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水静静地看着，感受到一片湿意，他抹了把脸，才发现满手的泪。
再然后，慕水像疯了一样，发疯似的在那名叫宁轩的少年身上找自己的影子，莫名地发现了一些共同点，只知道那是的自己简直快跳起来了。自欺欺人的觉得哥哥依旧喜欢自己，是啊，哥哥怎么会喜欢别人！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直至从云端坠落，粉身碎骨！
雪月看着慕水的模样一如往昔，只是眼底没了浅浅笑意，“你不用说了，我不会回去了，你都看了这么长时间了，难道还不明白！”
“怎么可能明白，你喜欢他吗，那个弱小的人类？”
“喜欢？”雪月笑得邪魅张狂，“怎么可能！只是玩玩而已。”
慕水定定地看了雪月很久，原来他还没有发现吗，慕水咬牙切齿，连双眼也忍不住噙满泪水。既然如此，那我绝对要在这之前把你们分开！慕水沉着脸，眼底嗜血寒芒闪烁不定。
之后的事便是事情发展的那样，狐族未来族长与人类纠缠不清是大忌。狐族长老近半出动，甚至带了狐族之宝不惜一切把雪月带回来。
可惜他们却低估了雪月的能耐，当知道护族之宝混沌石晶也在之后，雪月爆发全身力量，冲破封锁，对着重伤在地的长老们，神色冷淡，嗓音冰寒似铁，“三日后我到这里和你们会合，然后返回狐族。”
混沌石晶，洪荒时期伴混沌而生，万法不侵。但如今大多用于精神操控，这块晶体出现的意图很明显，毁掉自己在这个地方生活的痕迹。也就是说在一刻钟的时间里，让全城的人完全忘记薛月这人的存在。
这也是慕水的能耐，唆使一群长老级老古董，甚至带来了混沌石晶，不惜一切斩断抹杀掉这所谓荒唐事。
之后，雪月应约回归，眼底没有半分抗拒恼怒，仿佛仅仅只是出门一趟。
不过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雪月是原来的雪月，却也不是原来的雪月了。
因为，慕水惊恐的发现，在雪月眼里自己和其他人已然没什么两样。他依旧傲然独立，风姿超群，受尽尊敬推崇，却不会再用包容的眼光看着自己了，亦或是，陌生人。
慕水全身冰凉地看着他目不斜视地经过，对自己的目光熟视无睹，眼里讥诮冷漠触目惊心。他待人恰到好处的冷漠倨傲，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这一套会用到自己身上……
不多久雪月闭关了，慕水第二次在夜里喝了很多酒醉倒在床上，他想到了一些事，很多被自己忽略了的温暖，在这一刻全都化成了悲伤的乐调，铺天盖地悔意如潮水般涌来……
薛月就是那样，当他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其他的一切都不会放在眼里。理所当然享受着他的关爱的时候，不屑一顾。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那已经不再属于我。
狐族大多相貌妖媚风骚，甚至被误认为放荡。但是真正狐族子弟才知道，放荡不羁只是表面，狐族是很少真正爱一个人的，而真正爱上了，就是一辈子！
那一夜，自己清清楚楚地听到雪月抱着那名清瘦的男子，痛苦地喃喃低语，听到他说，
“君泽，我爱你！”
在那一晚，慕水第一次喝醉了酒，抱着酒坛哭了整整一宿。
多年后，慕水游戏人间，轻而易举当上头牌花魁，闻名京城。看到了酒楼上一名素衣男子容貌清俊秀美，举止谈吐皆不似凡人，却又气场庞大，闲人不敢近。便来了兴致，故意一曲惊羡全场，自然引起那人注意。
那人器宇轩昂，眉宇间尽是傲然不羁，超凡脱俗。居然是当朝丞相，年纪轻轻身居高位的传奇男子，宁轩。
有些巧合，相遇了就成了必然。
一番云雨后，才后知后觉。宁轩，杭州人氏，字君泽。
君泽！
慕水笑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抑制住全身激动颤抖，慕水不禁想到，若是哥哥喜欢的人最后爱上了自己，那该是怎样的美妙。
可惜相处了几年，慕水愈加茫然，那个叫男人似乎有着某种魔力，能激起人疯狂的占有欲。
数个沉迷于原始疯狂的夜晚，慕水流着泪笑得娇媚刻骨，大脑开始麻痹，在这无数个没有哥哥的夜晚，慕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欢愉。
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爱的人是宁轩。
爱上这个人自己就不用那么痛苦，不用在伪装成强大的模样，可以对着别人撒娇，可以在怦然心动的时候，不顾一切拥吻……
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渐渐觉得这样平淡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渐渐的慕水开始怀疑自己真的爱上宁轩了，曾一度认为自己已经成功了。
直到一只狐狸出现，近十年未见了的人出现……然后，天塌了。
几乎是相见的那一天，慕水就已经猜到了结果。这世上没有薛月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慕水曾以为失去一切的时候，自己会说，我样样比不上你，连我最喜欢的人喜欢的都是你。
可惜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看到他的脸，就想哭了。
上苍怜悯天下苍生，恰恰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个。
群星荟萃，竹影成群，人影独坐空殇。
第十七章：风起波澜
时间长了，写过的奏章，说过的话都被遗忘在了某个角落，待尘埃落定，消散如烟。往事不堪回首，可偏偏有些人，有些话，宁轩却怎么也忘不了。
经过十年的时间酝酿斟酌，在经过十年的时间沉淀发酵，似乎一切爱恨都变得无足轻重。如今日子太平，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少了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整颗心也不由得平静下来。
宁轩端着酒杯独酌，看着全场来来往往的宾客，均带着贺礼挂着笑前来拜贺，不由得有些意兴阑珊。
由于一些原因，原本打算在半个月后举行的宴会推迟了些时日。为龙战龙老将军接风洗尘，据说皇帝陛下也会亲自前来。这次盛宴简直空前盛况，为此甚至还邀请许多青年才俊。满朝文武皆身穿便服，倒也少了身份地位繁冗礼节。
龙老将军德高望重，克己奉公，为国征战数十年，未尝一败！被尊为战场上的神话，更是举国上下最受景仰的人！
这次接风宴慕名而来的人甚多，有好多老一辈人士不远万里长途跋涉而来。龙战不顾身份亲自出门迎接平民百姓的远道而来，折煞众人。宁轩甚至还看到好多耄耋老人佝偻着被扶进来时，偷偷的抹眼泪。
将军府是全京城皇城下最豪华巨大的宅邸，客厅庭院容纳几百人绰绰有余。全员无论为官为民皆不分礼仪贵贱，拼酒论棋，吟诗作画听曲，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文人墨客，群臣武将齐聚之地倒是少了商家子弟。据说杨善上次百花园出了糗，死活不来。子楼赖不过他只得作罢。宁轩一度嫌弃这两不争气的，可惜自己推脱不过必须露个面，官再大也大不过皇帝金口玉言。
不论在朝为官，还是写诗论道，基本上都是三五成群，结伴戏笑调侃。偏偏就有那么个不合群的，我们丞相大人宝相森严，独坐一角，完全不受影响！
明白事理的不会过来打扰，但总有一些例外。
傍晚十分，为官者大多坐了下来。来人皆与官员混了个脸熟，个个笑逐颜开。毕竟这样堂而皇之和在朝官员相处的机会并不多。碰到个赏识自己的，搞不好就能平步青云了。
这些人个个看似春风得意，但心里还是有个小疙瘩。百官都见识了，龙老将军也见到了，皇帝陛下也必定会来。怎么堂堂帝国丞相还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一群人料想着有些失望，丞相素与将军不和，难道就不来了
一干有望步入仕途的最终还是聚在了一起，毕竟调侃还是平辈间聊得来些。从文武百官个个说起，哪个严厉，哪个温和，哪个宽厚和善，哪个小肚鸡肠……聊着聊着，就有人注意到角落处有个素衣年轻人，清秀俊丽，半个身子落在阴影中，自成一局。也许是选的位置太过阴暗偏僻，之前居然没有人注意到。
素衣男子身姿纤长，喝茶的姿势分外优雅，周身却有种淡淡的违和感。就有人戏谑说，或许是哪位权臣养的禁脔，如今京城好男风，有一些大人就好这口！
楚清远皱皱眉，看着那人越看越熟悉熟悉。打断了旁人的猜想径直走了过去，有看热闹的也迎上前去，隔着段距离。
宁轩百无聊赖的等待皇帝陛下到来，之后便可光明正大走人。忽然眼前稀少的阳光被挡住，宁轩旁若无人的喝尽杯中的酒，又拿出两个酒杯满上，才缓缓道：“过来喝酒的？。”
来人果然好修养，若是薛月绝对直接拿过来喝了。修养极好的人说：“清远并无它意，只是宁兄若一个人无聊，可以过去和我们一道，宁兄若是不认识清远可代为引进。”
宁轩笑道：“楚兄好记性。”
楚清远回礼：“宁兄见笑了，不知宁兄此来可有收获？”
宁轩摇摇头，道：“我喜清静，这样便好。”热情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话题全被绕了过去，楚清远硬是没有瞧出这人深浅。然京城无名，一般这时候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人在装腔作势，胸无点墨；二则恰恰相反，此人才情甚高，不屑与人为伍！其他的不作多想，毕竟此人太过年轻。
能来这儿的都不是宵小之辈，此人必定是后者！想到此处，楚清远皱眉，自恃才高，不免太不把京城才子放在眼里了吧，地方不比京城，当世才俊谁敢不给自己几分薄面啊。
“闲着也是闲着，四少几个正嚷着要诗词大比，宁兄也去试试？”京城四少，闻名天下的四大才子。
宁轩挑挑眉，道：“没兴趣，比来比去其实也无趣得很。”
再好的修养也挂不住了，楚清远沉下脸，道：“宁兄说笑了，科举仕途哪样不要比呢。”看来对他高看了。
“在朝为官也无非这样，其实也没多大新奇。”
道不同不相为谋，碰到个没上进心的！忍不住正要吼出来，蓦然转念一想，惊讶道：“莫非宁兄已然在朝为官，难怪不去闹腾，一声宁兄是在下高攀了。”
宁轩轻笑着，摆手道：“小小官职，不足挂齿，”伸出的手白皙修长，正好抓住一片飘落的树叶。
小小官职，还这样大摆架子。要么是心高气傲，不屑一顾。要么是官职实在太小，上不得台面。
楚清远神色稍稍松懈，正欲开口，眼神却越过宁轩到身后，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脸上的笑容一度放大，宁轩疑惑的转过头，然后定住。一名黑衣男子站在柳树旁淡然微笑，黑发如瀑翩飞，闪瞎了人眼。
薛月像是有感应般的转过身，骨节分明白皙纤长的手指间夹着一片如火树叶，对着这边点头见礼。
万千星火，比不过那人的拈花一笑。那是一种不落凡尘的美，可令天地间所有黯然失色。
宁轩失了神，做贼似的扔掉了手中的落叶，却看到楚清远一脸惊喜的迎了上去，薛月目光移向他，两人面对面交谈甚欢，期间时不时转头看向这边，貌似楚清远在诉说些什么，薛月只是点点头偶尔说出几个字，楚清远都欣喜不已。
宁轩一度对这个号宁相第二的人很不看好，之前两人的交谈完全是用打发人的那一套，明显没有上心。
公正无私的丞相也有待人有偏见的一天，估计皇帝陛下又会拿此当笑料了。如此反常，自己不是不知道原因，清楚记得百花园一游让自己情绪失控的那刻，看到了什么。尽管一次次否认，却时常无比鲜活地跳出来。他看到，薛月和楚清远抱在一起，楚清远红着脸凑过去吻他……而薛月，并没有拒绝。
总之，一切跟那个人扯上关系，就会让自己变得不像自己。还是说，那个人留下的痕迹，依旧无法抹去……宁轩垂眸，阴影下的目光阴鸷而冷漠。这绝对不可能！那只水性杨花的狐狸，看一眼简直让人减寿十年！
皇帝陛下并非守时之人，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到。正想着自己还是先离开算了，就看到那两人走了过来，薛月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追忆，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仿佛此处局外人是自己。
宁轩憋了一口气也不知在气什么，这几天烦心事多了，倒是忘了来这将军府，最可能见到的人，就是现在自己最不想见到的！
楚清远倒是完全不知晓状况，主人似的介绍：“宁兄，这位是龙老将军的侄子，名叫薛月，”而后转向一边道：“这位是宁君泽宁大人，薛月他也喜欢清静，不知可不可以在这占个空座喝酒。”
薛月不可置疑地微笑，宁轩额上青筋直冒，咬牙切齿道：“要在我这喝酒，至少也要本人亲自来说。旁人在这叨唠是何道理。”
旁人这词咬得特别重，楚清远顿时脸黑了一块，给三分颜色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想了想，强压住心里的火气，硬是没有开口。
薛月径直坐下，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一把抢过宁轩面前的杯子，就着杯沿的酒渍缓缓喝了剩下的酒，极尽暧昧。
“找了你好久，原来你在这啊。”
这话听起来特别假，宁轩沉着脸看了他半晌，却是什么也没说。
楚清远脸色青红一片，结结巴巴道：“你……你们，认识啊！亏我还介绍来着。”既而亲昵的拍拍薛月的肩，嗔怒道，“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呢，真是……”
宁轩淡淡开口，“你们很熟吗？”
楚清远一愣，既而红了脸，道：“也，也不算，很熟，薛月人……人很好。”
宁轩脸不红心不跳，道：“这样啊，我和他不太熟。”
不多时，三人围坐在石桌旁，宁轩面朝人群与薛月对坐，楚清远处在两人中间，气定神足喝着酒，气氛一片祥和。
半个时辰后，皇帝陛下一身便装这才姗姗来迟，拒了所有人的跪礼，人群中自动分开一条道，皇帝施施然朝着这边走过来。龙战一脸慈祥也在旁边。
还没到跟前，楚清远没见过这么大阵势，最先变了脸色，急忙起身参拜，“草民叩见陛下，将军。”
没等跪下，皇帝连连摆手平身，道：“既然是君泽熟悉的人，不必多礼。”龙老将军也点点头，端的是德高望重。
另外两人没了动静，楚清远额上掉下滴冷汗，看来这官职不大的宁大人竟然是天子面前的红人，看来深受皇帝宠爱啊，想着急忙扯了扯薛月衣袖，暗暗看了宁轩几眼。
宁轩愣了愣站起身，了然道：“既然陛下到了，臣是不是可以退了。”
在场的人脸色极度精彩，皇帝笑得像只狐狸，狐狸挑眉怎么也没动分毫，将军算是通情达理但还是要假恼一番，楚清远瞪大了眼，惊恐的同时还有身后不远处一干人等。
宁轩眨眨眼，儒雅至极，周身气场变得不一样了，对着楚清远笑道：“之前没有说明，在下宁轩，字君泽。”
声音不大，恰恰好身后不明事理、看热闹的青年才俊能听得到。顿时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之前调笑着说可能是男宠的始作俑者，手里的扇子掉在了地上，差点跪地谢安。
楚清远张着嘴，彻底僵硬了，脑海中像是点了包炸药，一片空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无比。
皇帝扫了周围一圈，所有人自觉地把目光投向他处，瞬间冷场顿时又活跃起来。把目光收回来，饶有兴致道：“原来好多人都不认识你呢，性格孤僻多不招人喜欢。”宁轩嘴角抽搐，一边听到皇帝滔滔不绝。
“你这样怎么行，交际范围小，连喝个酒都鲜有人陪，交的朋友也个个奇葩。朕可不是来看你的，就是想看看这位不受影响背对着朕独饮的朋友，是……”
声音到此处戛然而止，楚清远僵直了脖子脸色苍白，看到皇帝瞳孔微缩，狭长的双目眯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