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山村牵绊了他,原客爱上了这种生活,因为始终深爱着带给他这种生活的人。真后悔之前没有早点发现,白白错过了那么多次可以变的更亲近的机会。
原客想到这里不禁懊恼,挥拳砸在旁边的柱子上。耳边传来朽木的咯吱声,原客忽然有些心惊肉跳,这要是哪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房子忽然塌了怎么办?他还不想英年早逝,他还没让杨白过上好日子呢。
原客抱着臂在院子里继续转悠,是不是摸着下巴寻思。杨白回来时就看见这么一幅场景,当然他没忘记原客之前调戏味儿浓厚的话,冷哼一声,将借来的农具放在偏屋,回厨房做午饭去了。心里还记挂着今天做饭一粒辣椒面都不放,看原客怎么吃得下口。
看着杨白依旧气呼呼的背影,原客笑眯眯,他的小白还真是可爱,就是杨白给他吃毒药他都吃。盯着杨白进了厨房,原客才踱着步子回到屋里,坐在桌前拿出笔墨,在纸上写写画画,忙活了一会儿才满意的点头折好纸。接着原客又翻箱倒柜了半天,忽然在箱子底层的木匣里看见一块墨蓝色布包,原客像是想到什么,拿出来打开。一块翡绿色的玉玦精心雕刻的小玉锁。
拿着玉锁放在手心里摩挲了良久,听见杨白喊他吃饭的声音,原客忽然神情开阔,之前因怀念而散发的哀伤气息也随之消失。心里有了计较,原客迈着大步去了厨房,今天有的自力更生,谁叫他得罪了杨白导致没人送饭呢。
进了厨房,看见桌子上三盘菜,色泽诱人,白嫩红绿的菜色搭配,秀色可餐。可是为什么都是原汁原味,看不出一点人工加工痕迹,完全就是水煮蔬菜,滴了两滴油花。对于无辣不欢的原客来说,这可真算得上是折磨。
杨白悄悄欣赏着原客苦哈哈的表情,心里早就笑翻了,面上仍是一本正经的坐下身,开始吃饭,他是南方人本就是清淡口味,这些菜都很合胃口。杨白吃的飞快,原客一筷子一筷子的戳着碗里的米饭,还是一样的清淡,一顿饭吃的原客嘴里味觉全失,就跟喝白开水一样。
吃完饭,杨白也不理原客,自顾自的收拾碗筷,刷锅洗碗。原客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嘴角一挑,奸诈的笑意表露无遗。
晚上杨白去了偏屋,虽然因为下雨很潮湿,角落依旧还滴着水,杨白却也淡然,比这更苦的日子他都过过,现在有片瓦遮头已经很不错。
迷迷糊糊的杨白睡着了,可是过了一会儿,身后贴上一具温热的身体,那温度透过一层被子仍是准确无误的传到了杨白心尖。本来浅眠的杨白自然醒了,可是却不敢转头或是有所动作,他不知道自己此时为什不像白天那样一脚将原客踹开,也许乘着夜色的掩隐,他想容自己放纵的享受一下这个人的体温。
看着杨白没有动作只是呼吸声蓦地加重,原客贼兮兮的笑,果然晚上来是对的。于是他更加大胆的揭开被子钻进了被窝。杨白没想到原客竟会做如此亲密的动作,一惊之下就要回头,却被原客阻止。原客从背后抱住杨白,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手环着他的腰,将杨白全面禁锢在自己怀里。胸膛贴着后背,两个人心跳如擂鼓,却奇异的保持在同一个频率。
“小白,我想告诉你一个故事。”
见杨白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原客更是用力拥住杨白,像是要把勇气一并纳入怀中。
“小白,我要讲的这个人,他叫原翰世,大夏国的相国。”见杨白没有很激烈的反应,原客虽然疑惑却也庆幸的深吸一口气,将脑袋埋在杨白的颈窝。
“原翰世是大夏国前任……前前任相国原冽的儿子。
他自小被父亲当做继承人来培养,从出生就注定了他此生都是大夏国最靠近权势的人。而他的父亲希望他成为栋梁,位极人臣。
小翰世在五岁之前最期待的是能见到相国府门外,吆喝的小贩手里拿的到底是什么让小孩子眉开眼笑的东西,那是他当时最大的愿望,因为他知道那个东西肯定比自己从不离手的书要有趣的多。
后来在成为太子伴读的那天起,他看见了一直想要见的小贩手里的,糖葫芦,摇的嘣塄响的拨浪鼓,彩色的纸风车。可他已经不能再拥有这些东西,因为他是太子伴读,和天家沾了关系,一举一动都是走在荣华与地狱间的独木桥上。
再后来,他长大了,太子也长大了。太子说,‘翰世,你是我最信任的臣子’,‘谢太子殿下的信任,微臣一定为太子殿下鞠躬尽瘁’。
于是,他成了大夏国的朝堂新贵,年仅二十一岁便成为了刑部侍郎。在官场的黑暗里看透所有人的浮浮沉沉,挣扎和自投罗网。
终于在上司刑部尚书被弹劾定罪问斩之后,他坐上了刑部尚书的位置。有多少人在暗地里说,老尚书培养了一个白眼狼,见他落难都不帮一把,事后倒是升官倒是积极。
二十五岁的他,萌生了退意,不是怕被人非议,只是觉得厌了。终究都逃不过这样的结局,当上位者不需要你的时候,你的存在就已经是罪。
翰世视为老师的刑部尚书,只是弹劾了先皇宠妃的父亲调戏良家妇女,请求按律严惩,结果被严惩的却是他自己。他曾经向太子求过情,答案只是‘他不退你又怎能进,父皇日渐昏庸,你需要更高的位置和权利’。
回到家的他,第一次忤逆父亲的要求,坚决不去追击那个在刑部尚书抄家灭族时意外逃脱的刚出生的孙子。在和父亲大吵一架之后,这件事最终还是被压下。而父亲却一病不起,家人谴责他是不孝子,只有母亲含着泪说,父亲积劳成疾染肺病已久,大夫早就说过拖不过一年。与他人无由。
之后,应了大夫的话,父亲没撑过年节就走了。一片素缟中,身着孝衣的耳边不断回荡着的是父亲临终的遗愿。
‘你这一生都不能离开朝堂,何日坐上我的位置,且看天下,保原家百年兴旺。’
在他点头答应的那一刻,心便已凉透。母亲的叹息幽绵不绝,只说‘原家以后只能靠你’。
二十八岁那年,他的妻子去世了。本是一场政治交换,失去时却也觉得无处可依,心里生生的堵着一口气,这个世上又一个和他互相牵绊的人没了。
三十那年,新皇登基,力排众议让他当上了相国。终于站在曾经父亲的位置,看着上位遥不可及的君主,对面虎视眈眈的政敌,那一刻彻骨的冷。回到家,便听见宣旨的人刚走,母亲遣退了所有的人,拿上圣旨去了父亲的灵堂,服毒自尽。
他的晋升之喜和母亲的丧事一前一后。
他也终于失去了所有的牵绊,真正的成了孤家寡人,每天去朝堂,回府,看着天下大事的奏报,心里想着天下大计。只是,念着天下的他,唯独忘了自己。”
一声叹息让一个故事落了帷幕。一个转身的拥抱却让一个日渐冰凉的心重燃温度。
第31章:定情信物
一声叹息让一个故事落了帷幕。一个转身的拥抱让一个日渐冰凉的心重燃温度。
在原客的话落下尾音的时候,一直没有动静的杨白猛地转身,将原客反拥进怀里。静默的空气里,泪水无声的流淌,杨白早已在故事里泪流满面,他心疼死了这个故事里的人,这个淡漠的讲着故事的人。
“还有后来吗?”杨白问出了这样一句话。他不想从那里开始就是这个人,心的结束。
“后来,当然有后来。只是故事的主角不再是原翰世,后来的他是原客。一个农夫而已。
原客的故事很简单,他不知不觉爱上一个人,习惯了一种生活。不再是原翰世,彻头彻尾的打算成为原客,成为一个种田养家,立志追求到心爱的人,给他和自己创造后半辈子的好日子。”
“不做原翰世,真的可以吗?”杨白闷闷的鼻音问着自己心底最深的期待。
“当然可以,还了债主的债就可以,我想会很快。不过要是我媳妇儿能现在就答应我,做一些很美好的事情,那么我……”
“想什么呢你”杨白见他的话题越往不正经的方向跑,狠敲原客的脑门,打断了他的绮念。
“你的债主他,能答应么?他那么厉害,你要是……”聪明如杨白自然能想到原客所说的债主指的是当今圣上。可是,正因为如此,事情的难度将是超乎想象的。
“你要相信我,一直相信我。这就是我取胜的法宝和关键。”原客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让杨白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只是情绪一放松,脑袋一清醒,就容易注意到某些被忽略的事,比如现在俩个人暧昧至极的相拥姿势,又比如某人正蠢蠢欲动四处乱摸的手。杨白成功在成为一直煮熟的虾之后,赏了原客熟悉的一脚。
被踢下床的原客很委屈,献宝似的拿出小玉锁,不由分说的挂在杨白的脖子上。见他恼怒就要摘下来,原客急忙说:“我娘说的,这是给你以后媳妇儿的。你媳妇儿要是不要,那就是你注定孤苦一生。”话说完,原客又摆出一副哀怨的神情,看着杨白像极了摇尾乞怜的某种动物。
可是杨白这次不上他的当,“那你怎么没给你以前的夫人?”
听了杨白的话,原客一愣,呆呆的说了句:“我忘了。”
杨白也是一愣,后又心里一喜,那股莫名的醋意一消,别扭也闹不下去了,又不想现在和原客独处,杨白干脆的直接把原客推出房外。临关门还恼怒地说:“东西我先帮你保管着,不过,警告你,以后不许叫我媳妇儿,我是男人。”
漆黑的夜晚相国站在自家媳妇儿门外,哀怨而惆怅的叹息着。“怎么还是没能同榻而眠?这下又得等到啥时候?再送什么东西合适呢?”
独自回房的原客,继续惆怅的想了半宿。
“小白,我今天要去镇里一趟,有什么需要带的吗?”
大清早刚吃完饭,原客就兴冲冲地跑去二李家借了驴车。杨白自然知道原客这是要去干嘛,他们这两天已经商量好了,也去问了村长和张大爷,没到冬至,还有时间再重新种一遍麦子。原客今天是要去城里买种。
只是……
“你确定不拿钱吗?” 杨白疑惑,原客今天坚持不要钱,可是没钱怎么能买到种子,他还能去抢不成。莫不是上次吃了亏有了心里阴影?
“真的不用,小白你就放心吧,我会给你个惊喜的。等着吧,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原客是神神秘秘的,明显是在敷衍杨白的问题,他心里自然有数,而且他要干一件大事。
经过前几次迫不得已的驾车经历,现在原客已经能很好的掌握驾车技巧,那位以往让他头疼不已的驴兄,现在可是听话乖顺的不行。至于路上的颠簸,其实,颠着颠着也就习惯了,这是原客自己总结的经验。
到了清河镇,街上的景象明显变了很多,小吃摊点更多,人们都是棉衣加身,看来天气真是冷了。原客将驴车寄在客栈,直接去了县衙。
没错,这次他出来的唯一砝码就是李涵。昨天他突然想到,自己不方便去姑苏城兑换银票,可李涵不一样啊,他可是方便得很,让差役快马加鞭一天时间一个来回也就够了。有人能帮忙,原客何乐而不为呢。
“这银子还没兑换呢,你就想拿一百两,相国大人,下官没钱。”李涵先是听了原客的请求,很豪气的就答应帮这个小忙,可是刚接过二百两银票,原客就开口要求先给他一百两应急。可他这么一个清水衙门,这真是没这么多闲钱给原客,这不是接了个烫手山芋吗,想把银票还给原客也不行,看他抱着臂的架势,对自己爱理不理的。哎……亏大发了。
“我真没钱,最多只有五十两,这还是县衙这个月的开支预算,钱兑换回来我就直接扣了啊。”李涵一咬牙,苦哈哈的从自己书房的木匣里拿出一个钱袋,里面有几十两的碎银。递给原客,一脸的不舍。
“五十两不够。”原客斜睨了一眼,皱皱眉,显然对这五十两瞧不上眼,他办的可是大事。再来,他这次来就是要讨回李涵叫他帮忙征粮,导致自己受伤回家和小白冷战,自己受的那十来天的冷落的辛苦费的。
李涵要是知道原客的真实意图,铁定是一口老血喷出几米远。他莫名其妙就被相国大人记恨,那次他可真是好心的啊,虽然有那么一点点的私心,找原客帮忙做免费账房。可这……代价大了点啊!
“贤弟,你还跟我出去逛街吧,你李涵的名头还是能值几个钱的。”原客不容反驳的就拉着苦着脸的县官就要出县衙,临出门,李涵抽空摸了一纸文书扔给原客,傲娇的给他留了个背影。
原客打开一看,嘴立刻咧的跟朵傻逼花似的。那页文书上面端端正正的写着户籍证明,最后写着他和杨白的名字。
“小白,我们是一家人了。我好开心!”
“还逛不逛街了,下官事务很繁忙的。”李涵站在大门口看着原客对着空气傻笑了半响,实在不忍自己心里英明神武的相国大人的高大形象烟消云散。
“走吧。”原客小心翼翼的把纸折好揣到怀里。
李涵认命的跟着一脸心花怒放的原客走在大街上。只是越走越不对劲,这这,百姓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李涵惊悚,紧忙跑到在前面摊点前正说得不亦乐乎的原客。
“放心吧!大叔,我今天那你的糕点,有县太爷付账的,你看他就来了。”
李涵刚走到一个糕点摊前,听到这句话直接当场石化。
他这是做了什么孽啊,不就是想报答知遇之恩吗?竟然连后半生的名誉都搭上了,这让他以后怎么在清河镇做人啊!
“哦,那个大叔,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县太爷囊中羞涩,你知道的咱们县太爷是少有的清官,他不贪污咱的辛苦钱,也不受贿,想给差役们补给一下生活,哎……都没钱啊!”
原客戏感十足的在摊点前哭诉县太爷李涵的丰功伟绩以及他的清正廉明。听得周围的百姓啊,眼眶泛红不说,个个激动的把自己摊子上的蔬菜水果,糕点鱼肉纷纷往原客还有李涵怀里塞,生怕委屈了他们的青天大老爷。
当李涵看着一个雄壮的大汉拎着一个大猪头,走到自己面前,就要拿绳子直接把猪头挂在李涵身上。所以当李涵惊悚的和一个血淋淋的猪头面对面的时候,他成功地想要晕倒,然后原客及时的做了强大的后盾,扶住李涵。看他惨白的脸色,原客觉得自己有点玩过头了,赶紧谢绝百姓的好意,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就近进了一家酒楼。
直到几杯水下肚,李涵才从善良的百姓们火一般的热情里缓过来,看着坐在对面桌优哉悠哉的原客,咬牙切齿,摩拳擦掌,架势都要摆上了。原客看了李涵一下,神在在的说了一句话,成功的熄灭了李涵的火气。
“你知道做一个好官清官,能得到什么吗?”
深邃沉稳的语调,像是在说警世名言。李涵真心开始思考,思考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仕途。
一旁的原客见李涵开始正经的思考起来,嘴角偷笑,转移注意力成功。
之后的之后,李涵一脸正经的对原客说:“我会做个好官”。
“好,我相信你。”原客正经脸回答李涵,实则已经憋笑到胃痉挛了,嘴角直抽,他想捶大树。
休息了一会儿,他们开始继续逛街,继续着先前的模式,原客在前面开空头支票,李涵跟在他屁股后面,用自己的正经脸赊账。
太阳已经有偏西的念头,李涵走的脚都疼了,看着原客还是一脸兴奋的东逛西逛,怎么像个女人似的这么爱逛街。
“原大哥啊,你买麦种我懂,你买菜买米我也懂,可是你这又是订木材,又是造床造家具的,是打算在清河镇定居吗?还有……这些猪崽是怎么回事?虽说是过十天来拿,可这拿回去也不能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