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山招呼的人正是富煌餐饮的当家老板黎中南,冻库丢山货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一直是无头悬案,今儿终于逮到了鬼,黎中南心中自然爽利,面对突然进来的人没什么不乐意。
“谈不上冒失,兄弟贵姓?”黎中南看着刚冲进来手下张涛的表情,猜到这是他的熟人,问的时候带着礼貌的笑。
“景山,你们的货被他们偷到这家店来销,是我查出来给张部长通的风报的信。”景山摆手,一点儿也不避嫌的就把话说了出来。
黎中南看着他,道:“爽快人,我得感谢你,不然不知道被他们偷多少回。”
景山摇头,瞥一眼坐着的那几个人,说:“我是报私仇,不值得谢。我他妈也不是好人。”
他这句一说完,黎中南呵呵呵笑起来,景山见人家大老板给了脸,干脆就把事情是怎么回事儿给黎中南讲了,到最后景山说:“我既然没事儿,当然也就没想让他们真怎么样……刚才听见黎老板说要留下他们一只手,您天威我不敢犯,不过,这哥几个都是家里老小一堆的人,要真是没了手,以后怎么过活?要不这样,您且容我这张贱脸,手不要他们的,让他们把先后几回的款项补齐,我也一起付这款项……您要我们赔多少都没有异议的……
”
景山话没说完,黎中南打断他,“他们把你关冻库的时候可没有想过你还能出来?”
“到底没让他们弄死我,也许是他们的造化,黎先生你看……”
“我看的话当然是行的,你命差点毁在他们手里都不计较,我只是丢了货的人,当然是可以的,不过……景山你这么出来说不怕他们接着跟你干么?”黎中南看着景山,直觉得这人有意思。
景山笑笑,回过头去,望着那几个混蛋,道:“我能让你们栽这一回,就能够有二回三回,你们不信尽管来。”说完又笑眯眯看黎中南,“我不怕麻烦的,渡人渡己嘛黎先生你说是不是?”
黎中南被他这么爽直逗乐了,又直觉这个人错不了,一开口便问他要不要到富煌来?
景山摊开双手非常可惜的样子,然后又笑起来说:“倾家荡产买了个铺子,卖干杂香料,黎先生不嫌弃看得起我,要不照顾照顾小生意?货品保证绝对上等的。”
“哦。”黎中南指指张涛,“只要货好,当然是可以的,你跟张涛联系就好。”
景山看着张涛笑,张涛鼓着个眼睛觉得不置信,景山铺子都没打开,一毛钱的货都没有他居然能讲下一笔业务。
景山笑,心中想哎呀真是门都没开就红了呀!瞧这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想着想着梁小福这死孩子那诚恳的脸就出现了,景山一不小心就想到自从就缠上梁小福,运势扶摇直上的好啊!
景山帮那伙人免了灾,那伙人却是不领情的,一个个面无表情的走出去。王邑看了一肚子火,“你妈的小偷还横了是不是?”
景山却拉着他说:“要求太高要被天谴噢!给他们是个胆儿也不敢在老子面前惹事儿了!”
张涛他们公司的一大拨人先走,然后是小偷一伙人跟那边的会计说好怎么补钱后也走了。景山和王邑哥俩勾肩搭背却是去外面的烧烤摊子吃喝一阵儿才散。
景山和王邑哥俩勾肩搭背却是去外面的烧烤摊子吃喝一阵儿才散。
骑着车回家,进小区的时候把火熄了推着走,大半夜的动静太大不道德。推着到自家楼下,望着自己和梁小福房间的窗户,景山架起车子,坐上去认真的抽烟。耳朵上别了一根王邑给的中华,待会要是忘了顺手丢掉怪可惜的。
一口烟吸进去,景山果断的就愁了起来,梁小福啊梁小福……钱拿还是不拿啊?拿了那是个什么意思啊?人家梁小福怎么想啊?总不可能说钱我是拿了,可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哦?不是愿意接受你哟!
我擦!
烦躁莫名,景山望天空,奈何树叶繁茂,眨眼睛好久,愣是没有看见一颗星星,飞机的指示灯倒是看到了好几盏。
那时候在在监狱里看《神雕侠侣》,里面写郭襄听到一句佛偈——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景山不懂这些绕来绕去的和尚话,问同间的蒋慈溪,蒋慈溪说大概意思是因为有爱所以有了忧愁、有恐惧,若是放下爱,就没有了忧愁,也没有了恐惧。蒋慈溪还说:“无染无所着,无想无依止。体性不可量,见者威称叹。”
后面这句景山更是不懂,蒋慈溪又给他讲,讲了好久景山终于有点晕晕乎乎的明白,年轻嘛,什么都看不上,那时候自己大笑说:“他妈的,这些和尚就是想得多,人活世上,你说不爱就不爱,说放下就能放下,你放得下人家还放不下呢!我不喜欢这个,我要喜欢就认真喜欢,什么忧啊怖啊,想那么多干嘛!再者说了,我喜欢我愿意,忧啊怖啊我也乐意……”
时至今日,景山终于明白,话说的太满终究会踢到铁板。
那个啥?梁小福吧……唉,是喜欢啊!
喜欢他,才会担心自己祸害了他;喜欢他,才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喜欢他,才会对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统统都反应过大;喜欢他……唉,真他妈的喜欢他!
烟头烧到尽头,烫到景山的手,景山惊得啊一声儿叫,把烟头丢得老远。
楼上窗户忽然就灯光亮,窗子推开,梁小福探出头来,软软地喊:“哥?!”
景山抬头望着他,心里一激灵,去你妈的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就这么着吧,老子就是喜欢他了!
“喊什么,还不睡,明天不上课啊!”景山叽里呱啦说人家一串,人家不过就是喊了他一声哥。
光着脚的梁小福跑去给景山开门,乐呵呵的样子,勾引得景山伸手揪他的脸蛋子,给人家的脸揪得红红的,又舍不得了,拖到房间里抱怀里亲。
梁小福被景山亲了好几口,才反应过来不对头,“哥,你喝酒啦?”
景山暗地里一咬牙,这傻小子,真是……“嗯,喝多了,我洗澡去了。”一把推开人景山拿走睡衣睡裤奔浴室。
梁小福摸着自己被他揪得发烫的脸,蜷在床上想想挺乐。
等着他洗澡回来,梁小福想着刚才他亲自己不知道是喝得有多醉,胆子又大一回。感觉到他躺下来,装作翻身不小心把手放到他的胸膛上。做好了被他踹下床去的准备,等来等去,却只听到关灯的声音。
灯光灭,梁小福睁眼睛,放在景山胸膛上的手不但好端端的放着没有被嫌弃,而且景山的手还摸上来,压着自己的手,幸亏灯关了,不然景山准能看见梁小福有俩牛眼睛。
早晨六点半,梁小福的闹钟就开始不依不饶,景山离的近,心中冒火,伸手把闹钟从床头柜上拿起来向着门砸去,哐当一声,惊醒了梁小福,猛地坐起身来四下里张望。
景山的手臂蛇一样缠上梁小福的腰身,使蛮力把人拖到怀里,抱紧,眼睛都没有睁开,张嘴咬在梁小福的下巴上,“睡觉,没人想吃你做的清稀饭!”
“啊,可是……”梁小福推开景山的脸,可景山一歪头又咬上他的耳朵坠子了,“嗯……哥,痛。”
“睡觉,再睡半个钟头。”景山松口,抬手把他往自己怀里。感觉到梁小福还扭,景山口气变差,“再乱动,日你了!”
梁小福不动了。
感觉到人一动不动了,景山心中笑了,软软一坨的梁小福抱起来真舒服。
过了五分钟……
梁小福试探的问:“哥,我想起床……啊!”回答是没有的,梁小福只觉得自己又被勒紧了些,不敢说话了。
过了一个钟头……
梁小福着急的说:“哥,我上学要迟到了……”
“嗯……”景山哼哼一声,松手翻身,抬脚踹开了梁小福。
梁小福赶紧爬起来穿衣服鞋袜,都七点多了,早饭什么的别说做了,吃都来不及了。手忙脚乱穿戴好,梁小福准备出房间,忽然听到景山说:“卡留下,密码多少?”
“哦。”梁小福点头跑去把银行卡拿过来,放到床头柜上,“密码是裴波那契数列前六个……”
景山怒,瞪他,“说阿拉伯数字。”
“112358……”
“滚。”
“哦。”
“……”
第十四回
“景福记啊,那不是和人家卖绿豆酥的抢名字了嘛哈哈哈!”刘欢把手中的双王丢出去,炸掉杨朕的一对2,交警同志很不爽,对着刘欢竖中指。
王邑说:“管他个鸟哦,老子爱用就用,山哥这名字不错,就用这个。”边说边推景山让他出牌。
“什么?景福记有人用?”景山老不高兴了,搂着梁小福想了一个晚上才想出来的店铺名,居然有人先用了!“出个屁啊,那他妈是双王!”
“最好别用,待会人家说你山寨,告你可要赔钱,邑子就是没见识,别听他的。”杨朕恶狠狠的摔下四个老K,指着刘欢说:“来呀,老子怕你!哎,要不叫福景记好了!”
“这个不错!”刘欢和王邑都附和。
景山念两遍,“福景记、福景记……”怎么心里不是个滋味呢?把在座的人从左往右看一遍,再从右往左看一遍,景山啪得把牌摔了,“他怎么能在我前面!”
所有人发愣,盯着突然就炸毛的景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杨朕最先反应过来,嗤一声儿笑过,对着景山说:“在前面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不在你上面就行!噗哈哈哈……”交警同志一个人笑得浑身颤,另外两个完全不明白。
景山嗖得站起来起腿踹杨朕,杨朕跳起来躲,边躲边嘴欠,“你至于嘛至于嘛被我说中啦?!”
“中你妹。”景山再没心思理他,因为站起来时看见梁小福过街了。那二百五过街不看左右的,别又出什么危险状况。视线随着他一直上到这边的人行道上,景山才放下心来。
招手叫服务员小妹倒杯开水来,话音落就看到梁小福钻进来了,唤狗那样唤一声儿梁小福,梁小福屁颠屁颠的过来了。半道上看到服务员小妹端着白开水,知道是自己的,挺自觉就端了过来。
看着几个干哥哥,一个一个的叫,嘴乖的很。
王邑说:“小福,核桃二十斤,带回去。干妈交待的,说给你补脑,一天两个。待会儿记得带走。”说罢指指墙角那一大口袋。
梁小福吞吞口水,那么多自己要吃到猴年马月去啊,干妈真是太费心力了。
“小福,你要是弄不开让山哥给你弄,铁拳碎核桃,他的绝招!”杨朕一脸促狭的笑,看得梁小福很是奇怪,“有核桃夹呀,干嘛要我哥用手,朕哥你真喜欢开玩笑。”
“你朕哥有个绝招叫脑门碎核桃,梁小福你想不想看?”景山端着茶杯喝一口,特别蔑视的看了杨朕一眼。
“哈哈哈哈……”梁小福笑的开心,“哥,不行的,要是表演了那要算你袭警的。”
“臭小子嘴挺利啊!”杨朕抬腿踢梁小福,半道上被景山踢开,“嗨,你把人踢着当球玩儿,我不能踢啊?”
景山拉过梁小福,鼻孔朝天的说:“只准老子踢。”
众人默。
“梁小福你说景福记好还是福景记好?”景山难得动一回笔,把两个名字写出来让梁小福挑。
梁小福看着这两个名字条件反射开始找不同,找不同的同时还看看景山的脸色。嗯,现在景大王是装着不上心的看看天看看地看看吧台小妹看看卡座上的美女……
梁小福呵呵笑说:“简单好记最重要,景记就好啦!哥的姓本来就好听。”
景大王眼中笑意明显。
梁小福看见了庆幸安全过关。
杨朕看见了开始闷笑。
王邑和刘欢盯着他,他妈的,今天就数杨朕最打鸡血,他小子吃错什么药了?
景山瞅一眼找打的杨朕,说:“还是福景记吧,有老字号的感觉,老字号涨身价嘛,等老子做起来了也写他一个‘始于1888年’之类的噱头。刘欢,就叫福景记,叫你做广告牌儿的干妹妹给我做漂亮点儿。”
“那他妈哪儿是干妹妹啊,情妹妹吧!那小妞儿笑起来眼睛可媚,刘欢我要跟你老婆打报告。”王邑最看不惯刘欢到处沾花惹草了,一条街上所有女老板都是干妹妹,太离谱了。
“等招牌给我做好了再打报告。”景山可不想被被刘欢老婆一闹,招牌都做不好,“我先走了,梁小福回去还做作业呢!改天玩儿。”说罢把背包从梁小福身上拽下来。
梁小福受宠若惊的时候,景山说:“我帮你背包,你扛核桃。”
梁小福:“……”
国庆节之后没多久就开始降温了,成天刮风,把整个秋天都搞得没意思了。十月、十一月转瞬即逝,十二月初,福景记干杂行开张那天,老天爷卖了个天大的面子,晴得很。
四卷鞭炮凑起来六万多响,噼里啪啦放过,地面都烫了。
景山今天高兴得很,各方兄弟朋友来道喝的不多也不少,都说人走茶凉,景山这茶这么些年了,还是没有彻底的凉透,光这点儿景山就该高兴了。
开门做生意讲究人脉广,那些年一起胡混的,成才的不多,有那么几个却又恰好是愿意帮衬着景山的。开张三天,景山营业额粗略算算约有二万多,这晚上关了铺子,把钱裹在报纸里,回家见到梁小福正趴着写作业,瞟一眼是英语,景山叼着烟靠人家身边去。
梁小福笑眯眯抬头看他哥,景山却没收他那脸,好死不死瞅见一个写错的单词,戳人家的脸,教育人:“写的啥?好好拼拼哈,丢死人了……”说着拿包着的钱砸梁小福的头。
的确是自己写错了,梁小福也不生气。揉揉被他戳痛的脸,笑嘻嘻改错,他哥上个月一边忙着开张一边还考过了自考的英语(二),正在云端下不来呢,不能扫他的兴。
“做完没?”景山吸最后一口烟,准备把烟头从窗户弹出去。
“啊?!说了不能从窗户扔的!”梁小福抱着他的手,激动的很,“你怎么又忘记了?”说着把烟头从景山手里抢回来,起身放到床头的烟灰缸里,碾熄。
景山笑,说:“梁小福,你他妈真是越来越会管老子了!谁给你的胆儿啊……”说着就伸手捏梁小福的脸。
梁小福又不是真傻,被他捏惯了,躲也躲惯了,偏头往下一蹲,利落的翻过床跑对面儿去了,靠门边儿笑嘻嘻的看着景山,“你做的不对就是要管。”
“过来……”景山朝梁小福勾勾手。
梁小福死命摇头,想死了才过去。
“给你看东西,不整你,过来!”景山笑他小心过头了,“不过来你死定了哈!”
梁小福进退两难,拖了几秒钟,景山抬手捞起枕头就朝梁小福扔过去了,“叫你过来!会跑了不起啊快点!”
打是没有打到梁小福啦,伸手就抱住了枕头,被景山一凶赶紧过去了。只见景山把报纸包打开,一堆花花绿绿的人民币,那么多现钱梁小福还没见过,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