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我,突然失笑,“想什么呢?表情变来变去的。太晚了,你先睡吧,我去冲个澡马上就过来。”
说完就站起来往浴室走,我还傻站在沙发旁边,觉得这就像什么呢?这就像特别宠孩子的家长,孩子晚回家他待在家里急得直抽烟,等孩子回来了气又立即消了。可是,我这又不是他儿子啊?我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劲,我好歹也是跟女孩在外头玩啊,乱暧昧的。他也不能一点都不当回事啊,他一点不当回事,我心里也不是太舒服不是。总有点奇怪的被忽视感,觉得还不如他乱发脾气跟我大吵一架。
浴室里哗哗的流水声,我不自觉地慢慢靠过去,想了想就推开了一点门。靳昶正在冲澡,却是两只手抓着头发,微仰起头,让最大流速的水从额头冲过面颊又流过胸膛。我愣在门口,呆呆看着他漂亮的肩胛骨和胸膛,不知怎的觉得有点难受。看着看着我突然反应过来,低骂了一句“我操”,就冲进浴室。
我的脚腕始终是疼的,也跑不太快,幸亏他浴室也没那么大,没几步就跑到他身边,一把关掉水龙头,他周身的冷气熏得我轻微地哆嗦了一下。水流断掉,靳昶睁开眼睛,还特么挺无所谓的,“没事。”
“什么没事,”我气得不行,我说我今天没有回家来烧水,这种储水式的电热水器哪来的热水,他妈的有这么豪爽地冲冷水的吗?“感冒了怎么办?”我气得想骂他,抬头看见他睫毛上沾着水珠,他略一甩头用力眨了眨眼,流进眼睛里的水就泪痕一般地从眼角流了下来。我看得心口一疼,明知道不是他在哭,可是我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赶紧转开头,去架子上拿浴巾,帮他披上,又拿了一条浴巾快手快脚地帮他擦胸口的水,他顺从地接受着服务,我急着想快点擦干,擦完他上身又蹲下,想要擦他的腿和脚,立刻就被他捞了上来,“不用,苗苗我自己来。”
我被拔萝卜似的硬拽得站起来,挺纳闷他干嘛呢,虽然我没伺候过别人,可是以前跟他从床上滚下来一起去洗澡,我可是在浴缸里舒舒服服地接受他的服务,连脚丫他都给洗的。我觉得礼尚往来,我帮他擦个水也应该。
没想到我刚站起来,靳昶忽然就搂了过来,下巴放在我的肩头紧贴着我的脖子,两只手在我背后搂紧了,我得到了一个非常温暖又疼爱的拥抱。我有点惊讶,但是马上就顺从地也搂紧了他的背,听他说,“你怎么这么好?”
我先是大吃一惊,我哪好了?还至于他这么样的拥抱感念?至于吗?不至于。我就给了这么一点点的好,还是他做过多少回的事,根本都折不平,就这么样他就这么知足了?我抱紧了他,在他脸上连连地亲吻,心里大骂我自己不是人,刚才还在为我跟人暧昧他不生气而不是滋味,我特么是要幼稚烦人到什么程度啊?有功夫干那些无聊事,还不如早点回家给他烧洗澡水。
可惜抱了一会我的裤子就湿透了,“哥,你是故意的吗?你不会就是想拿我裤子擦水吧?”
耳边听见他低笑一声,突然把我往后一推我的背就抵在墙上,瓷砖墙又凉又有水,我刚被推上去他似乎就觉得不对了,又把我拽开一点,一只手垫在我的脊背和墙壁之间,这才凑过来亲吻。我心里暖的快要化了,眼角都热,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再有别人了吧,谁能比他跟我更亲呢?搂紧了他的脖子迫不及待地加深热吻,就想要他,湿了的裤子彻底被扯下去扔在湿地上了。
一番折腾,我是真累的要挂了,本来在外头玩到这个时候就已经又困又累了,再经过这么一通体力劳动,我连路都不想走了,最后还是被靳昶擦干净抱上床的。我在床上死死搂着他的胳膊,枕在他的肩头,用睡前最后一点力气跟他嘟囔,“哥,以后我绝对不会要你等我的,我绝对乖,绝对乖……”
不记得靳昶答话,就记得他搂着我轻轻地拍,轻轻地拍。
早上我是被靳昶的电话铃声吵醒的,靳昶一向醒的慢,我听见铃声就想跳起来去帮他拿电话,他一般都把电话扔在门口的鞋柜上。
没想到刚窜起来,脚触到地面的瞬间脚腕上就是触电了似的陡然剧痛,我嚎了一声就扑倒在地板上,这一下摔得很惨,好像还滚了一下,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摔出来的,只知道头晕眼花,脚腕上更是疼的要命。
靳昶几乎立刻就起来了,跳下床来搂我,“怎么了?怎么搞的?”又看我脸色大概如常,“滑倒了?”
我扶着他的手臂,蜷起一条腿,“帮我看看脚腕,怎么这么疼啊。”
可能我的样子太惨了,我看靳昶的头上都冒汗了。他肯定被吓了一跳,想想我也挺同情他的,早上正好好睡着觉,突然床上的人一声惨叫就滚到床底下去了。
太囧,我勉强“哈哈”了两声,“好像崴脚了,忘了,起床太猛。”
靳昶神色紧张地低头去看我的脚腕,脸色立刻就变得死难看的,抬起头来狠狠剜了我一眼。我擦,我还脚疼屁股疼呢,不安慰我,瞪我干什么?我看他脸色铁青,恨不得给我一巴掌的样,我就勉为其难地继续跟他“哈哈”,“怎……怎么了?”
“肿成这样你不知道?昨天竟然提都没提!都这样了昨天你走路的时候不疼?”他恨铁不成钢地瞅我,托着我的小腿都不敢碰我的脚腕。
“疼是疼的。”我说,“就是看一瘸一拐的还能坚持走路,估计没什么事,就没看。”
“什么时候扭的?晚上回来的时候?”他弯腰抱我起来放在床上,接着就去衣柜里翻我的衣服。
“昨天中午。”我老实回答,我的衣服一下就被摔到我身上。
“谢佳树你特么是有多皮?就这样还坚持站一下午,晚上还能出去玩?”靳昶扯了我的胳膊,动作粗鲁地把T恤给我套上。
“干……这是干嘛啊?”我讪讪地笑,“头一次看你帮我穿衣服还这么着急的。”
刚说完脑袋就被打了,“嬉皮笑脸,看你嬉皮笑脸我就想揍你。不去医院看看,你知道那脚腕是怎么了吗?”
“能走路就不是骨头有问题,肯定没事的。”我刚说完又挨了一下,这回我不敢再吭声了。
裤子穿上他抱起我就往外走,我在门口叫唤了几声,他黑着脸瞪我,我赔笑,“能不能先给我口水喝?”
56.
去医院看了脚腕,就跟我猜的一样果然没什么大碍,但是医生也说我的疼痛神经太特么强大了,让我尽量一周不要乱动。就是靳昶班没上成,一上午背着我在医院楼上楼下的折腾,我觉得矫情有点不好意思,想自己蹦着慢慢走,他瞅我一眼就没搭理我,根本不跟我商量。
医院人多,等着排队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下周得取化验证明,想就一阵心烦。面颊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来,在我的下巴上蹭了蹭,“怎么了?”我抬头就看见靳昶在看着我,眼神温柔安静,驼色的T恤显得温暖而平常,褪了他身上不少硬邦邦的锐气,看得我心里痒痒的,伸手勾了他的手指,虚虚地十指交叉了一下,又连忙松开,生怕被周围的人注意到。
靳昶笑意更浓,眼睛都不肯转开,不过却没忘了接着问我,“想什么呢,看着都犯愁了。说来我听听。”
我挠了挠脑袋,草草说了,没太好意思。其实我觉得我在这事上也是有点小心眼了,从生理上来说靳昶认为我绝对没问题我很相信他,再从心理上说他也不像还揪着那事不放的样子。表哥瞎唬弄我,说靳昶怎么洁癖,可是实际是靳昶果然是个利落的老爷们,不是那种跟在老公屁股后面斤斤计较的老娘们儿——当然也不是那种有处女情结的窝囊废老爷们儿。但是……
但是问题出在我这里,我总觉得有点恶心,原来看那种片的时候我就受不了无+码的,现在连有码的我都觉得难受。我自己笔记本里那些辛苦挑选的资源大阵全部被我删除了,毫不心疼。
我跟靳昶说完就想把这话题赶紧翻过去,眼睛溜着靳昶身后的自动贩卖机,想把他支使出去一圈,“帮我买个……买个桃子味道的吧。”
靳昶坐着没动。
我没办法,被靳昶那双黑眼睛盯上了逃都逃不开,那双眼睛很剔透深远,我能看得出来靳昶正在探究我的心理,我想把眼睛转开,我特么在他这里几乎就没什么秘密可藏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头总缠绕不休,说明我肯定挺窝囊。
“那个地方还是比较高端的。”他低声说。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眼看到的是他的唇,“什么行业做到高端都比较专业,所以在那里提供服务的资质都比较高,有病的概率非常非常低。”他停了停,我看到他的唇几次要张开都微抿了回去,好像是在犹豫什么,我抬起头好奇地看他的眼睛,他笑了笑,“再说有什么问题我都会陪着你的,如果有问题,那解决问题就可以了。”
他这么说我应该放心了,可是总觉得其实也没得到多大安慰,检查报告出来只能算是在某种形式上给我种安慰,让我把那破事忘了。其实……其实男人多不正经,我也不敢说我爹没干过这事,就算没干过这事那二奶也总可能有过,就算二奶没有过小三也是一定有,这些我影影绰绰地都听到过……所以这事要放在其他男人身上,根本就算是段艳遇,以后也是吹牛逼的一项谈资。可是我……他妈的,想想就觉得我有病。
他的手突然伸过来,暖暖地贴在我的额头撩起了我的额发。“苗苗,”他轻声唤了一声,很柔和勾人,我抬起头去看他,他凑了过来,我还以为他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吻我的额头,但是我也没想躲。
他的吻没有落下来,他只是看着我,黑眸子慑人,我看进去恨不得整个人都化进去。“苗苗,你那天是不是害怕了?”
我……我擦,我都告诉你一百遍了,我很被吓一跳的。
我没吭声,看着靳昶咬了一会嘴唇,突然开口,“是我错了,那天晚上还把你扔在外头,是我糊涂了,没弄明白你那时候需要安慰保护。”
我吓了一跳,靳昶的脸色一瞬就变得很恶劣,“朱崇柏这个从来不负责任的混蛋东西。”
我有点不好意思,虽然表哥是过分,可是这样就好像我在这里进谗言,像个拨弄是非的老娘们儿似的。“算……算了,那事都过去了,我知道他不着调,以后不搭理他就得了。你不要生气。”
靳昶恼火地看我一眼,“你就不生气么?”
“那……那那我怎么生气啊?”我被靳昶的气场压住了,他这人果然是暴躁脾气,只不过一般时候太理智压得住而已,“难道我还要划你的信用卡给他买只鸡呀?再说过去的事已经这样了,未来的事也没他什么份了,难道我跟他……他……还能是情敌关系吗?”
我说得脸热,瞥一眼靳昶,他被我说愣了一下,脸色缓和了下来,半天没吭声,好像也窘住了。我咳嗽一声,“你今天不去工作了吗?”
“不去了。”他的手放下,落在凳子上我的手腕上,轻轻地捏了一下,“不要再想那件事了。你基本上就是个孩子,想得少欲望也小,打个游戏就没别的心思了,女生的手都少拉过,突然间一觉醒来处在那么个场景上,那对别的男人来说可能是求之不得的艳情,对你来说就有点重口了。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不去想就好了。”
医院的走廊里人来人往,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大概不想被人听了去,连视线也落在对面的一株盆栽上,可是手指在底下一直贴着我的手腕轻轻地磨蹭,像是在磨一只猫咪。我的心里却松一口气,这些事我也想得通,可自己想通有时候没有用,有时候人不是很信自己,但是听见另外一个绝对重要的人说出了自己心里想的事,那些堵塞的东西才一下就被卸掉。
我晃了晃只穿着袜子的那只伤腿,在他腿上轻轻踢了一下,我脚腕坏了他不敢躲。他笑了出来,揶揄我,“这是又有精神头了。”
我看着靳昶就觉得他怎么这么贴心,怎么我想什么他都一清二楚,回头看他那小模样又忍不住生事,“哥,你怎么知道那里从业素质高的?你……怎么不是孩子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会得到什么答案,但是他就看着我,什么话也没说。虽然那小模样还是挺温和的,但我就是觉得寒毛倒竖,直觉自己捅了个马蜂窝。真是的,就是你以前有点乱七八糟事我还能怎么样么?不过男人直接问这个是挺没意思的。我转过身去,赶紧装作口渴又去咬插在易拉罐里的吸管。
听他在旁边突然开口,“不是孩子……大概是高三那年夏天图书馆……”
我擦,我差点喷了,又来这套话,我真特么想抽他。正好这时候屋里护士出来叫我,我悻悻地把易拉罐扔进垃圾桶里,“老哥,你就不要再跑火车了。”
他低笑着,俯身扶我起来,那瞬间温软的唇似乎从我的面颊上蹭过,搞得我心里都发烫。
回家的时候心里多少觉得脚扭得挺有意思,这周末靳昶肯定是哪都不去了,什么事都要推了,下周要是没什么特别的事估计也是什么应酬都没有了,这多爽。跟他一起待着是特别有意思,要是他不那么忙就更好,就是这话不好意思说。
一路上我都在想着回家玩点什么好,这个月都没看电影了,要不是我现在挪动费劲可以去电影院。现在想想看电影就是一项非常好的互动,可以看着大屏幕同时在黑暗中拉他的小手。有时候我觉得只要跟靳昶在一起时间长了,我本来就不太多的智商就会开始挥发掉,可能是因为靳昶太顺从包容了,我在世界上行走了二十年,突然坠入了一个小世界,这里没有任何规矩和不同看法,我想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智商也好,心眼也好,留着都没用。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刚乐呵呵地从电梯里出来,就看见门前有一个小崽子正在玩命按门铃。我一怔,“死猴崽子,多大了还玩门铃?”
门口的猴崽子吃了一惊回过头来看我们,看了半晌,居然还冲我一笑,“哟,苗那个苗苗,我来昶哥家玩,你也在。”
特么废屁!我瞅一眼靳昶,他也愣了一下,然后就有点头疼的样子,我再回头看那猴崽子,那猴崽子正一脸无害地看着我。我突然发现原来他还知道看人点脸色,知道换个地头就要换个口气,可是看那德行似乎是来惯了这里,啧。
我黑了脸不想搭理他,靳昶去开门一边问他怎么突然来了。
猴崽子还要满脸委屈,“你也不开机。我不是每年放假都能来住几次吗?今年还没住呢。”说完还小心地溜了我一眼,不过不爽还是写在脸上。我特可怜地瞅他,特么是回家没人吧?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吧?我还不知道你怎么回事?
就这么视线相对,那猴崽子似乎看明白了我的意思,陡然就敌对起来,狠狠瞪我一眼,背着书包就先进屋了。特么还背着包来的,打算住几天啊!
擦,我特么还不爱理你呢!靳昶开了门就回来扶我,还想抱我,我当着那小崽子的面说什么也不肯那么露短。靳昶拗不过我,就扶我进门到沙发上坐了,脱下我的袜子帮我重新洗了脚丫敷药,倒是毫不在意当着人面,一边还有一句没一句地问那小子这段时间的学习情况。
猴崽子进屋把背包甩在沙发边,自己熟门熟路地开冰箱拿雪糕吃,一边又满屋乱转,东翻西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