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在等一个东西……”陆澈脸上浮出了些许笃定的笑容,“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他很快就会来。”
……
第二十三章
陆澈脸上浮出了些许笃定的笑容,“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他很快就会来。”
“他?……谁?”樊语只觉得空气里夹杂一丝难以名状的危险,无端地又被陆澈一句话弄得有些心里惶惶的,扬起头想问个明白,却发现陆澈的脸色变了变,水一样沉寂的深黑眸子里透出一丝难以察觉兴奋——
远处传来一阵似风吹过的悉索声,却又不似风只从单一的地方吹来,而是回旋环绕着向众人逼近……
陆澈警觉地环视四周,一瞬间樊语觉得那双敏锐而又深沉的眸子应该是属于伺伏猎物的狼,从瞳孔最深处迸发着一丝有着最单纯欲望的兴奋和残佞……明明应该对这样的陆澈感到一丝恐惧的樊语却觉得如此更是熟悉了——那眼眸几乎是在自己脑海里翻过几万遍的……是嵌进了肉里,稍微的扯拽就牵出一阵连心的疼痛。
躁动的声音着越来越近了,周遭夹杂着血腥的气氛也绷紧如剑上的弦,樊语感觉自己胸腔里的搏动愈加剧烈……
忽的掌心里多了一个柔软的温度,樊语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看着像是在搜寻猎物气味的陆澈——
“没事,别怕。”不带任何表情甚至只是场合性的安慰,可是樊语心底却就那样安稳下来了——像是多年的知交,不自觉地就去信任了眼前的人。
以惊人的速度逼近的细碎响动里,渐渐夹杂了清晰的类似动物跑动的脚步声,以几人为中心警惕地绕着圈……颜修毅他们也察觉到了异样的动静,聚拢到了一起……
……众人都是抹了一把冷汗,却丝毫不敢松懈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忽的从旁边的隐蔽处飞快蹿出了一个体型巨大的兽一样覆着鬃毛的“生物”,直奔着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樊语扑过来,速度之快让人难以做出任何躲闪……
眼看自己就要被此物击中,猛地一个大力把樊语推开,随即伴着尖锐刺耳的咆哮,温热的鲜血蘸了樊语一脸……
兽的动作停下来了,众人这才看清刚刚袭击樊语的东西——似乎是猿猴一类的东西,然而直立着,也比猿猴壮硕上许多,一对纯白色的耳朵,身上却是刚硬的黑色鬃毛……背上被划破了一道伤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酷似人脸的面容因为愤怒而扭曲着,通红的双眼直瞪着陆澈,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音。
陆澈的手中握着那把银刀,刀刃上躺着黑色的血,眼底还是那抹深沉的黑,似乎丝毫不为兽的胁迫动容,反而多了几分嗜血的兴奋……
兽龇了一会儿牙,冲着陆澈又扑了过去——众人都捏了一把汗,毕竟这种未知生物的动作太快了,陆澈就算是身手矫捷,也难以与一头暴躁的野兽抗衡……然而实在没有其他人有能力上去帮陆澈了,都只能心里默念着平安。
攻击被陆澈闪避过去了,可是接下来几乎是连续不断的袭击让人更是提心吊胆——兽彻底被陆澈激怒了,咆哮着一次次扑向陆澈,尖利的爪子挥舞着,抓得空气“哗哗”地乱响……
……然而渐渐的兽的动作慢下来了,似乎感觉着巨大的痛楚,“呼呼”的喘息着,伸手想去抓挠背后的伤口——
陆澈冷笑了一声,上去一刀割下了兽白色的耳——兽疼得大声凄厉地叫起来,只是对着陆澈的方向乱挥着爪子……
陆澈弯腰捡起了兽的断耳,不妨兽从背后猛扑过来了——
“陆澈,小心!”樊语大声呼道——陆澈下意识地回身,边闪避边挥刀,本以为这次已经来不及了,却不料兽听见了樊语的声音停下了动作,被陆澈划了个正着。
兽似乎不再顾及还在涌着血的耳朵,转身朝着樊语的方向,极其可怕而且扭曲的声音叫了一句,熟悉的指甲划玻璃的声音,“樊语。”
仿佛是触了电一般地怔住了——来不及多想,樊语就对着从背后袭上来的陆澈叫了句,“住手!这是江明路!”
陆澈只是轻轻皱了一下眉,并没有依言停下手中的动作……兽哀嚎了一声,对着樊语复杂地看了一眼,便忽然改变了方向,直奔着不远处的颜修毅跑过去了……
所有人都没有意料到兽会如此,都来不及阻拦,兽便轻易地掳走了颜修毅——
……
……回过神来的樊语立即朝着兽消失的方向跑过去了,陆澈一敛眉,上去拦住了樊语,“别追了,你追不上它的。”
“那我该怎么办!万一颜修毅有危险……而且,那个怪物就是江明路啊!”樊语吼道,挣脱了陆澈的手,继续漫无目的地朝着某个连自己都不确定的方向跑着……直到自己再也找不到兽的踪迹……
陆澈很快赶上去了,一把将樊语环在怀里,“它不是江明路……你上次见到的就是这个?”
“是……”樊语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更加激动起来,“……它不是江明路?!那颜修毅岂不是更危险了!你放开我,我……”
“我说了你不可能追的上!”似乎是不满于樊语的失态,陆澈语气也重了起来,“你冷静下,这样做根本什么意义都没有。”
茫然地看了一眼不知从何追起的四周,樊语悻悻地垂下了头,“那……我们该怎么办?”
“会没事的,你放心吧。”陆澈声音又柔下去了,“我们回去先找到大家,再商量。”
……
“嗯。”
……
“如果它不是江明路,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冷静了许多的樊语依然还是不住地回头搜寻,期冀能够发现兽的踪影,可是却只是一次次的失望。
“是‘狌’,”陆澈掏出了狌的断耳,表情严肃起来,“……能仿人声,动作极快——只是一般的狌没有这么大,这只狌应该是被术士特地用蛊培养的。”
“用蛊?”樊语不可思议地看着陆澈手中的东西。
“蛊养的动物会有超出本身的体型,如果饲养得当,结合本身的优势,就是一件能够在很远的地方控制的杀人利器。”陆澈小心地把耳朵收好,回头唤着樊语跟上自己。
……
“你等的东西就是这个?”片刻后樊语脑子里又是填满了疑惑。
陆澈不置可否。
“那你怎么知道他会来?”不同于之前的语气,这次樊语几乎是质问了
“你说你遇到自称“江明路”的怪物的时候,我就猜到是狌,”陆澈仿佛是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真的江明路走了,它就一定会来,你舍不得动它,它可舍得杀你。”
“也就是说,那个江明路是真的……”樊语咬了咬牙,心底蹿出一股生于悔恨的恐惧,“……你早就知道我看到东西是狌了,为什么还要赶走真的走江明路!”
“我没说他是假的,我不过验证了你是真的,走,是他自己要走的。”陆澈冷漠的态度让樊语一下子觉得面前的人是如此陌生,“只怕一切都是那个术士的计,用幻境逼走江明路,然后让你相信真的江明路是这只狌,就方便对你下手了。”
“可是……江明路他是无辜的啊!你怎么可以……”心里抽动了一下,樊语竟也不知从何来责问陆澈。
陆澈直直地看着樊语,直让人心里有些发毛,“可我要是不这么做,被赶走的就会是你。”
……
第二十四章
陆澈直直地看得樊语心里有些发毛,“可我要是不这么做,被赶走的就会是你。”
……樊语心里轻轻的抽搐了一下,细细思索了半晌,然后垂着头小声喃喃,“……对不起,这件事不能怪你……刚刚是我太冲动了……这些都只能怪我……倘若不是我说那样的话,江明路也不会走……”
“你不必怪罪自己,这事与你无关,”看着满脸自责的樊语,陆澈轻轻抚摸了一下樊语被泪水濡湿的眼角,“是他自己非要走的……就算我们都认可了他是真的江明路,他也绝对不会留下来。”
……
“啊。”不自觉地自己就沉浸到了陆澈的催眠里,低低的答了一句,樊语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
不知走了有多久,陆澈忽的很不耐烦地小声咒骂了一句什么,回过头来一脸严肃地看着仍旧是低着头的樊语,“……他们不在这里了。”
“他们?”樊语眼眶有点些微的泛红,“你是说……龙滕他们……他们不见了?”
樊语猛地抬眼看着陆澈身前的空地,俨然是刚才遇袭的那个地方,却已经是空无一人了,樊语又稍微走远了几圈找了找,四周一片空旷和宁静,也根本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应该是去找我们俩了,”陆澈看了看干涸的布满石头的地面,“同生蛊没有任何反应,说明他们暂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樊语有些泄气地坐在了一边的岩石上,看着四周的一片寂寥,“那我们是在这里等他们回来,还是主动去找他们?”
“去找他们吧,”陆澈扫了一眼因为刚刚和狌的争斗沾染了鲜血的地面,“他们极可能找不回来了……有同生蛊,我基本上还是能够辨别他们大概的位置。”
一天之内遭受了太多的打击,心里早就承受不了了,之前追狌也消耗了不少体力,樊语略有些吃力的站起身,正对上了陆澈看向自己的目光,“还能继续走么?要不要……”
“别等了,走吧。”打断了陆澈,樊语有些勉强地站起来,作出一脸元气的样子。
……
……本该是对陆澈有了些隔阂的——无论是此人的来历不明,还是自己已经好几次看到了那个“陆澈”的奇怪幻象,亦或是他隐瞒了众人关于狌和江明路的事实——自己怎么说都是不该再轻信眼前的人了的……可是此时却只剩下这个人可以依靠了……更何况,自己内心深处总是莫名涌出一股要去信赖他的冲动……甚至,是不惜交出自己的全部的相信……
……比起故人,更像是……久违了的爱人……
想到这里樊语的脸渐渐烫了起来,看着陆澈的背影,眼前的景物都些微恍惚起来……
……
已经见识过了那个蛊术的神奇,樊语也没有过多怀疑,只是呆呆的跟在陆澈后面——偶尔想到自己身体里呆了一条蠢蠢欲动的虫子,微微恶心了一下。
“他们走散了。”走着走着陆澈忽然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樊语,“……不是从同一个地方散发出来的。”
“走散了?”樊语很清醒的知道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中走散意味着什么,不由得心跳快了几分,“难道他们……遇到什么危险了?”
“应该是一开始就没有在一起,只是我现在才察觉到而已,”陆澈略感棘手地皱了一下眉,“放心吧,毕竟蛊没有任何反应……你需要担心的只是颜修毅。”
一说到颜修毅,樊语只觉得心跳忽的一滞,几乎窒息的恐惧感又袭来了,不安像洪水一样淹没了自己,于是黯淡了目光,声音也低了下去,“……那就先就近找吧。”……毕竟现在关于颜修毅,自己只能是无可奈何……
“嗯。”陆澈微微眯起眼睛,轻轻拨弄了一下樊语有些乱掉的刘海,“会没事的,放心吧。”
……
再走了没算多久,两人很快便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草堆后背对着自己的麻漓生和龙滕——
“龙滕!”樊语叫着朝着两人跑过去,却在龙腾回头的那一刻停下来了……
只见龙滕身后铺着一条掩藏在草堆里的小河,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条不大的竹筏漂浮在上面,一直随着水涡盘旋着不翻腾也不往下漂去——
而竹筏上面上面躺着的,居然是鲜血淋漓的江明路……
……樊语倒抽了一口凉气,脚步灌了铅一样的提不动,只能呆愣地看着河中央的那抹在碧绿的水草下显得十分妖冶的血色,直到陆澈从自己身后走前来,拍了拍自己的肩,声音轻柔而且异常悠远,“那是部分苗人用的安葬法……用竹筏载尸体顺水飘下,等到了某个地方就会被激流掀翻竹筏,沉到水底,便是圆满了……”
竹筏上的江明路永远无法让人用安详来形容,双眼睁得很大,似乎看到了什么不愿意接受的东西,身体也呈一种诡异的姿态扭曲着……
“樊语,我很抱歉……”龙滕急急的走了过来,即使表情没有什么改变,但却让人能够很轻易地能从眼底看出哀伤,“你一跑开,麻漓生马上去追你们,结果没过多久他跑回来说发现江明路的尸体了……我跟着他过来,就看到是这样了……”
“这么说,这个竹筏不是你和麻漓生来安葬他的?”陆澈走到河边,皱着眉看着一直随水打转既不向下流去,也不被水掀翻的竹筏……
“刚来的时候这个竹筏就已经漂到这里了,结果到了这里就一直再没有动,”麻漓生走过来,表情里除了严肃还带上了一丝恐惧,“我叫来龙滕的时候,是沿着河水下游一直往上找的,还是找到这里发现的尸体。”
“你不是说要尸体沉入水中才能圆满么?”樊语看向陆澈,可是陆澈只是却绷着脸望着那片本不应该出现在这样平缓的水流中的漩涡,让樊语心中的紧张又增加了几分,“那这个样子……”
“……对不起,我直言……但是如果一直这样,在我们苗族的认知里,他的灵魂的得不到安宁……”说话的是麻漓生,带着一脸的抱歉,“我们已经试着弄掉水草还有去推竹筏了,可是就好像水涡是长在竹筏下的,怎样也没有用……要不我们用你们汉族人的方式……”
“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江明路就不会一个人在一边了……江明路不会出这样的事的……现在居然连灵魂的安宁都不行……”樊语忽的惊叫出声,双眼直勾勾地看向竹筏上的江明路,目光涣散着,身子瘫软下去差一点就要跌倒,被龙滕一把抱起了,嘴里却仍是止不住的低喃,“……都是我的错,都怪我,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