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来的看的我心里一荡。
“哎?夏不烫吗?”他吞掉那半个包,嘟嘟囔囔的说。
“嘶……”我这才意识到手里还拿着一个几乎是刚出锅的包子,赶紧放下它,然后把手放在耳垂上揉了两下。
为什么被烫到手了,第一反应一定是捏耳垂呢?
“夏,没事吧。”他一下冲到我面前,抓着我的手,吹吹,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边。
我甩开他的手:“没……没事,就是被烫了一下。”我别过头,不敢看他。
“那先吃这个吧,等凉一点再说。”他递给我一个麻薯。
笨蛋!那个东西就不烫了吗?!
我低头偷偷的用手扇了扇风,企图让脸上的热气散去。
“夏,你嘴边有芝麻。”刚刚咽下最后一口麻薯,卡洛斯凑上来,伸手就在我唇边抹了一把,换两个兰花指,弹掉芝麻。
“哎?夏,你脸好红。”他眨眨绿色的眼睛凑在我面前用研究的目光看着我说。
“……是吗?太烫了吧。”
尼玛!尼玛尼玛尼玛!卡洛斯!你一定是故意的吧!一定是!尼玛你想干什么!
我正等着他自然退散,谁知他居然凑上来,在我脸捏了一下,很轻,轻的像在抚摸,竟像是挠在我心上一样。
接着我就僵住了,然后他又在我脑袋上揉了把,轻笑一声站起来,走出去。
完了……
当时我心里除了这两个字就剩下一片空白。
卡洛斯那混蛋过了两分钟又回来了,手里还托着一盘粉饺:“夏,来吃这个,老板娘给了我好多这个……黄陂酱?还是什么酱?她说很好吃的这个酱……”
“哦。”
之后的几天我基本都处于痴呆状态。
不过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
说实话只要一想起来卡洛斯,首先涌上来的是恐惧。
我渐渐的感觉到,我对他的感情已经不能再自欺欺人的用好感或者向朋友一样来骗自己了。
现在只要他一碰到我,我就像触电了一样,不……这只是书面表达出来的说法。那种感觉很微妙,打个比方,昨天我在他那里问他英语,他的指尖碰到了我指在选项上的手指,我感觉就像一阵很酥麻的电流从指尖一直沿着胳膊传到脊髓四肢百骸,我想那电流一般的感觉大概是因为那本来就是神经电流,这是吐槽。
简言之,就是我对与他的接触边的十分敏感。
这太不正常了,以上这种情况已经出现不下五次。
尽管我已经十分克制,在压抑着这种奇怪,不,是异常的身体反应了,可是那也顶不住我天天见到卡洛斯,天天都在与他接触。
而且总觉得,卡洛斯似乎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我的那些遮羞的小动作总会被他察觉,他那时就会拨开我遮掩的手,对着我笑,笑的很轻,但是与平常那些微笑傻笑大笑绝对不同。
可还没等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甚至连自己对他的感情都没有搞清楚,这一切就在还没开场前落幕了。
同样就是这几天,在我意识到这些事情之前,班主任突然找我谈话,我还奇怪,我最近也没犯事呢。
更奇怪的是他一开口就问我:“你小子最近是不是在谈恋爱?”
我当时就愣住了,谈恋爱?和谁?什么时候?干什么?老师你从哪看出来我在谈恋爱的?我这天天忙忙叨叨的谈哪门子的恋爱啊?
“没有啊。”忽略掉脑子里冒出来的一大堆问题,总结出三个字。
“没有?”他又问了一遍。
“绝对没有。”我肯定的说,本来就没有吗。
谁知班主任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你敢说没有?我都看见你天天一放学急急忙忙的不回家,往江边走!没有你天天傻笑什么?!就刚刚你和谁打电话呢,别以为我没看见!夏尹之啊,你要搞这些屁事高考完了随便你搞,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看看你那成绩,就最近,哗哗往下掉,你给我个解释,就看看你那卷子,今天数学你考了88分,你好意思吗你!”
班主任说着就火起来,可是我真没有谈恋爱那!
“可是我真没没谈恋爱,江边住的是我一朋友,人家还是个男的,他英语好我想让他教我晚上去的。”辩解是辩解了,可是我分明觉的班主任的脸色更难看了。
“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你的英语也没有提上去,其他科的成绩还在掉?英语老师都和我说了,说你前一阵子还写上了圆体,你说你没事搞那个没用的你!你还画画!画素描时候不能画!你是不想上大学了是吧!我都快被你们气死了!”
其实班主任以前也不是这个样子的,每天都笑呵呵的,一放假就叫着班里的同学去他家打魔兽,体育课混在学生里面在操场上踢足球,上课时候不正经,乐观到觉得可恶,可即使是这样的人,一到了这个高考季还是被逼成了这样。
不过那天晚上我还是去了卡洛斯那里,还和他抱怨了一大堆,说老师冤枉我谈恋爱,还骂了我一顿,最后还踢了我一脚,都赖你!
他只是笑呵呵的看着我气愤说,上蹿下跳,指着他鼻子栽赃他,蹦到他面前时伸手揉一把我的脑袋。
说实话我一点都没有生气,可见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和他说,和他抱怨,装作我很不高兴的样子,去换他那一句:“没事,别生气别生气,赖我,都赖我,被踢的疼不疼。”这样的安慰,可是我当时却一点都没有意识到我是在做已经多幼稚的事,这种事我甚至从来没有对我爸妈做过。
当时我并没有把这当一回事,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可是就是这么一件小小的误会最终竟影响了我的一生。
第九章.风流云散
我和他约定了那么多的事情,一起去看极光,去玩雪,去漂流,去爬山,明天去吃蟹黄烧卖,等我高考完了一起去旅,等到以后老了没人要一起住……
然后呢?还没等这一件一件的约定实现,这个人就消失在了我的生活中,就像是我的个人幻觉,再没人提起过这里曾经存在过这样一个,追逐这自由却永远被困的人。
后来,过了很久很久,我终于想明白了,所谓的自由不过就是:自己做主,不受约束和限制,做一切无害于他人是事。
可是啊,他人的愿望实在太多太任性。
生活在人群中的我们怎么可能得到那种不切实际的东西,到最后自由不过就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一个妄想,一个笑话。
在我不知道是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比如班主任找过了我爸妈,告诉他们我最近可能在谈恋爱,成绩一直在下滑,上课注意力不集中云云。比如我爸妈知道了我根本就没有去过补习班,一放学就往卡洛斯那里跑,比如我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回家住过,比如,他们在我抽屉的夹缝里找到了我的画,每一张上面都是卡洛斯那张快乐的脸……
然后,林林总总加起来就造成了我现在这个局面。
爸爸把从我抽屉里搜出来的画狠狠的甩在了我脸上,破口大骂。已经是脸色铁青。妈妈呢,坐在瘫在沙发上哭的撕心裂肺
“你他妈还是个男人!你要不要脸!你和一个男人,啊!?你!也不觉得恶心!”
我解释过了,我和卡洛斯只是普通的朋友,真的什么都没有。
真的,我其实还什么都没想清楚呢,我们真的只是朋友。
可是他们不信。
从以前就这样,太奇怪了。
记得有一次我把同学带到自己的家里来玩,等他们走了,我忘记把拖鞋收回去,就被爸妈看见了,质问我是不是带同学来家里了,问我阳台门的玻璃是不是我们闹的时候打碎的,我看他们不高兴于是赶紧扯谎说:没有,我有一只拖鞋不见了,在拖鞋堆里面找,就把他们都翻出来了,玻璃是因为阳台门没有关,刮风是时候门一下子关上然后撞碎的。前面是说谎,后面是真的。
真的太奇怪了,为什么他们会相信谎言却无法接受真实。
他们信了我没有把同学叫到家里,却怎么都不信玻璃是被风刮碎的。
我当时被逼的没办法只好说那玻璃是我弄碎的,又问我是怎么碎的,我编不出来了,因为那真的不是我的错,可免不了一顿单打。
“哎呦!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我这是!”
被妈妈哭天抢地的哀嚎叫回了神。
您什么孽都没造,真的。
我心里这么想着,可是没人信。
爸爸那一声接着一声吼“不要脸!”“恶心!”“死了算了!”“丢人!”“变态!”“我他妈怎么生出你这种儿子,真是恶心!”“你他妈不好好学习去和一个男人搞!你对得起我们!你他妈就是个人渣!是个变态!”一句一句像一把把飞刀向我掷过来。
妈妈就是在沙发上哭,喊着作孽,喊着丢脸。
我气极了,浑身颤抖着,指甲嵌进手心里,我是知道的,本以为这样,痛一点我就能控制住自己,可是我还是太低度我爸爸骂贬损人的能力了,并且高估了我对于“肮脏的同性恋”这几个字的忍受能力,虽然我不确定我是不是其中的一员。
“你够了!我说过了我们只是朋友!就算我们有什么关系,跟你有关系吗?!不管过我吗?!现在可好,把什么都怪到我头上,你不是就怕丢人吗?!就算我是个变态也是你教出来的变态!我恶心也是你教出来的恶心!”这怒吼从胸膛中爆发出来,我气疯了,从小到大我从来没这么失控过。
“啪”是一声,爸爸抡圆了右臂,扇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我感觉不到疼,只觉得眼前发黑,耳中轰鸣,被打中的左耳和左颊热辣竦的发麻。
我没有捂脸,只是和他仇人似地对视着。
妈妈突然扑上来,抓住爸爸的胳膊,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我,嘴唇颤抖着反复叨念那几句:“这是干嘛呀,真是,这是造的什么孽那。”
你们……
都统一战线了讨伐我了,这又是要演哪一出。
看着他们,爸爸像看仇人一样看着我,妈妈拉着她的胳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愤怒和悲哀在胸中交织,升腾。身体不自主的颤抖着。
“夏尹之,你给我记住,我还是你爸爸,别以为你自己翅膀硬了就能为所欲为了!”他狠狠的瞪着我。
我忍着眼前的眩晕和耳中的轰鸣,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一步一步挪回卧室,我怕在这么僵持下去我就会直接倒在那里。
外面爸爸还在吼着什么,妈妈还在哭,耳朵里尖利的呼哨声使我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
躺在床上,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睁开眼睛天花板像在旋转,耳中轰隆声扰的我根本不能思考。
一夜无眠,早晨起来在妈妈红肿的眼中看到震惊,她放下手中的碗冲到我面前:“尹之这是怎么了!”
她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像是石子割在玻璃上面那样,很尖锐。我挣开她拽着我的手,还没等说话,就听见爸爸大吼了一声:“不用管他!管他干嘛!”
是啊,管我干什么。
对着镜子,虽然早有预料,还是被我自己的凄惨样下了一条,黑眼圈和浮肿的眼皮,左边脸颊红肿的瘀痕更是吓人,两遍脸颊已经明显的不一般高。更可怕是是,已经躺了一个晚上,我的眩晕耳鸣还没有好,只要头微微一动,耳朵里就轰轰直响。
忍着身体的不适,我坚持去上课,一路上都低着头,不想让别人看到这凄惨样。
不过到了班级,还是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打量着我脸上的瘀痕,很严厉的对我说:“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不过你现在的样子很可能伤了耳朵,赶快去医院,不能再耽误了,没有多长时间就高考了!”
之后叫了班长让他陪我一起去医院。医生说我耳膜穿孔了,但还没有严重到需要手术,过一个月左右就会痊愈,眩晕感也会消失。
从医院出来,班长直接把我送回了家,说是班主任要求的。
我想给卡洛斯打个电话,告诉他我今天去不了他那里了,可是无奈,昨天手机被没收了。
家里果然还是两个大神坐镇,不过那样子倒是比昨天冷静了一些。
看样子刚才班主任给他们打过电话了。
爸爸坐在沙发上,只是脸色铁青的看着我:“你班主任和我们说了,”果然是这样“他说你身体不舒服。”
我站在沙发前面,像是被审讯的罪犯。
“嗯。”随便答了一声,我想回卧室躺下,眩晕感让我胃里翻腾的十分不舒服。
“夏尹之!你给我站住。”他吼道。
我后头看看他,没什么表情,笑,笑不出来,哭,我不会。
“我给那个外国佬打过电话了!”他的声音听在我耳朵里就像一声炸雷。
我浑身被震了一下,为什么?!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我让他不要再缠着你了,你以后不许再去找那个恶心的外国佬!”
“那他应该告诉你了吧,我们只是朋友,根本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我只是淡淡的说,身上没有什么力气,没有那么足的中气和他对吼。
你们现在这是什么意思,误会了我,拒不承认然后将错就错,继续冤枉卡洛斯?
“我管你们什么关系,总之从现在起,你不许给我到处跑,放学就给我回家!”无理取闹,我没有理他,往卧室走。
“你那些破烂我都给你烧了,省着你再惦记。”这一句听在耳朵里,心里却一阵痛,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也挤不出来一点表情。
关上门,无力的栽在床上,身上最后一点力气也被抽走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都不相信我?
过了很久,久到天已经黑了,我才明白胸中憋闷的感情叫失望。
原来这么平常的两个字真正体会起来会如此难受,难受到想要哭出来。
过了好几天,脸颊已经消肿了,只剩下一些淤痕,眩晕也已经消失了,可是耳鸣还是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
卡洛斯那天之后没有再找过我,他知道我住在哪,知道我学校在哪里,知道我喜欢在哪家小吃点买饭吃,我也没有去找过他。从那天开始爸妈每天查岗一样死死的看着我,但是爸爸没有一句话,妈妈一直长吁短叹,一直到了高考结束还是一个样子,每每要出门他们都会查岗一样问个清楚明白,有时候甚至会给约我出去的同学打电话求证,一直到他们知道我考上了北京的学校才好一些,似乎觉得这个没出息乱造孽的儿子总算长点脸面了。
我突然发现,我一直以来都是在依赖卡洛斯逃避现实,那些生活中觉得很残酷的东西,在卡洛斯那里就变得无所谓了,一直都是他在主动的接近我,帮助我。我没有勇气超越现实中的限制,被家人的期待和加之在我身上的责任拴住,可我还是无法拒绝他,从来都是,那么现在他是怎么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我想他,想了厉害,像得了精神病。可是我又害怕,那种感觉就像中了毒,“毒”是“毒品”的“毒”。
我喜欢他吗?我不清楚,不是不知道,而是我不想清楚。
若是放在平时也许我会有勇气去弄明白,但是现在,高考还有一个月,我说什么也不能把精力放在思考这件事情上。
可即使是放在平时,我啊,可能也没有勇气,说到底也就是给自己找个借口。
我不清楚,但是又无法反驳爸妈那些难听的话,不想,不愿,也不敢。
迷迷糊糊地过了三模,成绩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起色,看老师和爸妈的脸色就知道他们已经对我不抱太大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