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问世间攻受皆在何处?猖狂笑答:
登庙堂之高,下有太监侍卫,上有王侯公卿。
处江湖之远,正有盟主大侠,邪有教主护法。
论古往今来,前有三皇五帝,后有教父警察。
言南北西东,中有道士符画,外有骑士魔法。
然今日我们只谈一受,名渣。
自古江山如画,逐鹿称霸。
任你再是忠犬,抵不过龙台执印、号令天下。
任你再是痴情,比不了天地春秋、万世繁华。
只有到了乱世风云,金戈铁马。
他才幽幽想起,原来你还在枕戈寝甲。
那日兵临城下,你扬鞭策马——
疾行八千里路,横扫千军,意气风发。
你在斜阳下看到了他的绝世风华,便从此至死靡它。
他问你可要拜相封侯、富贵荣华。
你只痴迷地望着他。
几番出生入死,尔虞我诈,终于到了大厦倾塌。
你求他与你一起归隐山居,朝看绮霞。
他却只愿再造乾坤,一匡天下。
为国?为家?
为君?为他?
你早已忘了当初为何要披袍擐甲、厉兵秣马。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战星取、秦烾 ┃ 配角:海斯予、郑原 ┃ 其它:忠犬攻、帝王受
第一卷:吟筏赋笔
一:宴会
秦烾坐在华阳殿的最高处,一手托腮,耷拉着眼睑看着殿下的群臣。
郑原跪在殿中央,细细地将弱冠之礼的安排讲述给他。秦烾迷迷糊糊地什么也没听到,只是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坠着。
“陛下……陛下?”郑原抬高了声音,问道。
秦烾的头突地加大了下坠的力度,惊醒了他,然后惺忪地眨了眨眼睛。殿下的群臣都一直深深地埋着头,幸得没有发现天子的失仪。
“嗯?嗯……”秦烾想了想,过了一会儿才记起他似乎还在早朝当中,“好,一切就照丞相所说的照办。”
******
早朝后,秦烾才依稀记起他似乎是忽略了什么。
坐在案前,他问身边的内侍:“今早丞相是说了朕的弱冠礼吧?”
内侍回道:“丞相还说了陛下的婚事呢,好像是要将海太尉的女儿送进宫里。”
秦烾听了有些奇怪,他平日后宫内也有郑原送来的女人。但是海漠一直与郑原不和,这次却要将海漠的女儿送进宫内,这就有些令人费解了。
秦烾平日也并不是很喜欢去思考这类的弯弯道道,一想起这些脑袋就疼得不行。但他隐隐知道,这姓海的女人进宫后,便又是一场无声的血雨腥风。
“还有,前将军战星取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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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踢踏,溅起地面落红无数。一身披银甲的男人骑着雪白的骏马疾驰而来,身后银灰的大氅随着落花飞扬,割裂了春日的辉光,阴影在青石路上跳跃。
那马背上的男人目光如电,顾盼凌厉,神采飞扬。
战星取策马疾驰,只停在刚好可以看到皇城的一处。瑞城多雾,皇城似一只困顿的凶兽,疲惫而沉默地蜷缩着身子栖息在云雾间。
即使是春日的阳光也依然蒸融不了皇城中的浓雾,朱红色的宫墙笼在雾中,影影绰绰,什么也看不清。
而他,却要进入这辉煌的牢笼中。
猛地扬鞭,马儿感受到了身上火灼似的疼痛,扬蹄飞奔,直向着那颜色深沉的皇城宫门……
待得战星取停在可以看见宫门的时候,高大的宫门发出沉重而拖延的声音。而后,从中间裂开一条缝,被刺目的光线一丝一缕的挤开,光线从门缝里漏出。那裂口愈来愈大,最终打开。
花纹华美而色赤红的宽大延长的布从宫里的某处飞出,从宫门口直扬到他的马前,缓缓地落下,铺在青石地面上,成了一条鲜红的路。
有一个尖细的声音从宫门内传出:
“恭迎前将军回城——”
开始只有一人传唱,随后声音愈闻高昂雄浑,细听竟有上百人陆续地发出高声,那声音远远近近,逐渐地传遍整个瑞城:
“恭迎前将军回城——”
“恭迎前将军回城——”
……
似有无数宫人立于门内,迎候他。随着传唱声,又是许多身穿锦袍的百官从宫门内走出,分别在宫门前左右列队,一时间张袂成帷。
战星取四顾了一番,周围都是百官早已在宫内守候迎接。他蹬了蹬马腹,马儿再次扬蹄,不过这次是慢悠悠地踏在了那红色的绸布上。
红绸反射着初阳,氲着柔和的光晕。战星取披光带日,悠然地到了宫门前。
下马时,他便看见了那位一直坐在三十六玉阶上的、永远可望而不可及的人。他单膝跪地,头低下:“微臣见过陛下。”
那位便是秦烾,秦烾虽说早就听过这前将军的事迹,但一直无缘一见。他平日高高地坐在龙台上,而玉阶下的臣子们也不敢抬起头大大方方地看他一眼。臣子们不抬头,他看得到什么?即使是想看,也不可能在郑原的眼皮子底下正大光明地把人召到面前,说:爱卿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这个战星取并不怎么到皇宫来,他平时都是率军镇守边疆,更看不到个什么所以然来了。
今日一见,却是心中微微震动。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美丽而热烈的生命,秦烾对战星取颇感兴趣。于是他站起身,走到战星取面前,将战星取虚扶起:“爱卿大捷而归,朕心甚慰。”
战星取还是拱手拜见的样子,只不过口中回道:“陛下谬赞。微臣身为炎臣,守护大炎江山乃是职责所在。”
看他的样子,倒是要让皇帝亲自把他扶起来了。秦烾略想了想,伸出手一把握住战星取的手腕。果然,那家伙就顺着他那轻飘飘的力道站了起来。
战星取对着秦烾露出了一个俊朗的笑容。秦烾睨了一眼,偏过脸,面容都被那些旒珠的阴影遮得严严实实。战星取只看到他的面容轮廓极瘦,似刀削,但却并不粗犷,下巴比一般人要尖得多,不过总的来看,倒是极俊美的,只是与常人所说的“美”差别大得很,那是战星取用语言描述不出来的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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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前将军战星取接风的宴席摆在华阳殿中。
月上中天,华阳殿依然是觥筹交错,灯火明媚得纤尘可见。战星取得胜归朝一举平荡匈奴,且又在广阳郡叛乱时为前去征讨的右将军董威助了一臂之力,而后大捷而归。朝中众臣俱是阿谀奉承,一个个的巴结在他周围。
宴未过半,战星取已被人半强迫地喝了无数杯酒,再加上耳边从未停止过的奉承,心头愈加烦躁了起来。要不是因为这宴席是皇帝所赐的,他才懒得来应酬这些。御史大夫莫紊又来敬酒,第四次了!老子记住你了!
战星取一把抓过案上的酒觞仰头饮尽,心里却更是烦闷了。忍不住抬头向上首那位望去,眼中满是不耐,烦躁积压在他的心底。皇帝垂着眼眸,一手摇晃着玉杯,看着杯中荡漾的波纹,仿佛什么也没看见。
战星取的怨念没有传递到皇帝那里,他只好颓丧的推拒着递来的酒杯。莫紊也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他身边,面带笑意地往他的杯子里不停地倒酒,战星取的眼角微微抽搐,但还是接过了莫紊满上的酒杯,饮尽。却在瞟到了秦烾坐在上面,好像是在笑着,伸出左手食指向着他摇晃。
战星取咽下口中甘醇的酒液,放下杯子,向四周悄无声息的环顾,再顺着秦烾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丞相郑原端坐在对面,正看着他。
战星取与郑原一个眼神交接,谁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但多少有了些防备。
战星取是从未见过这位丞相,平时在边疆所能与他的接触,或许也只有郑原代替皇帝拟写、颁布的圣旨。战星取从来不觉得在这华阳殿里有人对他是真正的善意,大多都是试探性的讨好,所以他今夜在这殿中一身的不自在。
郑原和战星取只互相看了一眼,便都转开了目光,望向了别处。战星取在耳边听得到郑原周围的人的说话声,也是一样的巴结、奉承。上首的皇上也不管,只是把玩着手中的玉杯,任着殿中的乌烟瘴气。
你这皇帝当得倒是有趣!
战星取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不是很明显,但刚好可以让离得近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秦烾不知是看到了什么,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战星取心头一阵虚:不会是让皇帝看到了吧?
这算是什么意思?战星取疑惑地抬眉,向秦烾望去。只见那人慵懒地靠在一旁,面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那眼神明明是停在自己身上的。战星取皱了皱眉:皇帝不会是真的看到了吧?
战星取其实并不是怕秦烾看到了会怎么怎么样,一个傀儡皇帝抵得上个什么?只是他看了秦烾的表情总觉得自己在秦烾心里的印象肯定狂跌。不耐地抓过御史大夫莫紊让他挡掉了奉常敬过来的酒,正要扶案而起——战星取实在是受不了这里的气氛。
却见秦烾朝他抬眸一笑,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战星取闷闷地又回去坐好。一宫人来到他的案前,低声说道:“将军,陛下让将军稍安勿躁,宴会的时间还长得很。”
然后,拿出两坛酒,放在几案边。
“这是陛下单独赐给将军的,请将军笑纳。”
战星取潇洒地接过其中一坛酒,打开坛口的朱红的封泥,将其中的美酒倒入两只酒觞中。两只酒觞均满后,将醉得瘫倒在一旁案上的莫紊一把抓过来,将酒觞塞到他手中,道:“来,御史大人,陪末将喝上一杯。”
莫紊哼唧几声,摇摇晃晃地将酒水倒进喉咙里后,又偏偏倒倒地垂下了头。那宫人看后,一手用袖掩唇,低笑着离开了。
战星取摇了摇抓在手里的御史大夫,看了看案上两坛几乎丝毫未动的美酒,又望了望玉阶上蔫搭搭的、要死不活的皇帝。
战星取:“@#¥#%¥……%&……%&”
二:婚礼
广楼建在秀河河心处,秀河从申江支流蓉台溪人工引入,两岸奇花异草,亭台楼阁。而河心的广楼更是巧夺天工,于楼顶可观瑞城全貌,视野能及秀河之极——素制。广楼高有十八层,每层俱以天下众奇珍异宝饰之,雕梁画壁、金檐玉瓦。
天子的冠礼和与太尉海漠之女——海斯予的婚礼均在这一日举行,而举行的地点便是广楼。
晚霞遍天,夜幕似火燃。
秦烾与身边的着玄色华服的女子登上了广楼,此女子便是他日后正式的妃子。他略略转头,看到海斯予的侧颜。晚风掠过高楼,她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发丝微微散乱,甚至有一些拂到了秦烾的耳边。秦烾只看到她垂下的眼睫,即使是在被烛火照亮的高台上,也依然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他虽然是与海斯予第一次相见,但也对她产生了些许的好感和一丝同情。即使嫁给了皇帝,她依然得不到幸福。因为她嫁的是一个身为傀儡,没有一点实权的皇帝。
秦烾第一次对自己的无用感到了绝望和羞耻。以前的他,从来都是得过且过,混一日便是一日的。
秦烾伸出手,在两人因靠得过近而相互摩挲的衣料中,找到并握住了海斯予的手。海斯予似是有些不适,浑身一抖,却没有抽出,但是只有秦烾一人感觉得到,她的紧张。
秦烾渐渐握紧,安慰着她。海斯予转过头对着他一笑,只是唇角很小的弧度,秦烾便感受到了被人抚慰了似的安心。
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烟火在瑞城各处点燃,映燃半边天穹。万民彻夜欢歌,皇都灯火通明。
微寒的夜风吹动檐角的铁马,发出金玉碰撞的清脆响声。
秦烾与海斯予两人端坐于龙塌上,只一豆红烛上的灯火跳动。两人的身影映在红绡帐上,逐渐融成一片……
月上九天,有落单的孤鸟停息在宫殿一角。
“斯予,你知道么?朕喜欢听玉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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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战星取将喝得不知南北西东都在哪里的莫紊抗进御史大夫府的马车里。
自从他回到瑞城后,这莫紊就是与他关系最好的,但这种关系也只是暗中的,在世人面前,他们俩也只是在皇帝的宴会上一同醉倒罢了。平时的莫紊在朝中并不是很爱干预朝政,几乎属于半退隐的状态。因为有他的中立立场,所以朝中众人的矛盾还是暂时没有摆到明面上,看起来还是一派和气的状态。
不过战星取知道,这也只是在瑞城里所看到的假象罢了。如果真是向瑞城中看到的太平盛世的话,那么根本不会发生广阳郡郡守张坤的叛乱。战星取的军队在回归瑞城的一路上看到的不知有多少,再怎么知道这繁华下的腐烂。
每一天,炎室都在不断衰弱,不断死亡。
莫紊这老头儿倒是不简单,知道在表面上风平浪静而暗地里风起云涌的瑞城如何自保、如何维持这种针尖上的平衡。
战星取的肩膀被狠狠地扳到莫紊的脸前,他的鼻间冲进了一股酒臭味。战星取一把推开莫紊,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转过脸在新鲜空气里大口呼吸。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整死这个死老头儿!
莫紊咳了几声,随后声音一断一续的响起,战星取皱着眉,过了好久才听出个所以然来。
“陛下长大了……该是让郑原交出权利的时候了……”
“……还要再等几年……海家势微……不做算的……”
“所以……战将军,你可一定要答应老臣!”在说这句话之前,莫紊四周环顾一番,一副生怕有人窥探的模样。
战星取仔细地听了听周围人的气息,却只有他和莫紊,还有莫紊的马夫——一位哑仆。
“答应什么?”战星取趴在莫紊耳朵上问道。
莫紊那并不算很老的脸暗淡了几分,瞬间苍老了近十岁。
“郑原从皇上年幼时就执掌重权,先帝为皇上留下的老臣们近几年一个个的陆续死去。皇上的年龄虽是愈大,但实则身边愈来愈孤立无援。而今日皇上已至弱冠,可郑原却并没有丝毫想要将权力交还皇上的意思。且自郑原执柄以来,专制朝权,残害忠良。且在朝廷上擅断万机,决事省禁;在民间,鱼肉百姓,海内寒心。”
说着,莫紊不禁潸然泪下。
“皇上在百姓间民心四离,将军前去广阳平乱的时候也定是看到了的。此次虽有将军为皇上解危,但保不齐日后还会出个赵坤、李坤、钱坤……老臣最怕的就是皇上的江山落入贼手……分裂倾颓……”
“那御史大夫想的是?”战星取面色冰寒,语调不带一丝起伏。
莫紊用战星取的衣袖揩干净脸上的涕泪,引得战星取一阵咂舌,他嫌弃地看了看面前的死老头儿……
莫紊露出一个老狐狸的笑容,趴在战星取耳边叽里咕噜,直听得战星取头晕。
言毕,战星取的眼珠子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过了许久才缓过来。他捏着下巴迟疑的看了一眼老狐狸,道:“容我……考虑考虑。”
莫紊早就将战星取的心肝脾肺胆剖得个清清楚楚,他这个“考虑考虑”就差不多等于“好,我答应”了。
战星取看着莫紊的表情,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坐上了贼船。牵过自己的白马,翻身跨上。
月已上柳梢,溶溶月色将瑞城中的青石板路笼上一层光氲,在某些坑坑洼洼中积着的水甚至还倒映着冰轮,闪闪发光。
马蹄声渐渐消湮在深巷中,莫紊看着自己府邸门前的两个大灯笼发出的幽暗的光微微怔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