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遇上枯树,也是允许村民砍了做柴禾的。毕竟这山林已经是私产了,倒是没有人偷偷进山伐树的。对于这点,齐宝还是很满意的。
松树下长的是一种叫做松树伞的棕红色蘑菇,肉厚,嚼着有些劲道,村民采了他多晒干后卖到城里去,一斤能卖八九十个铜板呢,够割个四五斤猪肉了。小鸡炖蘑菇时,用这个味道最好了。
除了松树伞,用榛蘑炖鸡的味道也不错,不过这个不值什么钱,村民采回去都是晒干了留着冬日没菜时候加菜的。
绕着一棵松树转了两圈儿,没什么发现,又继续绕着第二棵树转悠。松树伞一般都长在松树附近,或者直接长在松树下面,齐宝一连绕了几棵树,也没见着个松树伞丁儿,实在是有些气馁。那边周涛却已经喊他过去装蘑菇了。
周涛找到一大堆蘑菇,整个两棵树之间长了一大片松树伞。松树伞这东西,不像榛蘑,总是一坨坨的长在一起,倒也成片,还是挺好找的。不过像是齐宝这样没什么经验的,找起来就费劲许多了。
“宝子,你跟着我走吧,看看有啥别的东西没,蘑菇不好找。”
虽然听让人泄气的,不过齐宝还是很听话的,从前他上山,都是周阿嬷找着了一片,然后故意逗他过去,他才能采着的。显然,周涛可没这个眼色干这事儿。
齐宝晃晃悠悠的跟着周涛,间或还能采到几颗粘蘑,直接扔进周涛身后背着的筐里。齐宝本来挎着的小筐也被周涛拿去了,要不每次看到松树伞都去喊齐宝过来,周涛看他跑那两步道跟个球似的,都怕他会直接滚下山去。
齐宝也不是空着手,他从怀里掏出个布袋儿,边走边四下张望。其实这个季节除了蘑菇榛子的,还真没有什么东西可捡,不过也保不齐有什么意外的收获呢。
松林不小,不过道路平坦,虽然有些滑,却不影响周涛的脚程。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齐宝早累的直接就着布袋子坐在地上了,周涛却还在林子中间穿梭。
“涛子,日头快顶到头顶儿了,咱们该回去了。”
周涛拎了满满一篮子的松树伞回来,篮子上还放着两串儿用蒿子梗穿着的蘑菇。“呵,瞅瞅,这么大一篮子,够咱家吃个两顿三顿了。”虽然蘑菇不少,可是一晒干之后就少了。
“好了,别坐地上了,潮,当心肚子疼。”把小胖墩儿从地上拽起来,“瞅把你懒的,总张罗着上山,哪次累得直接坐地上的也还是你。”
“土包子,啥都不懂,山间的空气最新鲜了,我这是出来郊游,呼吸点儿新鲜空气,要不在家里要闷死的。”
周涛并不十分懂得从自家少爷嘴里出来的一些奇怪词汇,不懂归不懂,周涛倒是学会了自动过滤,便也不理会他那些“歪理邪说”。
拍拍齐宝的屁股,“看吧……”都坐湿了。
“呀!你干嘛摸我屁股!”
周涛的手拍在齐宝捂着屁股的手上,“又不是哥儿,拍拍咋了,咋了?”
齐宝忙小跑着跑开了,要不是在这么个只有男人的世界里,他至于这么紧张么!“要拍拍你自己的哥儿去,这个,”齐宝指指自己的屁股,“不给拍,哼!”
周涛在后面大笑着喊:“别跑了,当心滑……”话还没说完,齐宝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这一下真是实打实的坐了个大屁墩儿,齐宝疼的龇牙咧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见齐宝半天没起来,周涛吓了一跳,背着筐拎着篮子就跑了过来,“咋了,咋了?宝儿啊宝儿,你可别吓唬俺哪!咋了?吱声啊!”
齐宝咬咬牙,“没……没事儿,别动我,我缓缓。”
周涛不敢碰齐宝,齐宝深吸了几口气,坐了好大一会儿,才缓过来。屁股上肉厚,摔那么一下除了疼之外,倒是不会有其他的损伤。
将齐宝从地上搀起来,周涛背上背了个大筐,一手拎着篮子,一手扶着齐宝,慢悠悠的往家走。
经过周老爹的院子,周涛直接把今天的收获扔进了院子,周老爹看见齐宝是被扶着下的山,也是吓了一大跳,忙放下手中的活就要来扶齐宝。齐宝忙道:“老爹,我没啥事儿,就是摔了一下,有涛子就成,放心啊!”
“真没啥事啊?”
“真没事儿,真的,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就是摔了一下摔的屁股疼,嘿嘿。”
见齐宝笑得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倒真不像是有什么事儿,周老爹这才放下了心。“涛子啊,要不背回去吧?”
“不用,老爹,我真没啥事儿,你放心哈!左右这儿也没啥事,您老今个儿早点儿回去,咱们杀鸡炖蘑菇,吃顿团圆饭。”
“唉唉,”周老爹笑呵呵的应了,“俺把这点儿东西收收,你俩等俺一会儿,俺们一起走。”
周老爹手脚麻利的将院子里晾着的榛子装进簸箕里,放回屋子。又把一些日常用的家伙事儿都收回屋子里,装好自己带过来这几日穿的衣服,锁好了门,拎着背筐和篮子,跟着两人慢悠悠往回蹭。
当然了,齐宝也不想这么蹭着走,不过那一下摔的,着实是重了些。好吧,慢慢往回走吧,就当出来散步了。
“哎呀,你们一起回来啦!”周阿嬷的话语中难掩欢喜,瞬间却又转了个声调,“咋的了宝儿啊,这是咋的了?”着急的语气都带出了哭腔。
“他阿嬷,没事儿,就是摔了一下。俩孩子一身的泥啊土啊的,你快点儿给烧点水,给俩孩子洗洗。”周涛与齐宝尚未顾得上回答,周老爹却是早心疼起自家哥儿了。
“摔着哪儿了啊?”周阿嬷可不领他的情,忙在齐宝身上摸索起来。
齐宝哈哈笑着扭开周阿嬷乱摸的手,“屁股上,屁股上,嬷嬷不要乱摸么!”
周阿嬷一听,这手就奔着齐宝的屁股去了,齐宝忙躲开,他这屁股的清白,看来是在老周家手里毁了,咋还这个摸完那个摸的呢,节操掉了满地啊有木有!
“嬷嬷,嬷嬷,宝儿饿了,您快去煮饭么,俺们俩先去洗洗。”
周阿嬷笑道:“俺们宝儿害羞了,脸都红了,长大了啊!”周阿嬷兀自感慨着,周涛只好放了齐宝在椅子上缓缓坐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指着阿嬷去烧水,估计俩人都泡发了。
周阿嬷心疼得也顾不上儿子了,周老爹只好去帮儿子烧水了。“行了,这有俺就行了,你赶紧把这身脱了,穿着也不觉得难受,带感冒就糟了。”
“恩呢,阿爹,那您看顾着,俺脱了这身。之前还不觉得咋地,松散下来才觉出浑身上下黏糊糊的,一点儿都不得劲儿。”
“恩行,去吧,瞅着点儿咱家少爷,先给换身儿衣裳。有你阿嬷在,少爷定不好意思换呢。”
周涛想想也对,自打约莫五六岁时候起,自家少爷就不许阿嬷给他洗澡了,顶多让自己帮着擦擦背。
洗了澡,换了衣服,一身清爽的感觉实在不是一般的棒!要不是屁股疼,齐宝可能早就感觉到这一身黏腻的不舒服了。
“宝儿啊,看看是不摔青了,嬷嬷给你拿药擦擦。”齐宝刚换好衣服,周阿嬷便拿了药过来要给他擦药。齐宝实在想对天大吼一声,咱就不能忘了屁股的事儿么!
齐宝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努力,终于扞卫住了自己屁股的主权与领土完整,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齐宝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走出房门,自己给自己的屁股涂药,还真不是一般的不方便。齐宝扭头看过,好在屁股上肉厚,不过也青了一块儿,倒也没怎么样,就是走动间难免有些酸疼。
“把那个粘蘑收拾了,炖鸡时放进去几块儿,听说味道也挺不错的。”
周涛正在收拾松树伞,周老爹已经杀完了鸡,自家养的头年的公鸡,虽然肉质没有当年小公鸡嫩,也没有老母鸡鲜,不过这个时候也就不讲究那些了。小公鸡还不算大,正是长肉的时候,老母鸡正下着蛋呢,哪里舍得杀。
周老爹正帮着周阿嬷往放好了血的公鸡身上浇滚烫的热水。热水要浇的均匀些,浇多了会把鸡皮烫熟了,到时候能连毛带皮一起撕下来。要是浇少了,那更是糟糕,毛再脱不干净,吃到嘴里心里也膈应不是。
这个活,整个家里就周老爹能做好,到底是手里会点儿把式的人,这种技术活儿干得一来一来的。
“就你事儿多。”周涛忍不住抱怨了声,却被周老爹一巴掌招呼在了后脑勺上,“净瞎说,咋跟少爷说话呢。”
周涛双手被占着,只得皱皱眉头,他阿爹下手还真狠,“恩呢恩呢,俺记着呢,不敢再跟少爷顶嘴了。”
才说完,就又爱了他老爹一下,“就会糊弄老子!”
齐宝在一旁帮腔,“就是就是,你再敢跟少爷我顶嘴,我就告诉老爹,让老爹收拾你,哼!”
周涛在心里默默的又给齐宝记下了一笔,以后一定要把看账的活儿多给他留点儿,此名曰:涛子式报复手法。
第7章
吃了小半碗周阿嬷上午从后院儿摘的樱桃,小鸡炖蘑菇的香味儿就飘散了出来,齐宝吸了口口水,笨鸡的味道,实在是比饲料精养出来的香了不知多少。
齐宝进院子摘了两根嫩黄瓜,和一小把香菜,一根小葱,洗净切丝。又有周阿嬷昨晚买的干豆腐剩了两张,拿了筐吊在井里。豆腐这东西不好放,这个季节做得少,搁一天就坏,所以本村做豆腐的人家这时候都熄了火了。
干豆腐是头天别人上县里时候帮着带的,昨晚上炖了些,还剩下两张今天预备做凉菜。齐宝拿出来闻了闻,好在没有什么异味,看来那些小说里写的天然冰箱还是挺有用处的。
将干豆腐也切了丝,放在陶盆中,上面放了黄瓜丝,扬了香菜丝葱丝儿,还有蒜末儿,一匙盐末,一匙大料粉,一匙辣椒末,少许陈醋,搅拌均匀。齐宝舀了一大筷头,嗯,给自己评了个八分,其实要是再放些白糖进去更好,不过周阿嬷可是不会同意的,所以还是算了,好在不是很影响味道。
一张桌子,四口人,两个菜,还真说不上丰盛,不过都是家里人,大盆菜上着,最是实惠不过。
周阿嬷还很大度的给周老爹倒了自家酿的米酒,以往他只在年节时候才允周老爹喝上一杯的。
“你嬷嬷今日咋还大方了一回呢,真是不容易。”周老爹笑着调侃,一般若是能喝上一口,他心情就特别的好。
周阿嬷嗔怪的瞪了自家爷们一眼,“忒!有吃有喝都堵不住你的嘴。”两个小的听了大笑,周老爹老脸一红,抿了口酒兀自傻笑。
并不算是多么难能可贵的团圆饭,不过周老爹这一段儿一直在山上住着,好有一段时间不在家了,这顿饭大家吃的还颇有几分久别重逢的味道在。
这个夏天,齐宝家自己采了两布袋子,足有五斤的榛子,又从乡民手中收了大约十来斤,都是过了水儿的,成瓤儿的。
又有自己晾晒了,晒干后约莫有两斤的榛蘑,三斤半松树伞,还有一种灰扑扑,一碰极易碎的,就叫灰蘑的一种蘑菇,也有个一斤左右。还好灰蘑晒干后还是挺容易保存的,否则齐宝是说什么也不要周涛采它的。蘑菇下面的村民也送来不少,齐宝瞧着卖相还成,就叫周涛都留下了,反正家里也不差那几个钱的。
由于齐宝第一次独自跟着周涛上山就弄伤了,之后便被限制了行动,导致他每次看见周涛兴匆匆的上山又回来的,就忍不住各种挑刺找碴。自然,周涛不理他就是了。
“嬷嬷,榛蘑和松树伞各装出来五斤,用干净的白布口袋装,给我留下。再给我留五斤榛子,让涛子把瞧着不好看的挑出去,我要送人情的。”
周阿嬷“唉唉”的应了,又问道:“是给来往的商家送么?是不是少了点儿,要不要再准备点儿别的啥?”
齐宝想想也是,毕竟是自己亲大哥家,就送这些东西是寒酸了些。不过他并不想与自己的大哥牵扯上太大的联系,也不是一个阿嬷生的,齐家老大在京城混的不错,他在这鸟不拉屎的小山村活的也挺好,何必非要牵连到一块儿去呢,也不嫌累得慌。
算了,齐父对他还是不错的,又总觉得亏欠了大儿子,他就当是为了阿爹了。现在齐老大主动示好,表示前些年才安定下来,忙忙活活的也没顾得上他这个小弟,现在一切都顺当了,也有空惦记惦记自己这个小弟了。
齐家老大话里话外都透着把他这么小的一个弟弟独自扔在这么个小旮旯的心疼与无奈,齐宝倒还真不好只送这么点儿礼,显得自己过得多么寒酸似的。
虽然活的是有点儿寒酸哈,齐宝瞅瞅自己屋子里的摆设,咋看咋还不如齐老爹在世时候呢,真够寒酸的。
齐宝认真反思了一天,突然惊觉,自己好像有变成葛朗台的趋势。他有钱啊,绝对的确定的,他家后山有个隐秘的山洞,山洞里装着的,可都是银子啊,白花花的。除了他和周涛,谁也不知道,那都是他这些年赚下的银子。
起初因为觉得太惹眼,并不敢拿银子来花,而是只让周涛悄悄在外面换成了一袋子一袋子的铜钱儿。
这些年天下一直都不大太平,他这小山村偏安一隅,当年阿嬷和阿爹相继去世,其实家里就没有多少闲散的银子了。齐老爹是个慈善的,平日里经常有些善举,家里银子余缝不多。好在齐老爹没负了他这地主的名头,家里田地不少,安葬好二老后,齐宝靠着田地着实过得不错。
后来天下渐渐安定了,又有减免税务的政策,齐宝逐渐攒了些钱。他尚还懂得钱生钱的道理的,又因对土地与山林的偏执,因而便趁着这个时机购买了附近的几片山林。
齐宝刚开始还听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后来想了想,反正也是山地,不如就种果树吧。自己吃也好,卖出去也好,送人也好,总不好闲着这么一大片山林吧。
没想到周涛那么能干,竟然把这苹果啊梨啊杏啊的,都推销到京城和西北去了。这揍是人才啊,作为一个懒惰的领导,员工竟然只凭借着你的一个两个假设以及时不时冒出来的那么几句“名言”,就做到这种地步,齐宝表示,真的事再满意不过了。
“嬷嬷,春天时我腌的青杏还有么,我记得腌了好几坛子呢,后来都没咋吃,还有没?”
“还有呢,杏伤人,吃多了不好,俺都藏着呢,后来都忘了。嬷嬷记着,咋的还能有三四坛子吧。”
“嗯,要是够四坛子就准备四坛,不够的话两坛也行。”
“行,那俺去地窖里给你瞅瞅啊。”
“嬷嬷,涛子呢?咋的一大早就不见人影儿了?”
“早上叼了块儿饼子就跑了,说是去村里不办啥啥事儿,俺也没大听明白。”
齐宝摆弄着掰成小块儿在地上晒着的蘑菇,过了一下最近让周涛办的事儿,还真没什么是需要在村里办成的,难道是因为那个徐家哥儿?
周阿嬷从地窖里搬出了两个坛子后又折返回去,又搬了两个出来,地窖的梯子抗不住齐宝的踩,齐宝很识相的没有试图过去帮忙。
“宝儿啊,还有五坛子呢,咱家留下一坛子,剩下四个俺都给你搬上来了。”
“嘿嘿,谢谢嬷嬷。哎嬷嬷。听没听说底下谁家要办事儿啊?”齐宝状似不在意的问道。
“好像是徐水家要加盖两间房子,今年春天时徐水不是在县里帮工得了两贯钱么,他也到岁数该娶个哥儿了。一家三口都挤在一间茅草房里也不像个样子,他家哥儿也不小了,该是时候整整房子了。”
“两贯钱倒也够盖房子了。”齐宝附和着,心里暗道,咋没听说最近有人上他家买树盖房子的呢,小样的周涛,干啥事儿还敢瞒着他这个当少爷的了。定是便宜卖给人家了,又不好意思说,自己拿钱填补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