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轻拍着皇上的肩,温和道了句:“走,去吃饭……”并且趁这个契机,缓缓的抬头,却发现,梁上,并无一人。
第廿十章:醋意即是动力!
在那日后,无论何时,羽珹都总觉得少了什么,待静下来仔细比对之前,才恍然发现,所缺的只是那人的闹腾。
不知不觉中,自己已习惯那人总在身边叨扰。
用饭时,镜轩总爱擅自在羽珹对面坐下,时不时抢过羽珹正要夹入嘴中的菜。下棋时,他总爱引开羽珹的注意,偷偷地在棋盘上做手脚,却总还义正言辞,死不承认。看书时,因为他早已历览群书,便总是在一旁对羽珹所看的书指指点点。羽珹若是游园,他定会与人换班,特地执着扫帚在他必经之路等候,然后一副巧遇的模样。而到夜晚,他又总会千方百计的留在羽珹房中不走,即使被羽珹哄出房,也会一笑道句“晚安”,而每日晨际,羽珹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又总是他……
如今是怎么了?几乎终日不见他的身影,即使是偶然见面,他也总匆匆而过,默默擦肩,连头也不回。
与此同时,练功房的刀剑声却日渐响亮,不见停歇。
羽珹一开始也不觉得怎么,一直的烦扰,如今忽然消失,是应该有所不适应的,又何必在意?而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半个月,在这半个月中,镜轩几乎没同羽珹说过一句话。
“蕊桑,你说,这是怎么了?”
蕊桑停下研墨,顿了顿,思量一番问道:“王爷,您是不是有什么对不起晓明的,惹了他气?”
“惹他生气?!”羽珹反问一句。平日里多是他惹自己生气,自己何时对不起他?更何况自己贵为王爷,“若是有,难道要本王向他低身赔礼不成?!”羽珹脱口而出,执笔染墨,写起字。
“当然要!”蕊桑忽然蹭上前来,如同长辈责备不知世的晚辈般看着他。
“荒谬!”羽珹一把将笔拍在桌上,向后靠着椅子,“先不说本王有何对不起他的地方,即使有,他含怒一月也太无度量,小孩般执拗。不致歉也罢!”
“喂”在花园中与镜轩擦肩而过时,羽珹还是不由自主地叫住了他,伸手刚要拉住他,下一秒却停住了。因为,镜轩已早在他之前,躲闪开来。
与自己心所预料的截然相反,纵使是千万的难以置信,羽珹还是收回了半空中的手,黯然转身离去,没有多看一眼。再有纠缠岂不自讨没趣?
走出几步,腰间绸带忽然被扯住,羽珹止了步,回头,那人却一声苦笑,绸带被他环手拉紧,羽珹一个趔趄扑入那人怀中。
“放开你的手!”羽珹用力推开他,腰带却被他牢牢紧抓,难以挣脱。
“你到底想怎样……”在羽珹不停的推攘和掰扯腰带之际,耳畔响起那人无奈的叹息,羽珹没有看到镜轩说这话时的表情,却清楚的听出其中夹杂的无奈与忧伤,仅仅一丝便转瞬即逝了,尾音听起来甚至含有怒意——这算什么?自己真的对不起他不成?!这卑鄙的家伙!——于是就算有所察觉,羽珹也当全然不知,默然抬头,冷道:“应该是本王问你到底想怎样吧!?”
羽珹从来看不透此人的心思,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总超乎自己的意料,这次也是。只见他顿了顿,竟又是一笑。
“笑什么?!”莫名的恼怒了,却止于镜轩如仲夏星河的眼眸,又是先前的似笑非笑的眼神,那般的熟悉,却明明笑得勉强。
“我是说,要不是某人包扎技术有限,我又怎会怕被你抓疼伤口而避开?”
“什么?”羽珹这才安分下来,又毫不多想地一把抓住镜轩的衣襟努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气了半月之久?!你也太……”说到这才回想起他所说的“包扎”所指何事,心头一紧,急忙伸手,想捋开他的衣袖查探伤势,对方却忽然后退,索性连紧拽着的羽珹的腰带也放了开。
这是被羽珹所伤,羽珹岂会放任,本就含有怒意,对方偏偏还故意躲闪。一怒之下,羽珹毫不顾忌地上前拽过镜轩的手,捋开层层衣袖,只见那伤口处还紧绑着纱布,却比先前微肿。
那样的伤口虽让镜轩流了不少血,但未深至筋骨,那之后羽珹也派人送了不少药物与补品,为何历经半个月还未愈合,却更为严重?!
“够了”镜轩展开笑颜,将衣袖拉起。“骗你的,包得很像吧~呵呵,你刚刚是心疼了吧~心疼了吧……”却见羽珹全不理会,执意将那纱布解开,只见——那白皙的手臂上,一道半愈合的伤疤还泛着殷红,四周的皮皱起,夹着灰褐色,而伤口深处发了炎,微微化脓。
“那些本王派去的侍从都在做什么?!为何放任你的伤口恶化,而本王全然不知?!”羽珹怒吼道,似质问那些下人们,也似质问着自己。
“够了……”这次,他又是一笑,却发自内心,毫无遮掩。他将正怒吼着要惩治下人们的羽珹紧紧抱在怀中,依旧是那谑笑,眼中又是明媚,“好了好了,其实都怪我太过心急……”他将头埋入羽珹的肩膀中又道:“以后不要再那样了,会嫉妒的……”
羽珹忽然想起那日的事,他果真在那梁上?太恶劣了,竟然会因为这种事嫉妒?!根本不明白他嫉妒的根源何在。想到这羽珹脸一黑,边推开他边说道:“你是孩子么?!”说着叹了口气回身离开,冷道:“哼,手废掉算了,就当本王今天没见过你,告辞。”
羽珹刚转身踏出几步,背后便传来那人的声音:“有些事,就如这伤口……”羽珹停下脚步,听他说了下去:“如这伤口般,若是置之不理,会变得跟糟糕……”
羽珹回过身,半晌才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人眉眼弯弯,上前两步:“其实是勤于练习,忘了上药……任由伤口溃烂也不是办法,不是么,所以王爷划的口子,还请王爷亲自将它愈合……”
“原来之前都是戏玩,而看来现在……你是真想得到状元之位了?”
镜轩靠近了些,低身道:“当然,志在必得!”
第廿一章:一场比武倾天下
“你叫什么名字?……”女孩侧着脸看向对面,双眼如水如镜,映衬这少年的脸,少年蓦然回首,笑了,是从未见过的极美的笑,于是,她在他的眼瞳中看见了自己,那般痴迷的样子。
“我嘛……随你怎么唤”
“真的?!”女孩喜上眉梢,坐近了些,毫不拘束。她两眼扑闪,最后定在少年身上:“叫‘雪儿’如何?”
“噗——”少年一口茶水差点呛得他止了气,半晌才缓过气来道:“我是男的啊!”
女孩愣了愣,撅起嘴道:“雪儿雪儿雪儿,方才要不是我引开那家伙,你现在还能坐在这么?!好歹是救命恩人赏赐的名,竟敢这等反应,看本小姐不到你主子面前说你坏话!”说着竖起两指在他额上挫了两下。
“……原来,你以为我是下人,呵,雪儿……”少年一笑,仰过头去,待女孩疑心是否惹他生气探头过去,却冷不防吃了他狠狠一个弹指。
——“痛——”女人捂着额头惊醒过来,薄幕层层拢着檀烟,灰蒙蒙的,令人不住伸手去探去抓,却什么也抓不住。她侧过头,对薄幕外的侍女问道:“武试,是今日么?”听到侍女应是后,便揽起一头乌发起身了。
王府中这几日连连传来快报,皆为喜讯,通过童试,乡试,会试后镜轩轻而易举进入三甲名列,只待最后的殿试。
羽珹将管家递来的通报放下,案边的一盏热茶吐着暖烟,一直升腾,弥向窗外,窗外忽然闪过一道白影,羽珹立马起身,刚要追出房外,身后却响起那人的声音:“去哪,我在这”
“明日便要廷试,你,怎么会在这?”羽珹回过身,那人正懒散的伏在桌上,笑眼看他。
“羽珹希望我入朝为官么,那样岂不是与你疏远了”
“你已答应本王取得状元,现在是想反悔不成?”
“所以……”镜轩起身,向羽珹走来:“如若羽珹喜欢,状元之位又有何难?所以,当我皇榜题名之时,你也必须兑现诺言哦。”
“……哦?看来你是有所忧忌,所以特来讨那‘要求’的?好,你说,要求是什么?”
“哈哈,”那人朗笑,久违的爽朗的笑声,“就算是吧,不过……等明日我通过最后一关,你来迎我,我便告诉你~”说着又是一笑,毫不拘束的笑容,那般明媚好看。
奕日武场之上,众人就座,列位考官并席考场之前,皇上亲临武场,示以重视。而羽珹也已就席而坐。
皇上一声令下,传至考官,考官示意,一声擂鼓,武试开始。
经过各项考试,无论是步射,技勇还是刀法等,镜轩都胜其他二人一筹,考官也纷纷赞赏。直至最后镜轩与其他一人武比决逐。
一声铜锣又下,格斗开始,镜轩手持长剑,而对方执一把梅花刀。对方面带英气,身材壮硕,与镜轩齐高,显然没有镜轩身手灵活轻快,刀法也是稍显钝拙,却招招击向对方要害之处。与之相反,镜轩招招轻巧,每个剑式都尽显飒爽,不紧不慢地应对对方每一招进攻。每每过招,镜轩都只伤那人皮肉,不仅是因为镜轩并无伤其性命之意,更是因为此人愈战愈勇,愈勇愈强,不久后两人便显僵持,久久难辨高下。
众人已少了兴致,却在一声“哐呛”声后又紧张起来,目光瞬间纷纷汇向武场,只见那梅花宝刀凌空腾起,在阳光下扫过一道白光——镜轩将那人的兵器打飞!
四下嘘唏,议论此起彼伏,都以为这是漫长打斗结束的信号,却在此时,那人向背后跑去,在兵器架上迅速拿下弓弩,按箭曲弓!
“不好……”羽珹见此心中不由喊道,在场的人都知道,此人最善射击,堪称百步穿杨,曾屡次让考官给予赞扬。
趁着方才与镜轩拉开的距离,那人箭弩一发,第一箭便不偏不倚的地向镜轩项上人头射去!场内皆惊,掀起一阵骚闹。羽珹也屏住了呼吸,一手撑椅,差点就起身,却见镜轩面临急速而来的冷箭,只是微微侧头,冷箭一下子擦过他的脸颊,重重的打在他身后的木桩之上。众人悬着的心纷纷落下,场内一阵长吁。
镜轩的脸上被冷箭擦开一道小口,浓艳的血液汤下,他却只是轻轻染血于指尖,舔了舔,露出笑靥。——那眼神,羽珹从未见过的,却依旧尽显冷冽张狂。
对方一怔,一怒之下挑起第二根箭,疾步上前。镜轩也执剑相迎。没想那人第二发冷箭,竟向镜轩的手腕射去!
众人只见,在他挥剑的一刹那,虽避开被冷箭所伤,却不甚被对方打掉兵器!长剑扬空,飞出空中数丈。
“兵器岂能离手?!……不,不对……”羽珹心中暗骂,却发现那人应是自有打算,下一秒便冷静下来。
众人目光随长剑临空,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回眼却见镜轩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向那人迫近,他竟不是另取武器而是迎面而上?!
在下一秒,场上又一次掀起惊吁,皆瞪大双眼——只见镜轩与那人越来越近,就将与他吻上!!——场上甚至又不顾礼数,一时激动起身之人!——而那人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招式”惊得失了对措,满脸愣怔。——下一瞬,在看到羽珹握紧双拳,眼中忽闪慌张后,镜轩戏谑一笑,身体一侧,接住至空中落下的那把长剑,旋即扣在了那人脖颈之上!!——漫长的打斗止于瞬间,自镜轩兵器被打飞到此刻,仅仅几秒,一切华丽的就像一场精心编排的舞蹈,不失一毫!在场的人无不哑然,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那人怔怔的看着脖子上的白刃,银光耀眼,一声铜锣,响彻场内,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欢腾!
镜轩望向在座上的羽珹,羽珹只是故意侧头,却偏偏撞上皇上的目光。——“羽珹……又不乖了!”镜轩看着二人眉目交接,心中正无奈道,身后却传来那人的喊声
:“你这简直是在羞辱!”
还未等镜轩回身,那人已怒发冲冠,狠狠再发一箭,冷箭急速向镜轩射去,俨然如一条撕张血口的银蛇!
“哐——”一声撞击,脆响嘶鸣,众人被零星花火迷离了的眼睛却在下一秒眐大,皆惊皆恐。羽珹已顾不得考虑,起身向台中跑去——
——那一瞬镜轩巧然挡住那支箭,而那箭一个折转,竟直直向位于看台中央的皇上射去!!
第廿二章:金榜题名时
全场惊慌失措,喊声喧天。
“护驾——”伴随着随身太监的呐喊尾音落下,皇上两侧的侍卫已将那箭挡下。这才令在场所有人实实松了口气。羽珹兀然立于台中央,三人正成一线。
“来人!将这二人拿下!”总管太监上前嘶喊,侍卫们瞬时向场上聚集,亮出配剑,将二人团团包围,只等皇上处置。紧随着,众臣文武,齐齐俯首跪下。唯有皇上皱了皱眉,伸手揉搓了下太阳穴,挑起嘴角哼笑一声。
场上一时凝结了似的,笼罩着一股巨大的压迫力,静谧得让人窒息。
羽珹回眸愣怔的看着镜轩,仿佛游神许久。而他只是淡淡一笑,如同平日里的从容,甚至有分桀骜不驯。
“哈……”寂静中忽生出一个声音,众人都不敢多语,只见皇上缓缓从座上下来,侍卫随着他的步伐变换着队形,一直在羽珹身边停下。皇上看了眼羽珹,而又看了眼台下的镜轩,忽然一笑。
——“启禀皇上,您所说的,大概是王府的晓明吧,他是去年初冬王府新更的家丁,没想竟是个才华横溢的人,王爷很是赏识,不愿枉费贤才,所以与他协商,让他参加科举,为国效力……”王府有人要参加科举武考,皇上又岂会不知,更何况又管家事先通报,早已料到是羽珹推荐之人,定能在殿试中见到。
——“哦,那岂不是羽珹的一番心意?朕岂能辜负?……”
皇上想到这,低眼打量了台下这人一番。
羽珹的一举一动皇上都看在眼里,这区区一名家丁有此能耐,其的确武功超群,乃一奇才,若是能归顺朝廷定能有所作为,这一点羽珹应该最深知不过,方才使从不过问招贤引士之事的羽珹,破例引荐。但来历未明,为人举止如此放荡不羁,却使羽珹如此在意。倒真要看看,他是人是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放了他们。”台上那人缓缓开口道。
“皇上!万万不可啊,这两人……”太监总管立马上前,几个大臣也纷纷上前劝说,看着镜轩的眼神瞬时犹如看着一头生擒猛兽般,畏惧而又厌弃。
皇上侧过头,羽珹愣怔一时,低下了眼。
“李公公,你的意思是,朕的旨令还不够明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