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澈话音一落,四周立马是一片寂静……都是齐刷刷地朝着陆澈投过去一片半信半疑的目光,当然除了被愤怒和恐惧冲昏头脑的樊语和江明路……
嘴角诡异地扬了一下,然而陆澈下一刻便做了个令人吃惊不已的举动——
也不知道陆澈什么时候出的手,只听樊语痛呼一声,伸手捂住被血液浸得温热的胳膊,却还是阻止不了血液从指缝中涌出来……
“你特么在干什么!”颜修毅冲过去对着陆澈的脸就是一拳,陆澈闪躲了一下还是被猝然的拳头擦到了,手中蘸着鲜血的银刀掉落在了地上。
颜修毅接着就要挥第二拳,却被紧紧蹙着眉的龙滕拦住了,“够了,住手,他只是想证明这是真的樊语而已。”
环顾四周,颜修毅这才注意到除了自己和江明路,众人都是吃痛地捂住了胳膊——和樊语受伤的相同位置。
“原来这就是同生蛊……只是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他人的处境么……”痛感渐渐消失了,麻漓生苦笑了一声,“……看来樊语就是我们的樊语。”
颜修毅愤愤的收了手,上去要去查看樊语的伤口,身边的陆澈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他没事,这个穴位划伤会很疼,但是止血也快。”语气是平静如常的,但是话中带的刺,只有颜修毅摸得清楚。
余怒为消的颜修毅又被这句话激得濒临爆发,可是此刻也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毕竟证明了樊语身份的是他,不是自己……不是在樊语身边呆了一年的自己……
“不可能……他不可是是樊语啊!你们这都是什么破证明!他根本就不是樊语!”江明路回过神后的一句话直接把矛头引回到了自己身上。
……
“你为什么这么坚持他不是樊语?”陆澈很轻易地就挑起了众人对江明路的警觉,“那些画面很有可能是中了术出现的幻觉。”
“因为被小语知道了真正的江明路的存在,所以想灭口吧。”难得这次颜修毅和陆澈站到了一个阵线上,陆澈轻轻地冷哼了一声。
“我就是真正的江明路,为什么你们不相信我!……樊语那时溅到我脸上的血……龙滕!龙滕你相信我的对不对!你给他们说啊……”江明路冲过去摇着龙滕的肩,可是龙滕却只是垂着眼沉默着。
“你到底是什么!江明路……他……他在哪里!”夏玲再也承受不住了,跪到地上哭喊起来。
“我就是真正的江明路!”几乎崩溃的江明路一把拎起夏玲,“你给我看清楚!我就是江明路,如假包换的江明路!你们为什么要去相信那个怪物——”
撕心裂肺的咆哮被龙滕粗暴的一把扯开打断了,“别碰我们的人……你要是觉得樊语会伤害你,大可以滚。”
一字一句寒彻骨髓,江明路愣愣地看着龙滕冰霜一样的脸,然后笑了,眼里满是绝望,甚至夹杂了一点狠佞,“……是么?最后连你也不相信我了……好,我走……不过你们活不了多久的……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谁是人,谁不是人了……”
江明路最后向樊语的那一眼,满是恐惧和憎恨……
樊语迟疑了一下,“江明路,你……”
“你要是有什么仇恨,大可冲着我来,不要伤害他们。”扔下一句话,江明路头也不回的走了。
樊语怔了一下,话里的决绝还有眼神中的笃定,忽然让樊语产生了一种其实自己才不是真正的樊语的感觉——然而这时想要挽留已经是不现实了,江明路已然消失在了背后的黑夜里,众人也整理了下行装继续前进了。
不安越来越浓重,一路上樊语不住地在回头,尽管身后静谧的什么都没有,可是丝毫不能慢下一点心跳……
“你没事吧?”察觉到了樊语的不安,陆澈停下来问道。
前面的人闻声也没再向前走了,回头看着两人。
“没事……没事,”樊语连忙摆摆手,“我就是有点担心江明路……”万一这真的是真正的江明路呢,岂不是很危险……
“放心吧,他不会追回来的,”打断了樊语的话,也不等他张口争辩,陆澈就示意前面的人快点离开,“这里不宜久留。”
……于是队伍又开始慢慢地挪动了,樊语勾着头,时不时瞥一眼一下子变得冷漠到有些怪异的陆澈——
“又怎么了?”这次陆澈的声音很轻,也没有停下脚步。
“……呃……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们这么肯定我就是真的樊语?”为了不惊动前面的人,樊语也是压低了声音,“……还有你划伤我的手臂的时候,为什么他们也会疼?”
“你身上有我种的同生蛊。”陆澈一点没打算委婉。
“啊?!”樊语大吃一惊,一时没压住音量,前面的人又是回头看着自己,只能推脱给了绊到石头。
……
“放心好了,不会有害的……我身体里也有那个蛊。”看着樊语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陆澈难以察觉地扬了扬嘴角。
尽管樊语回忆了半天自己的确没有什么不适,可是还是很难接受自己身体里有个虫子,恶心了半天才气息微弱地吐出了一句话,“……为什么给我下同生蛊?”
“一旦走失了方便得到你的情况……时间充分也会很容易找到,这也是不得已,”陆澈顿了顿,“……不过你的那个颜修毅,让我把他体内蛊取出来了。”
“哦,那……不会有事吧?”樊语也极力克制着反胃,但是一想到至少这样能勉强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中得个安心,便也没提出取蛊的要求——要是真不知不觉地一个人死掉了,那真是很可怕的事呢,“还有……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江明路……万一我看到的那个怪物是骗我的呢?那我们赶走的岂不是……”
“那是他自己愿意走的,没有人逼他,”陆澈的声音冰霜一般的冷,“何况他那么坚持你不是樊语,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一定是心里有鬼。”
“可是……我总感觉他就是江明路……而且……”若是要害我们,这样做根本没有意义啊……
这次陆澈没有了一贯的耐心回答樊语,只是看着路前方冷笑了一声……樊语忽觉阴森得可怕,又想起了自己在走失时候遇见“陆澈”的情形,心里一动……
……
“龙滕,悄悄问你一下,”樊语偷偷地溜到了龙滕身边,凑到人家耳边问道,“……那个,我不在的时候,陆澈是不是一直和你们在一起啊?”
“为什么这么问?”龙滕微微愣了一下,一如既往的沉稳也没让樊语有过多的尴尬。
“我……我就是感觉陆澈有点不对劲,所以问一问……”樊语支吾着,不想欺骗同伴却又实在不敢把自己所见说出来。
“没有,他一直和我们在一起,”龙滕看了一眼樊语皱着眉的脸,调笑道,“……你可不应该怀疑人家,要不是他,我们也不知道这是真的你。”
龙滕连开玩笑也是一脸的严肃,直接就给人了一种压迫感,樊语极其难以消受地闪开了……
到底不是陆澈呢……樊语松了口气……
……
“就到这里停下来吧,等天亮了再找回去的路,”人群走到一个空旷的地方,陆澈便叫停了,“……还有江明路。”
“等不了多久就会天亮了吧,这时候还停下来干什么。”颜修毅似乎是事事都和陆澈过不去,一下就提出了异议。
陆澈嗤笑了一声,看着颜修毅的眼里满是轻蔑,“越是天快亮了,可就越是危险呢。”
第二十二章
陆澈嗤笑了一声,看着颜修毅的眼里满是轻蔑,“越是天快亮了,就越是危险。”
颜修毅不以为意地轻哼一声,挨着樊语坐下来……
裸露的石头硬冷地侵入骨髓的凉,微风唤着旁边的草堆发出一阵阵轻轻的悉索声,远处漫出了一点微微的灰白,水墨一般的天空却涌动着阴沉的诡异……
……
几乎是无视了一旁的目光充满了敌意的颜修毅,陆澈走到樊语身边,嘴角微微扬了一下,“伤口还疼么?”
“不……不疼了。”有些消受不了陆澈的“笑容”,樊语呆愣了一下,支吾着答道:“我帮你再换一次药。”光线依旧十分昏暗,但是能够看出樊语被血浸透的牛仔裤,很是吓人,陆澈微微皱起了眉。
“嗯……嗯。”裤子剥离的时候,凝固的血拉扯着伤口处的嫩肉,疼得樊语身子一阵哆嗦
“放松点,疼就咬着我的肩。”陆澈的身子朝着樊语靠了靠——于是旁边某人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了……
“没关系,不是……轻……轻点。”樊语咬着牙还是止不住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来,眼眶里也不自觉地蓄积了泪。
……实在受不了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颜修毅瞪了陆澈一眼,咬着牙忿忿地走开了……
……
伤口处已经结了痂,但是还能依稀地看出原来的狰狞,只轻轻一碰樊语就疼得龇了龇牙……这次樊语才勉强看清陆澈敷在自己伤口上的东西——似乎是晒干了的药草……当然自己完全不认识是什么草……一点医术都不懂的樊语只能呆呆地看着陆澈显得过于熟练的动作,“你学过医?”
“祖上都是苗人,多少会点。”大概是因为亲眼看着上药所以身体格外敏感的原因,樊语这次感觉到被覆盖的伤处有一点点凉意——甚至几乎能够感受到伤口周围血管突突的搏动,但是痛感也消退了许多……樊语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被陆澈处理伤口时候抽离的剧痛,忍不住身体又绷紧了一些。
一瞬间的失神之后,樊语很快被陆澈在自己大腿内侧包扎的手的温润触感拽回了现实……
……
“天亮之后要格外小心,”陆澈的声音压低了许多,樊语隔得这么也近得很是费力,“所有人的人都不要相信,包括我。”
“啊?为什么?”虽然很吃惊,但是樊语还是很识相地压制着音量,“天亮了不就应该是安全了么?”
“天亮与否对于他那样擅长布置幻境的人影响并不大,或者说白天甚至比什么都看不见的黑夜还要更有利一些,”陆澈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了,小心地帮樊语提上了裤子,“我担心的是……要是刚才那个是假的江明路,说明他已经能够用幻境来模仿我们当中的人了。”
“倘若是真的,也很可怕啊……不管江明路究竟看到了什么,能够让他那么相信我已经死了……”樊语喃喃地分析着,脑海里却浮现的是吊脚楼上的“陆澈”,和那个肩头坐着白色猴子的“陆澈”,甚至还有那句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你回来了”,樊语只觉得有些头疼。
“所以你需要提防身边的每一个人,”陆澈皱了皱眉,看着一侧聚在一起用棍子在地上写写画画捉摸着出去的路的几个人,“……我甚至都不能肯定现在的他们就是真的。”
樊语顺着陆澈的目光看过去,依旧不能相信这些熟悉的面孔会是幻觉,“……可是,晚上趁黑把我们一网打尽应该会更容易啊。”
“术士终究也是人类,他在晚上也不会比我们方便多少,更何况我们这么多人……只能让你们落单了再下手……所以等到了天亮我们都松懈下来了,他一定会有动作的。”这时天色应该已经算得上是清晨了,依稀能够看清周边的事物——暗色的几乎全是腐木的吊脚楼,低矮的石砌的屋,及腰的草丛,或蜷曲或孤立的树木,还有远处朦胧的几乎是漂浮不定的山……轻风夹杂着露水的气息有些刺骨的扑在脸上,瞬间让人清醒了许多
思绪忽的就乱起来了,樊语不自觉地皱起眉,神色里似乎多了些放弃的意思,“唉,真不该来这个地方……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最大的可能就是会用幻术来离间我们……这样不需要他出手,我们就会死伤惨重,”自顾自地说到一半陆澈语气忽然缓和了下来,看着樊语的目光也柔和下来,伸手轻轻地揉了揉樊语紧锁的眉头,“……现在我不可能每个人都用那个方法检查一遍,所以只能肯定——你,就是樊语。”
樊语意会地笑了一下,然后凑到陆澈耳边说道,“……但是我不能肯定你就是陆澈啊。”
“是啊,所以也不要相信我……你们几乎都是第一次来湘西的人,他的目的不会只是单单是要杀你们,”陆澈起身摸了摸樊语有些凌乱的头发,眼神忽的深邃起来了,“……我有一种预感,他的目的在你。”
“为什么?”遭遇了这么多事,这个分析也是在情理之中了,可是被陆澈说出来,樊语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暂时还不清楚,但是……”即使是如陆澈般镇定也掩盖不了眼里的担忧了,樊语只感觉心跳愈加地快了,“最坏的可能——就像是麻漓生说过的,你是一个特定生辰的人,他要把你带走做蛊母。”
……
“蛊母是什么?特定生辰?……我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啊!”怔了一会儿樊语忽的紧张起来了。
“这些都说来话长……对了,你到这里来之前肯定也遇到不少怪事吧……”陆澈看着樊语眼底的一丝惊讶,立马明白是被自己说中了,仰头看了看已经露出了鱼肚白的天空,“这样,我们先去跟他们商量下一步的计划,之后会有机会跟你解释清楚。”
“我还有一个问题。”原本以为白天就会安全了的理论一下子被陆澈推翻了,樊语惊愕担忧之余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
“嗯?”陆澈伸手把樊语从地上扶起来,伤口微微扯动了一下,樊语咬了咬牙。
“既然晚上比较安全,为什么你还要在这里等到天亮呢,趁黑走几步不是更好么?”樊语很自觉地被陆澈扶着,手上的温度传过来几乎燃尽了心中的些微疑惑和不安——虽然自己也不能理解这种安心到底来自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