” “我想你给我剪。” “没空。” “小爹,我剪刀都带来了。”知乐的声音怯怯的,“你给我剪下嘛。” “没空。”败城仍旧重复着这句话,其实他的内心憋着一大堆话,却都压了回去。 你觉得我只配给你剪头发了? 你觉得我就这点本事了? 你也看不起我是不是? 理智上,败城知道这些话不应该说,这件事和知乐完全没有关系,他不该把内心的郁闷发泄到无辜的知乐身上。可是,他很痛苦,还无处诉说,也不可能到处说。他是个男子汉,必须独自担当这份痛苦,孤独令痛苦成倍增加。 “乐乐,你去理发室剪,好吗?”败城尽力让口气温柔一点。 “不要。”知乐像是铁了心般,蹲在败城身边,死死盯着那张熟悉的脸,道,“小爹,我要你给我剪。” 败城无奈地转过脸,正好对上知乐的大眼睛。他们互相对视着,即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慢慢的,他的心不再那么燥动,似乎堵在喉咙口的坚冰融化了。 他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道:“好,我给你剪。” 把厚重的窗帘拉开,在杂乱的房间中央摆了个凳子,让知乐坐好,败城拿起理发剪,开始不知道第几次为知乐剪头发。 阳光中无声飞舞的灰尘与理发剪轻微的卡嚓声构成了静谧的画面,败城剪得很专心,知乐也配合的低着头。他们没有说话,直到阳光在地上走了一小格,从一边走到另一边。 “小爹,我们以后还会在一起的。” 败城的手停顿了下,随即又恢复了过来:“嗯。” “你就算去了教导队,也是在学院里的。”知乐轻声道,“等我从这个学院里毕业了,我可以申请不去特种大队,我也在学院里,当教官也好,当后勤人员也好,我觉得这样就好。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们会在一起的。” 败城的手不住颤抖着,却不得不强抑住心中狂涌而出的感情。 “我们会在一起的。”知乐低着头,年轻的嗓音执拗地重复着这句枯燥的话,“如果我被分配去了特种大队,我就申请退伍,再来这儿开小卖部,肯定生意很好。” 败城拼命拉回理智,命令自己开口:“乐乐,你还年轻,国家培养你花了很多钱,你就这么退伍了,你对得起谁?” “我不可能对得起所有人。”知乐似乎早就想过了,认真的道,“我又不是神仙。” “那你也不应该这么眼光狭小……” “我不管!”知乐突然喊了声,“你都已经奉献了,我就不能自私一点吗?我连陪你的权力都没有吗?” 败城的手终于停了下来,他放下理发剪,张开胳膊,把知乐揽在怀里。他必须很努力才能忍住眼圈里的泪水,不让哭泣声飘出嗓子。 “小爹,不怕的,我和你在一起。” “嗯。”败城努力挤出一个音来,“嗯!” 知乐的头发剪好后,败城心中的阴影似乎也不翼而飞了,他扫掉地上的碎头发,整理了房间,决定去和彭宁摊牌。他到办公室时,彭宁正在看电影,笑个不停,见到他后,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你有决定了?” “嗯,我就留在这儿也不错。” 彭宁眨了下眼:“你甘心去教导队啊?” 败城听出些弦外之音,一挑眉毛,问道:“怎么,不行?” “也不是不行。”彭宁拉长了声音,“只不过嘛,我以为你会选择去战备值勤队呢。” 败城一怔,警惕的问:“我能去战备值勤队?” 彭宁反问:“为什么你不能去?” 败城张了张嘴,有点不敢相信:“我……我的成绩不够好。” “是不够好。”彭宁淡定的道,“又不是不及格,而且只有耐力一项。”他见败城一付怀疑的样子,关了电脑,认真的道,“我和上级讨论过了,虽然你的耐力有所减退,但其他方面都还是优秀的,尤其你的领导经验和性格都不错,我们觉得你存在的坏处要大于好处。所以,我们让你自己选择,没想到……” “我要去战备值勤队!”败城不等彭宁说完,立时就大喊起来,“我去战备值勤队!” “你知道的,战备值勤队最终还是要分配到各个特种大队。”彭宁收敛了笑容,“而且,学院可没有回原地的规矩。” 败城一愣:“你的意思是,我和知乐可能会分到不同的特种大队?” 彭宁甩出一份文件,败城接过来一看,居然是知红军打的报告,内容是要求让知乐进入后勤部队。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哪个作父亲的也不想儿子干随时可能丢命的工作。 “知乐肯定不知道这事。” 彭宁点了点头:“不过,上级也认真考虑了这件事。” 败城有些急了:“知乐不会同意的!” “那你呢?” 彭宁这么一问,败城怔住了,他真的想要知乐加入一线部队吗?随时提着脑袋的工作? 知乐还年轻,还有机会开拓新的人生,就算现在去上学也完全不晚,而且知乐那么聪明,肯定能找到一份好工作。 “我要问问乐乐。”沉默片刻后,败城道,“最后确定他的想法。” 彭宁把文件扔过来,挥了挥手,道:“你欠我一次。” 154.大结局 败城并没有立刻把好消息说出去,他慎重的考虑了好几天,才去找知乐,或者说,他在积蓄勇气。 他认为知乐九成九会选择和他一起走,但是,也有那么一丝可能,知乐会选择其他的路。他应该相信乐乐的,理智上是如此,感情上却无法笃定,感情就是这样,捉摸不透。 今天是星期天,学员们有了难得的休息日,虽然不能出学院,但好歹不用训练,也没有该死的模拟任务,这就足够了。上网、打球、蒙头大睡,只有少数人还在学习和训练,知乐就是其中之一。他比别人差了十几年时间,所以,他得加倍努力来迎头赶上,时间太紧,他甚至没空去自怨自艾——他也不会这样做。 知乐比败城所想像的还要坚韧,哪怕眼前是高耸入云的山,他也会尝试一步步走过去,如果走不过,那就开始挖隧道。他不会放弃,尤其是在前面已经付出了那么多的情况下,他绝不会放弃。 事业如此,爱情也是如此。 败城在知乐的房间前站了十几分钟后,轻轻推开了门,轻微的咯嗒声钻入他的耳中。 知乐从来不锁宿舍的门,但是,门只要一开,搁在门头上的东西就会掉下来。这个古老而简陋的设计无法避免,对他来说,这点防御就足够抢到准备的时间。 “小爹?”映入败城眼帘的是由讶然转为微笑的脸,知乐从桌前蹦起来,“你怎么来了?” 败城笑了笑,道:“来找你。” 知乐怔了下,随即露出凝重的神色:“彭宁又做了什么吗?” “没有。”败城一下子哭笑不得起来,“你也不要这么想他,他不是坏人。” “我知道。”知乐难得露出赌气的表情,抿着嘴一脸不乐意的道,“可是他一直在偷窥你。” 败城刚拿起桌上的杯子,闻言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回头左右瞄了眼,有些紧张地道:“没吧?他敢偷窥,我肯定能感觉到的,再说他哪有那么闲。” “我不是说他一直盯着你。”知乐斟酌了下用词,“我的意思是,他一直想得到你的心。” 这种肉麻的用词令败城有种反胃的错觉,见知乐又要开口,他赶紧举起一只手阻止:“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彭宁很安份,我来不是说他的事,是你的。” 知乐眼睛一瞪,怒气冲冲地道:“彭宁是不是又给我下绊子了!?他要干什么?” “……” 败城虽然理解知乐这股对彭宁的怨气,但他只能把这归类于孩子气的执拗中。他拍了下知乐的肩膀,严肃地道:“不要再说彭宁了,我现在有事问你。” 知乐这才有些困惑起来,问:“什么?” “我可以留在战备值勤队伍里……” 败城的话还没说完,知乐就已经大叫着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大叫大嚷,像是疯子般尖叫,精力十足。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年轻面容充满了活力,像是闪耀着细小的光芒般,令他几乎没办法直视。 想像着这张脸失去生气,躺在自己怀里,败城就觉得心脏简直要停跳了。 “这一次,我不试探,我正正经经地问你。”败城认真的表情似乎镇住了知乐,他不知不觉也收敛了笑容,静静听着,“你要和我一起加入特种大队吗?” 知乐张开嘴,刚要说什么,败城伸出一只手指按在他的嘴上。 “听我说完。首先,学院没有哪来回哪的规矩,我们可能会分在不同的特种大队。彭宁可以帮忙,我也会帮忙,但是没有人能保证我们就一定会分在一起。如果我们不在一起,我不希望你以这个理由退伍,这是一种严重不负责任的作法!” 败城的口气很重,知乐眨巴下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我们都必须得冒险。”讲到这里,败城的语气里才带了几分沉重,“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有可能牺牲,甚至可能牺牲在不同的地方。你可能只能得到我的一件衣服,我的抚恤金不能给你,我得给我父母……” 这次,知乐没有插话,而是一直听着,当败城把所有的坏处都一一讲完后,他才神情严肃的道:“我都考虑过。” 败城叹了口气,道:“最坏的情况,我们分在不同的大队,一年只有几次通话机会,甚至没办法见面。也许哪一天,你或者我接到一个电话,说我们中一个死了,甚至连怎么死的都不能知道。” 败城住了嘴,他看见知乐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轻声道:“小爹,你的眼睛红了。” 不哭,不是因为坚强,只是因为还未到伤心处。 败城低下头,许久之后才憋出一句话来:“我不想你选择这样的生活。” 知乐沉默了几秒,轻轻的道:“小爹。” “嗯?” “我能看出来你什么时候在撒谎。” 败城一把抱住了知乐:他确实撒谎了! 即使是这样的艰难境地,他也希望知乐选择和他一起——这是个无耻自私的想法——他是军人,所以,他希望把职责与私人感情结合起来,这要令知乐牺牲良多,仅仅只是为了他的感情! “小爹,我不想再回答了。”知乐的声音从败城怀里闷闷的传来,“我已经回答了许多遍了,你怎么还不相信我呢?我不是小孩子了,小爹,你这样好烦人。” 败城笑了起来,放开知乐,用力吸了吸鼻子,把泛出眼眶的热度憋了回去,用力拍了下知乐的胳膊,把小崽子拍得往旁边一晃,才笑眯眯的道:“好!” 这段时间,知红军的脸色总是风雨欲来,阴沉沉的,当败城站在他面前时,他只是冰冷冷地道:“好狗不挡道!” “我来告诉你一件事。”败城毫不介意,礼貌地道,“我不能去教导队了,我要去战备值勤队。” 知红军一怔,随即更加怒气冲冲:“你去哪里关我屁事!” “我来通知你一声。”败城笑眯眯地道,“顺便说一句,知乐也要去战备值勤队。” “他敢!我打了报告的!” 败城伸出手,把一张纸递到知红军手上,道:“给,你的报告。” 知红军愣愣地看了几秒手上的报告,突然大喊一声,把报告砸了出去,没击中任何人。败城早就一溜烟跑了,边跑还边笑,一付得意的表情。 第二天,败城伤愈归队的消息传遍了学院每个角落,所有人都欣喜万分的来道贺,还有要求比试的,被知乐打跑了。训练、休息、学习、模拟任务,生活似乎又重新开始了,当季节进入十一月份,中国特种兵学院第一批实际意义上的“学员”到达时,另一个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所有人都等待着调令的到来,有些生死与共的队友可能从此没机会再见,有些脾气不合的人却可能从此要一起出任务,更不用提败城和知乐,就连小白脸都为他们捏了把汗。 可恶的是,彭宁似乎知道他们的想法,“据说”调令早就下来了,却迟迟不宣布。 “操,他肯定是故意的!” “故意的又怎么样,总要宣布的!” 流言四处传播,有人却按兵不动。 “你怎么看?”败城小声问。 知乐耸了耸肩膀:“是故意的,不过不是故意不宣布,而是故意漏口风说调令到了,其实根本没有。” 败城摸了下知乐长长的板寸,笑着道:“孺子可教也!” 就在“老学员”们的骚动达到最顶点时,彭宁召集所有老学员开会了。会场设在那个露天水泥舞台,败城去时,一眼就看见了那位老将军。老将军目不斜视的坐在最后一排,沐浴在学员们好奇的眼光中,巍然不动,只是在他经过时,斜了个眼神过来,露出一丝笑意。 败城的心跳了下,又赶紧捂住,生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彭宁跟女主持似的走上了舞台,一句废话也不说就直奔主题:“同志们,调令来了。毕业了嘛,也该走了,不然一直呆在学校里,那就是留级生了。” 谁也没有笑,彭宁似乎也没兴趣看别人的反应,开始大声的念名字,人上去就递一个信封,所有人的去向都是保密的。 知乐拿完自己的信封后,没有拆开就奔下了台,眼巴巴地望着败城下来。当彭宁喊了声“解散”后,他一把拉起败城就往外跑,等到了没人的地方,他才紧张地盯着败城,道:“我先拆。” “为什么你先拆?”败城反口一问。 知乐犹豫了下,改口道:“那你先拆。” “我不。” 知乐怔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想了几秒,突然一把抢过败城的信封,像只兔子般敏捷地拆了开来,再把自己的拆开。 败城看着知乐的表情从强作镇定到激动再到颤抖,最后一头扑进他怀里,似乎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败城被调回潜龙特种作战大队,任一中队队长。 小白脸任败城手下第二小队队长,捣蛋鬼成了他的副队,这俩今后的合作生涯,恐怕会“多灾多难”。 于正被调去飞龙,很有可能将来被调回“硬骨头连”。赵斌已经几次三番打电话给败城了,还不失时机给于正做工作,“要考虑兄弟部队的进步嘛”,“少数精英化怎么能行呢”,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庄元龙和孙治同样被调回潜龙,孙治担任三中队队长,庄元龙任职三中队第一小队队长。 中国特种兵学院第一批“学员”都受到了重点关注,几乎被各军区“瓜分”殆尽。据说,潜龙这次下了狠心,南默使出浑身懈数,怎么吐出去的怎么收回来,一个也不准少。其他特种大队就没这么“好运”了,多多少少被“兄弟部队”摘了“果子”。 知乐,军龄三年,成绩优异,被调入潜龙特种大队,进入一中队第一小队,担任突击手。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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