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其分+番外——菡萏花开

作者:菡萏花开  录入:02-27

楚音高坐殿首,居高临下看着跪地的人,眼睛微眯。

又一次下跪,撩起衣角,膝盖与地面接触的声音,响亮清脆。

导演还是喊卡,“还是情绪不对,跪的太突然了,你得先震惊!震惊!惊过再慌,慌了再跪!这情绪上来太快,重来重来!”

武淼淼低头看着面前大殿上铺的青石板砖,睫毛颤了颤,下意识动动腿。

再次开拍,再次下跪,膝盖着地的瞬间,他忍不住皱眉,这次不用导演说,他也知道自己情绪没到位。

“黄导黄导,让武淼休息五分钟再拍,调整下情绪,您可别急,别急哈。”

闻乐文没跪过,也想象的出这突然下跪在青石板砖上是什么滋味儿,武淼淼疼了,他看的出来。

导演也理解,不是他拍戏讲究细节力求真,也犯不着演员“嘭”的真下跪。

武淼淼下来走到导演面前也恭谨地表示歉意,他知道自己于演戏上天分不足,尽管后天一直努力,但总是差强人意。有时人哪,红不起来也不光是外因,何尝又没有内因呢。

“宽心宽心,缓口气再揣摩下角色。这黄导一向高标准要求演员,你看哪个在他手里不是折腾几番的?施琅之前拍马上戏不也是大腿磨破一层皮么。别着急啊。”闻乐文安慰,把保温杯里的姜茶递过去。

武淼淼灌了一大口,呼出口气,说,“我没事,就是让楚音又看笑话了。”

闻乐文劝他,“用得着把他放心上吗?你想开点儿,下面把情绪提到位,一次过,不然可真是自己膝盖遭罪啊。”

武淼淼闭眼酝酿了会儿情绪,第四次开拍,导演丝毫不懈怠地从镜头里捕捉他脸上的细节,没有再喊卡,嘴角刚松弛,镜头一推到楚音那面,导演忙不迭喊卡。

武淼淼心一紧,就听导演喊,“楚音你想什么呢?魂游到哪儿去了?”

“啊,对不起,导演,我被前辈情绪带着走,一时忘词了……”

武淼淼微张了嘴。

导演好脾气的再来。

半途又卡,“楚音!这回你情绪不对,怎么刚刚好好的,现在不进入状态了?!按照之前你揣摩的情绪走!重来!”

武淼淼从青石板砖的地上缓缓起身,不太刻意地揉着膝盖,抬头看了高坐庙堂之上的楚音一眼,没说什么,退回原位。

第六次开拍,楚音帝王宝座前的案几上竟放了只刚喝过没拿走的现代保温杯,镜头穿帮,导演再次重来。

他也知道武淼淼膝盖疼,可哪有拍戏不遭罪的,导演嘴上体谅几句,也不耽误拍。

闻乐文在旁边看着揉着膝盖站起来的武淼淼,憋不住的骂了句脏话。

楚音的经纪人听见了,只讪讪一笑。

没办法,演戏NG常有的事,刚武淼淼接NG三次,楚音就不能NG了?

就算闻乐文直觉认为楚音是故意的,此时也不是他开腔的好时机。

第七次,武淼淼下跪,楚音天子冕冠歪了,差点掉了下来,导演重来。

第八次,武淼淼下跪,天子雷霆震怒,欲翻案几,可不知怎地,楚音刚从宝座上站起,又坐了下去。

导演无奈地问,“又怎么了?!”

楚音笑地腼腆,“我左脚绊倒右脚了……”

导演气笑不得,全片场的人也都熙熙壤壤传出笑声。可武淼淼却笑不出来,闻乐文心骂,操。

第九次,楚音还没想好什么借口让导演喊卡重来,有个龙套演员走错了位,导演的火是立马着了。

劈头盖脸骂跑龙套的,一下子,像是有了发泄的出口,终于把忍着楚音和武淼淼的份儿一块骂了,并严厉斥警,再不拿出十二分的精力来走戏,今天谁也别想提前走人!把戏拖到年三十儿谁他妈都甭回家过年!以后也他妈别上他的戏!

楚音被骂的无谓耸肩,武淼淼安静的准备第十次。

楚音看看武淼淼的脸,再看看他的膝盖,嘴里发出“啧”的一声。

好吧,就到此为止好了。

第十次,这幕戏总算过了。

26.

武淼淼一被两个跑龙套的侍卫拉出镜头外,闻乐文就过去扶人。

满头冷汗,武淼淼用力抓着闻乐文的胳膊,强撑着说,“我、我站不住,你别声张,扶我到车里去。”

到了车里,立马开了暖气,闻乐文一回头看见他掀起衣服露出的膝盖,上面青红一片,还有不少石子印迹,右膝肿胀。

“我去找些活血化瘀的药来,你等着。”

闻乐文一开车门,便看见施琅。

“我那正好有些药,想你们需要,给送来应个急。”

闻乐文忙让人坐进车里说话。

武淼淼刚听见施琅的话,出声表达谢意。自从上次让施琅签过名后,虽感觉不出施琅还有多大敌意,但也未亲近多少。此时,施琅有这份心,不难说是闻乐文的面子。

刚才拍戏的情况施琅在边上也看的清楚,于是,开门见山问,“你怎么得罪楚音了?前不久,看你们每次有对手戏气氛也古怪,梁子结的这么深哪?”

武淼淼苦笑以对。

施琅不提,闻乐文不来气,火大地骂,“楚音这小王八蛋,活腻歪了!”

武淼淼双手捧着右膝观察,劝他,“拍戏NG还不都是常事,你骂人家干什么。”

闻乐文气的一滞。

施琅闲闲发笑,对武淼淼说,“你倒沉得住气。本性如此还是跟什么人学的?”

武淼淼试着动了下右膝,“嘶”,倒吸口冷气,疼的要死了,伸都伸不直。

“不用学,这个圈子混久了,磨也磨得如此。”

施琅挑眉,这真的是后台有人的人该说的话?

满腹狐疑探询地看向闻乐文,闻乐文警告瞪之,施琅丝毫不放眼里,辨不清真假地说,“有这觉悟就行。还想帮你出口气,找回场子,看来也没必要了。这个哑巴亏只能吃喽。”

闻乐文皱眉。

施琅又不咸不淡说,“不过,这圈子就是这样,楚音现在跟的那位可没几个人惹得起。当然,要是你也有后台那倒是可以拼一拼。”

武淼淼倏地偏头望着他。

“别这么看我,都是实话而已。就拿我来说,要是我现在还跟着佟老板,对楚音我肯定客气不了,也无所顾忌。”

武淼淼错愕,嘴巴微张,眼睛里闪过不可置信。

施琅以为他是过于高估自己这影帝巨星身份,漠然地撇嘴,“我可没你想的那么干净。”

转过头看向闻乐文,知道他的忍耐已到极限,又对武淼淼补了句,“不过你的金主对你倒不错,这么些年倒给你指了个王牌经纪人呢。”

施琅又说了句好好养伤吧才动作优雅的下车。

闻乐文脸色难看的追上下车的人,一把拽过,压低声音喝问,“你刚才到底在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还能干什么?作为前辈,探访一下受伤的后辈,我还能干什么?”施琅冷笑。

刚才武淼淼在片场一次次NG下跪,他亲眼见着那一下下就跟跪在闻乐文心上似的,谁都没他着急紧张,那一双眼睛就差扎在武淼淼身上了。他就不明白了,这是什么艺人就让这人几年来如一日的贴身伺候着?明明他才是该享受闻乐文给予这种待遇的人!

事到如今,他倒想看看是个什么大人物养的武淼!

“你那是探访的态度么?!你他妈是在冷嘲热讽!你当谁眼瞎啊?!”

施琅甩开被钳制的手臂,不再克制,“是!我是看不惯你这么罩着他,管他吃喝拉撒!凭什么该是他?你明明是我的人,明明该受到你这样照顾的人是我!你明知道当年我多么需要你,你还是把我一手甩给别人带!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么?!”

闻乐文脸上闪过惊愕,而后冷静般地烦躁,“小琅,当年我……就是发现你对我存了别的心思,才没有丝毫犹豫走的。我跟你说过,我不会找圈里人,我也不爱……男人。”

施琅眼神骤冷,咬牙恨声,“我就知道,你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一点没看出我的心思呢。我说你怎么走的那么干脆,原来、原来……”

闻乐文愧疚,但不亏心,当时佟远林让他带武淼淼,即使他挣扎,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说不定,连饭碗都砸了。施琅是真的有表演天赋,他相信没有他,他也能成功。

“也好,话挑明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但我也告诉你,一棵树上吊死的事从来不是我施琅会做的!”

闻乐文点烟,了然的点头,又叮嘱施琅日后不要再对武淼淼有这么不快地态度,没好处的。

施琅漠然冷嗤,大步离开。

闻乐文脸色郁足地回到车里,劝武淼淼别把施琅的话放心上,他也不是故意存什么坏心。

武淼淼却只抬头问他,“施琅什么时候跟过他的?在我之前,还是之后?”

闻乐文舔舔嘴巴,把烟从车窗扔了出去,“……之后。我刚带你没多久,施琅拿了影帝,接戏……”有困难……

后面的话被武淼淼出声打断,“好了,不用跟我说那么多,上他床的人不计其数,那可数不过来。只是巧了,新旧相好和我这个朝不保夕的相好竟凑一个剧组了。”

“说不准,以前也跟他其他老相好合作过呢,只我不知道而已。”武淼淼轻笑,乌黑的瞳仁一片平静。

“武少……”

“别这么叫我,我可不是谁家的少爷,叫得我腿疼……”

闻乐文看他的腿,右膝肿的越发明显了。

“我送你去医院,剧组这面我来说。”

武淼淼闭了眼,嗯了声。他现在很庆幸,幸好这部戏马上就结束了。真不知佟老男人在想什么,那么喜欢自己的小情儿扎堆一个剧组啊。

闻乐文在医院等了几个小时才拿到武淼淼右膝拍的片子,医生说这膝盖明显有旧伤,该是早年侧副韧带损伤,关节也脱位过,今天又磕地太猛,引发旧伤了。

怪不得今天人都疼的脸色发白了,闻乐文想。

又问医生有没有大碍,医生说近期反正不能剧烈运动,要冰敷按摩,以后也不要过度用到膝盖,这已经是惯伤,不好好养着,老了要遭罪,得关节炎都是轻的。

武淼淼在旁边听着,淡淡偏过头,嘴角讥笑。

“这腿怎么伤的啊?我带你这么久,不是拍戏弄的吧。”闻乐文边启动车,边问。

武淼淼曲着腿坐在后面,疼的实在伸不直了,“我跟他打架,他揍我的。”

“啊?”闻乐文竟然把车弄熄了火。

武淼淼笑出了声,“骗你的。是以前不小心摔下楼梯,跌伤的。”

闻乐文呼出口气,重新启动车。他是真没看出那位还有暴力倾向啊,近年由于上了年纪,佟远林可是愈发有中年男人的成熟魅力了,小情儿扎堆的扑。

“回去一大一小问起想好怎么说没?”

“……什么怎么说?拍戏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

闻乐文叹,施琅说的对,这事说是哑巴亏一点没错,武淼淼也NG了,楚音自然也能NG,谁也不能说什么。可真要施个压,给楚音一点警告,那也不是不能。此刻,他严重怀疑,武淼淼这种从不跟佟远林其他小情儿计较的行为会不会就是佟远林最看重他身上的地方。

武淼淼一瘸一拐进了别墅,管家今天见他回来的晚,早就在别墅大门口等着了。一看到那跛着的身影,难得失了镇定,小跑过来,嘴上关切。

“不碍事,今天拍戏磕着而已。”

管家搀着他的手,借着院里路灯低头细看,“您伤着右膝了?”

“嗯,小伤,没事的。”

管家皱眉,立刻打内线电话吩咐人把轮椅推出来,武淼淼在他坚持的目光下无奈坐上去,推进屋,管家又开始拨打理疗师的电话。

大晚上的,这种大张旗鼓的阵仗让武淼淼觉得完全没必要也有些烦。

管家却还在旁边说,“您说您,不知道自己这条腿伤不得嘛,什么了不得的戏您这么作践自己。医生早嘱咐过,您这膝盖平时就得万般注意,阴天下雨还疼的不得了,您还自己不注意,年龄大了少不得要受罪啊……”

佟惜惜听见楼下有动静,出了房门,站在楼梯口就看见武淼淼坐在轮椅上,吓了一跳,连最近对人爱答不理的态度都忘了,几步跑下楼梯,急喊,“淼淼!”

“别叫别叫,膝盖碰着而已,别担心啊,惜惜。”武淼淼安慰她。

见佟惜惜脸上藏不住地担心惊慌,心里烦乱稍减,取而代之温暖柔软起来。他想,尽管这个孩子对他日渐疏远,冷热不定,但心里总还是有他的。

“怎么弄的啊?是谁碰你的还是你自己弄得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佟惜惜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

武淼淼试图逗她,“就拍戏,我演臣子自然要跪皇帝嘛,我NG多了才这样的,别这么紧张啊,惜惜……”

“大小姐别担心,已经打电话让武少的中医师过来了,武少膝盖原就有伤,医生知道怎么处理的。”

“谦叔,真用不着,我在医院拍了片,问题不大,也做了冰敷处理,化瘀的药也开了,缓几天就好。”

管家不赞同地摇头。

中医师来了之后先看了武淼淼今天医院拍的片子,韧带未断裂,但右膝关节半脱位,软骨损伤,又看了看双膝,左膝盖只青紫些,没什么大碍。右膝却已肿胀明显,试了试手感,觉得应该没有积水,但肯定有淤血,接下来一段时间肯定是要做理疗按摩的。

但今晚是不行,伤后四十八小时内只能先止血、防肿、镇痛,按摩热敷都不行。

众人一听,等于今晚他白跑一趟,来了也就说些废话。

医师也觉得自己无用了,没一会儿便尴尬告辞。

佟惜惜跟管家一起扶着武淼淼回房,嘴里忍不住抱怨,“老爸今晚是不是不回来了啊,淼淼受伤他都不用关心的哦……”

管家闻言看了武淼淼一眼,默不出声。

武淼淼拍拍佟惜惜手,“年底了,你爸爸公司事多,够忙的了。我们都别给他添乱。”

管家耳朵敏感,怎么听怎么觉得这“添乱”别具他意。

27.

佟远林直到第三天下午才回来,一脸倦容疲沓。到了年关,佟氏企业确实事多。佟家那些做吃等死的,五花八门找理由要开股东会,说是增加分红、提高职位、另管分公司什么的,态度之紧迫都要让佟远林以为佟家老太爷快驾鹤西去了。

实在没有功夫搭理那些亲戚,但还是要应付,这让佟远林心里很憋火。

说来,对于佟家这些产业,他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他爸在佟家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大伯,下面有个三叔,还有俩姑姑。这每人家里都还有个把孩子,硬轮还真轮不上他。

而且他爸还是个真正的风流公子哥,只会做阔家少爷,一会花钱不会赚钱的主儿,娶个老婆同一德性,两人命还不好,早在佟远林十三岁那会儿,就早早死于一场车祸。

要说这事也好笑,车祸出在佟家本宅不远处的街道口,夫妻两人各自的车被同一辆大车压了过去,佟家其他人都笑传这是从来各自风流却有幸共赴黄泉呢,不枉夫妻一场了。

这种说法,佟老太爷从不允许有人在佟家传,可佟远林不是不晓得。人情冷暖,那个时候,他便意识到在这个家里,什么都只能靠自己。

后来也不知佟老太爷怎么想的,及早八早送他出国留学,说是躲避其他亲戚风言风语也好,说是真为了他成才也好,反正让他远离了佟家那些乱糟糟的是非好几年。

推书 20234-02-28 :本仙下凡只是来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