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本该美丽的记忆染上了一个小小的污点时,记忆也就成了痛苦的一部分。
收回游离的思绪,却对上了贺楼珠丹探究的目光,拨浪鼓早就被他放回了原处。
贺楼珠丹双手按住叶擎天的双肩,双目不眨一下地凝视了他一会儿,才缓缓开头问道:「擎天,本王想了解你,想知道你的痛苦你的欢乐,可是你什麽都不说,让本王无从下手。」说完,双手移上了叶擎天的双手,紧握着。这小小的举动,不仅对叶擎天的影响颇大,就是连身旁暗中瞟着他们的人也吃了一惊,更有女子哭了起来,隐隐听到了什麽「好男人都开始搞断袖了」诸如此类的。
「可汗,大庭广众之下,请自重。」叶擎天扬眉,坚毅而不容拒绝。
如此果断决绝却并未使贺楼珠丹打退堂鼓,几丝哀愁染上眉间,贺楼珠丹又道:「擎天,本王……」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麽,贺楼珠丹有些落寞的垂下眼,手却不曾松开。
远远围观的一众人正看着好戏,看着皆陷入沈默的二人,却越来越激动,但是没想到突然出现了个很煞风景的路人甲。
「哎唷——」呻吟声骤起,惊醒了还在梦中的两人。只见地上一脸朝地趴着的路人甲扭动着,身後是一块被踩烂的香蕉皮。「哎唷——哎唷——哎唷——哎唷——」路人甲一连「哎唷」了好几下,也没见有起身的动作,嘴巴倒是没有停过,惹得性子本来挺好的贺楼珠丹有些恼了,正欲呵斥,却看到那张脸硬是止住了。
贺楼珠丹松开了叶擎天的手,低下腰,朝着路人甲伸出了手,一敛哀愁,谦谦有礼道:「竟然是状元郎。」路人甲今年的状元郎褚谦雅撩了下掉下来的头发,傻笑了几下,没多想就把脏脏的破了些皮的手伸了出去,贺楼珠丹一用劲儿就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褚谦雅拍拍怎麽也拍不干净的衣服,然後拱手作揖道:「可汗,小臣在您面前失礼了。」又撩拨了下头发,这形象真的不怎麽好,却意外的扫掉了贺楼珠丹的愁绪,惹得他笑了出来。
「昨夜本王被大人的画技所折服,却不想大人您竟也是幽默之人。」贺楼珠丹拿出手绢,递给了褚谦雅,示意他整理一下仪表。
双手接下手绢时,褚谦雅脸羞了个半红,被撞的差点就流鼻血的鼻子更是红的厉害,滑稽至极。
「『大人』二字小臣愧不敢当,若是可汗不嫌弃小臣,唤小臣谦雅或尚元便可。」一边说着,一边收拾着,倒也是有条不紊,贺楼珠丹心里顿生好感。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褚谦雅总算是把能弄干净的地方弄干净了,弄不了的地方也放弃了,没好意思再把脏兮兮的手绢还给贺楼珠丹便道:「可汗的丝帕做工不凡,若是能赐予小臣,定是小臣三生修来的福气。」贺楼珠丹微笑着点点头。
看着你一言我一语的叶擎天,脸色更加难看,在心里对褚谦雅拍马屁的话冷嗤着,将来也定是个「国家栋梁」。
褚谦雅自然是注意到了叶擎天的面色不善,作揖又道:「敢问这位是?」高高在上的气势压的他有些紧张,气氛又再次僵硬了起来,而叶擎天显然不想回答。
贺楼珠丹微笑中带着幸福,对他解释道:「谦雅难道没看出来吗?他便是昨夜宴会上那位一舞倾众生的叶擎天。」褚谦雅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又是作了一揖,没说什麽。
「可汗,小臣还有些其他事情要忙,就不打搅您了,这两个月赤乌必定是尽地主之谊,希望您能尽情领略赤乌的风土人情。」一番说辞後,待贺楼珠丹准许,褚谦雅才渐渐消失在人群的视野里,而围观的人也已失了兴趣,纷纷不再理会贺楼珠丹和叶擎天了。
叶擎天刚一转身,手又落入了另一只手中,转过头,就是这张温柔的笑脸,却无端让他生出害怕的感觉。
「擎天,刚才不过是个小插曲罢了,今日定要好好玩上一玩,本王命令你一定要接受。」贺楼珠丹的孩子气的话使得叶擎天想笑,或许是有了那个路人甲的出现,沈重的心情真的减轻了不少,并且不能拒绝的情况下,只得接受。
看到了吆喝糖葫芦的,贺楼珠丹拉着叶擎天来到糖葫芦前,指着一粒粒亮晶晶的红山楂问道:「老伯,这是什麽东西?」老伯精明的眼睛里闪着光芒,说道:「这可是世间美味,就是皇帝的山珍海味都比不上,这果子要在树上长十年才有现在这般大,而且,这只卖给有缘之人,公子不如尝尝?」贺楼珠丹和叶擎天虽然都没见过这个东西,却还不至於傻到听信老伯的话。贺楼珠丹纯粹是好奇,就取了些碎银子给老伯,拿了串糖葫芦,咬了一颗,嚼吧嚼吧真觉美味异常,赞叹道:「果然比山珍海味要好。」
其实一串糖葫芦只要两个铜板就够了,但是老伯只是笑呵呵地把钱收进了口袋,又拿了串塞进了叶擎天手里,「慈祥」的说:「还有一串就当是送给你们的。」
叶擎天被硬塞了串糖葫芦,不知该如何是好,贺楼珠丹催促道:「擎天,快尝尝看,味道真的不错。」话已至此,叶擎天只能勉为其难地咬了一口,甜中带酸,却是一番风味。
贺楼珠丹一手拿着葫芦,一手牵着叶擎天,漫无目的地游走在集市上,无形之中,有什麽东西在改变着。
「酸梅汤啦——好喝的酸梅汤——」天气炎热,酸梅汤成了解暑的好东西。
之前都是贺楼珠丹在主动,这次正好掉了个过儿,听到叫卖酸梅汤,叶擎天走上前要了一碗,端起来就是一大口,可惜这一大口还没咽下去,就全喷到了某人的脸上,活像是洗了个脸。
「擎天你——」贺楼珠丹现在真的是哭笑不得,从小到大他何曾这麽狼狈过?用手抹了一把混合着口水的酸梅汤,伸到了叶擎天眼前,用着无辜至极的眼神望着肇事者。
「噗——」冷了许久的脸第一次展颜欢笑,却让贺楼珠丹觉得如获珍宝,再怎麽狼狈或许因为这一笑,都值了。
「擎天——好啊!你敢笑话本王!」双手又在脸上蹭了蹭,全抹在了叶擎天的脸上。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叶擎天先是一愣,後是反击。两人你来我往的打闹着,毫不顾忌世俗目光……
待回到行宫时,天色也已暗了下来,华灯初上,景色非凡。
第二十五章
狼狈。
实在狼狈。
因打闹而如此狼狈,两人都是头一回。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像极了流落街头的流浪汉。红烛滋啦啦地燃烧着,灯火通明的寝宫内,两人大眼瞪小眼地面对面地坐着。
当然,沈然也在一旁。他很生气,他真的很生气!身为堂堂一国国君,怎麽能在异地他乡如此狼狈,太有失礼仪了!磨磨牙,恼怒地说:「可汗!您不是小孩子了!怎麽可以如此失礼!太让人笑话了!这事要是传回本国了,您要怎麽面对臣子们呀!」一口气说完着实有些累,沈然大口喘了几下。
贺楼珠丹嘴角微微扬起,双手摸着掉下来的散乱的粘腻的两缕头发,无奈道:「好啦沈然,你年纪大了,不宜大动肝火。难得不用受那些人的脸色,放松下也不是不可。而且——」他话锋一转,调子拖得长长的。
「都这个时辰了,总得让本王和擎天梳洗梳洗吧。若是让更多的人看到了,脸岂不是丢的更大了?」说完,朝叶擎天眨了眨眼。
沈然听完,一愣,觉得貌似有道理,就呆呆地点了点头,道:「那您先去浴池吧,换洗的衣物随後就让人送去。」语罢,不屑地看了眼叶擎天,就当做空气。贺楼珠丹没看露这一幕,轻叹了口气,道:「擎天随同本王一起。」
听完这话,沈然刚消的怒气又噌地升了起来,吼道:「您是一国汗王!怎麽能同卑贱的人一起沐浴!就算您如何喜爱他,也是万万不可的!」沈然没想到从小交给贺楼珠丹的礼节在面对这个不男不女的男人的时候都被无视了,他可以容忍一次,但绝不能容忍两次!昨夜让他同贺楼珠丹同塌而眠已是格外开恩了,不想这个不要脸的贱人竟蹬鼻子上脸!
蚕眉直竖,怒目而视着叶擎天,沈然是铁了心的不妥协。
其实贺楼珠丹也不想难为沈然的,仔细想想也觉得自己确实是有些过分了,只能无可奈何地只身前往浴池,留下叶擎天一个人。
见贺楼珠丹完全消失在视线後,沈然双手猛地拍上桌子,压低了嗓音道:「别以为有可汗罩着你,你一个下贱之人就能为所欲为,贱人我警告你,要是你再敢做出什麽越轨的事,就别怪我无情!」说完觉得还是不解气,扬手直给了叶擎天一巴掌,清脆响亮,似乎在任何一个角落都能听到这巴掌声。
叶擎天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污秽的衣袖下青筋暴起的手攥成了硬如石头的拳头,下嘴唇被牙齿咬着,隐约能见到些血迹。他昂扬着头,瞠目瞪着沈然,未言只字片语。
沈然蓦然觉得腿有些软,心头虚虚的,而且有些害怕。挪开眼,不敢再看叶擎天,草草留下了一句「把自己弄干净,免得污了可汗的眼」就匆匆离开了。
待沈然离开,叶擎天随手抓起一只花瓶,打开窗户使劲浑身力气扔了出去,粗声粗气的狠狠喘了几下,胸膛上下起伏的很厉害,好一阵子,青筋才退了下去,叶擎天坐在椅子上,又陷入了沈思。
他只要忍两个月,两个月过去,他就可以看到铭天了,只要两个月就够了,他绝对不能意气用事!
「咚咚」门外敲门声响起,侍女道:「请叶小姐沐浴。」叶擎天冷着脸开了门,随着侍女离开了。
潜伏了许久的影卫终於从房顶上下来了,刚才看到贺楼珠丹和叶擎天眉来眼去的样子,活活把他恶心到了,还好自己心里承受能力强,否则就真的要吐出来了。也不知道现在算不算陛下说的时机。从小包中拿出绿瓷瓶,环视了房子一圈,考虑着到底要怎麽用。虽然陛下说要把它给叶擎天灌下去,但是听说他武功也不弱,自己就算再笨也不可能用强的,看来自己要动一下许久不用的脑袋了。
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好地方,快手快脚的做完,却又觉得貌似跟自己没动脑子是一个效果。哎……做都做了,算了吧。这样想着,黑影一闪就消失了,整个房间丝毫没有他人来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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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楼珠丹是在浴池中醒来的,暗想着可能这一天太累了,竟然洗着洗着就睡着了。看了看黑暗的天色,也不知道现在是什麽时辰了。
「来人,把衣服拿来。」贺楼珠丹说道。侍女们纷纷走过来,个个红着脸替贺楼珠丹擦身更衣。
「可汗,辇车已备好。」侍女道。
贺楼珠丹点点头,被人服侍着换了双精致的鞋子,上了辇车。但不知怎的,总觉得有些心绪不宁,眼皮也只是在跳。他也不是迷信之人,但这种强烈的感觉却让他不得不重视。
面上沈稳,内心却如惊涛骇浪,一路上贺楼珠丹当真觉得坐如针毡。到了寝宫门前,贺楼珠丹就挥退了他人。
贺楼珠丹从小就习中原武功,有名师教导,武功自然也不差,当手按上门时,却听到屋内有什麽怪异的声音。
「擎天!?」贺楼珠丹飞速地推开门,心心念念的都是叶擎天,生怕他出什麽事。
一到内室,看到一幅春光盎然的图景,鼻血都差点出来了。
此时叶擎天正趴在床上,微透的宽大的绿色的衣裳半褪着,露了大半个肩膀,蜜色肌肉下似乎蕴藏着无尽的力量,肌肉的线条也让贺楼珠丹自愧不如。下裳已被撸到大腿根部,一双修长强健的腿朝外微微分开,并不断摩擦着床单。
一头漆黑的长发散落在床上,面朝向贺楼珠丹的方向,潮红布满脸颊,双唇也变得鲜红欲滴。原本凌厉冷漠的眼睛也注满了水汽,春水荡漾,勾人心魄。更要命的是那若有若无的呻吟声,使得贺楼珠丹浑身起了层疙瘩,全身的骨头都酥了。
燥热一下子布满了全身,脑袋又热又胀,似乎什麽都想不起来了,神思全被一人夺了过去。
贺楼珠丹奔到床前,右手搭上叶擎天的光滑的背部,左手扶着他的肩头,道:「擎天,你这是怎麽了?」心里却不禁被细腻的皮肤所吸引,直叫嚣着想要更多。
叶擎天睁大了眼,却全然没有焦距,双手揽住贺楼珠丹的腰身,虚弱地说:「朕要你——给朕——哈——」说完,伸出舌头舔舔嘴巴,扬起似笑非笑的嘴角。
贺楼珠丹的脑袋爆炸了似的一片空白,就像是失去了束缚的马,行为不再受大脑控制,赤裸裸的欲望掩盖了一切。於是贺楼珠丹顺着心性,捧着叶擎天的脸就狠吻了下去。
第二十六章
昨夜两人颠鸾倒凤直到午夜,今早日上三竿都还在床上赖着起不来。
沈然心下也觉得奇怪,就跑去找贺楼珠丹,看到的却是叶擎天头埋在贺楼珠丹的胸前沈沈的睡着,贺楼珠丹搂着叶擎天的腰,一脸满足,两人都光溜溜的,被子早就掉到了地上,冷冰冰的。
这下可把沈然气的,自己明明昨夜才警告了叶擎天一番,对方竟然置若罔闻,更甚是蹬鼻子上脸了,这让他颜面置於何地!他非得好好整整这贱人不可!
沈然静静的走到床边,弯下腰拾起了被子,给贺楼珠丹盖上,不想却吵醒了对方,一双明亮的眼睛充满了笑意和餍足。
「可汗,您起来啦。」沈然笑得很灿烂,很温柔,又将被子从贺楼珠丹身下拉下,将一双鞋子端正的摆在床边,道:「我去喊下人为您洗漱。」贺楼珠丹只是点点头,目光并不在沈然身上。他现在一身的心思都在叶擎天身上,这个男人比想象中的要美味许多,那昨夜的激情,昨夜的放荡,白天的叶擎天哪里看得到分毫?虽然不知是和原因,但他突然有些感激杨君愿了,送了这麽个宝贝给他。
一只手在叶擎天的臀部上摸呀摸,一只手绞着他一头如墨青丝,紧蹙的眉头却是一点也没有舒展,炽热的气息喷在贺楼珠丹的胸口,着实痒痒,让他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擎天啊,数年前,本王一直仰望着你。可现在,你已在本王怀中,为何还是觉得遥不可及呢?」满足中有些许失落,他什麽都不肯说,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看着叶擎天静静的睡颜,贺楼珠丹觉得自己也有些倦意了,眼皮一个劲儿的往下掉,怀中的人突然动了几下,睡意才立刻打消。
「擎天?」在亲昵的呼唤声中,比黑曜石还漆黑的眼睛瞬间睁开了。贺楼珠丹感受到了他的僵硬,似笑非笑的往他臀部拍了下。叶擎天浑身一震,绝望的表情倏地溢开,无神的双眼空洞的不知望向何处,双手也紧紧地抓着精致的床单,这下贺楼珠丹知道事情不太对劲了。
贺楼珠丹又尝试性地唤了一声:「擎天?」叶擎天依旧没有反应。
这下,贺楼珠丹才明白,对方也曾是堂堂一国之君,这样心高气傲的他竟然雌伏在其他男人身下,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也在所难免,但是贺楼珠丹不同!他会好好待着他,好好照顾着他,让他一辈子无忧无虑!
「擎天你可别吓本王,昨夜——昨夜是本王不好,一时情难自禁。不过你放心,既然本王已经碰过你了,本王会对你负责的。」贺楼珠丹眉目纠结的柔声说着,可是叶擎天还是默不作声,默默地转过身去,留给了贺楼珠丹一个背影。
哎——贺楼珠丹重重地叹了口气,觉得心堵地很,悬在半空中想要触碰叶擎天的手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下了床穿了鞋子,恰巧沈然带了一大群侍女来服侍贺楼珠丹。
贺楼珠丹面带担忧的看着叶擎天的身影,心中百味杂陈,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然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二人之间的气氛,猛地明白了什麽,他暗地无声地阴笑了几下,一个大步走到床边,拉起被子动作甚是轻柔地为叶擎天盖上,并解释道:「着凉了可不好啊。」
视线被沈然打断了,贺楼珠丹才专心致志地任由侍女们服侍,面上的温柔依旧明丽。
沈然面带笑容地走到贺楼珠丹身旁,摩挲着手掌道:「可汗,杨陛下说晚上有个私宴,让您携着叶小姐一同去,您看如何?」贺楼珠丹沈吟了几下,道:「总不会怎样的,去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