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理解的没错。”他肯定他未说出口的答案。
少将说:“大概你听说过我有异能,其中之一就是我能听懂一些动物的语言。但这不是与生俱来的,六岁那年险些被雷劈,吓的大病一场。后来有天我被吵架声烦的睡不着觉,打开窗户,没有人,只有窗外的歪脖子树上蹲着两只小麻雀,吵得正凶。”
天方夜谭,路非同听的目瞪口呆,本以为自己的经历已经够不可思议,没想到——
“动物界的名人多么?是不是恶人就不能再转世为人?”
母猫妲己凶狠地瞪他,不满地叫了一声。
少将给她顺毛,有些好笑的给他解释:“并不是听得懂所有动物的话,否则的话夏天我还要不要过了。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保有前世记忆。”
夏天的蚊子和苍蝇时刻都在发音。路非同想想那个画面,自己也觉得好笑。
气氛放松了,路非同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居然脱口而出地问道:“她是妲己,莫非你曾经是纣王?”
下意识的认为,妖妃和昏君,天生是绝配。
少将一愣,随即大笑不止。
连那猫都没好气地白了路非同一眼。
“不是,当然不是。”少将说,“正因为我不是纣王,所以她是猫,我却是人。”
正因为我不是纣王,所以她是猫,我却是人。
路非同一路都在想这句话,他想他要说的也许是缘分,若有缘,同为猫共成人;若无缘,人鬼殊途,咫尺天涯。
他们归来,最高兴的莫过于宋玦。
方老大被请去喝茶调查后,还留在这里的人心惶惶,群龙无首,谁都不知道以后的命运会怎么样,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五一假期没人敢休假也没人来通知放假,他们仿佛被人遗忘在角落里。
工作人员搓着胳膊大叹:“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路非同垂了眼,自己一时痛快,给别人造成这么负担。
宋玦厚着脸皮吹牛:“我早跟你们说过,老大和路工肯定不会有事的!瞧你们那点出息,自己吓自己。”
同队的战友黑了脸,“宋小玦你个混蛋,是谁整天跟个唐僧似的在我们耳边絮叨,还早说,你跟谁早说啦!”
其余人立马群起而上,拳打脚踢。
言语鄙视之,武力镇压之。
离开又回来,明明才一个月,一朵花开未及落,但路非同的心里却有种一别经年的沧桑。以往只觉得这里是实验室,最常来也最陌生,基地的人他都见过,但是叫得上名字的却没几个。
他离开了,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他回来了,这些人依然守在原地。
没人责怪他的任性,他们反而为他的归来而由衷高兴。
路非同觉得胸口有一处暖暖的,春水要溢出的温润。
这是第一次,他有了,回家的感觉。
第五十五章:再来一次
各项工作重新展开,集体开会制定了日程计划表,少将抱着母猫妲己坐在一边旁听。
路非同的变化不大,但效果惊人。
比如他出席了以前从不参加会议。
再比如跟人讲话,他超过三句,并且每句话基本在两字以上。
再再比如他现在虽然也不怎么阳光灿烂,但是不会像之前自备万伏高压,通不通电都能自动制冷。
再再再比如宋玦跑着调唱歪歌,那天唱的是‘朋友一生一起走,喝喝小酒拉拉手……’路非同正巧听到,居然还亲切地夸了句:“歌不错。”
虽然夸的是歌不是人,但是宋玦深受鼓舞,大叹伯牙终遇子期。
基地笼罩一片祥和,幸福之花处处开遍。
方老大饱含深情地说:“一次意外,唤回游子漂泊的心,小路同志洗心革面、一鸣惊人!不表扬不足以表民情!”
说着还拉盟友求认同:“是吧,谢处?”
少将抱着他的猫,但笑不语。
宋玦唱:‘让软弱的我们懂得残忍——’
路非同正对着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发呆。
他已经换回了绣着标记的白大褂,方老大看了半天,点头道:“你还是穿这身最顺眼,穿别的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少将深以为然。
路非同自己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一时觉得陌生,埋在白大褂里的那个家伙他有些认不出来。
“路总?”
实验室里的工程师进来,他算是路非同的助手,也是A大毕业的博士生,但比路非同大上许多岁,为人古板,做事一丝不苟。
屈居人下自然不甘,一心想找机会超过师弟。
“师兄。”
路非同看他手里抱着一瓶已经做好的标本,眨了眨眼,问:“这——”
“这是体内植入核游离子过量的那只小白鼠。”师兄举高瓶子朝他示意,“昨天死了,体温升高十二度。稍后我把报告给你。”
“过量的……就是说只撑了二个月?”路非同计算着时间,喃喃失神。
师兄不明所以,随口接道:“二个月零三天,不过其他的几只情况还好,根据体内核含量的多少,有不同程度的体温升高现象,随着时间的推移会加重。”
顿了顿,师兄又忍不住道:“路总,小白鼠跟人体的构造不一样,机能也相差很多,适合白鼠的量,不一定对人体就无害。就好比丈量河的尺寸造海船,我始终觉得我们走差了方向,事倍功半。”
“路总?”他稍稍提高了声音。
“嗯,实验室的工作准备的怎么样了?”路非同开口问。
自从上次方老大隐隐透露,打算申请能不能用死囚犯,师兄的心里就一直不能平静。他非常明白这是个什么样的项目!一旦成功,不仅能名垂史册,改变历史也不是不可能啊!
他几次暗示,路非同都故意装傻,他搞不懂他到底在别扭什么!
师兄心中一阵气闷,再也忍不住,直接摊开说:“方组长都同意的,路总你在担心什么?!那些都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本来就要死的,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他看路非同没有反对,故意开玩笑的说:“而且如果实验成功的话,他们因祸得福还能重生,获得二次做人的机会,怎么着也不亏本!”
穷凶极恶的罪犯保留前世罪恶记忆重生,路非同想象着那个场景,忍不住地打了个寒噤。这个师兄勤奋刻苦,平日话也不多,没想到……脑海里复读他刚才的话,路非同厌恶他对生命的冷漠态度。
师兄看他不说话,看向自己的目光逐渐变的冰凉,心里也有些慌。
“师兄,如果换做是你,你愿意被人当试验品么?”
师兄一愣,继而有些愤怒,他居然把自己跟死囚犯相提并论!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师兄,法律判他们死亡,可是你和我没有资格决定别人是生是死!”
路非同说完,也不跟他打招呼,起身就走。
师兄在他背后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A市东区某夜总会,午夜12点,灯火辉煌,正是群魔乱舞的黄金时间。
“帅哥,请我喝一杯啊。”一个穿着暴露,身材火辣的女郎过来搭讪。
君一言正靠着吧台抽烟,听见声音转过脸去,那女郎又故意挺了挺丰满的上围。
君一言吐了口烟圈,然后微仰下巴朝服务生示意。
服务生嘴角抿着意味不明的贼笑,动作倒是很快,玻璃杯触到大理石台面,发出细小清脆的一声响——
“谢谢。”
那女郎一双眼娇媚如丝,紧锁着眼前的男人,看也不看的端起酒杯,性感的启唇,充满诱惑的张口——
然后变了脸。
女郎把杯子重重地磕在吧台上,神情恼火地质问:“这是什么?!”
从水龙头里接的自来水——
服务生人精一般,当然不会自找没趣,暗自指了指君一言,然后摊手做了个无奈的姿势。
于是女郎更火了,更多的是羞怒。
“你这是什么意思?!”
君一言把烟灰弹进她的水杯里,眼见女郎还没走,这才懒懒地开口:“没什么意思,看不上。”
女郎气愤走远,服务生坏笑着凑上来:“先生,今晚第四个了哦,再来一个凑齐刚好五福临门。”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服务生很会说话。
“六六大顺更好。”君一言边说笑,一边注视着舞池边的一个舞女。
君一言伸手看表,差不多到时间了。
果然没一会儿,一个瘦高的年轻人进来,径直走向那舞女,说了几句话,两人便拥着去了楼上的包房。
君一言心情不错,一口干了酒,把钱搁在台上买单,转身就走。
“喂先生,您不等六六大顺了?”服务生只来得及朝背影喊。
“喂,老大, XX夜总会六楼!……看清了,我跟着呢。……拜托你们速度快点,不然我动手了可别怪我滥用私刑!”
君一言挂了电话,轻手轻脚的又往前靠近了些,隐匿在茶水间的墙壁后,监视着前面一间客房。
那场枪击案并不复杂,少将留下的武警早就掌握了线索,但是这帮孙子磨磨唧唧,干什么都要打报告走程序,死活不肯给个痛快。
君一言单独行动吧,他们又说这是妨碍公务、滥用死刑,气得他半死。
不过慢是慢,好歹查着了,抓着那杀手,三言两语就招了,还交待了跟幕后主顾的联络方式。
于是,君一言便先来撒网。
门被一脚踢开,床上一双赤男裸女战事正激,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鱼贯而入的警察们一下制伏,他老二的反应比本尊快,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敬业,差点射到一个警察裤腿上。
那警察劈手就是一巴掌,骂道:“妈的,臭流氓。”
女人尖叫出声,被喝止,抱着被子哭。
男人穿好衣服,手铐一上,带队的小张气势十足:“带走。”
女人缩成一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君一言同情地安慰道:“姑娘,别怕,不是扫黄。”
女人一听这话,哭的更大声了。
昨晚抓那小子的时候就觉得眼熟,一时没想起来。
到了警局一见真相,办案的警察都忍不住乐。
他不出名,有名气的是他爸爸,他爹就是因为贪污被拉下马的高官,前一阵报纸社会版头条都是他爸爸的大脸照。
他雇人枪杀路非同的原因是为了扳倒方老大。
局长笑笑:“老子犯经济案,儿子犯刑事案。还真是分工合作啊!”
众人都跟着笑。
小张队长跺了跺脚,说:“不行,我还是觉得少点什么,我再去审,询问笔录是我强项,看还能挖点什么不。”
“队长,你这当是盗墓呢。”同队的刑警笑他。
本来君一言也以为他吹牛,想不到知道小张队长有两把刷子,一夜的突审,还真给他挖掘出了点内幕。
小张队长得意洋洋地看了君一言一眼,“挖出来的还跟你有点关联哦。”
原来四年前材料检举君景行公司的就是这位仁兄。
君一言先是一愣,继而摩拳擦掌,牙咬切齿!
当年离开的时候他最遗憾的就是没能抓住公司的内奸,现如今他到自己送上门,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君一言不是警务人员,不能进询问室。
小张队长带着他的重托上阵,连连抱拳保证。
君一言坐在外面等的心急火燎,抓心挠肝,路非同电话又一直打不通,干脆拨了电话给方周,两个人你来我往,互损一通。
小张队长出来,然后从文件夹里拿出张纸给他,尽管已经做了心里准备,看到那个名字的一瞬间,君一言还是觉得一阵眩晕。
怎么可能是他!?
基地从来没有养过宠物,这里有过的动物只有白鼠一类的试验品。
妲己绝对属于珍贵罕见的奇葩。
本来雪白漂亮的妲己是很招人喜欢的,可是那个高贵冷艳的个性实在让人难以亲近。
特别是知道那猫体里住的,是一只不知多少年的狐狸精的魂,路非同更是见她绕道走,避而远之。
之前少将来实验室参观过,看了看那群平时与常无异的化学老鼠。
“怎么样?它们说什么?”路非同不可气的用他的异能。
少将哼了声,绕了一圈,又看看那群老鼠,半弯着腰,真的像侧耳倾听的样子,半天才说:“哦,——它们说你恶贯满盈。”
路非同一下愣住了。
少将转过身,见他站着不动,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笑了。
“逗你玩呢,老鼠怎么会用成语。”
这里的实验不必火箭发射,见不得光,也没什么激动人心的场面,甚至都无法预测成功!他们做的,就是在没人知道的地方,尝试、尝试、再尝试。
没有胜利,没有终点。
基地里的人大概都习惯了,习惯了沮丧,习惯了再来一次。
所以没有人紧张。
除了路非同。
一切准备就绪,实际上他也已经快要隐瞒不住了。
他在前一天晚上睡不着觉,打给君一言的电话始终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体内有团火在燃,喝水也不管用,他干脆全身浸泡在冷水里。
他觉得自己像那只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白鼠,这让他恐惧而惊慌。
第二天穿上白大褂,他又是全服武装的路非同。
少将和方老大都没有到实验室——这也的确不是一场有看头的演出。
路非同微微松了口气。
师兄正在检查监视器上的数据,他走过去跟他说:“这次我们换人来实验。”
他一愣,说:“什么?”
路非同说:“我来做实验体,你记录数据。”
师兄吓了一跳,“不行,你开什么玩笑。”
其实说服师兄并不难,他对生命始终淡漠,死囚和学弟的区别,对他来说前者是理所应当,后者让他心怀敬佩,仅此而已。
师兄问要不要帮忙植入……他省略了那几个字,他觉得难堪。
路非同笑笑,说:“不用,我自己提前弄好了。”
师兄彻底愣住了。
路非同躺在金属仓内,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这样的经验了,居然还是有些紧张。
上次单独行动,大概准备的不够充分,他身体所有的功能被封闭,只有感觉存在,他只来得及把信息发出去——博士的电脑应该是接收到了。
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成功。
他放缓呼吸。数字模拟进入倒计时——
路非同的手紧握成拳。
哔——
好熟悉的场景。
倒计时,警报,人声……
然后是头皮深处电击般的疼痛感——
“啊——”
他喊叫出声,只觉得有腥甜的东西喷薄而出。
随后堕入无边的黑暗……
第五十六章:风再起时
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夜,天空和大地浊连成一片,并不十分漆黑,眼睛可以看得到,然后更绝望。
没有光,没有树,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世界如同被密封在一只鸡蛋里,等待涅盘,等待重生。
一望无际的混沌,破败的旗帜在风中颤抖,被刮的猎猎作响。几个人影从断墙跃入,松懈下来瘫倒在旗杆附近。
“这鬼天气!好像分分钟都在变冷啊真是,血都冻成冰……”圆脸少年嘟囔着边从包里掏出块东西捣鼓——‘腾’的一声,那块不大的晶状物燃起快两尺长的火焰,颜色浅黄偏青,一二三四五……火光映照在众人脸上略显诡异,不过却给这片死寂平添几分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