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地果只在山里面上的,而且一长一大片,这东西连虫子都不吃,显见的是有毒的,因而便没人敢吃了。可不就叫去山里的齐宝看见了,说啥都要全摘回来,周阿嬷好说歹说商量着只摘了那么一小筐,又要把这地果连根儿一起刨出来。
周老爹拧不过他,齐老爹也惯着他,便由着他挖了几颗,种在自家后院儿。这玩意最是能串根的,周老爹与齐老爹便偷偷在那几株地果边儿上插了架子,防着他串根耽误别的菜长。
这玩意摘上后,齐宝并不大管他,就由着它自生自灭。不得不说,地果生命力十分顽强,再加上种在家里,还不串根,果子掉在地里直接做了肥料,浇菜时还老能给些水分,虽不多,却足够地果生长了。
如此长了有三年,竟然越来越肥厚了。齐宝满意极了,偷偷吃了一个,虽比不上记忆中那般甜嫩,但却是真正无农药草莓,心情激动可想而知。
摘了几个给家里几个大人,除了他阿嬷不忍让齐宝失望,冒着生命危险尝了一个,别人都是不敢吃的。后来眼见着齐宝阿嬷没事,众人才松了口气,不过齐宝仍被外出才归家的齐老爹好顿教训。
自家果园种起来后,齐宝便将这地果移进了果园里,一年功夫就长成了一大片,如今也是颇有些规模的。
不过这东西不好保存,哪怕是长在茎上,只要熟透了就掉落下来,粘土即烂。虽然味道口感都好,但因不易保存,并不适合运到外地去卖。
这两年也就是在大柳树村附近的两三个县城卖,人们慢慢接受了后,价格便一路飙升。说实话,到现在外人也不知道这草莓便是那山里的地果,虽然看着倒是有些相似,但是那地果可是公认有毒的,哪里能和这样滋甜味美的草莓相提并论。
没听周涛说么,这可是从海外运过来的品种,整个大朝国上下,只此一份儿,别无他家呢。
倒是有人家想种来卖的,齐宝也说了,并不拘着,想买秧子他也是卖的。只是花那么多钱买那么两棵秧子,种出来后的草莓果子太不好保存了,等运到县里,几乎没有几个完好的,也卖不出好价去,实在是挣不了几个钱的。
没看齐家都没把这个当主业么,都是卖别的水果时捎带着卖点儿,那还会坏好多呢,也就能挣出个车马费罢了。
而且这草莓太能串根子了,也就长那么一季,却要耽误园子里不少菜的生长,算来算去咋算都不合算,便除了几家有钱的买了两棵回去圈着养了自家香香嘴儿,要么就是大户买了样子回去种了图意吃个新鲜,便再也没有其他人种植了。
保存的问题是个麻烦事儿,齐宝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现代的技术方法他不会,即便会,可能也无法运用到古代来。
“行,那就这么安排。另外你再给我弄十盆草莓栽子,大哥在上京那地方可能都没吃过草莓,弄去给他尝尝鲜儿。”
反正自家草莓栽子多,也不在意这十盆八盆的,周涛便应了下来。
如此,给齐老大的见面礼便定好了:四坛自家腌的青杏,五斤榛子,十斤蘑菇,一车李子,一车山里红,外加十盆草莓栽子。
齐宝看了两圈儿,这还真不是一般的寒酸,虽然在他们青城县,这并不算是轻礼了,但是齐宝还是觉得:真是够寒酸的了。
算了,他家又没有什么值钱的古董,他也没那个眼力去逛古董店,实在挑不出啥值钱的东西给他大哥,总不能直接送去个几箱子银子,然后告诉他大哥,你弟弟现在穷的啊,只剩下满满一山洞的银子了。
太欠抽了,想想这样的场面,齐宝顿时掌不住大笑起来。还好周涛没在边儿上,否则定以为自家少爷疯魔了呢。
齐家老大派来接齐宝的一队人到的倒是快,临行前当家主君特意吩咐了一番,这帮人哪里还敢怠慢,日行夜行的,足足赶了一个半月才到大柳树村。
得亏了上京是在北方,这要是在南方,恐怕到这时候雪花都要飘下来了。
不过他们到这时,已经是夏末了,草莓栽子上原本还长着的那几颗草莓,早就凋零了,就剩下绿色的叶子还坚挺的支棱着。
还好李子和山里红都是齐宝掐着时间现摘的,保存妥当的话,很是能放一阵子。齐宝既然敢做这水果买卖,自然也有贮存的方法,否则果子运到京城和西域时,岂不是都要坏到半道儿上了。
大柳树村突然来了好几辆马车,装饰的金碧辉煌的,那马车上的人个个都穿着绸布的衣裳,一看就是大户家子。马车上下来一个头头模样的人,询问了几个吓得有些傻了的汉子哪户是齐进齐家时,汉子指路的手都有些发颤,得了赏银后,更是脚下打着哆嗦的回了家。
齐宝还在跟周涛掐算着日子,指挥着周涛将处理好了的各项物品搁置好,只等着齐老大派的人来了,直接就能装车拉走。周阿嬷听见叩门声去开门时,吓了好大一跳呢。
还是周涛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并不惧于将军府的气势,只愣了会儿,便安排着人将他二人刚刚拾掇妥当的东西往车上搬,足足装了三车才装好,主要是盆栽怕磕怕碰的占地方。
齐家派来的人,是上京齐府的副管事,姓齐名赦的,以前是个罪人,后来跟着齐宇打仗,好容易立了点儿小功,却被人告了之前犯的事儿,先皇明智,赦了他的罪,仍许其跟着齐宇,后来兵士解甲归田,他便做了齐宇的副总管,感念皇帝恩德,便改名为赦。
徐柳儿早先不过是派了几个家丁来,后来临时换的齐赦,也算是对齐宝态度的改变了。徐柳儿那日被齐宇闹了一夜后,也想开了,自己已经是三个孩子的阿嬷了,他最小的孩儿,都比这个弟弟要大,只当自己的孩儿看待便是了。不过一个乡下小子,想来也是不难伺候的,好好管教着,免得丢了齐府的人,反叫夫君丢了颜面。
第10章
提到贮藏运输水果,少不得要提一提前朝的那个荒淫皇帝安炀帝了。前朝的灭亡与今朝的建立,倒是与隋朝的灭亡与大唐的建立类似,大朝国的开国帝王也就是先帝原是朝阳郡的郡守,因前朝统治时的荒淫无道,导致郡内出现易子而食的局面,先帝便起兵造反,讨伐无道昏君。
先帝用了五年时间,便推翻了前朝的统治,可见前朝的不得人心。
虽然如此,安炀帝却与隋炀帝一样,都做了件于后世国民有利之事,隋炀帝开凿了京杭大运河,沟通了南北的交通与往来,而安炀帝则为国家修了平整宽敞的官道,这才使得齐宝的水果运输更加方便快捷了。
不管怎么说,齐宝觉得这点还是很值得感谢的。
大朝国当今皇帝是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孩子,他五岁时登基,尚未亲政,朝政是由当今摄政王李君泽,也就是小皇帝的三皇兄辅佐处理的。
据说这个摄政王是个瘫子,原是先帝的三子,太子一派的人物,太子被二皇子暗杀时,受了牵连,从疾驰的马匹上摔了下来,再不能站立行走了。老皇帝也是因此才将二皇子软禁,一击一怒一气之间,不久便病逝了。
先帝共育有六子,三个成年三个未成年,三个成年皇子或死或残或被软禁,还剩下三个未成年的。四子李天佑八岁,萧君所出,不过他是个天憨,也就是傻子,自然是不能做皇帝的。
五子李弘文,杨君所出,时年五岁,虽不如头前三位皇兄那般聪慧,却胜在勤奋好学。
六子李鸿煊,年君所出,出生不过一年,尚在襁褓之中。不过年君乃是前朝炀帝宠君,李鸿煊是不是先帝的种,还真不好说。就连平民百姓,时不时说上两句皇家秘闻,十回里有八回都是要带上这个皇六子的。
因而先帝驾崩,太子身亡,二皇子幽禁,三皇子腿残后,这帝王的位置,便落在了皇五子李弘文的身上。因其年龄幼小,又未习过帝王术,因而便由腿残的三皇子珉王为摄政王统摄朝政。
自然,这些都是民间的说法,政权更迭,自然不是这样几句话就能带过的,其间的腥风血雨,也不是平常百姓所能够相像出来的。
在现代,受着各种宫斗题材电视剧熏陶过的齐宝,可是不认为那个摄政王就是个简单人物的。小皇帝才几岁,皇太君因需要避嫌后宫干政,而与其他太君一起被送去了寺庙修行。整个皇宫中,就只有那么几个小孩子,还不是摄政王说什么是什么。
这些个老百姓实在是太单纯好骗了,不过,谁当皇帝跟他可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他就是一平头小老百姓,只要社会制度没变,他这小地主该是不会被弄出个清算啥的。所以关于皇家的事,齐宝一向是当做闲话来解闷儿的。
齐赦刚到大柳树村打了个转儿,被周涛火急火燎的装了整整三车的东西,又好一番嘱咐要精心照顾那草莓秧子,便被齐宝打包送出门了。自然,临出门前齐宝已经说过了,因为还要准备秋收的事儿,所以一时半会儿走不开。待秋收过了,自然是要去上京和大哥一起过年的。这次不能相见,齐宝也是很想念大哥,所以随车带去一些乡间野物,给大哥尝尝家乡的味道。
齐赦看了看眼前紧闭着的大门,尚还不大明白自己怎么就这么的被小老爷一边说着话一边推过来的。摇摇头笑笑,自家这小老爷也不是一般人呢,虽然说是在这小山村里,看着并不多么富贵,可是那往车上装东西的架势,却是一点儿也不含糊啊。
话说的也是极好听的,不过却是没有松口,小老爷的意思齐赦听明白了,人家虽然过不不见得多么富贵,却也并不想着要攀附自己的哥哥过活。
小老爷大约只是准备与自家老爷一起过个团圆年,过完年还回来的。老爷的意思,却是要接了小老爷与他一起过日子的,还预备着给小老爷在上京娶房主君,以后兄弟两个都要住在上京的。
看来自己这次算是白来了,齐赦能看得出小老爷是个犟牛性子,这点哥俩倒是一样的,所以不管他说什么,这小老爷都是不会听的,何必浪费口水呢,赶紧拉着东西回上京才是正经。
齐宝倒是没想到大哥的人这么好打发,不禁怀疑他这大哥是不是也没真心邀他过去呀,心里还产生了那么一点儿点儿的小失落,不过很快就忘到脑后去了。
进了九月,天气逐渐凉了起来,在这偏北方的地方,更是表现的明显。虽然老话说“春捂秋冻”,不过齐宝仍是早早的将秋衣穿上了,谁说胖人抗冻的,这不科学,齐宝内心申诉,太不科学了。
上京那边,自齐赦回去后,便一直没有什么动静,齐宝也不去理会,再过几天就要开始摘果子了。苹果、梨这类的水果都要趁着农忙尚未开始之前摘下来,否则等农忙过去了,果子也就都成熟后从树上脱落下来,只能烂在地里了。
村里的人虽然也很想挣齐家这份钱的,不过农民从来都是靠土地的,不可能为了挣这几个钱就放下地里的活儿,周老爹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庄稼人,这点道理自是懂的。
齐家果园里的水果,以秋天收获的苹果和梨为主。这两样东西都是好保存,又能留着过冬的,所以销量自是好的。除了这两样,还有些杏、李子、山里红、山楂、草莓等,这些都是留着自家吃的,种的并不很多。
周涛雇人一般都在本村里雇,一天二十个铜钱,并不算多却也不少了。摘过这活比种地轻巧,种地每天也就二十五个铜钱,中午会供一顿饭。齐宝家也是供饭的,中午杂面大饼子管饱,就这咸菜和汤,与一般人家雇人的标准并没有多大差别。
像是徐水那样,在城里帮了一个月的工就赚了两贯钱的,却是需要出苦大力,累死累活的干,还得是城里的富贵人家才能出得起这个价钱。
这样的人家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富贵的人家都有自己的仆人,一般不会额外雇人。除非做一些大的建设,家里人不够用了,才会额外招短工。这样的短工都是在牙子那里交了笔钱,在衙门挂了名的,有根有底,人家才敢用呢。
庄户人家,谁也不是靠打短工赚钱的,自然不会花钱在牙子那里挂号。像徐水上次去,还是因为那家临时招人,牙子那里又没有适合的,这才把进城找活儿干的徐水招了进去。
徐水很是有一把子气力的,徐家地不多,他和徐淼两兄弟能活到今天还没饿死,全靠了他闲时四处找零活干。齐家每年摘过,自然都少不了他。虽然是周涛出面雇人,但是徐水还是很能掰扯开的,他是给齐家做工,又不是给周家,有啥抹不开面子的。
不过他却是极力反对徐淼去的,他算是看出来了,每次周涛和徐淼在一起干活,一会儿看不住都要眉来眼去的。这次齐家干活,周涛还是监工,这不是给他机会亲近自家哥儿呢么,徐水是绝不许这样的事儿发生的。
“咋的,往年这活儿俺也干了,一天管顿饭,还能拿二十个铜子呢,够给家里称两顿肉了,凭啥不让俺去?凭啥,凭啥?”
“反正……反正俺就是不许你去。”
“凭啥,凭啥?”徐淼赶进两步,掐着腰站到徐水面前,抬起头看他,非要他给个说法。
徐水不敢看徐淼,笨嘴拙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嘟嘟囔囔道:“俺就烦周涛那小子,俺不许你跟他好。”
“你凭啥烦他,他哪得罪你了,啊?上次咱家盖房子,还得亏了他呢。你瞅瞅这大瓦房,是你那两贯钱就能盖得起来的?要不是这房子,关家屯那关家哥儿能说给你?想美事儿去吧你!”
徐水被他堵得哑口无言,索性往炕上一坐,“反正俺不许!”想想又补充一句,“谁都行,就他不行!”
“凭啥他不行,徐水,今天你要不给俺说出个一二三来,俺可不依。”
“凭啥?”徐水站起身来,“就凭他是个奴隶,俺家哥儿不能嫁个奴籍的爷们,俺家哥儿也不是天生就得伺候人的,俺家是没钱,那也不能把哥儿卖了吧。俺家对不起这人!”
“你跟俺吼啥,吼啥,啥话不能好好说。俺就知道,你自打说了哥儿,就不要俺这个弟弟了,俺就知道,呜呜呜…… ”徐淼边说边握起拳头揍徐水,硬邦邦的,打的手好疼。
“俺没……俺真没有……”徐水急了,他可是一点儿这个意思都没有的,就是娶了哥儿,他最疼的还是自己弟弟的。
“你就有了,就有了。俺就稀罕涛子,你凭啥不让俺跟他好?俺就要和他好。你要不让俺跟他好,俺就……俺就……俺就不跟你好了!”徐淼气鼓鼓的威胁,周家阿嬷说了,这招对付疼自己的哥哥最管用了。
“俺不是……俺是……俺不是怕你将来嫁了姓周的,还得伺候人么。伺候人是啥日子,干啥不得看别人家脸色啊,俺……俺就是心疼你么!”
徐淼看徐水越说脸越红,这个不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男人,实在是被自家哥儿逼急了,啥话都敢往出说了。
徐淼有些感动,眼眶微微发红。他抱住徐水的胳膊,撒娇道:“俺就知道俺哥最疼俺了,俺不跟你说了么,涛子家卖身契都在自己个手里呢,齐家少爷已经答应帮他们削籍了,俺说话你咋还不信呢。”
“那不是,俺怕那小子骗你么。到时候你跟他好了,成亲了,人都是他家的了,那还不是他咋说咋是啊。”
“你弟弟俺也不是傻子,那还分不出真假话咋的。俺跟你说,你别告诉咱阿爹,”徐淼凑近他哥,压低声音道,“他卖身契现在就在俺身上呢。”
“真的呀?”徐水惊讶道。
“哎呀,你小点儿声,俺还能骗你咋的。别告诉阿爹啊,要不阿爹又该想着咋要钱了。咱家是嫁哥儿,又不是卖哥儿呢,可不敢叫他瞎参合呢。”
徐水也知道自家阿爹是个多么不着调的,啥该说啥不该说啥还是拎得清的。
第11章
“老爷真的要亲自去接小叔?”
“啊,已经跟圣上请了探亲假,三个月,轻车简骑足够往返,且还能在家里住上几宿。阿爹去世时,我正在外面奔波,竟是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着的。还是阿爹提前交代过,信件又突然停了,我才知道阿爹去世的。哎,那时候弟弟还小,一个人处理丧事,还要保全家业,也是着实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