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芽了?”终于又看完一页,胤禛小心的放下书册拿起信封却没有立时拆开。
“回爷的话,小的这就看去。”打千作揖,云叶在心里翻着白眼,瞧瞧,瞧瞧,这荔枝种儿都备上了。可不是准备落根了。
三天前才种上现在回发芽才怪呢!还不说姑苏这地虽暖却不是种荔枝的最好地界。
不过在远些这主儿也不是耐热的。
每次看信儿就把自己赶了,自己没您的吩咐敢偷看么。
死小子,都是你的错。诅咒你被压一辈子!啊混蛋。
这边,胤禛看着云帆的信里面照例先报告了一番众人的情况。
这回下江南的是胤祥,明里打着皇家的旗子其实都是胤祚在做。不过下面的小官没见过两人,皇宫里出来的早的了令也不会戳穿。云帆没心没肺的说李卫要是见了指不定被吓得魂归天外,
近来又有几次地震,好在不是震中心,余波波及的也不厉害,不过民心慌的厉害点正好有利于他们的计划。
他爹自从被康熙晃点之后不像是想通了倒像是破罐破摔,虽然对他还是忽冷忽热不过好胆照计划行事。见了熟人也不再躲躲藏藏三言两语被击的溃不成军了。这些还要感谢若轻。
最后又杂七杂八说了一堆结尾少不得每次酸言酸语几句。调侃着皇帝为了儿子真是用尽心机啊。
这样啊那样啊,每次都是酸溜溜的。刺的胤禛的脸有冷上几分。
痴孩子还是不懂几人的牵绊。
六十三
康熙三十七年
“最近如何,”少年的声音温润如玉。
“啊唔。唔,嗯,还是和以前一样。”嘴里塞满了吃食。迟来的变声期充满了糕点的甜腻。
两年了。自从泰山祭天回来,胤祚和胤祥在宫里过完了年便马不停蹄地又下江南。这几年地震频发,早前是台湾琉球,到了前年是山西临汾地震,震中烈度10度强,破坏面积纵长500公里。如今京城又告有微震。
攘外,安内。一系列大的小的举动不断。
二月皇帝亲征噶尔丹于宁夏,命皇太子留守京师。遣官祭黄河之神。闰三月十三日噶尔丹仰药死。七月以朔漠平定,遣官告祭郊庙、陵寝、先师。十一月和硕恪靖公主下嫁喀尔喀郡王敦布多尔济。
“云帆他们的名声怎样。”少年再问,抬起眼,紧盯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弟弟。
两年前,在他们还为抵达之时康熙就先给了他们一份物资和人力。
“六哥,你也知道这事儿急不得。”胤祥咽下口中的吃食摊手。
首先这地界的人多多少少都风闻了云家父子的事儿,脱困的借口就不怎地好找,毕竟后来他们可是要打着旗号在官府来不及施救等等上面先搭把手归拢归拢人心的说。
就算平常人好打发,云家其他的嫡系旁系总不能都做了了事吧。
无奈的翻翻白眼,胤祥最看不起康熙的就在这件事上,既然要做你干嘛不赶早,故意奴役兄弟几个吗!
胤祚闻言也不出声怪罪,笑笑。
他怎么会急,不过是例行公事的替某人一问。继续手上的工作。自家四哥开始还有俩音讯传回来,到如今连只言片语也没了。你叫那人如何坐得住?
再坚韧的丝线也有断裂的一天,更何况他尚未完全得到那人。呵,虽然最大的可能是他发现二哥和四哥背着做了什么会让他讨厌的约定。
出来两年,开始从来不会顺利,历练的多了也将胤祚心里那一丝阴翳埋的更深。
谈笑间,除了打小知根知底的几人连李卫也依然认为胤祚和他表现的一般羞赫灵秀,文雅如莲。
见胤祚不再说话胤祥也乐得轻松,继续啃手中的甜点。
两年,两年的时间他们都变了很多。
只是还好。在天家,他们永远是一个整体。
京城
“怎么如今到不急了。”
案上堆放了一叠折子却没有动过的痕迹,眼见着一日又快过去主人却没有丝毫急切模样。
“皇父严重了,儿臣可是孝子一枚,您怎忍心儿臣背上那千古骂名。”翘着二郎腿,胤礽除了在嘴上恭敬之外对着康熙是越来越放肆了。
不过,这才是一个皇者该有的不是么。即便面对身为皇帝的对方也能谈笑,即便对方的辈分始终压着自己一筹也能自若。即便,胤礽此刻还未正式登上宝座。
两年了。胤祚和胤祥在下面掩护着云帆。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明里康熙的放权,暗里还各种帮忙勾搭大臣。这种自挖墙脚的事儿,也只有康熙才能做得这般大义凌然又面不改色。
而这种坦然接受自家老爹给墙角不怀疑有阴谋的事儿也就胤礽能接的那么顺手。
“朕要给你又怎么会担上那劳什子的骂名。”嘲弄的笑,康熙冷眼指责胤礽贼心鼠胆。
胤礽同样一笑却没有辩解。
真是说的好听。
“皇父还不批折子么。儿臣昨日不慎伤了手,正打算和您请假呢!”扬了扬包着纱布的手胤礽一脸惭愧。
淡定的喝茶。康熙缓声到“急件都处理完了,这些是专门留给礽儿你的,他们等的起。”
面色不变胤礽笑眯眯的接下,然后,告退。
“对了皇父,有件事儿。”走到门口的时候,胤礽似是想到什么突然回过头,“其实禛儿断讯前传了封信回来。”
说道这突然顿住,胤礽笑眯眯望向康熙猛的暴起青筋的手,一脸有所图。
“说。”能瞒过他手下的人,即便是粘杆处筛下来的……禛儿的手段又高了。康熙瞪视了胤礽半饷也不见他松口,值得稍作妥协。
分别两年得不到任何音讯,开始还故作的平静,不过到底,急了,不是修行不够而是真真切切将那人刻在了心上。那段日子各方的发展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该是欢喜的。他在一点一点报复自己。
哪怕见不到面,也是被自己逼着想着自己,念着自己,一点点将自己刻进他的生命他的意识里。
所以现在依然担心着,却能和胤礽磨上几磨。
“自己看吧。我的要求,就是禛儿所言。”呵呵一笑,胤礽眼底深处止不住泛起淡淡寂寥之色。
不管推迟多久,等自己坐上那个位子……自己,还是不够信任你啊,禛儿!
有些事早已注定。
藏在袖里的手握的死紧,远去的背影一如当年那个,从东暖阁搬出去的少年。
四十七年,木兰围场,再见。
再见,即,分别。
胤礽猜不透胤禛为何定下那一年,因为他不是康熙,因为他只是胤礽,只是这大清的太子未来注定的皇帝。
“嘿,他又来了。”胤祥笑的可恶,纯真之中又夹杂了一丝轻视。
他和胤礽一般都对李卫无什喜感。
一颗棋子罢了。
也就六哥会施舍他一点感情。
“嗯?又玠。”抬起头就见一个踌躇的身影往自己这边行走,胤祚的目光一闪勾唇轻笑。
“祚,祚儿。”指尖轻搔着脸颊,李卫的视线游移就是不看胤祚。即便叫了多次,他还是不习惯和这人这么,这么亲密。兄弟之间,是,是这样的吗?
“嗯?怎么了?呵,我手上还有些事儿未处理,又玠你先做会。”可爱的歪了歪脖子,胤祚故作顽皮的眨了眨眼。
胤祥也似极不情愿的拿出一叠糕点来招呼客人。
这是另外两点他喜欢不起来李卫的地方。
暧昧的气氛,空中像是被粉红色渲染,胤祥见多了,经自啃着甜点无视李卫暗暗瞄向胤祚的目光。
上行下效啊。
嗯唔,云帆和他爹的婚期不知是什么时候,嗯,这点心不错,恩恩,下回叫六哥多备点。唔,这个也不错,这个,嗯~
六十四
“胤祥!哎又玠,又让你见笑了。”比起初出那年,此刻的胤祚与李卫间明显亲密许多。
是亲密而非亲近。
不止因为胤祥是皇子所以在面对对方某些幼稚行为时带着袒护的像李卫告罪。
奇怪吗,胤祚亲近李卫却袒护着十三。而更让人惊讶的是到现在他六阿哥的身份也未暴露。除去他不喜出门,府里不干不净的也进不来。尤其他们两兄弟长的并不相似,没有刻意提起很容易忽略过去。
像一只黑手时刻保持自己的神秘以期在关键时刻给出一击。
“草民可不敢取笑十三阿哥。”
这话说得自嘲,微酸的语调没有太多趋炎附势也没有暗恨妒忌,只是纯粹的表达一丝艳羡。
听说,只是听说无祚和十三阿哥竹马长大,是十三阿哥的伴读,是少许可以直接换阿哥名的下臣……心里酸酸的,仔细想来无祚从没有主动找过自己。
胤祚笑了笑,一如既往没有在辩驳什么。从一处端出一套沏茶的器具,静坐下养神。
对于外面的说法胤祚自然知道,那还是他传出去的。不过李卫会信在他意料之外。
倒说不上是失望,骗过了,难道不也是自己的成功吗?自然更加的说明了眼前的男人聪明有余还是天真了。
看到胤祚煮茶李卫也禁了声,虽然他有一肚子话想说。
房间里气氛很好,但久了李卫便坐不住,头上开始有豆大的汗滴下,目光也开始走神。
他有些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况且如果无祚听了他的话他真的会开心吗?李卫越想越纠结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烦恼什么。
鱼以入网。
此刻不远处一间大宅中。
“爹爹,喝茶。”笑容灿烂的一点也看不出当年落魄,少年眉目清秀,一双会说话的眼只注视着男人。
“嗯,帆,帆儿。”男人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如两年前一般的不确定。只是多了一份,敢于面对云帆的勇气。
他们,就要成亲了。
府里大红缎子已经挂上,请帖,请帖倒是没发,可是若轻已经明里暗里宣传多了,疼爱云帆的他更是急着替云帆父子发出各种喜糖喜饼,
闹得如今,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男人也不知是有意或天意,进来忙的很根本没有时间出门去观察众人的反应。
“嗯,爹爹。”应和着,云帆一脸甜蜜的腻在男人身上,埋进他怀抱的脸上露出的,是得意。
成亲这么轰轰烈烈的事儿自然不可能是男人的注意,这害羞的模样哈,云帆忍不住在心中腹诽调戏。他不介意做探路的棋子,因为他懂得知足。不过想到另一人,他觉得即便那个男人做的再好在周全这辈子也是无法如愿的。好心的他会看在他帮自己的份上帮他祈祷的。
哼,皇帝。
在心底冷笑一声,云帆抱紧了自己的幸福。
在看这厢苦着一张脸,李卫又吞下了一杯茶。
“怎么,你还不打算说吗。”
胤祚笑,做出准备继续煮茶的姿态。
倒不是真有多想折腾李卫活喜爱,煮茶也是一门学问,尤其适合养心。
四哥本来就没打算瞒着谁,这也是敲定了他们几兄弟的话,胤礽那的消息都是自己穿过去的,他又怎么会不知。
“怎么,爷来看看你都不行啊!”故作凶狠的抹了把汗,李卫有苦自己吃,说不出口。
他把雍无祚当兄弟,可他的兄弟还有其他的好兄弟,就是这地界出了名的云家父子。抓了把头心里升起熟悉的烦躁。
李卫不歧视云家父子,但这也太,太……过了吗?
胤祚淡笑的耸肩不说话,这次的茶分了两碗,递过一杯继续给李卫品尝。
鱼已经上钩,比想象中还要容易。
接下来就是掐时间了。
四十七年,可有的好等了。他虽不是胤礽康熙那头也该有的烦了。毕竟连皇父最钟爱的四哥都早已大婚了。
所以说挑上自个,真是个大错。
胤祚在心底淡淡道。
而门外的胤祥其实一直未曾走开,此时靠着门偷听脸上是一贯皮皮的笑。只是目光带着些许不满。
他自不是闲的无聊听墙角,不过是打着主意想做点小破坏。
和胤祚一起下了江南他才发现康熙不为自己所知的计划,开始没什么,后来知道这是他为了将来和四哥的婚礼当场给胤祚闹了通,埋怨他们。
尤其是京里的,哼,反正他们也‘瞧不见’。
既然要成亲就不要顾及,你喜欢四哥,四哥乐意做弟弟当然会开心的献上祝福,但这算什么。
你打算成亲又不能用康熙的名号偏偏还要闹得天下人都非得和你一个德性,这不是恶心人么!胤祥为自己四哥不值。
四哥也定是因此才离了他的!
四哥做的好,四哥做的秒!四哥教训的瓜瓜棒。
可是四哥,弟弟好想你啊~
从不满到打气再到哀怨,神色生动而饱含赤子之态。可见在这些年里胤祥依然被保护的很好。
四十七年,胤禛打算的最多的还是这个弟弟。
谁开始就是有野心抱负的,对雍正而言,保护不了弟弟的自己是无能的。有机会的胤禛不会再留下污点。
抛开其他只注视着那一世的记忆,一切从那年开始,也该从那一年结束。
番外
沉沉醉醉不知几年,梦醒梦逝终于发现自己还活在当下。
雍正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恍惚觉得错了,这样平静的日子反而更让人揪心的不安。
十三弟走了,留下偌大一堆公文给自己一个人处理,再没有会帮着尽心分担,再没有人会为着一点小事于自己争论不休,再不会有,想要封赏却被退回拒绝的尴尬场面了。
再不会有了。
那些过去的,开心的伤心地痛心的,都不会再有了。
“咳咳咳——”撕心裂肺的痛,伸手拎开抽屉随意拿出其中的丹药吞服,雍正连正眼都没有斜去半分。
目光与奏折胶着,空旷的大殿他只留下自己一人,风阴阴的吹进像鬼哭。
‘吱——嘎’
“皇上,诚郡王去了。”
握着棋子的手没有颤动,苏培盛此时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去了就去了,让底下的人自个忙活去,这么点事儿还要朕来教你。”
“嗻,奴才愚钝,万岁爷您恕罪,奴才这就去办,奴才告退。”
这番对话端的是平静异常。没有在两人心中掀起一丝波澜。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上的折子终于全部看完,飞来的闲情,反正无心睡眠雍正寻来了旧时常用于和十三博弈的棋盘。
目光沉沉,上面留着一局未完的残棋。
黑棋白子在棋盘上激烈相互厮杀,难分胜负。又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忘了忘了,记忆里太多的东西,雍正早忘了这是怎么留下的,概是胤祥又推脱了自己的好意气不过想在这上头赢他一把。
那个人,那个弟弟,怎么可以把自己定在皇位上呢……
一子落下,他确信轮到自己了。
只是。
对面再没有一同博弈的人。
习惯的抬头想催促数落两句,却发现没有倾听的人了,自己怎么突然痴了?眼神落在棋盘某处怔怔的发起呆。
九龙夺嫡,子子相残,到如今还剩的几人?
你让我坐上了这个位置,可是你现在又在何处,你告诉朕啊,你告诉我。
告诉,四哥。
“皇上,皇上。”
“苏培盛?”
“皇上,是奴才。”
“几更天了,你个混账东西怎地现在才叫醒朕。”
头晕晕的视线被一层薄雾罩着,好冷,可分明又热的慌。
“皇上,您还病着呢,这几日的公文都处理妥帖了,李卫大人他们几个没呈上什急件要您处理,奴才求万岁您好好休息吧。”
背后加了垫子,苏培盛难得用那种官邸出来的老人身份对雍正劝慰着。
荣俱荣,损俱损。跟着主子这么些年哪能没有半点感情。
只是平日里苏培盛表现不出来,他的主子不是个要人疼惜用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