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洛熙无时无刻不表想着陛下……”想着如何将你碎尸万段!
我毫不躲闪地对上慕容泽审视的目光,笑道:“你不在战场督战,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打仗不一定要在前线,有句话叫做运筹帷幄,洛熙不会没听过吧?”慕容泽伸手握住我的手腕,“再说,朕这不是不放心你吗?这才分开没多久,你便又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叫朕如何放心得下?”
“所以,看到皇榜悬赏,你就来了?”我抽回手,推开他,自行下地,“为我解了毒,不怕我不再受你的控制?”
“你本来就不受朕的控制,无论怎样威胁你,你心中都只会为他人着想,从来不会好好考虑考虑你自己!朕在你身上种下蛊毒你根本不当回事!当了七年质子,连最基本的保命方法都没学会,你说让朕说你什么好?”慕容泽的话听来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我负手而立,笑问,“那么陛下的意思是不再让我做你的棋子?”
“是。朕有更好的棋子在这里,你自由了。如果想离开西冥国,朕会帮忙。”慕容泽走近我,从后面环住我的腰身。
我有些反感地动了动身子,却没有挣开他越来越紧的桎梏:“慕容泽,放开我!”
“你不想走吗?”慕容泽的手轻抚着我隆起的肚腹,扑在耳后的气息灼热而危险,“这个孩子快五个月了,算算具体时日,那时候,你跟朕在一起,虽然有点小小误差,但你自己应该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吧?”
我眯了眯眼睛,抬起手肘朝他肋骨击去,慕容泽仿佛料到我的举动,轻描淡写地抬掌握住我的袭击,然后蓦然用力,我被他反手扣住,迫不得已弯下腰去,膝盖撞到床沿,腹部几乎要碰到床榻,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慕容泽一手扣住我的双手,另一只手继续流连在我的腹部,质问道:“告诉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当然是我木洛熙的!”我恨恨开口,这样的姿势压迫着腹部很是难受,但我硬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嘴硬的家伙!”慕容泽覆在我腹部的手蓦然用力,以示威胁,“秦逸之有没有碰你?”
“你为什么不问冷傲天有没有碰我呢?”我冷笑着反驳。
慕容泽叹息一声,有些无奈地放开了我:“如果你说这孩子是朕的,朕会相信你。”
我慢慢直起身来,轻抚下腹,安抚胎儿的情绪,我转转眼珠,低声道:“孩子是你的。虽然冷傲天也怀疑过这孩子不是他的,但我以死相护,他妥协了,痛意让我生下孩子再做滴血认亲。如果是,我跟孩子会活命,如果不是,我跟孩子……都得死!”
因为背对着慕容泽,他看不到我眼里的狠戾和狡黠,听我承认孩子是他的,他再次搂住我,下巴搁在我的肩膀,柔声道:“我相信你。你放心,不出一个月,我就能带你离开西冥国,到时候,我们回燕国仍旧过以前的日子,我保证,不再动大胤,你也别再违拗我的意思,暗地里招兵买马、收集情报给秦逸之了,好吗?”
慕容泽的手覆在我手上,与我一同抚摸着腹中的胎儿,他在这一刻温润如水:“洛熙,答应我,好吗?”
“你还是不肯放我回大胤吗?”我靠着他,有些失望地问道。
“跟我在一起不好吗?我不会像冷傲天一样猜忌你、冷落你、虐待你,你好好想想,你在燕国的七年,有哪一日会过得像在西冥国这几个月一样痛苦?我对你的心意如何,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慕容泽不再口口声声说‘朕’,而是以我自称。
那一瞬,听着他温柔的、带了蛊惑的声音,我几乎就要脱口答应。可是已经造成的伤害……怎么可能如此两句轻描淡写的话就能抹平?呵……他是如何对我的?我落得现在这步田地,还不是他一手造成的!
“如果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你还会说现在这番话吗?”我残忍地揭开真相,感觉到轻抚我肚子的手一顿。
慕容泽板过我的身子,正色道:“就算这个孩子不是,我们还会再有的!”
“陛下后宫佳丽无数,随便找哪一个,都会心甘情愿为陛下孕育子嗣,何必非要留我这个男人在身边呢?”我直视他的眼眸,冷漠道,“我不会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的,一如那七年一样!”
慕容泽眼里闪过一丝愠怒,他扣紧我的肩膀,恨道:“你为什么总是对我如此残忍?就连骗骗我都不可以吗?”
“我骗了你,你会相信吗?”我垂下眼眸,无奈开口,“慕容泽,你这样做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放过我吧,难道你还没玩够我吗?就算你真的喜欢男人,比我更顺你意的人多得是,何苦要把我这个快死的人绑在身边?你知道我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回到大胤,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呢?”
慕容泽目光几欲喷火:“你死了这条心吧!就算是死,你也要死在我身边!我成全你,谁来成全我呢?”
“那洛熙无话可说。”
“你——”慕容泽无奈叹气,“你就是如此狠心,对秦逸之你会如此狠心吗?”
“你怎么能跟他比?”我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却被他压倒在榻上,他按着我的心口气道,“那么住在你心里的人也只有他了对不对?!”
“对!”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很好!果然是我认识的木洛熙!”慕容泽忽而鬼魅一笑,“我不着急,我会让你慢慢认识到,与我做对,会有什么下场!”
“要杀要剐随你便!”我闭上眼睛。
不知为何,面对冷傲天时的怯懦在面对慕容泽时却统统不见了,难道在我心里,已经认定,慕容泽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杀我的吗?
是我太了解他……还是他太了解我?
霸道的吻落在唇上,我蓦然睁眼,想要侧头避开,慕容泽却压制住我的双手,不由分说他吻了上来,良久,他才道:“朕不会杀你,朕怎么舍得杀你呢?你一早就知道朕舍不得杀你的,不是吗?所以你才一次次地持宠而娇。不过,朕就是喜欢你这幅狂妄骄傲的样子,你放心,朕所说的与朕做对的人,绝对不会是你。你不是喜欢秦逸之吗?那么朕就毁了他,让他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看你到时候还能把谁放在心里!”
“你不会的,如果你那么做,我会恨你一辈子!”
“我不那么做,你就不会恨我了吗?洛熙,你是聪明的人,你我都该明白,爱恨本就是纠葛不清的,如果你心里没有我,你又何必恨我?如果我心里没有你,我又怎会恨你?甚至不惜把你送到西冥国,把你送到别的男人身下?可我若不恨你,又怎么知道自己心里是爱着你的?你这个让人既爱又恨的恶魔!”
我无力苦笑,到底谁才是恶魔?我被人欺虐凌辱,到头来反倒被人骂做恶魔!真是荒天下之大谬!滑天下之大稽!
在我苦笑的时候,慕容泽趁机撬开我的牙齿,舌尖缠了过来,似乎要将我吞咽入腹一般,我反抗地咬破他的舌尖,血腥味弥漫,苦涩湿咸。
慕容泽吃痛蹙眉,可是他并没有退出,反而以牙还牙,反过来咬了我一口,我呜咽着抽回舌头,却又在他的阻隔下被迫与他纠缠,两人的血液融合在一起,顺着食道蜿蜒而下,我狠狠盯着他,他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目光不忿。
如此带着血腥味道的亲吻,仿佛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谁也不肯丢盔弃甲投降服输,以至于到最后,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如果当初我能放下国仇家恨,乖乖在慕容泽的庇佑下做我的质子,便不会有今天锁链加身、逆天怀孕、不男不女、有家不能回的下场。
如果慕容泽不那么运筹帷幄,一切以帝王之位为中心,便不会失去我对他的好感。
我们,都没错;但我们,又都错了……
对错本就在一套之间,我盯着淡蓝色的床帏喘息着,唇齿间还残留着血液的味道,慕容泽已经放开了我,起身理好衣襟,朝桌子走去。
他在桌上放下两颗人参,拎起药箱,没有再看我,只是叮嘱一句“我会来接你的!”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手指收紧,不可避免地碰到冰冷的锁链,我握住锁链,微微闭眼,默念——我从不后悔!
这些年来我所做的一切,无论对与错,我都不会后悔!
087、宫变
在我以为慕容泽为我解毒之后便会离开西冥国,却没料到,几日后,再次看见了他。
他仍旧背着药箱以容大夫的身份自由出入宫廷之中,听说黛司蝶怀孕了,冷傲天让他贴身照顾黛司蝶,并将‘皇后’怀孕昭告天下,举国欢庆。
外面再怎么热闹也波及不到冷苑。这里一如既往地平静。
我站在廊下,望着傍晚的天空,默默憧憬,希望自由的那一天能够赶快到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夏天已经过完,绿叶变黄蝶,天更远,云更白,秋天的萧瑟即将来临。
胎儿已经七个多月,大约是心境平和,又没有蛊毒折磨,胎儿长得很快,腹部隆起一大块,我走路的时候基本都是托着下腹微微后仰着挪步,比起乌龟来,也快不到哪儿去。
而且近来胎动得特别厉害,一时在腹部左边踢踢打打,一时又在腹部右面手舞足蹈,每每折腾得我汗流浃背,根本没有享受到秋天的干爽,反倒还如夏天一般热得直踹粗气。
我一直在心里安慰自己,再坚持三个月,三个月过后,我便自由了。
这两个月来,也会有人想要打我肚子里的孩子的主意,但都被我一一化解,有时候还会有人暗中帮忙,我不能肯定那人是谁,但多少也能猜到,除了慕容泽,不可能还有别人。
冷傲天现在一心都系在黛司蝶跟她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冷傲尘在边疆与燕国交战,秦逸之远在大胤,能够在乎我的,好像也只有慕容泽了。
虽然他并未现身过,但我就是有这种感觉,那个暗中保护我的人,就是他……
我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守护,这是他欠我的,我没理由来拒绝。
这天晚上,突然腹痛起来,我之前看了一些医书,明白这是正常反应的阵痛,但仍折腾得我死去活来,阡陌已经睡了,听不到我这边的动静,我躺在床上,剧烈地喘息着,等待这阵痛楚过去。
肚子里的孩子踢踢打打,好半天也消停不下来,我不断用手轻揉腹部,安抚胎儿。
恰在此时,又有黑影闪进来,身形有些娇小,也有些熟悉,从她身上的香味我猜出了这人是谁——本该在正宫安胎的皇后娘娘——黛司蝶!
按理说她现在也已是三四个月的身孕,可身手依旧矫捷,甚至还做起了这种黑夜里的勾当。我看见她手中短剑闪过一道银光,朝我腹部狠狠刺来!
她侧身的间隙里,我发现她腹部平坦如初,根本不似身怀有孕!
莫非,她是假孕?!宫里有很多为了争宠的女子不惜以假孕来欺骗皇帝,为的便是那一夜恩宠……
可是……她即便没有怀孕,冷傲天也会宠她爱她,为何会以假孕来迷惑众人?
冷傲天已经很久没来我这里了,为什么黛司蝶还把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心电急转之间,我狼狈地将锁链横在胸腹之间,堪堪挡住了刺来的利剑,然后趁机抬脚,朝她踢去。
化解这一招之后,腹中的痛陡然剧烈起来,左腹蠕动得很是厉害,我咬住下唇,硬生生止住那一句已经到唇边的痛呼。
还好,之前一直保护我的黑影——慕容泽——很快现身,与黛司蝶交手,引开了她。
我倚着床柱,努力安抚着腹中的胎儿:“乖,已经没事了,别怕……”
胎儿好像听懂了我的话,又动了两下便安静下来,我长舒了口气,眼前有些发黑。
外面叮叮当当的刀剑声不绝于耳,我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要留着屋里那个怪物!冷傲天是这样,现在你又这样!他才是棋子不是吗?”是黛司蝶的声音,仿佛带了哭腔,心有不甘。
“你不需要明白!你只需做好你改做的事即可!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找他的麻烦,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果然是慕容泽!他的声音听来很是冷漠,然而,让我心惊肉跳的并不是他冷漠的声音,而是——他竟然认识黛司蝶!而且,从他们的对话听来,黛司蝶竟也是慕容泽安插在冷傲天身边的棋子!
可是……那个女子本来该是冷傲天和冷傲尘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慕容泽与冷傲天年岁相仿,根本不可能那么早就在冷傲天身边安插棋子啊!
这其中有什么玄机呢?
我眼前蓦然一亮——对了,易容术!
慕容泽易容术那么高,连冷傲天都没察觉到本应在战场的人竟潜到了自己身边,更何况其他人!若不是我曾在慕容泽身边生活过整整七年,恐怕连我都会被他骗过……
既然如此,那么黛司蝶其实是慕容泽的人,易容成冷傲天最爱女人黛司蝶的样貌,便是为了迷惑冷傲天!
我愕然张大嘴巴,果然,论计谋,谁也比不过慕容泽!他太老谋深算,雍容华贵的表象,却在不动声色之间便能翻云覆雨,赢尽天下!
他日与他为敌,我定要小心为妙,否则,稍有不慎,便会落得万劫不复的地步!
外间的打斗已经停了,慕容泽低声道:“不能再拖了,尽快将我们安插的棋子引爆,冷傲天这次插翅也难飞!朕答应你,只要你能完成任务,一定满足你的要求!”
呵……又在花言巧语了,慕容泽最大的缺点也是最大的优点,他总是能够很好利用各个对他有利的人为他做事,冠冕堂皇地用各种理由来麻痹对方……无论是心甘情愿还是不情不愿。
比如黛司蝶,比如我。
有时候真想问问他,他到底有没有真心?
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做戏?
那晚,慕容泽又回到我这里,不放心地为我搭腕检查,大手温柔地抚过我高高隆起的肚腹,甚至还将耳朵贴在我的肚子上静静聆听,似乎缱绻万千。
可我明白,他一定是在做戏。虽然我看不到,但他仍旧是在做戏,目的,大概是为了让他的良心能够更安心一点吧!
在他踏进房门的时候,我便已经做出昏睡的样子,等他走后,才倦倦入睡。
无论他将怎样走他的下一步棋,都与我无关。我只想保住自己,保住孩子,留一条命去见我心中那个待我如珍宝的男子。
果然,这一次,慕容泽没有再手下留情。
西冥国宫变了。
暗夜里,火光四起,宫里到处都是打斗的声音,阡陌死死地守着我,硬是不肯离开一步,我想趁乱逃走都没有可能,不由暗暗咒骂这丫头的死心眼。
“阡陌,你不去保护你的陛下,干嘛非要守在我这里?”我旁敲侧击,再次蛊惑她离开冷苑。
“陛下吩咐,要我好好保护公子,我死也不会离开的!更何况,公子如今已是怀胎七月,身边离了人,会照顾不好自己的!”阡陌固执道。
“我不过是个囚奴,陛下才不会管我的死活呢,再说,这里是冷宫,没有人会来这里的,即便是来了,也不会为难我这个大肚子的人。你是冷傲天训练出来的影卫,在这种时刻不去保护他,是会被定罪的!”我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