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可能也没时间,我刚才给他打电话,他说做门套之前要贴的防潮纸用完了,怕其他人买到劣质的,他要自己去建材城那边选。”
在电话那头做了个想要吐血的表情,钟亦凡无可奈何的放弃了跟江家父子吃饭的打算:“看来我得尽快帮你把干妈接过来,干妈总不会像你们这么忙,到时候我就有家常菜吃了。”
“那你打电话自己跟她说吧,我得过去了。”
“你昨晚作图才睡了两个小时,今天别开车了,我让司机过去接你。”钟亦凡说着话手机没挂,直接按了内线吩咐了秘书办这事。
“不用了,我已经出来了。”做设计的哪个没试过熬几个通宵啊,何况昨晚他还被钟亦凡硬拖上床睡了两个小时,
“我看到你了,等一分钟,司机就来了。”站起身扒开百叶窗往下看,将近二十层的距离让江溪看起来整个人小得都缩水了,不过钟亦凡还是能够一眼把人认出来就对了。
一直目送江溪上了他司机的车,钟亦凡才挂了电话。相当不满地叹了一声,心里严重的不平衡了,明明近在咫尺就隔着条马路,想一起吃个饭却好像比江溪在B市读书时还难。
江溪心里也知道最近自己陪钟亦凡的时间确实是太少了。万事开头难,从公司成立到现在才半年多点,他从B市招兵买马再一路带来S省,这中间还夹杂着他跟金世安几个应届毕业生要忙着做毕业设计忙着考各种资格证书,忙得恨不得把脚都当手来用给自己分担一些。
“江总,中央大道那边封了两条车道在施工,剩下的一条车道每天都很堵,您要是着急的话我带您从文昌路那边绕过去吧!”给钟亦凡开了好几年车的司机差不多每个月都要接送钟亦凡去机场回B市,他见江溪的次数仅少于罗助理,对自己老板跟这位初出茅庐的江总的关系也基本心中有数了。
“好,麻烦张哥了。”江总保持着多年来对司机的称呼,礼貌丝毫没因为身份的变化而改变。
“您客气了江总。”
严格说江溪应该是江副总,老总是江爸。奈何江爸实在没有个老总的样,即使现在不用他亲自动手装修,可他非也穿了件工程部统一配发的印有德雅名称的工作服,往工人堆里一站,亲民的完全看不出老板样,从头到脚都是劳动人民本色。所以虽然公司法人代表是江爸,可江爸更乐意跟别人说,他是在给儿子打工,当然说这话的时候,连声音里都透出掩饰不住的骄傲与欣慰。为人父母的,可能子女能够做出点成绩来,比自己获得成功更开心。
这半年来江溪因为还要兼顾学校毕业的事,一直在B市跟S省之间往返,倒是江爸从负责装修那几套样板房开始就一直常留在S省。
时间一久,有些东西也就看得更加清楚了。江爸基本可以确定自己当年早有了猜测的事情就是事实,捅不捅破这层窗户纸,只是个时间上的问题。
即使两个孩子刻意在他面前掩饰着什么,眼角眉梢带出的那点意思也够明显了。不能说一点纠结没有,但到底有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垫底,心里建设这方面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归根到底,是亦凡那孩子好到让他除了是男生外挑不出别的不是来。这么说吧,小溪是亲生儿子,儿子已经够孝顺了,可这个干儿子对他跟江妈一点都不比亲儿子差。这事他一直没跟江妈说,但晚上躺床上细想的时候,必须得承认即使他们家再有一个亲生儿子,也未必能比亦凡更能干更孝顺。最重要的是,这也好几年了,两个孩子没闹过脾气没红过脸,感情好到这个地步是他跟江妈过了这么多年都做不到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去吧……江爸是不懂“出柜”这个词,但实际上已经做好了孩子们对他出柜的准备。
只是江爸这准备的还真有点早,江溪现在忙得四脚朝天的状态,根本没顾得上考虑这事。他中午用一顿午饭的时间终于搞定了那个热水器的代理权,紧接着就去看了中心广场那边的一套房子。
跟家具店预定的时间刚刚好,拿了钥匙让人把适合中老年人硬度的高档床垫搬进去放好后,江溪扫了一圈。九十三平米的两居室小户型,房子是新晋重新布置过的,所有布局都出自他的手笔,自己当然满意,最后扫一遍是在检查还缺不缺什么东西。
现在这边忙归忙,但基本已经稳定下来了,江溪也不放心江妈长期一个人在B市,就准备这两天抽个时间把人接过来一家团聚。这处房子其实是钟亦凡在S省名下仅有的一处房产,房子不大周围环境清雅交通方便,这三年来唯一的用途是江溪寒暑假过来约会的落脚点。眼下正好给江爸江妈住,因为江妈再三表态她不要住太大的房子,打扫起来累,请工人又不习惯家里有外人在。
其实江溪还是在水韵豪庭二期给江爸江妈买了套大户型的,没买一期的现房是因为一期都是不带电梯的多层,虽然江妈的腿在钟亦凡介绍的那位老中医的治疗下基本痊愈,但终归年纪会越来越大,江溪不想他们爬楼梯那么辛苦。而二期全是十八到三十二层不等的高层,电梯是必须有的。只是建筑方要等到明年七月左右才能全部封顶交给开发商,等开发商完善好社区内的绿化等公共设施后,交到业主手里大概要等到后年四月左右了,是以让江爸江妈先在他们的这个“约会据点”里暂时做个过渡。
要说到房子这一点,最省事的还是钟亦凡,他在酒店一住就是这么多年。可能是对“家”真的没概念,卖着房子却不想给自己安个家。
倒是程志远在身体基本康复了以后准备他们爷俩住在一起,但可能长这么大几乎也没跟这个父亲一起住过,即使程志远置业后把儿子的房间都布置好了,钟亦凡却只答应经常回去吃饭,很少留宿。
程志远对此倒也不勉强,公司可以彻底放开手以后,他也可以做做闲云野鹤了。二十公里外的山里有座延续了一二百年香火的寺院,虽然文革时期曾一度遭到破坏,但好在香火一直都没有断。程志远出钱重修了庙宇,又给佛像都再塑了金身,冬施棉夏施单,成了寺院里上至方丈下至火头僧都爱戴的香客。一来二去跟八十多岁的老方丈成了无话不谈的挚友,平日里对对弈,品品茶,聊聊禅,一年倒有三四个月在寺里常住。山顶空气清新,又一直吃僧人自己种的无污染的清淡斋菜,钟亦凡上礼拜带着江溪上去看他,发现他的气色倒比在山下好看多了,整个人看起来似乎都年轻了。
现在唯一让钟亦凡头痛的,大概就要算苏博闻了……
“江小溪同志,十一点了,你还在公司呢?”化身为怨夫后,钟亦凡练出了二十四小时追魂夺命call的本事,一到整点就比闹钟都准时地给江溪打电话催他回来。
“设计部在开会,半个小时,一定回来。”江溪在钟亦凡面前永远不具备当头儿的气场,一直乖得让人舍不得抱怨他的冷落。
“吃饭了么?”
“刚才叫了外卖一起吃的。”
“那我到你楼下接你!”这是钟亦凡能够想到的最快可以见到江溪的办法。
“不——喂?”用字还没出口,那边电话已经挂断了,江溪只能返回会议室速战速决地尽快结束这个临时会议。
这个会是讨论一个客户委托设计装修一家名叫深蓝的酒吧的设计方案,公司开业以来,承接的设计装修工程全部都是家装的,这是第一次承接公装的生意,所以要仔细地讨论一下设计方向。
压缩在半个小时内结束了会议,江溪体贴的让其他人先走,自己留在最后关灯锁门。等他下得楼来,钟亦凡已经敲着方向盘等待超过二十分钟了。
“对不起对不起!”拉开车门坐上来,江溪先忙着道歉。
“我不要对不起,最近尽听你说对不起了,我要你那么多对不起能干什么?”
“攒够十个对不起可兑换礼品一次,这样成了吧?”看到钟亦凡,一天的疲劳似乎都跑了,果然精神食粮的力量是无穷的。
“呵!那我可赚了,这阵子我攒了怎么也有五十个对不起了吧?”不急着开车,钟亦凡把车窗全升了起来,坏笑着靠近:“不知道都能兑换什么礼物啊?”
“江氏热吻一枚。”说着话,江溪主动勾住了钟亦凡的脖子。
不过难得钟亦凡竟然坐怀不乱歪头躲开了那个吻:“十个对不起兑换一个吻,五个热吻怎么也要兑换车震一次了吧?”
宣告完自己的意图,钟亦凡整个人扑到了副驾驶位置上,从江溪旁边伸手过去放倒了座椅背。
第五十六章:神马状况
真正车震是不可能的,知道江溪肯定要累散了,即使再想把人生吞活剥了,只顾着满足自己的欲望那也不是钟亦凡的作风。把人压倒亲了个够本后,就先载着江溪去吃了个宵夜。
吃完回到酒店,虽然钟亦凡是有来点饭后运动的意思,不过他洗完澡出来时,江溪已经睡得很沉了。
终是不忍心把人弄醒,悄悄上了床,钟亦凡熄灭了灯,拥着恋人入睡。
刚才江溪跟他说准备去B市接江妈过来,让他又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以及三年前在B市酒店看到的那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的背影,有点失眠……
凌晨五点半,天还没完全亮,江溪人体生物钟已经敲响,让他迅速地从钟亦凡臂弯下挣扎了出来。
“啵”地一声在还熟睡的男人侧脸上亲了一口,他蹑手蹑脚地去洗漱,不过等他回来,惊讶的发现钟亦凡也起来了。
“你起这么早干嘛?”
“跟你回B市接江妈啊!”钟亦凡回答的理所当然。
“你走得开么?”江溪一脸质疑:“而且昨天也没听你说要去啊!”
“你让罗助理帮你定机票的时候我听到了,所以让他定了两张。”钟亦凡要得就是这种效果。
果然,江溪极力掩饰的表情下真实的情绪是开心。
B市江家,江妈酱好了肉丁酱,切好了黄瓜码,等俩儿子一进门就能下面条。她去年年底跟江爸一起谢绝了家具厂老板的再三挽留,辞了工作,因此现在时间很充裕。一大早去市场买了菜,草莓洗好撒了点白糖跟西瓜一起冰镇起来,孩子们回来刚好冰凉爽口吃着解暑。
上车饺子下车面,江妈老习俗一点都没丢,这半年江溪其实往返S省跟B市也挺勤的,不过每次回来迎接他的必定都是各种不同的面。
这次干儿子一起来,江妈还记得干儿子爱吃炸酱面,又提前预备好了。
“干妈,我们回来了!”一进门,钟亦凡一眼看到他在江家的专用拖鞋已经摆在那了,就边换鞋边叫了一嗓子。
“哎!”江妈一路拖着长声应着就从厨房里迎出来了:“外面热死了吧,快洗把脸去,我给你们拿草莓西瓜解解暑。”
对钟亦凡来说,江妈已经是比他亲妈更亲的人了,根本不需要再说任何客气话,他把江妈按在沙发上坐下,自己跟江溪一个拿西瓜一个拿草莓。
江妈差不多有三个多月没见过干儿子,有一个多月没见过亲儿子,拉着两个人上瞅下瞅一番打量后,抱怨地说俩人都瘦了。
瘦了就要多吃饭,江妈说完就去煮面了。
江溪预计这次回来只呆两天,一天用来帮江妈收拾好东西,另一天跟钟亦凡去看看岳岩跟童乐。这次连江妈都接过去后,短期内可能不大会回B市了。而且江爸江妈毕竟在东北呆了那么多年,都有些关节炎什么的毛病,那边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对他们的身体也有好处。江溪是预备着等过两年稳定下来,冬天把大舅和舅妈都接过去常住的。
看岳岩他们那天本来计划是挺好的,谁知道临到饭店门口又出了变化,童乐特意跟门童似地在外面迎接他们,就差狗腿地来拉车门了。
“又干什么坏事了心虚成这样?岳岩呢?”江溪被童乐一把熊抱住后就贴着他耳边小声调侃。
“嘿,我说你俩差不多就行了。”把童乐那章鱼触手一样的胳膊从江溪脖子上扒拉下去,钟亦凡因为最近枕边人忙得没有时间陪他,已经从醋坛子升级成了醋缸。
“那个……凡哥,我要先跟你们忏悔一件事。”
“都用上忏悔这么这么严重的词了?别告诉我你把岳岩踹了?”不过就冲昨天他跟岳岩通电话约今天见面的时间时,对方一口一个我家小乐如何如何的话,也知道这种假设是不存在的。
“比这严重……”童乐也不卖关子了:“我哥和兆麟哥也来了。”
钟亦凡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快刀割不断长流水,童欢童乐毕竟是堂兄弟,逢年过节一个桌上吃团圆饭的关系,他们两个闹了半年别扭后早就和好了,甚至看在童乐面子上连岳岩都又跟童欢说话了。
其实钟亦凡跟罗兆麟一直有联系,他跟童欢怎么个关系虽然没说破但基本也都明白了,只是那个六一晚上的事,即使已经不气了,钟亦凡还是不想再搭理童欢这货的。
“凡子,来了就进来吧!”两步走下酒店门前的台阶,罗兆麟也亲自接了出来。罗警官保持着当过兵的习惯,身板依旧拔得倍儿直溜,什么时候看什么时候都跟准备升旗的国旗班战士似的。
罗兆麟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因此随着人一起往店里走的时候,钟亦凡还特意安慰似地拍了下江溪的背,示意有什么事都有自己在。其实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江溪对那件事早就无感了,这两三年来他跟童欢连偶遇都没再遇到过,觉得顶多是个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人聚齐了,六个人正好三对,江溪看见童欢时就是一愣!
别的先不说,童欢这外形上的变化也太大点了,以前挑染过的头发现在全部恢复成了黑色,眉钉和耳骨上的一排耳钉也不在了。那时候整个人瘦得恨不能一阵风就吹走,现在感觉结实了一些,不一定是长多少肉,关键是整个人精气神儿好了。
“嗨!”见钟亦凡跟江溪进来,童欢主动站起来笑得异常友善的跟他们打了招呼:“好久不见。”
能用这么平和的语气笑着说话的人真的是童欢?
江溪就是没戴眼睛,不然一准儿掉地上摔个稀碎!
罗兆麟招呼大家都坐下后吩咐服务员可以上菜了,等服务员关门出去,童欢又站了起来,执壶给钟亦凡和江溪的杯子里斟满了茶。
“从前不懂事,在这跟你们赔罪了。”
江溪现在要独当一面也算见过些世面了,但童欢脱胎换骨得太彻底,完全超出了他对这个人认知上的极限范围,让他不由得担心手上这杯茶里会不会被下了居家旅行杀人灭口的必备良药“一日丧命散”跟“含笑半步颠”。
揽过童欢的肩膀,罗兆麟也端起了他的那杯茶:“给我个面子,咱就一杯清茶泯恩仇了!”
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得饶人处且饶人,更兼还有童乐在一边眨着期待的大眼刷刷向他们投射求情的小眼神,钟亦凡跟江溪碰了下目光,也就喝了那杯赔罪茶。
服务员陆续上齐了菜,今天也算有着里程碑式的意义了,值得纪念,岳岩跟童乐就充当和事老多劝了几杯酒。
钟亦凡不知道这三年多罗兆麟是怎么做的,但能让童欢彻底改头换面成今天的模样,难度系数绝对低不了。
“有机会去我那儿坐坐。”童欢拿出两张名片,欠身递给钟亦凡跟江溪。
“接手了童叔的茶室?”童欢他爸是从南边往北方倒腾茶叶生意起家的,九零年代末期回了B市老家,陆续在这四九城里连开五家茶室,一间比一间规模大。按说子承父业,童欢学着帮他爸打理也在情理之中,不过茶文化可是门大学问,别的不说,沏、赏、闻、饮、品,最起码得先静得下心坐得住,钟亦凡真的很难把童欢以前动不动就炸毛的样子跟茶联系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