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一行人去旅店稍作休息。张怡滐带来的既然不是男友,房间自然要重新安排。那位带了准媳妇的同事主动和张怡滐换房,“准媳妇”虽没说话,但看上去并不情愿。张怡滐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之前并没想过会出现这种问题。马可说他自己开一间就好,结果被告知已经没有空房间。
“这位青梅竹马跟我一间好了。”林修弋适时的插话。
“林工您真是大好人!”张怡滐瞬间喜笑颜开。她一直觉得这位不大容易接近,此时却觉出意外的亲和。
“会不会打扰您?”马可看着眼前的人,小心地询问。他上大巴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林修弋,他坐在司机背后的第一排,闭眼靠着椅背,眉头微蹙,双唇紧闭。有那么一瞬,马可有种想要抚平他眉头的冲动。张怡滐说,林工是公司里地位仅次于老板的人,老板不在的时候都是他主持大局,虽然看上去总是微笑着,但是比总绷着张严肃脸的老板还难接近。
“不会。我叫林修弋,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还有,不用说您,我看上去有那么老吗?”
“我叫马可。那么就麻烦你了,谢谢!”他的笑容很温和,马可想,眉头依旧纠结着。是不舒服吗?原本以为只是在心里想着,却不觉问出了口。
“嗯。晕车。我回房间休息。你呢?”
“一起。”
众人领了房间钥匙就各自散去,之后自由活动,直到晚餐时重新聚拢。
林修弋在房间睡了几乎整个下午。黄昏时去海边看日落,海风拂面,如同落日余晖,轻柔温暖。他坐在沙滩边缘的石阶上,望着落日的方向,有携手的情侣走过余晖笼罩的沙滩,画面唯美动人。他有些羡慕。不见爱情时,她便只是一个概念,无所谓触动;眼见着爱情,哪怕只是爱情中一个微小的表示,都会触动内心的渴望。他摇摇头摆脱这突如其来的糟糕念头。再次看向落日的方向,入目的是迎面走来的马可,他似乎刚从水里出来,只着泳裤,整个人笼罩在光晕里,健美,如同太阳神。
“你起来了?感觉好些了吗?”马可走近时问他,将背包放在他旁边,从里面拿出衣服套上。
“嗯。好多了。”林修弋回答,声音有些僵硬,强迫自己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马可要回旅店冲澡,洗掉一身的海水味儿。于是两人暂时道别。
林修弋看着近乎完全隐匿的夕阳,深呼吸,气体被勉力逼入脏腑,直到胸腔刺痛才被呼出。同一个男人不同的场合下遇见两次,从陌路到相识,是否能被冠以叫做缘分的名词。那个男人深深吸引着林修弋的目光,这种吸引不能单用“是喜欢的类型”来解释,尽管他强健的布满完美肌形的身材确实是他最喜欢的类型。他不能像面对其他人一样从容地面对马可,这种需要分神控制情绪的感觉让他觉得烦躁。更何况,他并不知道对方是否是同类。算了吧,他对自己说,为一个直人伤春悲秋是自作孽,就算是同类,也得费尽心思试探才可知,左右不过是一时欢愉,省时省力的一大把,何必为这么一个如此费劲。
夕阳果然是邪物,林修弋看着天边最后一抹痕迹咒到。然后转身离开。
夜幕下的餐会要比午餐时欢脱许多,夜色和酒精总是容易让人神经放松的佐物。餐食过半,员工们开始轮番给四位老大敬酒,说话明显不像在办公室里那样拘谨。直到个个酒足饭饱,苏启臻宣布散场。他有些醉,第一次没有推拒别人敬的酒,一杯杯全部下肚,心情太好,身体便也想要跟着飘忽。被扶着回旅店,他紧靠着扶着他的人,脚步轻浮,全部地重量都放在那人身上,感觉就好像是在光明正大的与对方拥抱。
林修弋看着苏启臻的背影有些茫然。有那么值得高兴吗,他想。他已经不记得恋爱,或者告白成功,是什么滋味了。有人问他是否去续摊,他点头答应,脑子有些不大清楚,倒不是因为酒精的作用。
沙滩上有烧烤摊和露天点唱机,续摊的七、八个人原本想去凑个热闹,无奈人满为患。几个人买了酒在沙滩上席地而坐,玩儿些无聊的游戏消耗酒水和时间。劣质音响里传来的歌声时而五音不全,时而滑稽搞笑,偶尔一个唱得不错能博个满堂喝彩。听着听着有人按捺不住,提议转战KTV,立即获得响应。
散场时已经凌晨三点,开始还有人闹着要看日出,到后来都喝得醉茫茫,哪还记得日出这回事。林修弋看着开始胡闹的一班人,独自清醒着。他招呼众人散场,看着原本安静地坐在角落的马可迷蒙着站起身,拖走抱着麦声嘶力竭的张怡滐,脑子愈发清醒。送了众人回旅店,他独自转去沙滩。
太阳跳出海面的那一瞬间,林修弋低落的情绪似被眼前的景象镇压一般,消失无踪。再一次,他在心里默默念,如果能再一次意外遇到他,如果那时还是如此在意,那么即便费劲心力也无不可。他对着朝阳张开双臂。
05.黄焖栗子鸡
林修弋在马可家住了两日。两人不知疲倦地消耗彼此的热情,像两只发情期的猎豹,拼命索求对方身体里的温度。
那一天早晨,马可在身体的躁动中醒来。舒服的叹息从口出逸出,他尚未从深眠中清醒过来,只觉有东西在温柔地抚慰着自家宝贝,胸口亦被恰到好处的力道按抚着。一时间他以为自己正处于梦境之中,他迷迷糊糊的想着思念许久的那个人的样子,那张微笑着轻蹙眉头的脸。他想着那人正趴伏在自己小腹之下,唇口微张,猩红的舌从耻毛间顺着软肢卷舔而上,到顶端时用舌面刷过整个头部。他清楚的感觉到味蕾同头部薄膜的摩擦,感觉到舌尖抵着顶部可见的线条描摹,感觉到浅浅探入马眼的舌尖勾卷而出。他有些控制不住呼吸的频率,一如他早已加速的心跳。他想低头看着他,看看那人含吮着自己时是怎样的表情。然后,他看到了,呼吸随着心跳短暂停滞,意识紧跟着清醒。他看到自己的硬挺缓缓没入对方的唇口,绷紧的薄唇形同一条圈起的红线被小心地向下推送。
“唔。”
听到他短促的气音,林修弋抬眼。四目相接时,马可终于真切地感受到对方的真实存在,想象中的脸同此刻泛起笑意的眼睛重合,调笑的魅惑的享受的难耐的迷离的,带着不同表情的林修弋的脸从脑海中蜂拥而出,紧接着被近在咫尺的这一张覆盖。马可呆茫的表情看上去似是将醒未醒,林修弋凑近他,探出舌尖舔湿自己的嘴唇,然后伸长舌头用舌尖勾勒马可的唇形。
“醒了没?”他像只大型猫科动物一样姿态优雅的伏在马可上方,眼睛直视对方,目光里有慵懒诱惑的笑意。
马可呆呆的点头,手掌无意识地握上林修弋的大腿,小幅度地摩挲。
“那么,”带着热气的亲吻在马可唇间落下,短暂触碰后分开,林修弋吐出“继续”两个字,然后压低身体,继续。
深吻触及对方喉头,马可下意识的吞咽让林修弋瞬间有种被吞噬的错觉。几乎同时,身后被刺入,林修弋全身紧绷,未散的错觉被加深,他似乎听到灵魂涌动的声音,他的,马可的,通过彼此深入相接的地方相互涌动。他颤抖着放松身体,口腔里激增的唾液顺势流入马可口中,短暂停顿的吻变得湿滑悦耳,应和着身下的节奏。
林修弋保持着趴伏的姿势,一条腿屈曲着,膝盖抵着马可的侧腹,另一条腿与马可的纠缠在一起。他看似轻柔地摆动腰部,被马可握在手中的臀肉随着上身的起伏紧缩放松。两人的胸口在动作间如同相互撩拨一般,触碰,分离,再触碰,再分离。片刻之后,涔涔汗液同红晕一起溢出肌肤。接着,有水珠顺着林修弋的蝴蝶骨滑落,水珠贴着绷紧的背肌缓行,如同观摩前夜遗留的吻痕一般,且行且停,最终,落入腰窝,或停留积蓄,或四散流溢。
他收回一直滞留在马可口中的舌,退出时绷直舌尖刮搔他的上腭,对方反射性地闭合口腔,形同挽留。这个过分冗长的吻让双方的嘴唇都有些麻木。林修弋小心翼翼地沿着马可的唇形啮咬,腰身的动作变为缓慢蠕动。马可配合着他的动作,就着他体内那一点巧力研磨。他开始啄吻马可的脸颊鼻尖眼睛眉间,缓慢地,不间断地。
当林修弋的指节陷入马可肩颈肌肉进无可进的时候,马可挺身,翻转。林修弋的背部刚触及床面,堪堪将手臂环上马可肩背,就迎来骤雨一般地撞击。他意欲攀附对方腰臀的修长双腿被荡在空气中,随着震动混乱地飘摇着。
“哦嗯……马可……马可……嗯……啊……马可……”
林修弋头部后仰,声音如同从绷直的颈部顺着声道流出一般,呼出的名字被气音冲刷得柔软而蛊惑。声音刺激下的动作越发强力迅猛,伴着低沉的哼和。
当室内的温度升至最高点的时候,两人同时低喝一声,喷洒出热液。被放逐的双腿虚弱地坠落,终于获得依托,却如同痉挛一般簌簌颤动。一时间两人都一动不动。
稍微歇息片刻,马可翻身侧躺,卸去压在林修弋身上的重量。他似有若无地抚触林修弋的腿,偶尔亲吻他的脸颊。等马可完全缓过劲儿来时,身边的人已经进入睡眠状态。他扯过薄被覆上两人汗湿的身体,一边欣赏林修弋柔和得过分的睡颜,一边考虑是起身去洗澡还是像身边人一样睡去。就那么看着想着,他渐渐地被引入梦中。
再醒来时已经正午过半,即便隔着窗帘也能感受到明烈的阳光。这一次,马可被饥饿唤醒。侧身轻轻啄吻林修弋蹙起的眉间,看着被亲吻抚平的皱褶,他带着满足地微笑起身去浴室。冲洗干净,套上T恤内裤,再回到卧室时,林修弋刚好醒来。
马可走近床边,俯身亲吻林修弋,虽不是深吻,却也足够浓烈。一吻结束,他抵着林修弋的额头,问他“饿不饿”。自然得到肯定回答。
第二次从马可的浴室出来,第二次看到在厨房准备食物的马可,虽然只隔了一个晚上,但林修弋的心境已然完全不同。先前是意图不轨的狩猎者,此刻已经成功捕获猎物(或者,被猎物诱拐?)。先前是混着有些许紧张的愉悦,此刻是搀着甜蜜的满足。
林修弋顶着毛巾站在门口,目光被钉在马可的背影上,厨房里油烟机和燃气灶压抑的呼啦声像被屏蔽一般消失不见。男人被笼罩在一片光影里,尽管背脊被T恤覆盖着,但是随着手臂的动作隐约可见背部形状优美的肌肉线条。围裙的系带在腰部打成简单的结扣,垂落的一端挂在臀部,随着身体的动作晃动。林修弋被晃动的系带吸引,走近马可,拨开恼人的系带,换上自己的手。
手下瞬间紧绷的触感让他不觉加重力道,一手揉捏着马可的臀肌,一手环上他的腰,探入衣内抚触他的腹肌。揉捏的手渐渐顺着耻骨前行,他整个人贴上他的背,鼻尖蹭着他领口露出的脊柱,随着吐出的话语喷出炙热的气息。
“穿成这样是要诱惑谁?”说着顺便舔吮嘴边的肌肤。
“那么,你被诱惑了吗?”马可笑着回应他。一句话脱口而出,脑子里自动冒出林修弋说同样一句话时的蛊惑腔调。
“你摸摸不就知道了。”林修弋将唇贴着他左侧肺部吐息,声音小到近乎耳语。撩拨他下腹的手爬上他同侧的手臂,叠上握着锅柄的手背。
马可任他牵着将手臂拐向身后,触到他光滑的肌肤挺立的火热之后,他像触电一般缩回手指,然
后迅速转身。林修弋满脸得逞的笑,眉眼弯出好看的弧度,宛若少年。阳光洒落在他的肌肤上,晃出莹润的光泽,明朗的光线勾画出的身形,愈发显得匀称修长。他几乎被他引诱。
“不饿吗,先吃饭吧。”马可忍着笑将他头顶破坏美感的毛巾拿下。“去穿衣服,别感冒了。”
“饿啊,”拿过失策的毛巾顺手丢一边,林修弋牵过马可的手覆上自己的胃部,“这里饿,”然后擦着肌肤下行,“这里,也饿。”
他重新贴上马可的身躯,正面,紧贴。一边舔吻着他的喉结,一边补充道“更饿。”
马可捏着林修弋的下巴咬上他的唇,起先带着宣泄怨念的力道,很快便放弃一般叹息着舔吻,手掌沿着颈项向下,在他身体上四处游走。
一阵噗噗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吻,锅里的汤溢出,落进燃气灶。林修弋伸手关火,顺便扯掉马可的围裙。想要随手仍一边时,忽然改变主意,将围裙套在自己身上。然后,他轻曼地转身,要马可帮他系上。
“这样算是穿衣服了吧。”
他依偎进马可怀里,仰头讨吻。马可将手臂探入围裙,一手揽紧他的胸膛,一手抚握他挺立已久的分身,侧头同他拥吻。他抬起手臂,向后勾住他的颈项,腰部款摆,缓慢而有节奏地蹭压对方被包裹着的硬物。
马可舔咬着林修弋的耳廓,揉捻轻扯着他的乳粒,感受着他的分身在他手中因他每个动作而产生的变化。
“我帮你吸出来,好不好?”马可将灼热的气息注入他耳中,引得他不由自主地轻颤,吐出一个短促的气音。
林修弋坐在椅子上,双手抓着椅背,嘴唇微张,毫不掩饰的用声音表达着自己的感受。马可跪在他腿间,头被围裙遮挡着,没有规律地耸动,手臂紧贴着他的身侧,双手圈握着他的胸背,拇指同样被遮挡在围裙之下,轻揉慢捻。不消多时,林修弋抓着椅背的手猛然握紧,仰头发出一声长吟。围裙下的耸动停止,接着发出吞咽的声音。
“喂,干嘛吞了啊?”林修弋看着围裙下蹭动的脑袋问到。声音带着情欲后的余韵,还掺杂的些微尴尬。
“太饿了嘛。”马可抬起头,带笑的眼比阳光更明朗。他故意舔了舔嘴唇,“很美味哟。要不要尝尝?”
被他带着邪气的笑蛊惑,林修弋低头,一边说着“原来你也会这样笑”,一边同他接吻。
喂饱了林家弟弟,再填饱两个人的胃,接着熄灭马可在饭前就被点燃的火焰。
再接着,休战,备战,缠斗。循环。往复。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06.梅菜扣肉
在屋里折腾了两天的两人决定剩余的假期按照林修弋的假期计划外出。带了简单的行李,随意选了班有余票的慢车,然后出发。
坐上久违的绿皮车,光板的墨绿色座椅,两片带锁的车窗,嗡嗡作响的吊扇,从外到内都显示着时间的停滞和延续。马可有些感慨,最后一次坐绿皮车大概是六年前,肮脏拥挤冬冷夏热。列车员无论男女都无比粗鲁,吊儿郎当的样子配上满口的痞子腔调,如果不是制服太显眼,绝对会被认作流氓无误。买不到坐票时尤其悲剧,最惨的一次,如同沙丁鱼一般被挤在车厢连接处,挨了将近两站才获得可以转身的空间。那时似乎还说过“以后再不坐这破车”这种话。几乎没有什么好的记忆,有时梦到人头攒动乌烟瘴气的车厢,会生生地被记忆中恶劣的实感憋醒。
“现在倒也不觉得有那么讨厌了。”马可笑着看向窗外,列车刚驶离城市,入眼是错落零散的建筑,视眼越来越开阔。风从推起的车窗闯入,穿堂而过,尽管感觉是温热而非凉爽,却也莫名的舒服,如同恋人温暖手掌的抚慰。
林修弋也看向窗外,两人并排坐着,他所看到的是马可的侧脸。马可长着一张方正刚毅的脸,林修弋却觉得从任何一个角度看过去,那张脸都显得过分柔和,就像雕刻出的线条被刻意雾化成了虚影。看着看着,他忽然莫名地生出些许不安,无根无由的不安。他靠着靠背,闭上眼睛,深呼吸,集中精神感受风的流动。心情渐渐平复,他也渐渐的直坐着睡着。
眼前出现星星点点的光亮,随着光亮的扩大融合,可以看出是一簇聚拢燃烧的蜡烛,幼细的彩色的生日蜡烛。林修弋迷迷糊糊地发现自己是在梦中,梦中的自己是少年时的摸样,看上去细瘦苍白,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眼睛里却是难以掩饰的笑意。有人围着他,递给他包装精致的礼物,他们似乎说了什么,但是声音被混杂成轰轰一片。他看见自己终于不再掩饰的得意与幸福,笑着闭眼许愿,然后吹灭蜡烛。眼前瞬间变得一片漆黑,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犹豫却坚定,即便在轰轰声中也清晰可辨,他说,小弋,有些事情,我们觉得,你应该知道。虽然看不见,但他知道自己的笑容变得僵硬,然后消失,他一个个扫过坐在他周围的几个人,直觉想要逃跑。他想说他不想知道,至少不想现在知道。但是他说不出口,有个无形的东西束住了他的喉咙。说话声再次被轰轰声掩盖,在一片漆黑的空间里显得无比嘈杂。不知过了多久,一直作为背景音的轰轰声听上去越来越真切,间或夹杂着金属撞击的铿锵声。清醒之前,林修弋意识到,那个时候之所以不想听到“应该知道”的事,就是因为心里突然涌出的不安,无根无由的不安。被告知的事情虽然一时难以接受,但也并没多糟糕,当时的不安或许是因为害怕一直以来的猜测被证实。捕风捉影的猜想有时候远比现实惨烈,而现实,有时候远比猜想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