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鼎(大唐双龙同人)上——思乡明月

作者:思乡明月  录入:04-10

这些年来,宋师道从来都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绝不迟疑——他是真的不怕死吗?正如宋缺曾问过他:难道竟不懂得“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

宋师道当然懂,事实上他在每一次出手之前,都会给自己留下“一线生机”:比如在对上宋缺之时,他很确定宋缺不会杀他,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呢?鲁妙子也是一样的……就因为他在出手之前就已经想清楚了一切,所以宋师道在出手之后总是无所顾忌,于比斗之中将一身实力发挥得畅快淋漓,这当然能在最大程度上加快他提升实力的速度:既然他没有“外挂”,那就只能拼勇气了。

其实,宋师道又有什么可怕的呢?不过是捡来的一辈子,过程远比结局重要。

就是这样的认知,造就了如今的宋师道——令未出手的他,和出手时的他,是如此的矛盾:在出手之前,宋师道可以设计出几十种方法去完成一件事,细致小心、耐性十足;可一旦智计无法令他达成目的,到了必要出手的时候,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不留情面,更不留退路,他对自己足够狠,对待敌人自然就更狠。

所以再没有比“一往无前”更适合他的心法了,宋师道早在少年时就领悟了心法,这样的悟性让宋缺都诧异不已——他儿子领悟心法的年岁比他当年还要小,果然是天赋异禀么?宋缺无比欣慰而感慨。

殊不知宋师道只是靠着前世今生的感悟罢了,在领悟心法之后,他就卡在了“道”的上面,一方面是因为“道”的原理实在太过玄奇,宋师道费了很多功夫也捉摸不透;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在“一往无前”的时候总会放空思绪,无论平时捉摸了多少理论,到实战上都会被他抛诸脑后,自然也就失去了“悟道”的机会。

因为两辈子的经历,宋师道的本性中有了不可弥合的矛盾,那他的道又该怎么办呢?

如今,宋师道已发挥出了他的全部实力,刀刀狠厉,可想要凭此对付几十年前就晋升成为了武道宗师的鲁妙子?还远远不够!

鲁妙子的眼中流露出了几分嘲讽之意,似是觉得这小子不自量力、真是孺子不可教……激烈的交手中,宋师道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丝嘲讽,是因为他的不自量力?哼!

心中压抑了许久的思潮霎时间好似洪流一般地爆发了出来:不自量力又如何?总之他想要的,就会去拼去抢;拦他路的,就提刀杀尽……很简单,这实在是太简单了,没有阴险的谋划,也没有复杂的人心——大道至简!

复杂而精彩的人生,简单而纯粹的武道,这就是他所追求的……道。

既矛盾,又统一。

脑海中似乎有一重屏障轰然破碎,宋师道的精气神陡然间提升了一个档次,方才他还一直在被鲁妙子压着打,身上挨了好几掌、内力也即将耗尽,可这一刻宋师道临战突破,顿时便有一股清凉之气从他的丹田处传向四肢百骸,给宋师道带来了无穷的后劲和战意……

“咦?!”鲁妙子惊疑片刻,随即冷哼一声,目光转而冷冽无比,出手再不容情。

溶溶月色下,竹林后、瀑布边,有两个宗师级的高手正在声势浩大地比斗,四周碎石乱飞、枝叶飘零……但一切的声息都被掩盖在了轰轰的水声中,不为外人所知。

而另一边厢,在一条黝黑的、不知通向何方的小路前,徐子陵倾耳细听了一会儿,说:“前面似乎有流水的声音,不过这么黑咕隆咚的,仲少你真确定要一探究竟吗?”

“嘿,陵少你怕了?”寇仲撇嘴道:“不就是一座矮山嘛,我们来的路上爬过多少山了,都比这高得多了,现在又怎么能退缩?”

“大半夜的来爬山,仲少你的脑子是不是在发花痴的时候坏掉了?!”

“臭陵少,不要胡说八道!”寇仲再度涨红了脸,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转移话题说道:“嘿,你刚刚不是说有水声吗?说不定是美人场主在洗澡,难道你不想大饱眼福……”

徐子陵干脆一掌呼了过去,寇仲也不甘示弱地反击,在低声笑骂中,两人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后山。

在黑漆漆的竹林中摸摸索索,向着水声越来越大的方向前进,双龙终于磕磕绊绊地走出了竹林,孰料他们才刚刚看到那个在月华的映照下壮美的瀑布,还没来得及观察下四周呢,就听得“轰”地一声——双龙吓了一大跳,循声望去,只见尘土扬起又落下,一个狼狈吐血的人影映入眼帘……

徐子陵还没反应过来呢,寇仲已“啊”地大叫了一声,拔腿就往那边冲了过去,扑到灰头土脸、狼狈得过分的宋师道跟前,又惊又怒地说:“你受伤了?!”说着他猛然转头,看向悠悠然施展轻功落地、往这边走来的鲁妙子,吼道:“死老头,小爷和你拼了!”

“哎,”宋师道哭笑不得地抓住寇仲的胳膊、不让这炸毛的小子跳起来冲向鲁妙子,心里却是感受到了一股融融暖意,于是他温声抚慰道:“小仲不要这样激动,前辈已经手下留情了,是我先惊扰了前辈……”说着他看向神情复杂的鲁妙子,微笑道:“多谢前辈的大人有大量,不与师道多作计较,只不知晚辈是否有那个荣幸能与前辈‘不打不相识’呢?”

鲁妙子看着瞬间转变了气质、恢复成温润如玉状态的宋师道,心内暗惊,再看看怒瞪着他的寇仲和急忙跑近的徐子陵,忽然说:“你是宋缺的儿子?”

“正是晚辈,”宋师道一脸歉然地说:“师道贸然出手,损毁了飞马牧场的建筑,此间一应损失,我会一力承担。”

鲁妙子无语地瞥了一眼被他们打斗的气劲给毁成了渣的小方亭,淡淡道:“跟我来,我们该好好地谈一谈今晚的事了。”说罢转身带路。

“宋二哥,”寇仲扶着宋师道站起来,担忧道:“我刚刚看到你吐血……伤得严重吗?”说完这句话,他又觉得是明知故问——在寇仲的印象里,宋师道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灰扑扑的、连俊颜都被掩盖了大半。不过也是因为如此,才让寇仲发觉,无论是怎样的宋师道都能引动他的心弦:看来他仲少爷果然不是以貌取人的肤浅之徒!

宋师道并不知道寇仲的思绪跑偏到哪里去了,他亲昵地揉了揉寇仲的脑袋,轻笑道:“不要担心,我很好,好极了。”少阀主能不好嘛?刚才终于突破到了他期盼已久的宗师境界,宋师道真是既满意又高兴。

不过寇仲当然是不信的,只当宋师道是在安慰他……愤愤地瞅着鲁妙子的背影,寇仲想要练好武功的心思越发地迫切了。

倒是鲁妙子,修身养性了几十年的他本来也不想伤到宋师道的,但少阀主突破宗师之后的实力再加上那股子不要命的狠劲显然打破了鲁妙子的计划,使他只能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施狠手结束了这场比斗。

不一会儿,鲁妙子走到他所居住的小楼门前,忍不住再度侧身瞥向宋师道,只见这位少阀主的目光沉静温和,当真全然不复之前他们交手时的冷漠绝情——嘿,奇怪了,明明是宋缺的儿子,怎么竟会让他蓦然想起双重人格的石之轩呢?!

第二十四章:看中

这是一座建在临崖台地上的两层小楼,形势险要,却也景致奇美:前赏瀑布、后临深渊,只从这居所建地来看,就能感觉到鲁妙子“全才宗师”的风范。

楼外是波澜壮阔,楼内却是温馨雅致——“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这是正门上的一副对联。匾上题了“安乐窝”三个字,笔触温柔、字体飘逸,似饱含了无限情意,让人一眼看去,心中不禁涌出了安详宁和的归家感。

楼内的建筑布局闲适自然,即便是仍对鲁妙子大怀不满的寇仲,一旦踏入这小楼,也不自觉地平缓了心情;而徐子陵更是发觉他非常喜欢这里的感觉,甚至是由心而发了一种共鸣。走在前面的鲁妙子似有所感,颇带了点儿诧异地回头看了徐子陵一眼,随即便挑起了一抹带着欣赏的淡淡笑意。

指了指屋角处楠木造的梯阶,鲁妙子说:“三位请上。”宋师道微微欠身,温声道:“前辈太过客气,晚辈岂敢逾越。”他们等鲁妙子当先走上台阶后,才紧随着拾级而上。

到了二层,三人围坐圆桌,一时无语,瀑布声从楼外隐隐传来,非但不令人心情激荡,倒叫人如闻暮鼓晨钟,沉淀了一切浮躁的思绪。

鲁妙子说:“三位尚请静坐片刻,我去取酒来。”这一次宋师道却没再客气回应了,他已闭上了双眼,沉心体会着这小楼给人的感觉——在“天下第一巧匠”鲁妙子的匠心独运下,这小楼之中布局巧妙,令宋师道顿觉心内空明透彻,突破之时的仓促渐渐消隐,他方才晋升了一阶的武学造诣也得到了巩固。

徐子陵同样闭上了双眼开始体悟,寇仲左看看右看看,便也若有所思地静了下来,鲁妙子见三人这番表现,心下既感慨又欣慰,遂脚步轻快地取酒去了。

当宋师道彻底想清楚了宗师境界与一流高手的差异后,神智在一片果香中回笼,他缓缓睁开眼,就见寇仲正捧着一个杯子,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瞅着他。宋师道微微一怔,转而看向鲁妙子,不知怎地,总觉得这老头……笑得深意十足。

还未等宋师道说些什么呢,鲁妙子就做了个“嘘”的口型,又指了指仍未睁眼的徐子陵,转而看去,徐子陵竟是陷入了一种“顿悟”的状态中,宋师道既羡又喜,便也歇了说话的心思,一室静谧。

寇仲拿手肘轻碰了宋师道几下,将手里的杯子递了过去,他眼神发亮、表情里带了些满足和惬意,似乎在无声地表达着“很好喝很好喝”的意思。

宋师道无声而灿烂地笑了起来,这应该就是鲁妙子亲自酿造的养生美酒“六果液”了,他接过杯子来浅尝了一口:果酿入喉,酒味醇厚、柔和清爽,最难得是香味浓郁协调,令人回味绵长,更具有平心静气的神奇作用。

他们三人为了不打扰徐子陵的顿悟,一起喝着酒、大眼瞪小眼,就是不出声……倒是平添几分默契,蓦然拉近了彼此的关系,这可真是好事成双了。

又过了半晌,徐子陵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周身上下倒多了几分通透的气质,让鲁妙子看得更加满意。寇仲一掌拍在徐子陵肩上,笑道:“顿悟究竟是什么感觉?我看陵少方才说不定只是太困了,于是就打了个盹……”

“哼,你这傻小子不懂,”鲁妙子瞥了寇仲一眼,又看向徐子陵,高兴地说:“你的悟性极高,尤其贴合自然之道,正适合做我的传人。”

你才傻小子!寇仲听得咬牙切齿,但他看得出宋师道很重视鲁妙子,为了不坏他的事,只好强忍着没炸毛,那副憋屈的样子,直看得徐子陵暗暗偷笑不止。

“咳,”宋师道微微苦笑道:“鲁前辈就算看中了我的这位小兄弟,能不能先听我说明来意,然后你们再讨论拜师收徒的问题呢?”

鲁妙子半眯了双眼,觑着宋师道,说:“你果然是冲着老夫来的。”他的语气颇严肃,而宋师道微一挑眉,算是默认了,这楼里的气氛忽然就冷了下来。

半晌后,鲁妙子才哼笑了一声,说:“总算你没把责任推到我头上——说你我相遇纯属巧合,你只是追着我这个夜行人而来的。”

宋师道一派坦然地说:“前辈目光如炬,以晚辈的这点儿微末道行,又怎敢企图欺瞒前辈呢?”说着他顿了顿,淡笑道:“想必前辈对我的来意也了然于心了?”

“哼,”鲁妙子道:“就算是你爹宋缺,也不敢说出想招揽我的话来,你小子总爱做些不自量力的事么?”

宋师道毫不介意地笑了笑,说:“于我而言,根本没有什么‘不自量力’,只有‘尽力而为’。”鲁妙子又哼了一声,显然不吃这套。

宋师道看向正漫不经心听他说话、实际却总往徐子陵那边瞥去的鲁妙子,不禁暗叹一声,也明白他今晚是别想达成目的了,便极有风度地说:“看来今夜前辈并不想与我深谈,再加上来时匆忙,早为前辈备下的薄礼也未及携带,实在失礼,只好等明日再会,多谢前辈的美酒款待。”

鲁妙子看着宋师道翻了个白眼,毫无宗师形象地笑道:“你小子还是别装了,瞧你那灰头土脸的样子,还要保持涵养风度,你不嫌累,我看着都嫌累呢。”说着他挥了挥手,微微嘲讽道:“走吧走吧,明天晚上再来,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好礼物要给我,难道还能抵得上你突破宗师的契机不成?”显然他对之前宋师道那凶狠不认人的样子印象深刻,不过鲁妙子又指了指徐子陵,说:“这小子得给我留下。”

“小陵才不要留下呢!”寇仲忍无可忍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臭老头,对宋二哥冷嘲热讽不说,还想“强抢”他的好兄弟?!

总算还有宋师道拉住寇仲,他连拖带拽地把寇仲给带走了,安抚道:“没事的,这可是小陵的机缘……”

乐见其成的宋师道以及瞬间就被宋师道说服的寇仲毫不迟疑地一起走了,徒留下徐子陵怔怔然地望着鲁妙子,略带局促说道:“这……小子对那些机关建筑都没什么兴趣……”

“无妨,”鲁妙子失笑道:“你这小子真坦白,半点儿也不珍惜这样难得的机会……”说着他轻叹道:“若在三十年前,我定会选择像那两个小子那样有野心的传人;但到了今天,你才是我最好的选择……因为我看出了你本性中的无欲无求和随遇而安,而你也果然没叫我看错。”

徐子陵微微蹙眉道:“我对先生之学完全外行,恐怕难以在短时间内学到什么、有负先生的期望。”

鲁妙子微微一笑,高人姿态顿显,洒脱说道:“得得失失,你我都不用介怀,就当是闲聊好了。若非见你的气质心境如此贴合自然,我也不会一时兴起地想要将一些个人领悟传给你。”

徐子陵也明白这是天大的机缘,但他沉吟片刻,却说:“假设寇仲和宋二哥问起我从先生处学到什么东西,我是很难硬起心肠不说出来的。”他倒是很坦诚。

鲁妙子笑道:“我要传给你的乃是‘自然之道’,只合你淡泊的人生态度,那两个小子大约是不会感兴趣的,你就是说给他们听又何妨呢?倘若他们竟会感兴趣,那更好了,你们还能互相探讨、印证所学。”

徐子陵陡然间对鲁妙子大生敬佩和好感,吁出了一口气,笑道:“这就好了,那就请先生赐教吧。不管他们感不感兴趣,好奇是一定的,我可要把先生的每句话都记在心里,免得待他们问起时哑口无言,倒污蔑我犯困打盹。”

鲁妙子哑然失笑,他似乎这才发现了徐子陵促狭的另一面,是了,其实任何人都是多面的,这不正是“自然”么?他又何必纠结这么些年呢……突然有所感应,鲁妙子心怀大畅,不禁起身背手走至窗边,将目光投往窗外,一边眺望着瀑布奔腾,一边将胸中所藏一股脑儿地说给徐子陵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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