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哲却不领情,恨恨的吐出几个字来:“严先生现在竟还记得我。”
严黎不禁失笑,小声笑道:“这叫什么话,公司一向都看重你。”
邹哲抿着嘴唇,忽然生出希冀一样盯着他问:“那你呢?”
严黎只能叹了口气,伸手在他额上抚了一下,轻声说:“你若真喜欢演戏,就好好的做,其他的事情,少想,最好不想。”
他看见邹哲的嘴唇在忽然暗下来的灯光下张合了一下,像是有话要说,但是还是迟疑着没有说出口。
严黎于是无声的笑了起来。
他陪着邹哲坐了一会儿,看见邹哲手机闪了几下,知道二十四小时贴身保姆小卓要来接人,便率先站起来,跟在场的几位贵宾,特别是黄老板客套了一下,然后带着邹哲一起离开。彼时宁宜还没走,望着他似笑非笑,还举了一下杯子。严黎知道宁宜这女人野心大得很,不肯局限在H城这小地方,有意北上打拼,因此也没在意,回她一个浅笑,拉着邹哲的手一同出了包房。
小卓正好赶到,正巧把他们二人接着。紧张兮兮的小助理把邹哲上下左右都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的确是毫发无损,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对严黎连声道谢。
严黎跟他们一起走了一段,正巧碰到过来巡场的何寄祥。何二少走上来毫不客气的搂住他肩膀,眼角风都没给其他人扫一个,严黎只得与邹哲道别,吩咐小卓把人安全带回去。
何寄祥今晚兴致颇高,让严黎直接去楼上等他,说自己还要安排点事。严黎以为他有什么正事要谈,也没耽搁,脚不沾地的转身上了楼。
谁知着一天不兴风作浪就浑身不舒坦的何二少哪有正事要干,回过身对尾随着的小弟努了努下巴,两个跟了他多年的心领神会,张手把邹哲和小卓拦下来,其中一个摆出一脸流氓笑意,请小卓单独“聊聊”。
他们只有两个人,小卓当然反抗无效,被那名小弟带到不知哪个角落“聊天”。
何二少就走到站定了的邹哲身边,笑着跟他说:“小九对谁都这么好,我劝你别又想歪了。”
邹哲此时没了在严黎面前那副又委屈又倔强的青涩样子,剑眉一挑,扯出一抹讥讽的笑意:“我看是你想歪了。”
“啧。”何寄祥不在意的撇了撇嘴,“我好心劝你,你还不相信。”
邹哲冷冷的看着他,没再接话。
何寄祥笑得好不得意:“不信你回去照照镜子,看清楚自己长什么样子。”他顿了顿,又接着说,“况且你骗了他,你现在敢跟他说实话吗?”
黄老板临走时,环亚做东,要请他去打高尔夫,但这人不愧是关内来的,偏爱打保龄球。于是照例召集了一帮大小明星,包了个私人保龄球馆,分成两队厮杀起来。
说起保龄球,黄老板也算个国手级别。积分一路领先,让随侍身旁的宁宜娇笑不断,笑称有黄先生在不愁会输。
邹哲吃了上次的亏,这次又没有跟他一队,更是一个人掉在后面,轮到自己时才上场扔两把。只是他打保龄球打得极少,纵然长相身材都数上佳,但站在球道前面一亮相,姿势就比旁人丑上几分,因此被宁宜取笑了好几次。
但是他并不在意,仍旧默默地扔完就回自己座位坐下。
严黎见他整天精神都不好,便不由有些担心。那天何二少找他单独说话的事他事后也知道了,可是这回何寄祥竟大义凌然,无论怎么逼问都不交代,他也只能作罢。
在严黎心中,邹哲无非是个有点骄傲的孩子,长得好有天分,难免心高气傲。在他面前耍脾气乱吃飞醋也都是小事,虽然两人分开,但是公司依旧要捧他。就怕何寄祥跟他说了什么话,让邹哲产生别的想法。
严黎只是这么一想,还没起身,就看到邹哲手里抓了一个球,又走到球道前面,深吸一口气就要扔。
就在此时黄老板却走过去,扶住他抓球的手,声音不大不小:“你这姿势不大对,我教你。”
邹哲全身立即就僵硬起来,严黎几乎能看见他在发抖。
宁宜却很会做人,笑着大声说:“黄先生你这可不对,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
她一边笑,一边走上去撒痴撒娇,硬把黄老板拉回身边坐下。
邹哲这才恢复正常,掷了球,然后一声不吭走回休息区喝水。
一场球就这么寡然无味的打完,宁宜倒是好手段,把黄老板哄得高兴,一散场就双双换了衣服不知去向。邹哲磨磨蹭蹭的挨到最后,不断回头张望。
严黎还坐在原位接电话,是何寄祥打来的,跟他说今天上午公店坊的赌场被人踩了场子,曾权正调了录像,让他一同去看。
严黎觉得奇怪,何家有大小十几个赌场,大多集中在公店坊,一向是曾权在打理。上次何寄安说他有意隐退,也应当是副手接管,怎么要喊上他跟何寄祥去。
等他打完电话,整间球馆已经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严黎自己的保镖都在外面,邹哲的助理小卓则是踩点再来。
他慢慢走到更衣室,却发现邹哲衣服脱了一半,只穿了一条运动长裤,松松垮垮的挂在腰间,露出紧实的肌肉,线条漂亮的让人赞叹。
球馆里开了冷气,初夏时节还是有几分凉意,严黎便走过去,一边脱衣服一边叫他:“你快点把衣服穿上,当心着凉。”
邹哲本来怔怔的看着更衣柜里的镜子,被他惊醒才开始脱自己的裤子,还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来。
严黎斟酌了一下,说道:“以后这些场合你就尽量少来吧。”
邹哲一下子就不动了,全身上下只有一条内裤包裹着挺翘的臀部,几乎全裸的转过身来,露出受辱的表情来:“我今天丢了公司的脸?”
严黎忍不住皱起了眉毛,带着些微怒意的开口:“你的心思也太敏感了些,总是把人朝不好的地方想。”
青年白玉似的脸慢慢涨红起来,使劲抿了抿嘴唇,忽然欺身到他面前,温暖有力的掌心贴在他也脱得精光的胸口上面,用近似哀求的口吻说:“我不想跟你分开,我们和好吧。”
他全身白的几乎能发光,比例完美,面容端丽,还有几近痴情的目光,几乎要把严黎迷惑得当场点头。
但他毕竟还是清醒的,稍微用力把面前的青年推后一点,转身之后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若真的喜欢就一心拍戏,感情上的事不要再想。”
他们之间亲密照片被人贩售给小报的事情,严黎让卫红菲瞒住了,不想让他有太多负担。那次签售遇袭的幕后黑手,严黎不敢再继续追查,怕结果自己不能轻易接受。
但是有一点他是很明确的,就是不能再跟邹哲纠缠不清。他也许有点喜欢这个喜欢青年,但绝不到喜爱的程度,同时他也不相信邹哲真的爱上自己,说到底不过是一场等价交换。
严黎放不下的,终究是那张漂亮的脸。
“其他的你大可放心,公司还是一如既往,只要你好好配合。”严黎索性将话说明白,免得邹哲以为地位不保,老是患得患失。
他话刚刚说完,就被人重重推在更衣柜上,发出一声巨响。
严黎后背闷痛,心里也火起来,抬头便道:“你做……”
话只说到一半,就被人堵在了嘴里,邹哲灵活至极的舌头随即钻了进来。
青年几乎是在咬,锐利的牙齿把严黎的嘴唇弄出几处细小的伤口,火辣辣的疼,还有满嘴的血腥味。双手也被邹哲一边一只,用力按在身后的更衣柜上,还有一只长腿抵在双腿之间,让他暂时无法抵抗。
两人互相压制着,简直是在用唇舌战斗。邹哲这次不知发什么疯,被严黎咬破了舌头也没放松,恶狠狠的把人压在身下,呼吸灼热,几乎要将人烧着。
这样缠吻了不知多久,严黎只觉胸腔胀痛,大脑缺氧,简直要窒息。邹哲也好不到哪去,气喘吁吁的把他放开,终于卸去那股怪力,抵着他的额头暂作休息。
严黎觉得嘴唇疼得麻木,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发现下唇和嘴角都被咬出明显的伤痕。邹哲张着嘴巴喘气,微微露出的舌尖上也有一个不浅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丝。
他们暂时休战,两具成熟的男性躯体那样紧贴在一起摩擦,都不可避免的起了反应,更何况邹哲的一条腿还插在严黎双腿之间,无比暧昧。
严黎的手还被他按着,力度却已经小了不少,或许邹哲以为他已经被打动,因为这一吻。
平复好呼吸,严黎垂下眼睛,把对方迷乱的眼神挡下,然后骤起发难。
高低上下只用一秒钟就能分出,邹哲被他捏着喉咙,颈侧的大动脉在他手下疯狂地跳动。
“不要再做这种蠢事。”严黎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眼神是沉静而冷酷的,他的柔情就像一张面具,已经被完整的撕下来。
邹哲呼吸不畅,眼睛却没离开眼前的男人。艰难的动了动手,他把手覆盖在严黎捏着自己命脉的手背上,然后加重力度。
“你为什么不信我?”他问,声音破碎却坚决。
严黎的手终于松下来,犹豫了一下,从邹哲的脖子上离开。他看了一眼被自己捏出来的淤红,甚至极尽轻柔的抚摸了两下,还给予青年一个安慰性质的拥抱。
邹哲立即抓住他,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发出哭腔一样的声音。
严黎摸了摸他的头发,无声的叹了口气,却还是坚定的把人推开。
30.
严黎走进监控室时,何寄祥已经跟曾权开始看录像,旁边还有曾权的一名副手,加上他自己,整个监控室里就只有他们四个人。
严黎见状不由挑眉,同时发声笑问:“二少爷,曾叔。”他偏了头,看看那名副手,并不认识,看来是新上位的,便只含笑点头致意。
何寄祥见他来了,罕见的没有过来勾肩搭背,只是皱了一双浓眉低声说道:“小九,你过来看看。”
曾权则老道沉稳的多,对他拱拱手,喊了声:“九少。”又指指那名副手,“这是这家场子的管事,你叫他鸡仔就好。”
严黎听了这名字险些没笑出来,但看何二少一脸凝重,只能忍了,又着意多看了那个叫鸡仔的管事两眼。他很年轻,面容清秀,神色略带点羞涩,看来不像见惯大场面的。
何家有十几家赌场,有牌照的和地下的各占一半,他今天来的这一家是开了有一些年头的老场子,许多外地人慕名而来,因此相当正规。每一家赌场的管事就相当于这个场子的“技术总监”,有歪门邪道过来搅局时,便要负责出手斗技将人请走。如果管事的都败下阵来,就只能动刀动枪,不做文明人了。
因此何家每一家赌场的管事莫不是这个行当的老资历,若是压不住场,轻则收拾包袱走人,重则断几根手指乃是送命,都是有的。
这个名叫鸡仔的管事如此年轻,难怪严黎觉得奇怪。但看曾权对他颇看重的样子,只能把心中疑窦掩下,去看监控录像。
那监控拍的很是清楚,现在正把画面放大,重复播放着一个男人的双手动作。
看录像这个踢馆的玩的二十一点,他的动作很慢,双手稳重有力,不像其他老千那样动作花哨灵巧,善于掩人耳目分人心神。
严黎仔细看了好多遍,还是没发现异样,只能笑着告饶:“曾叔,饶了我吧,实在看不出。”
他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何二少却特地打了电话叫他过来,其间必定另有缘故。
曾权便把录像停下,四人中间只有鸡仔还在认真看的画面,十分专注。
“二少爷,你就直说了吧,明知我性子急。”严黎笑嘻嘻的扯了何寄祥手臂一下,不动声色的眨了眨眼睛。
公店坊这边本不该他们插手,若是老爷子知道又该是一顿好训。
“九少原来还不知道,大少爷有意让二少爷接手这边,因此今天才请二少爷过来。”曾权也笑了起来,解释道。
“哦。”严黎十分平淡的点点头,又扭过头去看监控录像。
鸡仔已经把画面调回原来的比例,那个老千的长相这时才暴露了出来,竟然有点眼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
何寄祥便在旁提醒了他一句:“关内来的黄老板。”
严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天给黄老板接风的酒席上,他身边的确有这么个人,但是整顿饭都没怎么说话,因此给人印象不深。这人转场后没去金爵,原来好的是赌。
“我也看不大出来。”鸡仔满脸羞愧的低下头。
“这也不能怪你,的确是神乎其技。”曾权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慰。
“你可知道那个黄老板是哪里人?”何寄祥忽然问道。
“这倒是知道,像是L市人,听说那里颇偏僻。”严黎回想了一下,忽然领悟何二少的意思,“听说关内赌界的一流高手都出自那里,原来如此。”
何二少这时候眉头才稍稍松了些,拉着严黎出了监控室,两人凑得极近,窃窃私语。
“大哥可跟你说了,他有意北上。”何寄祥说。
“有的。”严黎回头看看身后,见四下无人才点点头,“怎么,跟那位黄老板有关系?”
何寄祥没有立即回答,跟严黎并肩走到停车场,坐进车里才轻声说,“也不尽然,那姓黄的现在B市混得风生水起,与不少人私交甚好,若能结交必然大有益助。”
严黎想起黄老板似乎对邹哲很有兴趣,不由心内一跳。
何寄祥没发现他不自在,兀自接着说道:“关内现在有一个大动作,要在N市建旅游城,主打娱乐休闲这块,姓黄的手里有个项目,现在要找人合伙。”
所谓娱乐休闲,无非黄赌毒这三样,关内市场如今这么红火,有钱人多得如过江之鲫,这笔生意倒是很值得一做。只是关内原先抓得紧,黄老板与其说来找投资,不如说是找老师。国外坏境与国内差的太远,想来想去只有H城和A城最好。A城虽以赌场闻名于世,但其他两项,并无特别优势,反倒是H城,离得够近,体系最完整严密,无疑是最佳选择。
但是那黄老板倒精明得很,竟然瞒得这么严实,连新大风都不知道他的真实来意,或者他们知道,只是没有知会环亚,而是跟何寄安透露了一二。
看来宣云跟何寄安的关系定不简单,所谓的影帝也只是个幌子,他的身份应当并不亚于何家大少。
想起这个,严黎忽然觉得心里一阵焦躁,感觉自己离何寄安越来越远,有些隐秘也触碰不到。他为了避嫌一直都是主动避开不闻不问,但是心里毕竟还是关心的。
此时此刻,严黎才发觉何寄安真的有意将环亚跟何家的其他生意彻底剥离,让这家公司真正干净起来。
“那你们喊我来又是做什么?”严黎稍微稳定一下心绪,开口问道。
“只是让你知道这件事。”何二少咧嘴一笑,眼光依旧坦荡,“再就是黄老板有什么喜欢的,都顺着他,以示我们的诚意。”
严黎听了这话浓眉一挑,几乎要飞入鬓角里去:“你这叫什么话,难道要那些不愿意的去?”
他一时情急,说完之后才发觉失言,忙打住,脸色却有些红了。
何二少还是笑着看他,眸色却冷了下来。
严黎从小性格算不错的,但也不是对任何人都关怀备至,此时竟为了邹哲大动肝火,看来已经对他上了心。
他这样一想,就有些恼怒无奈,一面是为大哥发愁,一面是对邹哲咬牙切齿。
真不知那小子使了些什么手段,竟让严黎也动心了。
严黎这时才悟过来,原来何二少大费周章特地叫他过来,只是为了试探一番。做大事的定然不会为了一点美色自砸阵脚,得了是最好,若人家不愿强按头,也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