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吗?”即使他的眼中有着探究和精明,但我并不是很在意,略微放松了一下手脚,坐到了床边,正视着邵骞。
“我很好,谢谢。”我将报纸放在床边,看邵骞这样,显然不是专程来送报纸的,正好,我也有话要问他。
“司奕,要知道,你这个病情还需要观察,所以……”邵骞一脸歉意,“呆在这里的时间要久一些,希望你能适应。”我愣了愣,“司奕?我……的名字?”或许是见我满脸的疑惑,邵骞挑了挑眉,目光中有了了然,对我点了点头。
“恩,本来我就怀疑这次意外会损伤你的大脑神经系统,看来,我的推测没错。”我一边不断地按摩着全身的关节,一边微笑着看着邵骞,“那……邵医师可以对我介绍一下我……的身家吗?”果然还是不太习惯把这个身体称作“我”.邵骞沉默了一会,像是在组织词汇,呼了一口气,这才开口,“你叫司奕,十八岁,父母早逝,你的家族很大,恩……应该说你父亲这边的家族很大,你有一个堂哥,叫司墨勋,从政,还有一个表妹,司静,还是个学生,不过,是个天才少女呢!”我安静地听着这简单的一切,虽然邵骞介绍的还算详细,但有些闪烁的目光还是让我察觉出了他的隐瞒,果然,装失忆就是这个不好,对别人说的只能信七分,唉……
“那个……冒昧可以问一下,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吗?”我有些犹豫,毕竟,从这个身体所表现出来的状况来看,实在无法判断他以前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吸毒,是他的本意,还是被人陷害?为什么来这里这么久,都从来没有一个人来看过他,至于邵骞刚刚说的司墨勋和司静,我倒是略有耳闻,但那些对我来说都太陌生,也太遥远,无法获得更多的有用信息。
“呵呵……你不用这么客气,失去记忆会对陌生人有防备心理是正常的,我不介意。”接着,邵骞用手指点了点额头,放下的时候,眼中带着些许的复杂,“对于你的事,我也多半是道听途说,从客观的心理角度分析,你因为是家中独子,有些骄纵,父母很宠,但也正因如此,在你父母车祸去世后,你就有些……呃……”邵骞停了停,估计是想用什么词来形容。
“反叛,放荡,破罐子破摔?”我笑着接下去,看着邵骞的眼神闪了闪,眉头有些皱了起来。
“好吧……我只说事实,怎么形容你自己看,你十三岁父母去世,十四岁被学校勒令退学,十五岁到十八岁间,你是警察局的常客,案底一般是打架斗殴,有半年的吸毒史,两个月前,你因为和朋友开sexy party,注射了过量毒品,幸好遇到临检,抢救了一天一夜,昏迷了一个月,医院的医师发现你的精神状态不稳,在你堂哥司墨勋的应允下,送到了我这里接受长期的治疗……”司奕,我叫司奕吗?看着手中的纸张,邵骞的字很飘逸,有些潦草,我丝毫不觉得这个名字有多亲切,他认为我失去记忆吗?
“小毅,邵医师叫我小毅好了……”至少这样叫,是让我唯一让我时刻感觉到我还是齐毅的方法。
“哦,好的,小奕,你也不用客气,叫我邵大哥就行了。”看着邵骞有些放松的样子,我只觉得心头泛起一点一点的寒气,小奕,小毅?叫起来一样,写出来却那么不同,你会知道这其中有多大的不同吗?
淡淡地笑了笑,“那……邵大哥,如果我有问题可以找你吗?”对面的那个男子温和地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可以,看见床头的那个按钮了吗?”他的视线停留在我右手的上方处,我转头看过去,果然,一个醒目的红色按钮被安置在那里,来到这里这么久,我竟然都没发现。
“那是我们医师办公室的呼叫器,如果有什么问题,按一下就好。”说完,邵骞竟然站起身走到了我的床边,我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但显然邵骞没有更近一步的意思,只是停在那里,“还有什么需要的吗?能帮你的,邵大哥会尽量的……”我用手指头蹭了蹭下巴,想了想,“医师可以给我一台电脑吗?可以联网的那种,我想,我可以用这个打发时间的……”邵骞的神色微动,似乎有点意外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低头沉思了一会,然后看向我,“这个……可能会有些困难,毕竟你还处在疗养阶段,电脑的辐射不利于你的身体恢复,不过,如果你坚持的话,我考虑一下,好吧?小奕?”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真是麻烦邵大哥了……我很感激……”邵骞眸光微闪,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但感觉那些评估的眼神有了些深意,我庆幸的是,没有恶意,这样我便放心了,毕竟,我掌握的消息还是太少太片面了,能依靠邵骞,也不失是一个上策。
第6章
邵骞在这个疗养院里的地位显然有些超出我的预料,当天下午,一台崭新的台机便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显示频正对那面白墙,果然还是对我的不放心啊……不过,这已经不是我在意的事了。
青白瘦削皮包骨的手指再次覆上那熟悉的凹凸键盘,血液的流速瞬间加快,我不禁轻笑出声,我齐毅,果然还是属于这个虚幻的世界的,指尖纷飞,飞快而准确地在屏幕上打印出一副副错落有致的机码,而计算机也在迅速地执行着我的指令,三个小时,一套最新的防护程序就写好了,说实话,我没有指望邵骞会多放心我,至少,听他的意思,这个司墨勋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放我出去,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对我完全的不闻不问,而一向乖戾嚣张的司奕突然失忆却关心起财经新闻和熟悉运用计算机的事,恐怕很快就会传到他的耳朵里。
我扫了一眼被折好放在一旁的财经报,心头泛过一丝的痛楚,无论如何,我的命,是爸妈救的,只凭这一点,我就不能放任齐家三兄弟不管,想到这,我还是不禁锁紧眉头,现在齐家三兄弟都几乎在同一时间遇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击,有的是公司,有的,则是身体,现在的齐家,算是快要被逼到绝境了,而且……手上的动作不禁放重,键盘的敲击声也格外的刺耳,哥哥,希望你们不要这么做……
要帮助齐家有很多方法,我甚至可以立刻去求助网上结识的那些朋友,其中也不乏欠我人情把我视作上宾的人,但我无法解释一个死去多日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索取人情,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恐怕刚听到就会被咔嚓掉,尤其是那些人里,有一些,并非生活在社会的光明面……
邵骞给我准备的设备很齐全,有打印机,也有扫描仪,几乎是把一间普通工作室的器材都搬来了,倒是很看得起我,我也不拒绝,我没那么矫情,既然决定做齐毅,司奕这个人,几乎就是死了,便宜捡来的生命对我来说并非必要,若还要强求我继续司奕的人生轨迹,我更愿意蜷缩在这片苍白中乖乖地做我的病人,但若是不做司奕,势必就要直接对抗上司奕家背后的势力……
我点击着网页中显示的诸多新闻,其中关于某人的报导占了大片的篇幅,而这个人,就是军事世家孙子辈的成功人士——司墨勋,也是司奕的哥哥,果然又不是个好惹的人物。
看了一眼刚刚打印出来的关于邵氏企业的相关资料,邵御哲,这个邵氏企业的当家老大,十八岁拿到全国著名医大保送博士资格,但没人知道他同时也是美国斯坦福的内定入学金苗子,不愧是个天才型的人物,九年的时间果然还是有好处,看这期间狗仔队偷拍到的照片就可以看出来了,起初的锋芒毕露到后来的冷酷内敛,脸部的线条也是逐渐地变得硬朗而鲜明,可不是个徒有其表的人物啊……
我摇摇头,大哥怎么会惹上这样的人呢?实力这么不对等,这根本就是邵御哲单方面地在猫戏老鼠啊!
揉了揉太阳穴,大病过后的身体还是承受不了大的运动量,就连脑力也有点跟不上,这个身体甚至都不如我原先的那个,真是,看来,适当的锻炼也是必要的了。
整理了一下刚才搜集打印好的一摞摞资料,我关了电脑,躺在床上,呼……好久没这么劳心劳力了,不过,这才是我的生活,不是吗?
让我奇怪的是,我搜索了近半年来的资料,竟然没有任何关于我二哥齐星和他未婚妻的报导,按理说,他们的婚礼应该早在半年前就举行了啊?在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错过了一个月,到现在已经是七个月零二十三天,这是我离开我自己的身体到现在的时间,已经过了那一年了呢……
丢开手头的资料,我开始在脑中描绘日后的计划,细化每个步骤,列举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不排除任何的突发性可能,尽量能够完善我的计划,但我也知道,凭借我现在司奕的这个身份和尊容,计划的执行难度还是平添了30%,实在是够郁闷。当初还是抑制不住好奇看到了镜子里的那张脸,虽说被毒品折磨得憔悴不堪,但那几分的姿容还是让我猛皱眉头,不要说我是个gay,就算我不是,也难免会对这张脸出神,真是……十足的祸水脸,也是个十足的麻烦……
唉……丢开这些无关紧要的烦恼,我整理了一下思绪,对这种与人打交道的事我实在是不太在行,毕竟,面对面比在虚拟的网络上的变数要多很多,光是气势这一点,我就不够应付,不过,让我惊讶的是,这个邵骞,竟是那邵御哲的同胞弟弟,虽说没有像邵御哲那样忤逆家族,弃医从商,但……呵呵……也是个我行我素的人呢!这年头,精神病医生有这么吃香吗?
紧致有序地将所有有用的资料一一记在脑子里,然后我便开始着手销毁,我虽然不是很谙那些侦查手段,但保存实力的方法之一就是不要让任何人了解你要什么,你想什么,和你要干什么……
这里没有碎纸机,也没有任何剪刀或是裁纸刀之类的锐器,那方法只有洗手间的那个洗手台了。我住的特殊病房的设施其实非常的齐全,只不过启动它们要特殊的手段,比如,我要上洗手间,就必须要按动床头墙壁上的白色按钮,可以打开其中一面墙,除了西边那道特殊的监视墙壁,也就是出口,这里其他三面墙壁都是各有各的用处的,我床头在南边,墙壁上镶着一排的按钮,而东面就是洗手间的隔断,北面则有一个离地三米的天窗,在那里我可以看到阳光。
我收拾好所有的纸张,按下那个白色的按钮,那道白墙应声向上滑动,不一会,一间干净透亮的洗手间便出现在我的眼前,映入眼帘的虽然都是白色的瓷砖,但在不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样式,比如地上铺的就是防滑的磨砂白瓷。
我没有停顿走了进去,而那道墙也在我进入之后缓慢降落,这也是这个病房的唯一好处,洗手间的隐私权,我有检查过,整个病房只有这个不足十平米的地方没有任何监视设备,呼……还好,我也没有现场直播的乐趣……
将洗手池放满水,然后将手上的资料一张一张地放入水中,待泡软之后,用手细细撕开,碎片在水中晕开逐渐被泡的更软更碎,直至成为彻底的纸糊,不一会儿,洗手池便成了一片浑浊的纸糊糊,洗手池的排水口太小,容易堵塞,这也是我要一杯一杯地将纸糊冲入马桶的原因。
一切搞定,洗干净双手上的纸屑,再按动洗手间的那个白色按钮,门再次被开启,走出门,又是一阵温暖的阳光,其实,若只是这样过下去,也是不错的选择,只是……
我低头看向白净的双手,看不见的丝线缠绕,我终究还是要守护我珍惜的,那就要十分的耐心地理顺理开那团乱麻……
“今天过得怎么样?”邵骞带着一脸温和的笑意,走到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我坐在床上,接过他手上的最新的财经报,咦?眉角一挑,竟然还多了几份新闻和娱乐报,看了一眼邵骞,我微微一笑,“谢谢,我很好!”
“电脑用的还顺利吗?”邵骞的视线停留在床边的电脑桌上,“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我放下手中的报纸,回头看了一眼整齐的电脑桌,点了点头,“恩,费心了,谢谢邵大哥……”
“不要这么客气,这些又不是什么难事……”邵骞突然伸手在我的头上揉了揉,本就零碎的发丝被弄得一团乱,我眯了眯眼,侧头闪过,伸手拨开邵骞的大手。
“邵大哥,我不是小孩子……”邵骞闻言一笑,收回手坐回了椅子,“这样的你才像个小孩子啊……别那么少年老成……”我没有反驳,司奕才十八岁,也只是个刚成年的少年人而已,但我已是二十三岁的成年人了,欢快的少年时光也早已不再属于我,这和生理年龄无关,只是心态变了。
“邵大哥……我可以出去走走吗?”我看着邵骞,面色平静。邵骞愣了愣神,突然笑了笑,“看来你还是明白了一些,放心吧……又不是囚犯,当然可以出去走走了,只是……你的病情……懂我的意思吗?”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恐怕,还是那个司墨勋的意思吧……
第7章
病房外的空气一如我想象般的美好,很清新,有风的味道,是流动的,带着自由的气息……
我悠闲地坐在大树荫下,静静地翻看着手中的《圣经》,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喜欢上这种玄乎的书,说实话,我是个无神论者,但事无绝对,现在的我,虽然依旧不相信上帝的存在,但那不是重点,我珍惜我的生命,也感谢我的重生……
“我想……你要见我,是真的?”拿开盖在脸上的《圣经》,我睁开双眼,一抹高大的身影遮盖了阳光,在我面前投下一片阴影,挑了挑眉,我微微一笑。
“抱歉……先生,你挡到我了……”来人一愣,显然没有料到我是这样的反应,沉默着,身体却还是向一侧移了几步。
我没有丝毫想理会他的意思,只是拿着手上的《圣经》盖到脸上。呼……入夏的阳光很温和,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直想打哈欠。
不一会儿,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我背后的树干也几不可察地晃了几下,我掩在树下的唇角微勾,堂堂的未来政治家竟然如此不顾形象地坐在草地上晒太阳,如果被人拍到弄到报纸上,绝对是独家的头条啊……
“你真的失忆了?”这次的声音很近,听的也甚为清晰,低沉而富有磁性,想来听他演讲的人很有福了,只是,语气很生硬,绝不像一个哥哥对弟弟说话的语气。
“这个问题你该问我的主治医师,先生……”我再次拿开脸上的书,瞥了一眼身边的司墨勋,保持着有礼的微笑换了个半躺的姿势。
“司奕,我没有时间同你玩游戏!你最好认真回到我的问题!”果然对这个弟弟没有耐性了啊!这次若不是我表现地太过离奇,恐怕邵骞就是费尽口舌,这个司大忙人这辈子也不会来看我一眼。
“先生,我还没有追究你吵到我,怎么还说我的态度不认真啊……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满脸的讶然,我的表情做的恰如其分,三分疑惑加两分好奇还有四分的防备加一分的游移,果然让司某人的眉头顿时皱的死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