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厢情愿——爷辟邪

作者:爷辟邪  录入:03-22

 文案:

 谣言止于智者,可惜宋恭这个蠢蛋从来不明白。 不过算了,看他被调戏的小样儿还挺可爱的,虽然有那么一点高兴不起来。 如果真的那么讨厌和他被人凑作对,就不要每天到他家报道啊,这混蛋! 算了,如果他有第二个朋友,又怎么会赖上根本不喜欢的自己。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恭、梁景云 第1章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句话是梁景云的口头禅,用来对付宋恭。 宋恭说:“为神马!为神马大家都这样认为!” 梁景云就会回一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然后被宋恭恶狠狠的瞪一眼。 宋恭说:“为神马!为神马偏偏是你!你这个只会假仙的王八蛋!” 梁景云仍然是一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然后或向椅背上一靠,或将脸一撑,“我也不想啊,恭弟弟。” 宋恭是本朝太子,本朝有个奇葩的皇帝,是宋恭的父皇,本朝还有个牛掰的右相,是宋恭的父亲。有这么奇怪的双亲,以至于全天下人都觉得,宋恭应当既奇葩又牛掰。 当然,宋恭自己总是觉得众人皆醉他独醒,十分郁闷,每天都在心里默念一万遍,“我不是断袖,我不是断袖,我不是断袖……” 梁景云是宋恭的竹马,是梁大将军的独孙,是全天下唯一一个可以冲了皇帝名讳的人,因为那名字就是皇帝给赐的。单单这个名字,梁景云,他就该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更枉论,这梁景云还是他宋恭的竹马呢。 所以,愚昧的世人都认为,本朝太子宋恭和梁大将军独孙梁景云,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宋恭说:“愚昧的世人!愚昧的世人!愚昧的世人!” 梁景云:“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撑扇子摇了一摇,“恭弟弟今日,不用练字了?” “练!练神马练!小爷为神马要练愚昧的世人的字!”宋恭觉得他十分有理,他是独醒的那个有木有! 梁景云的扇子又摇了一摇,道:“那恭弟弟到将军府来,是找祖父大人学习棍棒的?” “棍,棍棒?为神马是棍棒?”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何况区区棍棒。” 宋恭就不能听他这口头禅,真他娘的比阿弥陀佛还烦,所以当即翻脸,冲道:“你他妈的还是不是兄弟!” 梁景云的脸涩了下,道:“你哪里学的这混混调?” 宋恭立即飘飘然,自得的很,也不回答,抢了梁景云的扇子扇了起来。 梁景云无奈,宋恭一天天长大,越来越不如小时候可爱,重要的是越来越不服管教。他父皇手里有个不大不小的娃娃要养,他父亲手里有满天下的琐事要管,他上面还有个姐姐,将要嫁人了,前几年那也是个不服管教的,撒泼的本领惊天泣地,直到她父皇给她指了一门婚。 本来宋恭的这个姐姐应当是个长公主的身份,可当年起名的时候给随了父亲的姓,叫楚贻,活活从个长公主降成了个大臣的千金,委屈的不行,谁见谁疼,结果疼出了个比公主还霸道的脾气,除了她父亲,竟是谁也管不了了。 因了楚贻的脾气蛮横了些,所以梁景云从小就被大人们嘱咐,好好照顾宋恭小朋友,别老被他姐拎过来拎过去的,堂堂一个皇子,忒寒颤。 要说梁景云,那是大家公子的风范,打小就稳当,办事最妥帖,人品好,相貌好,家世好,学问好,就连身体也好,咳咳,这也是选相公的必备条件不是。 宋恭要是知道别人对梁景云的评价,必然一跳三尺高,大声反驳:“神马打小就稳当!那是他打小就会拿小爷当枪使!神马办事最妥帖!那是利用了小爷的人去干的!神马人品好相貌好!没见过他那么缺德的!没见过他那么,唔,小爷虽然不会说谎话,但是小爷绝不承认他好看!还有神马家世学问的,他能有小爷家世好吗!他能有小爷,唔,小爷的师父学问好吗!还有身体好,唔,小爷的确不能咒他身体不好,小爷是好人!” 认识宋恭的人,自然知道他这个攀比的心理,不会跟他说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不认识宋恭的人,自然也没机会跟他说,所以梁景云的冲天人气宋恭只是略有耳闻,尚不能够使他一跳三尺高。使他天天郁闷的,是那如影随形的暧昧视线。 传言说他宋恭是他父皇生的,是亲自怀胎生的。 那年他也才个萝卜头那么点儿大,梁景云也顶多算个大点儿的萝卜头,正是调皮的年纪,二人打小在皇宫里玩,自然对皇宫的弯弯绕绕很是清楚。 这天两个小萝卜头打算冒险一番,探一探宋恭他父皇的寝宫。 为何说冒险一番,因为他父皇的寝宫已经戒严大半年了,就连宋小恭的皇子身份都不能轻易进去。 梁景云脑袋瓜比宋小恭好使,让宋小恭躲在寝宫门口不远处,自己一脸煞白的跑到那宫殿门口谎报军情:“小殿下不见了!我们刚刚在莲池旁边玩捉迷藏,可我找了两个时辰了还没找到小殿下,小殿下会不会……”说着小脸更白了。 那门口的侍卫一听,也是吓了一跳,心说“倒霉孩子,怎么现在才来报,早干嘛去了!”,却不敢怠慢,一个扭头进去了。 走了一个,还剩一个,梁景云团团转,愁苦着小脸,突然一击掌,叫道:“一定是在那里!” 另一个侍卫慌忙问他:“是哪里?” “就是莲池那条小舟上,他定然是藏在那里!我要去给他把缰绳解掉,看他能不能回来!”说着拔腿就要跑。 那侍卫忙上前拽住这淘气孩子,喝道:“怎可胡闹!两个时辰,想必小殿下也饿了,你在这老实呆着,我去替你找殿下!”说罢快步离去。 梁景云见一击得逞,吹了个狗哨引宋小恭出来,二人刺溜一窜,钻进了宫门。 皇帝寝宫跟戒严前没什么大变化,就是人少了些,也正方便两个萝卜头踩地盘。宋小恭大半年没见剿幕实鄣苁窍肽睿×成戏闪肆蕉湫朔艿暮煸葡蜃潘乃诔迦ァ寝宫里没事情就不会戒严,梁景云存了个心眼,硬是扯住了扑腾的宋小恭,劝他偷偷给他皇帝爹个惊喜,省得被右相父亲发现挨骂。 宋小恭那时候还非常听梁景云的话,所以他很纯洁的点了点头,还“嗯”了一声,“云哥哥说的对,我要给父皇一个惊喜!”梁景云摸了摸他的头,潜台词是“乖,等会儿喂糖吃。” 然而接下来,宋小恭听到了一个当时他不明白,后来却想忘记的事。 二人躲躲藏藏的靠近寝宫正殿,却见这边倒有不少宫人走动,大多是端水什么的。二人眼中齐齐冒出问号,继续向前潜行。不多时,二人借着花草的阻挡已经到了一个非常近的地方,也能听见寝宫里的声响。隐约的,传出来的是宋小恭右相父亲的声音:“我不要吉人天相,我只要父子平安!” 宋小恭刚要问他爹怎么了,梁景云就捂住他的嘴,小声道:“有人来了,别说话,你父亲发火了。” 宋小恭最怕他父亲,一听他父亲发火,立刻乖乖点头。此时当真出来两个宫人,一个端着水盆一个拎着水桶,从他们身边过去。只听一个对另一个抱怨道:“听说皇上不是第一次生产,怎么这回这么不顺?小殿下不也是很健壮的吗?” 宋小恭自然是听不懂的,所以他自然的瞪着两个大大的问号向梁景云求助。见梁景云皱着眉头,似乎那个宫人说的不是什么好消息,嘴一撇就要哭。 梁景云一看不对,赶紧上去又是一捂,哄道:“小恭乖,你父皇正在办一件要紧的大事,咱们不要去打扰他。” 宋小恭自然不愿,好不容易才有一次机会跑进来,不见到父皇怎么行? 然而梁景云教导他的手段可以说比他爹还老道,当下脸一板,严肃道:“小恭不乖了吗?闹闹腾腾,耽误皇上的社稷大事,成何体统!你这样还怎么做皇上的儿子!”说罢,塞了颗糖到他嘴巴里,拖了出去。 事后宋小恭还是挨了训,原因是死脑筋躲猫猫躲久了不知道出来。 很久以后,当宋小恭不再小,也明白了当日他父皇到底在做什么,却不再和他父皇亲近了,而大人们惆怅的叹完“孩子总是会长大的。”也就释然了。 没错,宋恭知道那些视线的意思,仿佛也知道自己的宿命。所以,他郁闷的是正正当当的大事,终身大事!一定要反抗的终身大事! 还有梁景云!这个缺德的!从小就利用自己的伪君子!一定要反抗!一定要反抗…… 梁景云收回帖到宋恭嘴边的耳朵,扯回自己的扇子,看着宋恭的睡脸,念叨:“一定要反抗?太傅又罚他抄书了不成?” 太傅无辜中枪,颇打了几个喷嚏,叹道:“老了,不中用了,殿下他千万要乖乖学啊,至少字要再文静一点,不然老夫真是、真是无颜告老啊!” 第2章 每次梁景云把宋恭送回宫里都会告诫他:“下回不能跑到我家。” 宋恭每次都撇嘴回敬他:“谁稀罕你家!有本事你别来我家!” 宫人们在旁边微笑,眼里说着“感情真好。”很是欣慰的观赏竹马们的例行骂俏。 宋恭很是不平,大声嚷嚷道:“我要娶妻!我要大婚!你别想再借着我的名头招摇撞骗!”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这次奇的甚好,哥哥等着你的喜酒。”梁景云眼皮不抬的回完嘴,转身就走。宋恭咬碎了牙,狠狠朝他的背影呸了一口,扭头就要去实行他刚刚灵机一动想到的好办法。 当今皇帝宋景明不管正事,但他儿子的事他还是会理的。所以,这位奇葩皇帝听完他儿子的要求,立刻精神起来:“你是说,你同意娶梁家小子了?” “父皇!儿臣是要娶女人!”宋恭站的笔挺,一脸正派被侵犯的不可原谅。惹得他皇帝爹十分开怀,问他:“你可是看上了哪家的了?” 宋恭被问的一愣,他哪知道哪家有闺女,但他姐姐不也没看上哪家的,就能指门婚事,他自然也可以,所以他很孝顺的扑通一声跪下了,道:“儿臣全凭父皇做主。” 他皇帝老子还是笑,道:“你能说出这话,朕很欣慰,这说明你长大了,有自己的看法了。”顿了一顿,声音带了点涩然,“但婚姻乃是大事,伴侣也是人的毕生所求之一。那个人将成为你的至亲,了解你的所有,并且爱你。” 宋恭就是脑袋一热就跑来发宏愿,他哪里想过神马毕生,神马爱你,神马乱七八糟的东西。但他直觉如果不撑下,他父皇必然当他还小神马的,他死都不要再被人当做懵懂孩童!所以他虽然涨红了脸,但还是大声答道:“是,儿臣明白,儿臣的妻子将是儿臣毕生所求,儿臣会将她当做至亲,会让他了解儿臣,会,会让她爱我!” “不仅如此,你还也要去了解他,爱他!你能做到吗?!”宋恭的皇帝爹不愧是皇帝,这句话问得人十分有压迫感,宋恭只觉得委屈,他父皇从未对他这么声色俱厉过。 正当宋景明以为他被吓坏了,要出言哄骗的时候,宋恭却抬起头咬牙道:“我能!我一定能做到!” 宋景明纠结了,难道他儿子今天吃亏吃大了?不论如何,孩子认真了,大人也该严肃对待,所以皇帝给了批准:“你去找你未来姐夫聊聊,朕帮你问问右相,给你瞄瞄人选。” 右相,右相,右相…… 宋恭此时才从一头热血中清醒过来。右相是他的另一个爹,他的克星,比梁景云还克星,他愿意一辈子都不见那个可怕的男人。 事实上右相楚子墨并不可怕,只是给宋恭的心理阴影很大。宋恭小时候十分粘他父皇,同时还十分排斥楚子墨,曾有过致使他的俩爹爹一个月不能同房的记录。 楚子墨开始只是瞟他两眼警告,接着捏两下,后来直接打屁屁,拎起来扔出去等等,再后来楚子墨是越打越顺手,见到他都要拍两下解恨,宋恭终于败下阵来,不敢再跟他抢人。 宋恭头重脚轻的离开,总觉得浑身疼,那长年累月堆积在心里的害怕一时间全泛上来了。宋恭觉得他完了,若父亲知道他又来烦父皇了,更知道他要反抗了,甚至知道他要娶女人!他一定会挨打的!一定会被无情的镇压的!啊啊啊!为神马要生下他啊! 相比宋恭的大难临头,楚子墨却认为这是个芝麻大小的琐事,他只答了句:“嗯,我知道了。”他儿子的终身大事就被抛到脑后了。 第二天,宋恭又跑到了梁府,而且形容憔悴,甚至带了个包袱,颇有几分落难凤凰的意思。 梁景云仍是窝在院子里的躺椅里装文艺,见到他来自觉的腾位置,可宋恭并不像平时那么猖狂,扑上去鸠占鹊巢神马的,他急的团团转,终于顿住脚步,一巴掌拍到梁景云肩膀上,大义灭亲道:“还是不是兄弟!” 梁景云咧了下嘴,回道:“既不是姐妹,自然就是兄弟。” 宋恭却不与他计较,再问:“为兄弟是不是要两肋插刀!” 梁景云道:“你又闯了什么祸,说吧。” 宋恭这才耷拉下耳朵,道:“原因你就别问了,让我在你这躲几天,我住你书房,你就当没见过我!桃儿!桃儿!给我铺床去!” 梁景云的丫鬟桃儿出来慢吞吞的答:“殿下,今儿个太阳好,府里多余的被褥都拆洗了,您看,您今儿个跟爷凑合一晚如何?” 神马!开玩笑呢吧!这丫头是欺负他呢吧! 其实宋恭小时候经常和梁景云一个被窝钻,自从他不粘他父皇,他和梁景云钻被窝的机会就少了很多,自从他被梁景云的爹玩笑了一句:“儿媳妇,昨晚睡的好吗?”他和梁景云钻被窝的机会就没有了。 时隔多年,难道他又要贞节不保,不对,尊严不存,又要被叫儿媳神马的吗?! 梁景云见他一脸的忍辱负重,幽幽道:“今天我送你回去,是什么祸,还能打死你不成?” “不成!尊严神马的,神马的,爷不要了!钻被窝就,就钻被窝!你!晚上不准脱衣服!我是清白的!”宋恭说完,更加憔悴了,狼窝虎穴神马的,最讨厌了! 桃儿乐呵呵的答应着:“好叻,爷,桃儿给您换床宽点的被子。” 神马!她刚才在说神马!被子不都被拆了吗!桃子神马的,桃子神马的,最讨厌了! 当天晚上,大皇子殿下的太监给皇帝陛下报告:“殿下去了梁府,走时带了衣物,想是今天歇在那边了,并未被送回。” 皇帝挥退那太监,转而向右相大人抱怨:“怎么你就知道,他们又是吵嘴,我看小恭明明是真心想娶妻的。” 楚子墨施施然答:“他情窦未开。” 情窦未开的宋恭睡梦中噗呲打了个喷嚏,梁景云抹了把脸,默默拉好两人的被子。心道,明日要请父亲来慰问一下他。 那厢皇帝再问:“那景云小子今年也已十七了,他?” 右相严肃了些,说:“他最好掂量清楚,莫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皇帝凉凉的接:“总结的不错,聪明反被聪明误。” “那个,景明,不是在说孩子的事么。” “嗯?难道我在说你的事?” “……”不扯历史行不行! 第二日,宋恭成功早起,在桃儿困意绵绵的视线下跑去书房,临走告诉桃儿把他的早膳送过去。桃儿只得去打水,这货跑了,她家爷自然没有不醒的道理。 梁景云果然已经坐起来,散着头发衣襟,看起来颇有味道。桃儿放下手中的水,上去皱皱鼻子,问:“姑娘你被欺负了?” 梁景云还有些困意,跟着少女的调调点头,咕哝道:“嗯,始乱终弃。” 桃儿大喜,道:“姑娘先别忙起,桃儿这就去禀报老爷。” “等等,母亲怕还没起,莫去打扰。”梁景云终于睁开了眼,掀被起身,问,“去了哪?” “书房,面壁思过,姑娘你可别心软。”桃儿握拳,双眼闪烁,被梁景云弹了下额头,警告道:“顽劣!” 梁景云是个孝子,每天早上给母亲问安陪母亲吃饭,中午给母亲问安陪母亲吃饭,晚上给母亲问安陪母亲吃饭。当然他父亲也在侧,但那不重要。 早饭桌上,梁父问:“听说你媳妇回来住了?”梁母瞪了他一眼,接道,“殿下的早膳送去没有?” “桃儿都办好了。” 此时,宋恭正在捶门。谁他娘的把门锁了!爷的早膳膳膳膳膳~! 午饭桌上,梁父问:“你媳妇怎么半天没动静?”梁母懒得瞪他,也拿双问号眼看儿子。 “补觉呢吧。” 此时,宋恭已然没力气捶门。推人神马的是他的错,是他的错行了吧!说好的不准脱衣服,不准抱,听到哪里去了!他只是推了一小下啊!一小下! 晚饭桌上,梁父问:“你这媳妇太娇惯了,你看看你娘!再晚也能起来!哎哟~~~!”梁母一撂筷子,道,“云儿你去看看殿下,怕是你一天没陪他,冷落着了。其实你不用三餐都在这边吃的。” “是啊是啊,为父想喂喂你娘都不行。哎哟~~~!” 此时,宋恭正窝在书房没有被褥的床上抹眼泪。神马人啊!神马兄弟啊!都是他娘的狗屎!狗屎! 书房的门被推开,梁景云打头,桃儿端着托盘垫尾,这架势拿得跟审问一样足。宋恭撇撇嘴,不等桃儿以下犯上,准确的扑过去抱住梁景云,嚎嚎大哭:“我错了,云哥哥!你打死我吧!” 梁景云拎着他的后腰带给他扯开,道:“是草民的错,饿着了殿下,殿下身体重要,还是先用膳吧。” 宋恭看了看桃儿趾高气昂的脸,觉得今天这事儿没完,可他饿的太狠,实在撑不住了,端起饭碗就开吃,边吃边夸:“张师傅的手艺越来越不错了!” 第3章 宋恭说这话,不过是为了缓解气氛,没想到梁景云竟接了,他说:“是啊。” “……”宋恭被他如此说得臊得慌,饭也吃不下了,放下筷子,瞅着梁景云,正了正色说,“景云,我叫你声哥,打小也是你带着我,咱们的情分是什么都比不上的。我为你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你呢,你是不是也是这样?” 梁景云愣了下,随即笑了,那笑来得太突然,像刹那间寒冬变作春日,暖风直冲人面门,冲得人冰冷的鼻头直泛酸。宋恭这一刻觉得很感动,这才是兄弟!青铜铁器一样结实的兄弟! “不是,我和你那义气不一样,我的心情和你父皇一样。”梁景云脸上还带着那笑意,说出的话却让人目瞪口呆。 宋恭脑中回旋着对那句话的各种解释:他的意思是他一直把我当儿子看?他的意思是他像父皇那样爱我?他的意思是他也是断袖? 总结起来是不是他想像父皇那样和像他儿子的我断袖?天呐!他疯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就是比常人早熟些,爱照顾人些,我今天把我的心里话告诉你,你莫要惊讶。”那样大胆的话都说出来了,梁景云此时无比的坦荡,话语间还带着调皮,使他整个人灼灼的泛出光来,十分耀目。 宋恭心里抽抽的,他的云哥哥,他最好的兄弟,怎么也是这么个了不得的毛病,还更加厉害,喜欢不同常情的那种。 他直觉要给梁景云的这种观念掰回来,以免二人至高无上的兄弟情落入不堪的深渊。他摆出十分痛心的表情,深沉道:“景云,你清醒一点,我是你的兄弟,好兄弟,亲兄弟!” 可惜梁景云不领情,满不在乎的说:“兄弟和父子也没什么差别,都是亲人,况且古语有言:”长兄为父‘。我对你就是父兄那般的疼爱。“ 宋恭眼冒金星,父兄那般的疼爱,父兄那般的疼爱,父兄那般的疼爱…… 连旁边的桃儿都恍惚了,喃喃道:“原来竟是这样。” 二人被梁景云几句大话砸得晕头转向,等反应过来,竟不知道梁景云什么时候离开了。 等桃儿伺候好宋恭殿下吃睡,回转到她主子那里时,梁景云还没睡。此时天已黑的深了,梁景云真如慈父一般,将他走后宋恭的一应事细细的问了一遍,才安心去休息。桃儿不由得感慨,就算是父兄般的,有这疼爱也挺幸福啊。 之后几天日子过的很平顺,宋恭躲得也很舒坦,唯一不一样的是桃儿。宋恭发现桃儿总用一种难以描述的十分灼热的眼神盯着梁景云。 宋恭憋了几天,终于受不了梁景云毫无所觉的样子好心的提醒他。这天梁景云窝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翻一本话本,宋恭凑过去一本正经的坐到他旁边的石凳上,试探道:“景云,你觉不觉的最近有些不同?” 梁景云翻了一页书,眼皮不抬的答道:“不觉得。” 宋恭正了正身子,严肃道:“景云,你不觉得桃儿最近有些不同寻常吗?” 梁景云莫名的看他一眼,道:“她一向不怎么同寻常。” 宋恭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立即热络了些,道:“对,她最近就更加的不同寻常了!”仔细思索一下,问道,“你觉不觉的她时常用看一盘红烧肉的眼神看着你,仿佛要把你吃掉一样!” 梁景云摸摸脸,道:“你是说,我长得像一盘红烧肉?” 宋恭一拍桌子,愤愤道:“我那是比喻!重要的是她想把你吃掉!” “我又没有苛待她,她为什么想把我吃掉?”梁景云把眼光又投注到话本上,觉得此事纯属无稽之谈。 宋恭一巴掌按下话本,夺回梁景云的视线,道:“所以这才是奇怪的地方,我觉得她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所以你要盘问盘问她。”梁景云点点头,向宋恭身后看去,然后问,“桃儿,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因为宋恭要按下梁景云手中的话本,所以他此时上半身几乎压到梁景云的身上,又突然被梁景云一吓,扭回头的脸就带了几分做贼般的心虚。 桃儿咧嘴一笑,恶劣道:“淫贼!又对我家姑娘毛手毛脚!” 宋恭的手急忙从梁景云身上缩回来,甚至直接跳了起来,大叫道:“你才毛手毛脚!你说,你老是盯着景云做神马?!” “我们家姑娘我自然要好好盯着,万一被谁毛手毛脚了可怎么办。”桃儿比宋恭小,却比宋恭嘴皮子厉害,仗着她主子脾气好十分嚣张。 她姑娘姑娘的叫梁景云,梁景云倒没什么,竟把宋恭叫的面红耳赤,不由自主的想象梁景云如果真是个姑娘该是什么模样。 桃儿见他形容,越发得意,大叫道:“哟,脸红了,想什么呢?刚刚尝过我家姑娘了?”就因为桃儿聪敏胆大,梁景云才特别放纵她,私下里并没有主仆的规矩,相处的十分随意。 所以她都如此调笑了,梁景云也只是敲了敲手中的书,道:“没规矩。” 宋恭此时却像被雷劈了一般,他本来就觉得桃儿对梁景云有不同寻常的想法,此时桃儿的那句“刚刚尝过我家姑娘了”直接被听成“刚刚也尝过我家姑娘了”。 梁景云和他姐姐楚贻一般大,楚贻都要嫁人了,梁景云更该娶妻了,不娶妻也该收个房了,收房最有可能的就是眼前的这个丫头桃儿了。宋恭顿时像窥破了什么大秘密一般,慌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而且,而且桃儿年龄不大,正符合了梁景云那回的掏心话,他好小的这一口,越小越好。宋恭心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本来就是提醒梁景云,让他注意桃儿的不轨,可提醒完却发现早已晚了,桃儿说不定早就把不轨正当化了! 这么一想,宋恭立即蔫了,他的好兄弟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了。他左思右想这二人平日行径,甚至觉得自己在这小院中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他想他平时也没怎么注意过,但梁景云不止一次的告诫他不要来,不要来。 宋恭觉得他和梁景云之间蓦然出现了一条巨大的沟壑,又有些怨梁景云不跟他说明白,暗想兄弟间不都应该是完全信任的,没有秘密的吗?接着想到,梁景云或许根本没把他当兄弟。 也是,他明明白白的说了,神马父兄般的,去他娘的父兄般的! 就这么百转千回的,弯弯绕绕的,宋恭似乎明白了许多。 当天他就十分有眼色的拎了他的小包袱回自己家去了。跑到他父皇那里,本打算主动认错,一期挨的轻点。谁知道他父皇什么都没问,直接拉了他看画像,看大家闺秀们的画像。 宋景明十分热情,难得的热情,问他感觉如何。宋恭瞅瞅这个说太瘦,瞧瞧那个说太胖,指指眼睛说太小,点点嘴巴说太大。 直到说到肤黑,皇帝大人火了,斥责道:“这都是一般颜色的纸,你是如何看出肤黑的?!” 宋恭动了动嘴,嗫嚅道:“感觉。” “嗯?” 宋恭忍不住扑进他父皇怀里撒娇,委屈道:“她们都不合我眼,我喜欢父皇,父皇的神马都是好的。” 皇帝被他这马屁拍得十分舒爽,捋着儿子的头发一本正经的道:“你这是雏鸟思想,不过你既然喜欢父皇这样的,父皇也是有人选的。” 宋恭心里咯噔一声,心道:不会是说景云吧?!他这么想着,心口就跟着扑通扑通跳起来,既紧张又羞愧,既希望是他又不想宋景明真的说出他,矛盾的不行。 皇帝陛下推开快冒烟的儿子,左翻右翻,从那一堆画像里翻出了好些张,摊开道:“这些是暗宫①里选出来的,清一色的好苗子,有几个我看着比你父亲都周正,英挺的有,斯文的也有,你看看。” 宋恭低头一看,那画像上的人哪里是梁景云,他根本一个都不认识,并且,并且那全是男的,也真的不乏相貌超凡的,却刺目的很。 “本来你要娶妻,朕也没同你说这茬,因为朕信了你,觉得你跳过这个,安稳娶妻也挺好。”皇帝安坐上位,一霎那从慈父变成领导者,“可转眼你就跑去和梁家小子厮混,堂堂皇子在臣子家住下,成天与个丫鬟争风吃醋,不成体统!” 宋恭手一抖,画像哗啦啦的落下,他急忙跟着跪下,道:“父皇,不是那样的,儿臣是怕扰了父皇被父亲责罚才跑出去的,儿臣是只有梁景云一个朋友才会去他那里,并不是父皇想的那样。儿臣与桃儿只是玩笑,只是她还小不懂得,是儿臣有失体统,与丫鬟计较,请父皇明鉴。” 可巧屋漏偏逢连夜雨,右相此时进了殿,闻言笑道:“他那句‘怕扰了父皇而挨罚’倒是真话。” 第4章 宋恭的大克星来了,他立刻全身发痛,跪下的身体极其细微的向后缩了缩。楚子墨立刻问道:“你躲什么?” 父亲问话,宋恭不能不答,也不能答瞎话,所以他只得回道:“父亲,儿子错了。”一般他这么认错之后,宋景明就会来护他了,基本上不会出现挨打事件,可这回不一样,这回宋景明也生气了。 也是,任谁的父母听说自己的儿子在外受了气,又憋憋屈屈的自己滚回家,还不敢告状,都会生气。而他们儿子更是自个儿颠颠的跑去受气,怨不得别人,难道要他皇帝老子在朝堂上说:“梁将军,你的孙子怎么回事,竟敢给我儿子气受,你是怎么教养的?!” 皇帝的脸面要往哪里放?所以,宋景明此时只气儿子不挣气,拿捏不住梁景云,将来若真不巧要娶他,以宋恭妻管严的征兆,怕还要闹许多的笑话。 而梁府那边,梁景云也突然想起来仔细问问他的丫鬟,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他脸上长花了不成?桃儿是这么答的:“爷,桃儿自小没爹没娘。” “嗯,这我知道。” “所以爷可不可以当桃儿也是你的孩子,我也想要父兄般的疼爱啊!” “……”这当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桃儿你敢正常点不! 宋恭那天跪了许久,后来又抄书抄了许久,他父皇才算放过他。就算他父皇没说,他也只得按捺住不往梁府跑,成天只能抱着书发呆,想着梁景云应当知道了他挨罚的事情,一定会来看望他。 然而他左等右盼,许多许多天过去了,还是不见梁景云的人影,他便开始旁敲侧击的问他的太傅大人。 “太傅,我最近不曾出宫,这宫外是否有神马大事发生?”没有一个字联系到梁景云。 “梁府上下安然无恙,连看门的大黄狗都十分精神。”太傅眼皮不抬,心道:宫外,你小子在宫外除了个梁景云小娃娃还有谁? 宋恭被他说的有点尴尬,可太傅人家也一个字没提梁景云不是,所以他不可不打自招,更不能不小心被父皇知道了,咳了咳,摆正书继续发呆。 想着他怎么就,怎么就缺不了他似的,这样的依赖似乎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 那年宋恭刚刚懂事,懂得的是他姐姐同他玩的家家酒。他姐姐不知是从戏文里学的还是哪里仿的,最爱玩的家家酒是拉皮条的情节。这个游戏里宋小恭扮演的往往不是被卖到妓院的小姑娘就是被卖到妓院的女人生的小姑娘。 宋小恭不懂事的时候,看他姐姐玩得兴奋,也十分兴奋,更十分卖力,可宋小恭懂事后,就死活不愿意演小姑娘了。 他姐姐的脾气很是霸道,不同于他父皇的专对看不过眼的人霸道,她是来者不拒的一律得臣服到她脚下。当时他姐姐一眯眼,掐着圆滚滚的腰,拿出毕生的本领吼道:“宋恭!你敢不听我的!我再也不带你玩了!老娘不要你这小蹄子了!” 宋恭被她骇得一抖,缩到了梁景云背后,小楚贻又把火力转到梁景云身上,音色拔高了一级,大叫道:“梁景云!你难道要护着这个不识好歹的小蹄子?!” 那时梁景云已经颇像个样子了,他十分老成的叹了口气,道:“妈妈,你又何必逼他。” 楚贻当下被梁景云拿下,瞪大了眼惊讶道:“你叫我神马?!” 梁景云淡定的又叫了声“妈妈。”还关心的问了句,“您怎么了?” 楚贻顿了一顿才反应过来,此“妈妈”非彼“妈妈”,忙用小手抚着胸脯大大的叹了口气,小声道:“吓死姐了。”转而明白过来,大度的一挥手绢,道,“罢罢罢,算你们情感动天,你们走吧。” 从此,宋恭跟着梁景云从良了。 后来宋恭百思不得其解,去问梁景云,他姐为神马不强迫他那啥啥了,因为就他所知,楚贻绝对不是什么善罢甘休的人。 梁景云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每每叫她‘妈妈’,她就每每一脸愤慨,好像是我侮辱了她一般。唉,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她那么喜欢演老鸨,却那么讨厌旁人叫她‘妈妈’,真是奇葩。” 宋恭深深点头,狠狠记下,他那个魔头一样的姐姐有这么个弱点。 不管宋恭多焦虑,梁景云这回似乎是下了决心拉开两人的距离,好清一清喧嚣尘上的谣言。宋恭无聊的只能吃饭睡觉,叫写字就摔笔,叫背书就扔书,难管教的很。 这天,在宋恭眼里十分倒霉的礼部侍郎徐大人来找他叙家常。这徐大人就是宋恭那个了不得的姐姐的未来夫婿,在宋恭看来,他在这门婚事里十分倒霉,将来娶了他姐姐就会更加倒霉,所以宋恭不太想搭理他。 可这位徐大人,徐无言却是奉了皇命而来,皇帝说:“去跟大皇子聊聊,劝他死心,叫他乖乖成亲。” 也许皇帝是觉得徐无言既然能答应跟楚贻的婚事,那么就说明他看事情会大度些,不同凡响些。而皇帝的话隐隐约约透露出当朝最亲密的一对俩小无猜,掰了。 所以这位徐大人唏嘘中透着兴奋,见到宋恭又故作痛心状劝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殿下这般的人物,自是有万人追捧的。” 宋恭正在愁闷,这马屁一拍,顿时叹了口气,忧伤道:“可有人偏偏……”欲言又止,为情所困的表现。 徐无言自持是宋恭将来的姐夫,十分随意的拍了拍宋恭的手,道:“殿下,感情这个事情就是这么糟心,你要是心心念念着,他便不拿你当回事情,你要是撂下不管了,他还倒反过来黏着你呢!” “这人活着啊,就是那句话‘人生得意须尽欢’,您父皇那是当今皇上,您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这大千世界啊,最不缺的就是人!” 宋恭被他说得两眼发直,徐无言越发自得,觉得他一棒子打醒了梦中人,说不定趁此机会还能跟这位大皇子做个朋友。这么想着,徐无言很自然的拍了拍宋恭的肩膀,“呵呵”一笑,笑得宋恭生生打了个哆嗦。 “呵呵,听说徐大人最近忙着婚事,不想今日竟在此巧遇,看来婚事大约已准备妥当了。”梁景云的声音竟在这时从宋恭他二人的背后传来,吓得二人一跳。 宋恭回头,越过徐无言放在他肩上的手向梁景云看去,皱着眉,十分不理解他的出现似的。而徐无言十分机警的收回自己的手,向梁景云拱了拱手,打招呼:“梁公子,幸会,幸会。” 梁景云笑的很是兴味盎然,拱手弯腰行了个恭敬的礼,道:“草民见过徐大人。”徐无言当即满脸尴尬,心中愁苦不已。 而梁景云接下来的话就让他更加愁苦了,他说:“见过大皇子殿下。”然后他直起腰,皱眉考虑了下,继续扔炸雷,“徐大人似乎与殿下有重要的事情要谈,那么,草民还是回避的好。”言罢,仍是弯腰行礼。 徐无言这回真的是跳了起来,忙道:“不不不,下官没什么事情要谈,没什么事情要谈,你们谈,你们谈,下官告辞。”他边说边退,到门口简直可以说是慌不择路了。 “宋恭。”梁景云从未连名带姓的叫过宋恭的名字,所以宋恭又皱了皱眉,抿紧了唇,等他继续说。 “听说你在挑选正妻,可否告诉我选中了哪家闺秀?” 宋恭眼皮一跳,抬眼看了看他,道:“还没选好。”说完竟觉得心跳蓦然快了起来,脸也跟着飞上了颜色,不太舒服的感觉。 梁景云看他这样,也皱了下眉,又很快舒展开来,笑道:“你这么做贼心虚的,可是已经看上了哪个,却害羞不敢说么?” 宋恭愣了一下,又突然松了口气,心跳也慢了下来,道:“没有。” “哦。” 话题就这么停了下来,梁景云很适时的道了告辞,没给尴尬留一点时间。 不久,宋恭就听说梁家在拖媒人说亲,梁老将军天天笑得合不拢嘴,连皇帝都关心的问了好些话。 有日,宋恭看书的时候自言自语的道:“他前几天还问我是否选好了人,选不选好有什么关系?” “不对,如果你没选好,又心血来潮选了他梁公子,他家这请媒人的钱岂不是要打水漂了?”宋恭一惊回头,就见他家那朵奇葩姐姐正不怀好意的看着他,吓得他差点从凳子上掉下去。 “乖弟弟,被甩了?”楚贻毫不客气的两手一伸,左右开弓的在宋恭脸上揉了起来,脸上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令人觉得十分不舒服。 第5章 宋恭费尽力气从楚贻手下逃脱,红着脸喘着气,小心道:“姐姐为神马来这里?” “没什么,听说你被甩了,来看看你的表情。”楚贻捻着手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虽然听不懂她说的被甩是什么意思,但宋恭直觉那不是什么好话,却也不敢反抗她,只能若有若无的“哦”了一声。 楚贻自觉找了座,倒了茶,一双眼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反反复复扫射了宋恭好几遍,嘴里“啧啧”有声,最后一合杯盖,道:“弟弟呀,不是姐不帮你,实在是阻力太大。梁景云那样的,就算是叫你姐我嫁给他,我也是要插了翅膀飞过去的。可惜,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姐比你都要清楚,好难勾搭的啊!” 宋恭被她揉得一肚子气,偏偏她还拿梁景云的事情来挤兑他,梁景云要娶亲跟他神马关系都没有!这个气,不能受,所以宋恭终于在梁景云不在的情况下反抗了他姐一次,他道:“不关我的事。” 楚贻“啪”的放下茶杯,站起身道:“很好,既然弟弟是如此爽快的人,那姐姐也不废话了,你且安心读书,父亲定会为你选个比梁景云好千万倍的人!” 宋恭应声抖了一抖,眼睁睁的看着楚贻趾高气昂的走出门去。他心中奇怪的很,似乎人人都觉得他做错了什么,又都不明说,都拿些拐弯抹角的话刺他。可他想了这许多天,愣是没想明白他错在哪。 如今他父皇生着他的气,姐姐这次来大约是来帮他的,可却被他推拒走了,楚子墨又并不管他,他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自己一个人,或许他本来就自己一个的,他们对他的感情说不定是他一厢情愿的误会。 显然症结在梁景云身上,宋恭心道:总是兄弟一场,如果有什么事,讲开了大概就好了吧。 宋恭抱着和好的愿望去,心里隐隐有点雀跃,一遍遍思忖着见了梁景云要说什么。梁景云一向对他好,一想到只要服个软就能还像以前一样好,他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梁景云依然是在他的院子中的躺椅上窝着,像在等他似的。宋恭走上前,叫了一声:“景云。” “啊,你来了啊,有什么事吗?”梁景云放下手中的书,态度还算热情,宋恭不由笑了出来,自觉挤上前去,蹭着梁景云坐下,刚要开口,谁知梁景云立刻站了起来,掩饰性极强的道:“哦,我去给你沏茶。” 他刚一抬脚,就被宋恭扯住了手腕,颇受伤的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 “你想要我怎么对你?”梁景云这话说得颇无奈,显得宋恭十分无理取闹似的。宋恭身为皇子,无理取闹他干得多了,尽管这次不太像他的错,因为是在梁景云面前,他还是不自觉矮了一头,赔笑道,“你怎么对我都可以,只是别不理我。” 梁景云道:“你不理我,我为什么要理你?”宋恭吓了一跳,想了想,自从觉得梁景云和桃儿有事情后,他在心里是有些抵触,可是他自觉没有表现出来,况且他被禁足宫中,出不得门,这也怨不得他。 想到这里,宋恭终于放心,立即道:“不是我不理你,是父皇把我禁足了,我心里,”说到这里他慌忙停住了,他太急于和梁景云和好,差点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来,忙转过话道,“我心里还想着你能知道,来找我呢!谁知你这么小家子气,我不来找你,你就不找我了吗?太不够意思了!” 他忙于表达,不知不觉中站起来,竟握了梁景云的双手,将人扯到面前,一副十分紧张的样子。梁景云叹了口气,道:“你这样叫别人看见了,又要误会你我了。” 宋恭低头一看,慌忙甩掉握着的手,甩掉后又突然意识到反应过激,悄悄抬起头,见梁景云低垂着眼早就习惯的模样,讨好的叫:“景云。” 梁景云没应他,一副思考的模样,宋恭心下着慌,不敢去拽梁景云的手了,改为去扶他的肩膀,晃了晃他,唤道:“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小时候,和现在一点也不一样,很可爱。” 宋恭的小时候一直被他自己引为耻辱,那是一段被楚贻欺负,被父亲打骂,得不到关怀,追不上梁景云的黑暗历史。 那时候就算是看起来对他好一点的梁景云,也难免欺负他。也怪不得别人,他还小,自然十分单纯,容易相信人了一些,又长得软软呼呼的,给人动手动脚的欲望。可现在不一样了,他长大了,理应像梁景云一样,或者他父皇一样,不说让人敬而远之,至少要尊重些。 所以他努力处理人际关系,特别是和梁景云的,原先他是模仿他父亲和父皇的相处,不得不说效果很好。他父亲不愧是一朝之宰,对付老婆的法子层出不穷,宋恭学了点皮毛都叫梁景云瞪大了眼,暗地里却是十分受用。 但是,宋恭学得越发顺手,后来就简直是不分场合的耳鬓厮磨,比他父亲都张狂,最后搞得流言四起,甚至连双方的父母都调侃起来。宋恭后知后觉,又改了相处模式,与梁景云称兄道弟起来,尽管隐藏问题颇多,却还算顺利吧。 如今隐藏问题暴露,梁景云觉得宋恭越来越不可爱、不称心、不真诚。宋恭对他们之间的关系维持越来越力不从心,简直都要不知道怎么和他说话了。 一句话,说得亲密了,怕流言,说得淡然了,怕疏远,不说,怕他误会,说了,怕他恼怒,真真难办。 宋恭不由得想他小时候是怎么和梁景云相处的,想出来又是憋闷。他那小时候对梁景云唯命是从,现在看来那时候梁景云总是小瞧他,觉得他是孩子,拖油瓶。他懂事一点的时候就盼着长大,长大后可以像父亲们那样相处,站在平等的位置,不要总是追在梁景云背后跑。 其实,说不定梁景云就是喜欢小孩子,他现在长大了,得不到重视是应该的。这么想着,宋恭就突然颓丧起来,也放开了攀着梁景云的手,磨蹭半天,觉得还是要问清楚,他实在是就这么一个朋友,失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他带着凄凉的腔调问:“景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觉得我长大了,没有小时候可爱?” 梁景云愣了一下,被他问得措手不及,又忙解释道:“怎么会?我没有,没有不喜欢。”说着面上竟似乎有些红晕,像是被晚霞映照的光彩,转过头喃喃道,“说得像是你就喜欢我了一样,不是动不动就排斥人么。” 他后面一句话说得极低,宋恭根本没听到什么,只惊喜于他前面的回答,心里头高兴得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却又不敢确定,抓着梁景云的手臂又是急切的问道:“你说没有!那就是你还喜欢我,就算我长大了也喜欢我,就算我以后再长大一点,你也还是会喜欢我,是不是?!” 梁景云直觉有什么不对,却一时想不到,从字面上说,大概是这样,他没办法反驳,脑子又热乎乎的无法想清楚,只得先点一点头。宋恭见他点头,一时欢喜非常,一把将人抱进怀里,安心道:“我就知道,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一辈子的朋友,你不会不喜欢我,不会抛下我,我永远都不要和你分开!” 梁景云眨了眨眼,似乎想通了什么关节,冷静的推开身上的人,反问道:“那么宋恭,你喜欢我吗?” 宋恭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听他问话,笑得一脸灿烂,自豪道:“我当然喜欢你,我宋恭除了父皇最喜欢的就是你!” “哦,那你想对我做什么,有没有想抱我,有没有想亲我?”梁景云问得十分严肃,宋恭不由得害怕,梁景云的语气太像训话,问题又那么那么不合常规,他虽不知道正确答案,却不得不答道,“我没有想对你做什么,我只是想在你身边,没有想抱你,亲你,你别误会。”他严格按照问题撇清自己没有别的企图,害怕万一答错,刚到手的梁景云就飞了。 梁景云却不想简单放过他,还是一脸的严肃,沉沉道:“你刚才抱我了。” 宋恭虽然被梁景云推开,手却还抓着他的手臂,听他一说,忙向后弹开,摆着双手解释道:“我刚刚是太激动,我太开心了,所以情不自禁抱了你,我不敢了,我下回再也不抱你了。” 他再三的保证,又偷偷的看梁景云的脸色,却只见他面上沉得可怕,分辨不出他相信了没有。 “是我的错。”梁景云轻飘飘的说出这句话,算作结语。 第6章 自从跟梁景云说开了,宋恭很是舒坦了一阵子,旁敲侧击的了解了,梁景云要说亲的事情是梁老将军一厢情愿,是看皇帝给儿子选老婆急了。又碰上宋恭那个娇气的小弟又惹了病,他的两位爹爹焦头烂额,根本就把他给忘了,结果他往梁府跑的次数简直要比他回宫的次数还多。 理论上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无论怎么算都应该一样多才是,可是总有些额外奖励神马的,譬如,梁景云带他逛窑子神马的,咳咳。 逛窑子这个新鲜的词是他混学来的,梁景云的说法是听曲儿,可不管是逛窑子还是听曲子,宋恭也只是跟着梁景云玩儿一门心思。 人是会变的,所以宋恭的一门心思在一次意外后慢慢的变成了两门,那便是那个弹曲儿的清倌琴绣,一个高傲冷淡却对他微笑的大美人。宋恭想着,逛窑子既可以陪梁景云玩,又可以听琴绣的弹琴,这简直是两全其美,美不胜收的大好事! 而那次意外,就是喜闻乐见的英雄救美。 琴绣是锦绣阁的清倌,只弹琴,不卖笑。她也的确是个不笑的女人,听说连伺候她的丫鬟都没见过她笑上一笑。大约她那不笑的传言太过招风,总之那天她正被几个草莽大汉逼着笑那么一笑。 那些大汉也不算坏,只是酒水灌得多了撑得慌,也不知道迂回,大着嗓门叫琴绣笑。宋恭当时也喝了点酒,正扒在梁景云身上发懒筋,见到欺凌弱小的情形当即酒劲冲脑,奔过去就要英雄救美。 宋恭自小不怎么聪明,跑过去把他那绣花枕头的样子一摆,道:“几位兄台,这位姑娘不愿意笑,可能是她有什么伤心的事情,几位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那几个大汉本也没打算难为琴绣,见他多管闲事便想教训教训他,为首的一个将头一昂,以身高的优势用眼角斜睨着他,道:“她卖笑,我来买笑,我花了银子,她便要笑!小兄弟你要为人强出头,可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宋恭何尝遇到如此生猛的人物,登时被唬得一愣。那大汉得意洋洋,显然长了面子,心情舒畅。梁景云抿了口酒掩饰笑意,上前去拍了拍宋恭的肩膀道:“美人已走,你可以功成身退了。” 众人听闻,忙四下去找,果然不见了琴绣的影子。那几个大汉本就为着显摆威风,现下美人不在,便也不再搭理宋恭,自去饮酒作乐,围着看笑话的也都散了。 余下宋恭耷拉着脑袋,一脸委屈的看着梁景云。梁景云撑了个扇子挡住笑,道:“走吧。” 他说走就走,宋恭更加委屈,扭头向那美人弹琴的台子上看了一眼,谁知竟看到那琴绣以手抚开幕帘,正看着他。那琴绣面向清丽,眉眼俊秀,如那一汪清泉,一眼便看到人心里面去,宋恭当即愣住,便见她歪头微微一笑,温柔似水。 只这一笑,宋恭便陷入了名为爱情的甜蜜水塘。 宋恭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梁景云在前头唤他,他才回神,急急忙忙追上他最好的兄弟大声说着刚才的事情。 奈何梁景云听了只是笑笑,宋恭以为他不信,便一遍遍强调,然而梁景云还是笑笑,真真把宋恭急死。 后来嘛,宋恭为了证明那个不笑美人真的对他笑了,花了大把的银子专门听琴绣弹琴,也如愿证明了美人独为他展颜,一时志得意满。 可快乐日子没过多久,两全其美就成了两难,梁景云无奈的笑着表示他身染小恙,叫宋恭自己去玩儿去。宋恭见他没什么大事,心里挂念琴绣,便顺着他的台阶自己去了琴绣那里。 第一天,他心里隐隐兴奋,因为没有梁景云,他和琴绣可以单独相处。可令人失望的是,二人相处的并不美好,他们没什么话说。 第二天,宋恭便不愿自己去见琴绣了,去找梁景云,被桃儿赶了出来,说是风寒怕传染给皇子殿下。他也没什么事情,只好又去找琴绣,抱怨抱怨梁景云家讨人厌的丫鬟,絮叨絮叨梁景云讨人厌的小恙。 琴绣说:“你们兄弟感情真好呢。”宋恭便笑,很自豪的笑,道,“那当然!我和他可是十几年的交情了!” 琴绣也笑,道:“真羡慕你们,梁公子是很好的人啊,好令人羡慕。” “是吧,是吧!诶?我比他更好吧!他是坏的,一肚子坏水,你不要被他的外表骗了!我跟你说啊,他小时候……” 跟琴绣聊了一下午,宋恭十分满足,心胸突然开阔了似的,看什么都舒坦。 第三天,宋恭仍是先去梁府,见梁景云竟能下床去他爹娘那里吃饭,十分开心,眉飞色舞的愣是连梁景云他爹的调侃都没在意。 可梁景云毕竟在病中,没吃几口便不吃了。宋恭还有话跟他说,扒了两口就追过去,本想跟他显摆一下,他们被琴绣羡慕了,但见梁景云一回到屋便往被窝里钻,心想他大约是病没好,为了陪母亲吃饭才强装的精神。 “刚吃完饭睡觉不好,你要不要看会儿书?”宋恭软语劝道,心里想着好不容易见到梁景云病弱的样子,定要好好表现,让他看到自己的大哥样。 梁景云出奇的听话,还指使了宋恭帮他取书,拥着被子靠到床头,微微垂着头,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有种病弱的美感。宋恭把他要的书找给他后,却没打算走,自己也选了一本装模作样的看,时不时瞟一眼梁景云,看看他的精神头,颇有一副照顾病人的样子。 “你不去琴绣那里么?她或许在等你。”梁景云等了许久也不见宋恭走,便提醒他道。 “我今天不去,她听说你病了,说病人最容易寂寞,叫我多陪陪你。”宋恭见他跟自己说话,忙拿出最爷们的样子表现自己。 他满眼期待的看着梁景云,果然见他像被说中一样,眼中一缩,一瞬间似乎很痛苦难过,以为他身体不适,宋恭三两步奔走到床边,伸手去摸他,问道:“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许是觉得冷,一碰到他,梁景云就颤了一下,拍开宋恭的手,道:“我想睡会儿,你走吧。” 宋恭只触到他脸颊一下,没感受到温度异常,虽被拍开有些失落,但是谁叫梁景云现在是病人呢,脾气不好也是正常,所以他很快恢复,道:“那你躺下睡。”最后还是忍不住帮他掖了被角,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其后很多天,宋恭再也没能见到梁景云,还是那个理由,梁景云风寒又恶化,怕沾染到他身上。宋恭说了很多遍他不怕生病,最近的一次几乎都要闯进梁景云的屋子,却被梁景云他爹挡了回来。他可以推开桃儿那丫头,怎么也不能推长辈不是。 那时他几次见梁景云不成,已经觉出些不对劲,又见到梁父出现,更加确定梁景云是病得惨了,急得险些落下泪来。他知道这次可能是最接近梁景云的一次了,也就不管什么体统,只大声向屋里叫道:“景云,你一定要好起来,一定要争气,我,我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听曲儿,一起去游湖,好不好?” 梁父和桃儿见他嚷嚷,两张脸瞬时就黑了,也不顾他的身份,硬是给他拉出去了。 事情到这个地步,梁府宋恭根本就进不去了,他心里揪着,却没人可说,只得去向琴绣倒苦水。有时候酒喝得多了,甚至会不小心哭出来。 琴绣总是笑笑宽慰他,说梁景云看面相就是长命的,不会有事情。可这种话根本无法令宋恭安心,琴绣没办法,点了安神的熏香,抚了安神的曲子,将人哄睡着了才算完。 可这并不是长久的法子,琴绣思量许久,遣了人去梁府送拜帖,用的是宋恭的红颜知己的身份,帖子里是用宋恭做的筹码,随帖还配了个莹润的玉佩。 琴绣是聪明的女子,见到梁景云,上下打量了他,确定没病没灾后只行了个礼,便告辞道:“既然梁公子无事,那么小女子也有了交代,就此别过。” 她帖子上写得很是强硬,甚至说胁迫也不过分。梁景云不料她见到自己就单纯只为了看一眼,不由出声唤住她。 然而等琴绣回过头来面带微笑的看着他的时候,梁景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这女人算计了,一时尴尬的红了脸。 琴绣的笑也不过一瞬,礼节性的回问道:“梁公子还有什么事么?” 梁景云想硬说没事,可那样便更能显露自己的心情,落于被动,遂转了话头说:“没什么,姑娘在府上用过饭再走吧。” 琴绣平静的望着他,道:“自你染恙,小恭虽时时去我那里,却每每说起话来都提起一个人,说他和那个人感情多好,说那个人的习惯喜好,真的是很唠叨。” “我原本很佩服那个人,能在那种聒噪中看得下书,算得了账,要是我,说不定早就把他扔出了窗去。可后来我却发觉那唠叨并没有多聒噪,反而是他的表情语气很有趣,我常常并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只看到他的眼中全是一个人的影子,很美好的样子。” 第7章 “你哭了,你知道那个人是谁?”琴绣突然盯住梁景云,脸上没有表情,眼睛却异常明亮。 梁景云反射性的举手抹脸,果然手中感受到一片清凉,他低下头,吐出一口气道:“你错了,很久以前他也这么跟我描述过一个人,你猜那是谁?” 琴绣见他流泪,几乎以为自己打动了他,没料到他说出这样的话,登时一愣。梁景云也不管她,径自道:“那是他父皇,他那时总是很黏他父皇,可他父皇又哪里有时间管他。所以我陪着他,看着他,渐渐地,他就觉得我也是他的亲人,觉得我也是他的归属。” “可惜我不是,我在这里只是个错误,在他身边更是个错误,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所有去换今生不遇到他。” “可早已经晚了,晚了十二年。” 他声音凄惶,应是伤心至极,琴绣本就为了逼他承认自己的感情,却不料这人早已承认,却是看得更加通透,难免自伤,更不知道他原先带了宋恭去烟花场所又是怎么强作欢笑的。 琴绣一时惭愧的脸都红了,又知道他这样人内心必定是十分好强,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低低道句:“抱歉,但是他或许只是没有发觉,他或许只是不知道你的心情。” “呵。你怎知我没有告诉他,我既然已经在你面前出丑,也不怕把话都说明白!”梁景云抬起头,眼中竟是屈辱悔恨的神色,“我曾问他想不想抱我,他说不想,还叫我不要误会。当他遇到你的那刻起,我就不该再出现在他身边,我也做不到。” “不,我并不是……” “我知道,在你说出那些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梁景云突然笑了下,然后道,“你也是被他的糊涂骗了。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能说出来,我心里舒服多了。” 琴绣窘得不行,她本是做好被轰出门的准备才来的,可事情的发展如此出乎意料,真叫人恼也恼不得。她只在心里思量好了,往后须得帮着伤心的这位才是,因为说不定自己也跟他一样,会尝到那般滋味。 宋恭可是惨了,他不知何时得罪了琴绣。要听琴,她不弹,去讨好,她不笑,简直是油盐不进,很令人头疼。并且琴绣是个姑娘家,他不好唐突,只得委委屈屈的问道:“绣绣,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不准叫我绣绣,你不喜欢别人就别黏着别人,你这样别人很难办的知不知道!”琴绣本乐于看他窘迫的样子,可自从了解了梁景云的事情之后,便时时看宋恭不顺眼,嫌弃他轻浮,这回是终于忍不住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琴绣虽不爱笑,却是更不爱生气发火的,宋恭头回见她训人,还是冲着自己,当先便矮了一头,觉得是自己的错,急忙赔不是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个绣绣,我并没有不喜欢你,真的,你是不是误会了?” “我没有说我!我是说……嗯,就是我,我没误会!”琴绣惊觉自己差点说漏嘴,当下改口,想了想,试探道,“我是说你不专一,除了我还喜欢别人。” “我没有!” “你有,你还喜欢梁公子!” 宋恭当即被噎了一下,咽了口口水道:“你是不是听说什么谣言了,你别相信,我和景云是兄弟感情,我们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是我们一起长大,感情比亲兄弟还亲!” “可你们毕竟不是亲兄弟,那些谣言那么烦人,你能不能不要去打扰梁公子了?” “不行!”宋恭答得斩钉截铁,见琴绣满脸怀疑,又急忙解释道,“那些谣言传出来时日已久,就算我和景云分开,他们也只会传得更凶,说我们吵架了之类的。既然是谣言,我们只要不去理会就行了。” 他的表现让琴绣冒出了一个想法,一个大胆的想法,为了证实,琴绣做了她这辈子最胆大的一件事。所以当宋恭跑到梁府门前的时候,他的人看起来十分不妙,魂不附体似的,口中喃喃的说着什么。 守卫不敢拦他,急忙去请梁父,希望能在这个祖宗闯进去之前把大佛请来挡住他。出乎意料的是宋恭很配合,叫他在花厅等着,他便等着,一点要闯的意思都没有,众人都松了口气。 梁父见到宋恭,当下就先发制人,唠叨了句“小儿身染小恙,不能前来,还望殿下赎罪。”便坐下喝茶,抬眼观察着这个大麻烦。 宋恭还算正常,闻言并未吵闹,沉思许久才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梁父道:“伯父,我只是想问一问,景云他是否有了婚配对象,又是否有了意中人?” 梁父直觉不好,当下也不答他,只问道:“你问这个作甚!” “我是,我是来提亲的。”宋恭这么说着,面上却没有喜色,可梁父乍一听他要提亲,当下心里一喜,并未注意他的脸色,满口答应道,“好啊好啊,来提亲的啊,那是好事!我去叫云儿来跟你聊聊。” “不用了,我只是先来跟伯父说一声。女方虽然出身不是太好,但是我早已把她看做姐姐,等我求父皇收她为义女,便能和你家门当户对了。其实她和景云早就相识,大约是因为我的缘故,景云才没有跟你们提起。伯父如果答应了这门婚事,我想景云的病也会好了。” 他梗着脖子说完这段话,两手在袖中已经攥得发白,也不管梁父一脸不可思议,不等告辞就转身离去。等回到宫里,他已经双眼通红,牙根生疼,这一夜自是是碾转反侧,不得入睡。 而梁景云听完梁父添油加醋的转述,脸都黑了,当下也不顾得正在装病,披了衣裳就往锦绣阁赶。 琴绣见了他就笑,道:“我以为你会明天才来的,看来当真是紧张他的很。” 梁景云不欲与她绕圈子,直接问道:“你都跟他说了什么,他怎会来替你给我提亲,你想干什么?” “你见到他了?”琴绣双眼放光,“有没有觉得他的表情很有意思?” “没有!别叉开话题,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琴绣此时也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了,可她初衷是好的,她喜欢宋恭,觉得他可爱、亲切,她虽然喜欢看宋恭犯傻的样子,却也并不想真的伤害他,其间心情真个难以为外人道啊。 “我知道这么做过了,可我不认为你的判断有我的准确。你说他拒绝你,可我看到的却都是你在逃避。我看过多少人眼中的情意,是什么我自认为还分辨的清楚。” “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证明他对你并非孺慕之情,如果他吃醋并且阻挠我们的事情,那么我就赢了。”琴绣这么说着,眼中亮了起来,颇为自豪的样子。 梁景云咬牙道:“我已经说得明白,为什么你偏偏不信,他那个人笨得出奇,你就等着嫁给我吧!” “难道他真的去替我提亲了?” “是,你准备好做皇上的义女,正好如了上面那两位的愿,替他们把我这个麻烦解决掉吧!”说着,梁景云却消了气,道,“这样也好,你在这里终究不是办法,能出来总归是好的。” 琴绣终于急了,说:“你拒绝好了,我身在烟花之地,并不怕名声不好。可是如果我嫁给你,你们便再也没有退路,我不能,不能害了你。” “我早已没了退路,你这么做或许还能给我打个掩护。”梁景云说着,见琴绣神色不对,又道,“我早就放弃了,不然也不会装病躲他。你不是说你相信自己的判断么,那么我们就赌赌又何妨?” 那天后,宋恭便一次也没去过锦绣阁,琴绣就算想反悔也没机会,直到她被接到皇宫,神不知鬼不觉的变成了当今皇上旧时好友的女儿,现在被皇帝收做义女,封为卿凡公主。 这么一来,琴绣甚至比楚贻还要风光,楚贻虽是真正的公主,却并没有公主的封号,由此可见,皇帝对梁老将军之孙梁景云的重视。 为此,楚贻还跑去她父亲那里闹了一回,说是她也要封号,要收了那个美人妹子,眼看着就要成功,却偏偏碰上皇帝去巡视,自觉的不再闹腾。 所以还没等琴绣去找宋恭,她自己就被楚贻找到了。楚贻一见到琴绣,就喃喃道:“不科学啊不科学,想我基因已经够好了,怎么就长得这么平凡,我该穿越到这样的妹子身上啊!”然后围着琴绣转了几圈,啧啧称奇。 琴绣虽不认得她,却看出她必不是宫女之类,心中猜测她的身份,面上保持了她一贯的没有表情。楚贻看够了,见她一副冰山的样子,很是高兴,一把揽了琴绣的腰,将脸凑到她面前嗅了嗅,调戏道:“好香的美人儿,从了本大爷吧!” 她自称大爷,琴绣一愣神间被她骗了,想也不想便伸手去推开她,却触手柔软,这人分明是个姑娘!琴绣这下被唬得够呛,忙弯腰行礼赔不是,一时方寸大乱。 第8章 女人间的感情十分容易培养,只要有个共同话题,她们就能讨论一天。而楚贻和琴绣间的话题,顶顶有讨论价值的就数宋恭了。 等楚贻很大方的原谅了琴绣的唐突,二人通报了姓名,便差不多可以算作朋友了,然后二人作为朋友就与二人都有关系的宋恭聊了起来。 楚贻一惊一乍:“你竟然差点喜欢上我弟弟,他是基佬啊!” 琴绣眨巴了下天真的大眼睛,不耻下问:“基佬是神马?” “基佬嘛,就是断袖,我弟弟他是个断袖,还是个娘胎带来的断袖!” “啊,断袖还有胎带来的么,怎么分辨的?” “我父皇怀上他的时候,正和我爹如胶似漆,然后就那么潜移默化的,让小恭那孩子打小就学会了断袖。” 琴绣脑袋蒙蒙的,只觉得她这句话自己怎么都不能理解,可也不敢问。 但根本不用她问,楚贻就自动给她讲解了一遍她家的绝对机密,直把琴绣吓得语不成调,心里想的却是不知道梁景云是否知道这件事。 在她发呆的时候,楚贻已经把她父亲的罗曼史讲完了,接着说她弟弟了,她道:“唉,人说一代不如一代,想我爹那么英明果断的人,竟然生了小恭这么个不开窍的!梁景云他打小就开始追,追了十多年没追到手不说,竟然还死脑筋的替他找老婆,十足的笨蛋!” 她说完才发现她身边的这个女人便是宋恭替梁景云找的老婆,看琴绣心不在焉,赶紧抓了杯茶喝,掩饰自己,希望她刚才没听到。 琴绣却是听到了她那话的尾音,当下从上一辈的纠葛中清醒过来,手中紧紧抓着帕子,紧张道:“公主,你是支持他们俩的吧?” 楚贻放下茶杯,一脸严肃,道:“说了我不是神马公主,你叫我楚贻,也别叫我小贻神马的!” 琴绣见她根本没抓住重点,又重复了一遍问题,楚贻才一脸理所当然地道:“那当然啊,我从小恭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做他们的红娘,牵了十多年的红线,他们如果不在一起,那我多失败!” “我,我和你是一样的,我是希望小恭能看清他对梁公子的感情,才,才叫他替我提亲,我和梁公子并没有什么……”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楚贻当下一把握住她紧拽着帕子的手,郑重道:“我懂了,你这个想法是对的,可做法有些冒进,我们要从长计议。” “首先,你是真的不想嫁给梁景云吗,机会难得啊,要不是我爹不同意,我早霸占他了!” 楚贻双眼放光,莫名兴奋,琴绣被吓得不轻,却也坚定道:“不想,他喜欢的是小恭,况且他那样的人,看似温柔实则无情,绝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若要嫁,我宁可嫁给小恭那样的。” “那你别想了,梁景云醋劲挺大的,安全第一啊。我先去求父皇别给你们赐婚,你要做好被问罪的准备,如果叫我爹知道,你可就完了。”楚贻毕竟是了解她的爹爹们一些的,她明白,她父皇看似威严,却不过是只纸老虎,还是个心软的纸老虎。 这只纸老虎正很专业的给批好的奏折盖大印,一副朕很勤劳的模样,根本没发现他旁边的第一流水线工作员右相大人已经停了笔,看他老半天了。 挺好的画面被楚贻打破,她打小撒泼本领强,没人去拦她自找罪受,太监们反而在愁如何打断右相大人发花痴,所以楚贻径直闯了进去。 她今天有事求人,颇懂礼数,无视她爹浑然忘我的样子,行了个礼,大声道:“给父皇请安!” 宋景明放下手中的活,说了声“起来吧。”就不知该如何接话了。他跟楚贻一向相处不好,楚贻也不黏他,他自然以为楚贻这次来仍然是找她另一个爹的,所以只抬头看向右相。 得到皇帝类似求助的眼神,右相心情不错,提起嘴角问道:“来做什么?” 楚贻从见到他俩爹爹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时机不对,可她怎么想也找不到单独见到皇帝的时机,而阻止赐婚这件事又刻不容缓,说不定下一刻圣旨就送到梁府了。 况且她楚贻是个急性子,八卦神马的不吐不快啊,所以她当机立断冲着比较好攻略的皇帝去了,首先什么都不说,先憋出哭腔来,然后拿手帕抹抹眼睛,凄苦道:“父皇,我听说您要给景云指婚,为神马,那小恭怎么办?” 皇帝头回碰到女儿向他哭诉,惊了一下,勉强淡定道:“这个事就是小恭来说的,说是梁景云和那女子两情相悦……” “不是!父皇!您不知道吗,我是为了小恭才放弃的景云啊,他们一定是闹别扭了,所以拿个女人出来顶杠!父皇如果给景云赐婚,难道不怕我和小恭都做出傻事来吗?” 她此话一出,果然见皇帝一脸CPU不够的表情,死机了。可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右相,趁皇帝怔住正捏了他的手把玩,还向楚贻瞥了一眼。 楚贻自然知道她该见好就收,遂收起哭哭啼啼的样子,等候发落。 右相边玩边沉吟道:“你的婚事已定,不要景云景云的,他是爹爹们恩人的孩子,我们再糊涂也不会把你送过去祸害人家。” 楚贻一听,就忍不住要抗议,可她还没达到目的,所以只得隐忍下来。右相替老婆报了仇,挺得意,继续道:“我看小恭最近挺懂事的,根本跟你说的不一样,你别为了自己硬拖你弟弟下水,更别吓唬你父皇,明白吗,嗯?” 宋景明一听,回过神了,抽回自己的手,嫌弃的看一眼凑到身边的人,站起来严肃道:“当时小恭来求朕,朕就觉得不对了,可小恭说他就梁景云一个朋友,总是受到梁景云的照顾,无论如何想要为朋友做些什么,朕就答应了。” “你觉得小恭喜欢梁景云,这个朕之前也试探过。”他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的说,“虽然没得出什么结论,毕竟小恭还小,也不至于你说的那样。况且,他们的事情,还是他们自己解决的好。” 楚贻眼看着皇帝得了右相的暗示要下决断了,当即扑通一跪,拽住皇帝的袍角,哭道:“父皇,我错了,我骗了您!是我,是我见到了琴绣,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我们才是那一对苦命鸳鸯,您不能把她嫁给梁景云!” “楚贻!我说过别吓唬你父皇,你听懂没有!再给我编些有的没的,你就在你屋里别想出来!”楚贻不知道哪句话触了他爹的逆鳞了,吓了一跳,她从没被楚子墨凶过,心里颇有些委屈,眼泪在眼中晃了晃,硬是给憋回去了,站起来就跑出殿去。 人给训走了,楚子墨见宋景明脸色不好,本着先下手为强的祖训,板着脸中气十足的哼了一声。宋景明一眯眼睛,转过身来一拍御案,道:“你还哼!你还有个为人父的样子吗?” 楚子墨只抱着手不理,宋景明咬牙道:“你有本事永远别理我!” 抱着手的右相大人换了张委屈的脸,可怜道:“是她先胡编乱造,太乱来了。” “你怎么就知道她是胡编的,女人喜欢女人也不是没有,你难道以为我们就不奇怪么?”宋景明神色间明显缓和了,低着头沉吟。 楚子墨见他思考,不由得紧张,只见他突然抬头一脸恍然大悟,直吓得心脏停了一停,就听宋景明感慨道:“难道她真的是喜欢梁景云的!” “不是。”楚子墨叹了口气,真是白紧张了,见已经脱离了被赶出寝宫的危机,上前揽了老婆在怀说,“那个叫琴绣的也的确胆大,说是为了撮合小恭和景云,说大话吓唬小恭的,偏偏咱们儿子笨,吃醋都不会,真没想到他是你生出来的。” 而他们那个很笨的儿子这时正耍脾气不吃饭,小太监们急得团团转,因为这个祖宗已经不是一顿两顿没吃了,他们也不敢上报,因为宋恭以命相逼,可不吃饭不也是要没命的吗,真是难办。 宋恭可不管他们,他不吃饭自然没力气,躺到床上发呆。一会儿想到从前,一会儿想到以后,他觉得自己蠢透了,他也理解了梁景云为什么不愿意见他,谁会想见一个霸占了自己喜欢的女人的人呢?就算那个人是他也不行。 可是,可是他宋恭从没有和他抢的想法,在他心里,兄弟比女人重要多了。或许梁景云也是这么想的吧,所以才退出。 可他不需要啊!他只想跟他在一起,无论做什么,不娶妻也没关系,违抗父皇也没关系,只想,只想和他做一生一世的兄弟!却连这也不行了。 他有多珍惜梁景云,没人知道,从小追着仰望的人,长大了紧紧黏着不放的人,小心翼翼不敢伤害他分毫,可挡得住刀枪挡不住流言,他费尽唇舌用尽方法都没能堵住悠悠众口。 第9章 他还记得他那天有多害怕,就在梁府,那些奴才竟那么大胆,就那么堂而皇之的说着主人的绯色谣言。梁景云就在身旁,他吓得声音都颤了,吼走了那些混账东西,却还是没逃掉被梁景云听到那些混话的命运。 那天以后,梁景云就开始劝他回避了。可幸好他脸皮厚、样子呆,后来总算是死皮赖脸的缠上了,仗着身份梁景云也没办法真的拒绝他,虽然很卑鄙,但他还是因为身在皇室而庆幸了。 这么久,他恪守本分,不越雷池一步,只为能让梁景云安心在他身边,然后终于等到梁景云也不在乎流言了,他却得意忘形了。 还是真要谢谢桃儿,他那晚可以在梁景云睡着的时候偷偷抱着他睡觉,可到早晨的时候却不妙了。如果被梁景云发现他起了反应,那“只是谣言”的借口就再也不管用了。 他一向知道梁景云气性大,可生气总比绝交强。后来,后来又怎么变成这样的?他为了维持他们的关系,已经用了太多的心,但是,他再如何用心也比不上一个漂亮的女人,也比不上一曲动听的琴音。 他输了,输了他最宝贵的人,输得惨不忍睹!和父皇说的那一刻,他真的想不顾一切的求父皇把他赐给自己!可还是没有,那个人因为一句话都可以气半天,如果他真那么做了,不定会发生什么,他又怎么能让他发生什么事呢? 第二日,圣旨下,卿凡公主将要下嫁梁府。京都一时沸腾,街头巷尾传播着各种关于卿凡公主和梁景云的爱情故事,或许有几句提到那当朝的大皇子,人们总是叹上那么一叹。两小无猜总不比一见钟情迷幻,分桃断袖也不如才子佳人美好。 同一日宋恭也接到一纸圣谕,为卿凡送嫁。因了这个,宋恭倒似想通了,吃饭睡觉很是乖觉,看起来几乎像是在期待卿凡嫁人似的。 那日,梁景云随梁老将军入宫拜谢皇恩,临出宫偶遇宋恭,梁老将军先行回府,留那传言中两小无猜的兄弟俩最后说说话。 “总是你送我回宫,今天我送你回府一次,好么?” “好。” 就这么沉默下来,步履放得再慢,路也总有到头的时候,梁景云走到门口扭头冲宋恭笑笑,道:“谢谢你送我回来。” 那时夕照一抹余红正投到他脸侧,模糊了那个笑容,但却让人觉得很美,那笑在一片绚烂中绽开淹没,不过一瞬,却似印在了人的心中,当能永恒。 卿凡公主下嫁那天,全城围观,盛况空前,虽然以皇宫到梁府的距离凑不足十里,却没人怀疑那些陪嫁会比不过传说中的十里红妆。 新郎官一身喜服,红光耀目,唇角带笑,顾盼留情,任是为人妇者也不禁心生爱慕,当得是如意郎君。而新郎官身畔竟有一骑同行,那人身上也是红衣裳,却暗了许多,当是为了配合整个婚队而选的颜色。 那便是当朝的大皇子,卿凡公主之弟宋恭,也是新郎官梁景云的好朋友。队伍行进缓慢,艳阳高照,很是熬人,比日光更熬人的是人们的目光,宋恭苦不堪言,却又不敢放松一点,他代表的是皇家脸面。 “诶,小恭。”听闻旁边的人轻声叫他,宋恭稍稍偏过头去瞧,那人却还是正视前方,只是脸上显出些疲惫,嘴唇微动,道,“小恭你扶我一下,我有些头晕。” 宋恭被他吓了一跳,几乎就要失态,却感觉袖子被人轻扯一下。梁景云扯了个勉强的笑,道:“我们靠近一点,袖子盖住,旁人看不见的,唔,你只要拉住我,别叫我掉下去了就行。” 两匹马悄悄靠到一起,宽大的袍袖下宋恭找到了梁景云的手,牵住。那一霎,只觉得空空无也的自己又被什么填满了,心口一阵胀痛,几乎要忍不住去夺走那人。 这段路也似乎不再是煎熬,满眼的红也似乎不再刺眼,阳光也是明媚的,人群也是可爱的,一个人,可以改变一个世界。 后来人们还是再传说当年那场婚礼,说得美轮美奂,说的是那两人相视时的笑容,那么的默契,传的是一人将另一人从马上接下来的画面,那么的温暖,甚至让人忘记更值得记得的踢轿门。 而此时,宋恭却是痛苦已极,只觉得心口要炸开一般。如果没有路上的情况,他或许还能控制自己,可没有如果,他的确将那人握到了手里,却又在刚才迫不得已的放手。松开手的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被梁景云推下了悬崖,阳光依旧,心却已经凉透。 如何,如何才能解救自己?答案很快就有了,酒,很多很多酒。 不得不说宋恭被教育的很好,他在醉前还嘱咐了跟着他的小太监,说是如果他有什么不对,譬如朝梁景云扑过去什么的,就立刻把他带走,拦不住打晕也行。 第二天,宋恭模模糊糊醒来的时候觉得头很疼,却反而有些安心,可下一秒他就悔恨得几乎要哭出来。本该在梁府新房里等着娘子伺候起床的梁景云,竟在他的怀里!不对,这分明是梁景云的房间! 宋恭第一反应就是逮住昨天那个小太监弄死他,第二反应是跑路,虽然很无耻,但他觉得如果他死不认账,等梁景云气消了,大概,也许,可能还有一丝挽回的机会吧。唯一懊悔的是,自己醉的太厉害,完全不记得昨天发生的事,就算是一个片段能留下回忆也好啊。 他只在刚刚认出梁景云的那一眼看到个半裸肩膀,第二眼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看了,脑中混乱的宋恭用了他这辈子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开始跑路。 宋恭跑路得很顺利,以至于他跑到自己寝宫了,却越发觉得不对劲,因为这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他的恶行应该早就被发现了才是。只有一个可能,只有是父皇压下了这件事,可皇帝再宠溺儿子,也顶多是压下事情,不可能还任他睡到天光大亮啊! 他真是笨,逃跑的时候甚至还在心里隐隐的期待梁景云昨天也喝醉,也什么都不知道!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而梁景云可能,很可能不太安全。 宋恭正想赶回去,可显然有人等了他许久,并不让他反悔。 “小恭,要到哪里去?” 是父亲,不是父皇。宋恭虽然意识到这点,却并没有了什么害怕的感觉,他向着楚子墨跪下,他跪过这个人无数次,却从没有哪次有这次跪得沉重。 “父亲,儿子酒醉犯下大错,请父亲责罚!” “你犯了什么错。”陈述句,他父亲果然已经知道了。 “儿子强行侵犯了梁老将军之孙梁景云,儿子愿领责罚。” “既然是你强行侵犯了他,为什么我看到的却是你落荒而逃,难道不是他引诱你铸下大错,而你全不知情吗?”宋恭听得心胆俱裂,心里百转千回,想不明白到底是谁要害梁景云。 “是我侵犯的他,父亲查验下就可知晓,我不配合的话,他自己没办法做到那样。” “就算这样,也只能算合奸,你身上并没有梁景云反抗的痕迹吧。” 他一句话下来,宋恭如同被雷劈了一般,脑中只反复着他没有反抗,他没有反抗……可嘴里却还要说:“他喝醉了,许是把我看做琴绣。”这么说着,心中便跟着难受起来。 “晚了,梁景云已经定罪,这类的事情,交由暗宫处置了。” “什么?!怎么处置?父亲,父亲!不是他的错,是我,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置!父亲,放过他!”宋恭现在是恨不得砸断自己的腿。 为什么,为什么要扔下他跑掉呢?自己真是自私,真是懦弱,都做了那样的事,还怕什么! 当时他们一定是算好了,以他的性格习性一定会跑掉,所以做了圈套让他跳,让他逃,留梁景云一个承担后果。他的景云明明什么都没做,明明是无辜的受害者,却因为他的身份而要接受他该承受的处置。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父亲,父亲!不可以处置他,父皇跟我说过我可以娶男妃,我要娶他,我喜欢他!” “不可能,他昨日刚娶了卿凡公主,今日却要嫁给你,足够给他个祸乱宫闱的罪名了,你到底是在给他脱罪还是给他摸黑?” “你要欺负我儿子到什么时候?”正在宋恭打算以死相逼的时候,宋景明如同天籁的声音响起,“朕的儿媳好好的,只是有点伤心而已。朕跟他说‘你连身子都给小恭了,还没留得住人,看来小恭是真的不喜欢你,你。就。死。心。吧!’” 第10章 此话一出,宋恭哪里还待得住,当下也不管他那两位不靠谱的爹,爬起来就向梁府冲去。 “诶,你干嘛心软,他差点就要跳起来咬我了。”楚子墨一脸不甘心,可怜兮兮的望着宋景明。 宋景明白他一眼算作回答。 时间回到赐婚前的那晚,皇宫里曾出现如下对话。 “什么,小恭不吃饭!” “小孩子饿两顿没事,他就是有色心没色胆。逼到绝路的狼崽子才能算是狼,家犬是不会咬主人的。 “你想被咬吗?” “咳咳,只要他敢,只要你舍得。不过,我倒觉得狼是不会咬同类的,你说呢?” 而此时的梁府,梁景云正如往常那样窝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书,宋恭跑到他面前就直盯着他,嘴里还呼呲呼呲的大声喘气。半晌才开口说了个“我”字。 梁景云受不了他的磨叽,瞟了他一眼,道:“你来了。”声音毫无起伏,“道歉就免了,等你大婚的时候,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要是一天之前,宋恭必定会大声道歉,还会保证“下回不敢了”之类的。可现在他知道,他那么做只会让梁景云误会自己,不由得苦笑起来,自己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却从来没有了解过他的心情,只会笨拙的越描越黑,几乎就要错过了这个人。 现在明白虽然有点晚,但是他知道梁景云从来都心软,每次惹他生气都会得到原谅,每次闯祸都会得到帮助,真是,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好,这么可爱?脸上装作毫不在意,而他的心里是否又在难过?真是会逞强。 这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人,好想抱住他,很想很想。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坦白自己的心情,早就应该这样了。 这么想着,宋恭走上前,坐到梁景云身边,拉住想要逃开的人,捏紧他的手说:“景云,我喜欢你,你是在等我吗?” “你又发什么疯?昨天根本没发生什么,你如果觉得有损你我清白,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清白早就没了!”梁景云边说,边使力甩手,宋恭几乎抓不住他,不得已手脚并用的将人压倒在躺椅上。 躺椅有些摇晃,幸好是在石桌边,被桌子边缘卡住。梁景云不敢再挣,一张脸铁青,斥道:“起来!” 宋恭看他表情难看,突然脸红了起来,嗫嚅道:“你,你身上还疼吧,你别跑,你听我解释我就放开你。” 梁景云咬牙勾起嘴角,恶劣道:“你昨天什么都没做,我只不过是嫌热,所以把衣服脱得干净了点,所以你收拾好你莫名其妙的责任,赶紧滚蛋!” “不是,景云,我是真的喜欢你!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胡乱猜测以为你不喜欢我,我不该胆小懦弱不向你坦白!我从小就喜欢你,一直喜欢你。你也发现了吧,我总是不由自主的抱你,牵你的手,黏在你身上,一天都离不了你,对不对?” “你……” “你一定想问我为什么上次问我想不想抱你,我却推开了你,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意,怕你会不高兴,会不愿意见我。” “我没有……” “你有,你总是很冷淡,让人觉得你很讨厌却在强忍着撵人,我很怕惹恼你就被你赶出去了。” 梁景云已经不再动,宋恭看着他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笑了起来,伸手摸着他的脸,内心无比的满足,实在忍不住在他嘴上舔了一口,然后低头趴在他胸口,继续表白道:“对不起,没有早些告诉你,希望现在还不晚,我以后一定会认真了解你,再也不会误解你,再也不丢下你一个人,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哦,好。”梁景云摸了摸嘴唇,一阵脸热,心口跳得厉害,他自己都能听见那声音。宋恭闻言抬起头脸上也是红通通一片,脸上笑得灿烂,猛地向梁景云扑过去,大叫道:“太好了!” 只听“哐当”两声,躺椅不堪重负地一歪,将二人摔倒在地。见闯祸了,宋恭忙爬起来,又去扶梁景云,紧张道:“怎么样,怎么样,没摔着吧?”见梁景云皱着眉头,脸也红着,他突然灵犀一动,想到了什么。 觉得这是表现体贴的好机会,宋恭双眼发亮,温柔的笑着说:“你身上还好吧,我昨天喝得有些多,可能弄疼了你,我下回会注意的!” 梁景云一听,气得咬牙道:“我告诉你昨天什么都没发生,你到底听到哪里去了!你别碰我,我身体好的很!” “怎么可能!父皇说你把身子都给我了,而且早上我没穿衣服,你也没穿衣服,我,我还抱着你,我还……”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宋恭的嘴就被梁景云捂住了,警告道:“闭嘴!昨天什么都没发生!” 宋恭点点头表示了解了,梁景云才放开他,弯下身去查看自己的躺椅。宋恭仍然不肯相信,都说眼见为实,自己早上亲眼看到的、摸着的总不能是幻觉吧。 “景云,你说什么都没发生,那我今早怎么会在你房里,不是你们设计的陷阱吗?”宋恭仔细想了想,还是认定他一开始猜测的,梁景云和父皇他们一起给他设了套。 “什么陷阱,是你自己喝醉了跑过来来,然后直接栽到床上睡着了。”梁景云开始言辞闪烁,“又不能让琴绣一个女孩子也睡在你这个醉鬼身边,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逮到话头的宋恭赶紧问道。 “所以你就那么睡了一夜!扰了我的洞房花烛夜!”梁景云加大了音量回答,然后转身就要走,却被宋恭抓住,接着问道,“我的衣服是谁脱的?” “桃儿!不脱掉去洗澡难道让你熏死我吗!”梁景云挣动着抗议。 “你还给我洗澡了?”宋恭略开心。 “没有!是桃儿!”梁景云很懊恼。 “那你的衣服是谁脱的?”已然认定,开始逗弄。 “我自己!”十分气愤,略感无力。 “试过没有?”认真脸。 “什么?”纳闷状。 “那个。”认真。 “啊!”爆发。 话说到这里,梁景云终于受不了了,也不管胳膊上还拖着宋恭,扭头就往大门走去,边走边吼道:“你给我滚!老子不想看到你!” 第11章 最近京城盛传的蜚短流长中当属梁家公子娶妻一事最为热门,而这个事情现在传出的一个版本很是令人惊叹。 说那梁公子姿容卓越,迷倒了宫里的大皇子,这大皇子甚是深情,不愿喜欢的人受世人鄙薄,求了皇帝,换了个卿凡公主的身份下嫁给那梁公子,最后,二人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的过上了新婚生活。 可事实上,两个当事人现在正在冷战。 回到大婚第二天的时候。 宋恭是何等人也,怎么可能因为被梁景云往外轰一次就退缩。好吧,他以前经常这样,但是他那时不了解梁景云的心意,怕惹烦他就再也摸不到人。现在他都知道了,梁景云为了他一句话而能脸面贞操都不要的倒贴,是倒贴啊!所以他绝对不会退缩的! 从大中午磨到天黑,梁景云累得眼睛发花仍然没有甩掉狗皮膏药宋恭,而现在那个狗皮膏药已经跟到卧房来了,脸上的笑容恶心到不行,简直跟他原来装模作样的形象判若两人,直叫梁景云一阵接着一阵的起鸡皮疙瘩。 他磨到现在就为那一个问题,梁景云回过他无数遍“没有”他总是不信,其实他不信也是对的。梁景云那时以为那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跟宋恭亲密的机会了,当然试了,只是没有成功罢了。 梁景云当时真的是抱着自己做承受的那方的想法的,因为他无法接受,如果动了宋恭会让宋恭以后想起自己就厌恶之类的这种可能性。可事实上,宋恭喝了太多的酒,不太有反应,所以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两人是两情相悦的话,那么这种事上面就应该平等一点,至少不能一边倒。而宋恭那么逼问,显然是认定了一边倒的事实,他绝对不能松口让自己落于下风。 “景云,已经晚了,要休息吗?” 什么,难道他打算……可是如果硬来的话自己不一定会输给他啊。 瞄了瞄宋恭讨好的笑脸,梁景云总觉得那更像是奸笑,是引诱自己的陷阱,可这诱饵有些有些让人想上钩。 “景云你脸这么红,是不是在想昨天对我做的事情?”宋恭笑得越发可恶了,灼灼得盯着梁景云,像见到了肉骨头。 梁景云被激出怒气,张口就道:“是啊,昨天有人被我玩弄了个遍,想想就叫人开怀!” 宋恭一心想压倒他,嘴上不肯认输,并且因为他身体特殊的原因,所以他心里实在是害怕会出什么事情,他也觉得梁景云应该让着他,所以他“可我什么事情都没有,不会是你不行吧?” “还真不是我不行,是你不行。”说到这个,梁景云很是扬眉吐气,他说的可是事实。 宋恭吓了一跳,忙反驳道:“不可能!”转念一想,笑道,“露馅了吧,不是说没试?你本来是想服侍我的吧?那时候肯定是因为我睡得太死,现在就可以了,来吧,景云!” 说着,他就向梁景云扑过去。梁景云天天与他一处,本对他动不动就又搂又抱的习惯了,原来是从没反抗过的,因为心里也是喜欢着,可现下不一样,这回他是带着侵略性的,可谓十分危险,如果还那么任他抱岂不是同意了他说的话? 梁景云一手推开他,尽量淡定的道:“我看不是因为睡得死,而是因为你就是做下面那个的吧,你不用不承认,你也说了,我已经试过了啊。” 他故意说的有些鄙夷的意思,为着震慑住宋恭,哪知宋恭一听这话就退后一步,一脸痛苦的看着他,眼中滚滚盈着热泪,分明是要哭出来的模样。 “你是这么想的?你是不是还想叫我给你生孩子?我告诉你,不可能!”宋恭恨恨的说完这些就转身就走。梁景云不料他会有这种反应,追出去人已经不见了,他直奔出府去追,愣是跑到宫门口也没追上人,不由得泄气。 刚刚宋恭有提到生孩子,梁景云从没想过宋恭那种没自觉的人会喜欢自己,自然从没细想过他其实是那种特别的人,可以生孩子的。现在被他一提醒,虽然不对孩子抱有希望,可却气他的态度,什么叫不可能,是说不可能给他压吗,怎么这样! 他不知道,他刚前脚出府,宋恭后脚就跟出去了,原来他从梁景云房里出去就转到假山后面躲着,等人追出去了再安安稳稳的出府,可见他是真的不想被追到。 就这样,二人开始冷战,谁也不去找谁,连父母问起也都不说是因为什么。宋恭那边他父皇一问他,他就扑到他皇帝爹怀里哭,梁景云这边,爹问起他只当没听见,娘问起他也就笑笑,答一句“没事,闹点小别扭。” 然而冷战日久,终于是有人受不了了,楚贻和琴绣一致认为是宋恭的错,因为无论怎么看都是宋恭长了一张顽劣的脸,而梁景云则长了一张纯良的脸。 逼迫之下,宋恭说出来龙去脉,楚贻听完大笑一声道:“你们这才结婚就开始打算生小孩的事情了啊,不愧是我的小弟啊!” 琴绣已经懵了,宋恭脸涨得通红,大声辩驳道:“不是,姐姐你听到哪里去了,我们没有……” “我听清了,不就是他逼着你生孩子,你不愿意嘛!真是的,现实中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一发入孕!做一次怀孕的机会很小的,乖弟弟不要怕,先去做了再说。” “姐,姐姐……”宋恭又一次认识了他的姐姐,可一想到小时候隐约听到的,父皇生弟弟时差点送命的事情就害怕,那可是会死人的啊,所以宋恭坚持道,“我是男的啊,无论如何,我都不准,可能再小也不行!” “那你还是跟梁景云断绝关系的好,找个女人替你生娃吧。” “……” “你以为女人才是生来就该受生孩子的苦么,女人可以你为什么不可以,还是说你对梁景云不过是玩闹,哪里能像父皇那样付出?少幼稚了!” 当天,宋恭就去了梁府,见了他梁景云心里感动,对着他笑了一笑,冷战算是结束了。宋恭却抱着他哭得稀里哗啦,磕磕绊绊的说他只是害怕会死,说小时候的阴影,说得凄惨无比。 梁景云肩上被他哭湿了一片,脸颊上也被蹭上了泪水,凉凉的,痒痒的,心就这么软了,轻声道:“我从没想过让你生孩子,我不会让你死的。” 就这么一句话,梁景云生生后悔了大半年,然后啊,他成功的练就了一副不动如山的心肠,任尔软磨硬泡强推倒,一脚踹开就行了(liao)。 可现下,梁景云的一颗心被宋恭哭得恨不得化作一团水来,愣是任他为所欲为,大白天的都让他扑倒在书桌上。 梁景云感觉到背后书桌的冷硬,回过神来挣扎了一下,宋恭立刻停手蹲在书桌下画圈圈,嘴里念叨着:“你果然不是真心愿意的,我就知道,你还是想让我生孩子。” 他这个样子把梁景云吓了一跳,急忙从书桌上翻下来蹲下来开解他道:“不是的,小恭,我是怕打乱桌上的东西,你出来,我保证不动了,好不好?” 宋恭闻言扭过头来绽放个大大的笑脸问:“真的?” “真的!”梁景云见他笑了,舒了口气,心下软做一团,宋恭还小呢,什么都不懂,又那么可爱,他让着点也是应该的。 刚刚梁景云说怕打乱桌上的东西,宋恭就一把将梁景云推坐到书桌后的椅子上,扑过去就亲。梁景云不敢再反抗,等他亲够了才道:“椅子上不行吧?”他那张被报废的躺椅还在柴房搁着呢。 宋恭边扯他的腰带边道:“我有办法,你听我的。”说着一手已经扯开梁景云的里衣带子,摸了进去,另一只手也探向他下身,梁景云抖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动,任他施为。 他在那团软肉上摸摸揉揉,发觉它有些硬了,一时被它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一把将梁景云的裤子扯下,要看个究竟。他边观察边摸索,觉得自己的东西也有些感觉,他突然想和梁景云比对一下看看,是不是长得一样。 拉开衣襟脱掉裤子,那东西立刻就弹了出来,把宋恭自己都吓了一跳,梁景云更是目瞪口呆。宋恭觉得新奇,挺身让自己的东西碰了碰梁景云的,算打个招呼,感觉挺舒服,就直接扑到梁景云身上蹭了起来。 梁景云有些无力道:“你不会不知道该怎么做吧?” 宋恭正抱着他蹭得起劲,闻言转了转眼珠子,问道:“该怎么做?” 这下梁景云愣了,难道他要教宋恭怎么压自己?这也太……他不死心的试探道:“你小时候有没有见过你父皇和右相那个?” 宋恭站起身,一脸无辜的说:“就算看到过,现在也忘了啊,你这么问,你肯定就会吧,你教我怎么做。” 梁景云拉起衣服遮住身体道:“既然你不会,那我们就等你学会了再说。” “我要去找父皇派人教我吗?可是我现在就很想蹭你啊。”宋恭抓抓衣服,趁着弯腰提裤子偷偷看了梁景云一眼。果然,梁景云似乎想到什么,直接扑过来抓住他的手急切道,“不用,我来教你,不用找别人教!” 宋恭几乎要笑出声来,努力忍着点了点头。梁景云不放心,又叮嘱道:“一定不能去找你父皇,自己找旁人教也不行,我会都告诉你的。” 直到宋恭更加用力的点了点头,他才放心,拉着宋恭让他坐到椅子上,将自己的衣服脱掉放到书桌上,就伸手去摸宋恭的小兄弟。 宋恭被他摸得情动,不由自主的握住他的手撸动,小东西很快站了起来。梁景云看着它,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另一只手向后摸到自己的股间,尽量不让宋恭发现的开拓着。 “你在做什么?”宋恭突然问,梁景云吓了一跳,忙抽出手指道,“没做什么。” “我都看见了,你还狡辩,你到底要不要教我?”宋恭的声音有些发颤,梁景云以为是哭腔,可实际上是憋不住的笑音。 看糊弄不过去,梁景云只得老实道:“我在放松你的这个东西一会儿要放进去的地方,你先等一下。” 宋恭双眼一亮,兴奋道:“你要教我!” “不,不用了吧!” “一定要教我!” 最后,梁景云趴到桌子上,宋恭认真得掰着他的臀瓣插入手指。手指在肠道内动来动去,梁景云时不时地颤一颤,宋恭还在同时报告感受:“这里面好软啊,还热乎乎的,下身放进去一定很舒服,我能放进去了吗?” 梁景云忙回头阻止道:“不行!”见宋恭哭丧着脸,又改口道,“现在还放不进去,你再等一下。” 宋恭答应一声,又问:“那我能放两根手指吗,这样它永远都放不下分身的。” 梁景云把脸埋到手臂间,无力的“嗯”了一声。他觉得接下来不用他教,宋恭也知道怎么做了。 果然,宋恭接下来就不再问他,而是直接扶着分身对准菊口一点点向里挺弄,他觉得有些艰难,便探头去看梁景云。只见梁景云正咬着自己的手臂忍耐着,怪不得他一直一声不吭。 宋恭有些气恼,见他已经吞下了前头较大的部分,就一口气捅了进去,果然听见梁景云闷哼了一声。肠道柔软滑腻,宋恭头回尝到甜头,舒服得直接叫了出来,紧接着就是依随本能的律动。梁景云闭上眼,将一句“慢一点”咽了下去,复又咬上手臂。 等到宋恭泄了出来,梁景云已经满头大汗,宋恭趴在他身上,沉浸在高潮的余韵中微笑。梁景云转头看他正好看到那幸福的嘴角,就凑上去亲了一下。 宋恭恍然惊觉自己干了什么,睁开眼看见梁景云正冲他笑险些红了眼眶,忙抽身站起,下身这才从梁景云体内退出来,射在了体内的白浊没了阻挡,争先恐后的涌出细嫩的菊口,顺着大腿淌了出去。 梁景云觉出不对,忙撑着桌子站起,抬眼一看,宋恭正被这一幕惊住,愣在了那里,不知在想什么。梁景云看他神情不对,抓起桌上的衣物裹到身上遮住,并不敢看他。他心里有些忐忑,有些鄙夷自己,竟然在害怕,宋恭可能会发现他是厌恶和他这样做的。 他穿好衣物,又拿了宋恭的衣服给他披上,小心道:“穿上衣服,小心别着凉。”见宋恭抬头看他,眼中通红似要哭出来,心头一跳,勉强笑了一下道,“你是不是觉得有点,有点恶心?没关系,我就知道你还小,有些不明白这种事情。” 宋恭却突然抱住他,哭了起来,哇哇叫道:“对不起,景云,我明明知道会弄疼你还一股脑乱动!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喜欢你!我那么做的时候只想全部到你身体里去!我看到你咬自己了,我是坏蛋,我看到你那里流出东西,竟然还想插进去!我对不起你,景云!” 他这么一嚎,梁景云果然感觉到身前顶着个东西,脸上刷的一下白了。不是他猜想的那样虽然很好,但是向另外一方面发展也不令人欣喜啊!这个笨蛋!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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