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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抚着着明江的肩膀醉醺醺的走出了医院,和我们一起返回旅店的还有他大哥,我没有了遇见战友的欣喜也没有了对有人能在异乡帮助我们处理明海的事情而高兴,我好象又感觉到了明海厌恶我的眼神,在他紧闭的眼皮下闪现的一种愤怒,我心痛,我应该放下搭在明江肩膀上的手臂这样也许明海会好受一些,可是我不知道怎么也来的执拗,是因为我也委屈吗?
老弟,光喝酒了什么也没吃吧?嗯,经过这么一阵儿明江也没了那时候的兴致,耷拉着脑袋好似也在寻思着自己的错误,大哥你们晚间吃的什么?我爸买的包子;大哥憨存的回答,哦,咱们去吃点夜宵吧,明江对我的提议没有什么意见,他大哥老实的不会多说一句话;我知道他爸不会乱花一分钱,为了抢救他的儿子他们吃喝也就是对付哥温饱,和我以前自己生活一样,只是明江来了我才开始注意这些,我不想让他家里人担心,也是我出于对明江的关心,今天是第一次和他大哥吃饭,这个时候找一个很好的饭店很难,明江不知道我要出租车司机找这样的饭店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我和什么较真。
四个菜不多但是点的特别讲究,又要了一瓶白酒,看着菜和酒最少得二三百明江终于撑不住了问我,哥,你喝了这么多还能喝吗?呵呵,你还能喝吗?我用一种奇怪的笑反问着明江,或许明江这个时候也感觉我内心的苦恼,也笑了,我说咱俩陪大哥喝点,这两天大哥熬的也怪辛苦的,反正今天已经不用咱们在医院了;对,喝,喝;明江说着就给他大哥倒酒,大哥还是不会说什么,就是木讷的听明江的摆布,大哥的酒量也不错,估计和遗传有关也可能是经常在家务农,和我认为的农村人的实在有关,只要你喝他就喝,只不过话比刚才多了些。
老弟,你们俩一个月挣多少钱啊?哈哈,这下问到明江的兴奋点上了,因为这几天说的听的都是明里或暗里对明江的埋怨,没有人关心他生活的怎么样,也没有人问过他打工的漂泊是不是辛苦,我听到的言外之意都是如果明江和明海一起走,明海就不会有今天这样,所以我也理解明江,不管他是不是我真的弟弟,也不在乎他以后会不会因为种种原因叫不叫我哥哥,我一定会对他更好,绝不会让他有一点闪失;明江开始了评书一样的描述尽管他没有吹,但是说的极尽色彩把他大哥听的如痴如醉,一个月平均一万多块对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是什么样的诱惑,我想起他掏出的那一万块钱,他需要攒了多久,他妻子是否愿意,那钱都是土地上收获的汗水,我又想到了明江说的每个月挣的一万,从兜里掏出一张卡,那里面有我们那个小吃部这几个月来所有的收入,给老弟,明天把这个取出来给你爸,这都是你挣的,我特意的强调都是他挣的,也确实,没有明江机灵的脑瓜我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做什么小买卖的,也就谈不上挣这么多钱,明江马上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疑惑的看着我,哥,没等下文我就打断了,我知道他要说这里还有我的,老弟,都拿出来给你二哥看病吧,你还想挣钱哥陪着你,咱们继续去挣的更多;明江听明白了我的话也看明白了我的眼神,眼泪唰的一下就流出来了,张开双臂抱着我就哭出声来,那里有他的委屈也有他的辛苦有对亲人的误解也有说不出的无奈,我的泪也伴着他流。
大哥,明江抬起满脸的泪水,我是你的亲弟弟,你和二哥谁管过我,谁关心过我,我有个头疼脑热你们谁着急过,我在外打工你们谁真正的问过我过的好不好,你们谁想过我?我哥明江指着我继续说道虽然不是我亲哥,可是我发烧的时候他急得跟疯了一样,背着我就往医院跑,平时给我洗衣服做饭,一天到晚哄着我开心,就是我做错什么事他也没有责骂过我,你们怎么就做不到,我是你们的亲弟弟啊,我最小,可是在家的时候你们就因为我小,我做什么你们都看不上,做什么都不对……明江说的有些愤怒,说的大哥也泪眼阑珊,别说了老弟,我拉过明江,来咱们喝酒,明江一口把杯里的酒干了,我也干了,大哥也干了。
这是明江对我的褒扬是对我的肯定,我欣慰,真的那种欣慰可以掩盖一切痛苦和委屈。
回到旅店我进了卫生间,坐在淋浴下,把刚才没有流完泪顺着水流让它流完,明江象个调皮的孩子,拉开门鬼头鬼脑的看了一眼,又转身再进来的时候已经把自己脱个精光,嬉闹着拿起淋浴头哧我,我不得不抢下来给他屁乎一巴掌,快洗,洗完好睡觉不早了,一会还得去医院呢,明江还是马上变得乖巧起来,我拉着他给他从头到脚涂满浴液,很细心,他是我的孩子么,我如果有这么大一个孩子会有多幸福,我一定会更加疼爱他,不会向我爸爸那样过早的抛弃我独自到天国,想着想着眼泪又如断了线的珍珠,哥,你怎么又哭了?老弟,你要听话;我好象知道我要走了,不知道怎么冒出这样的话来,明江纳闷的寻思着我怎么会这样说,我听话啊,我一直都听你的话啊;我知道自己的失态,马上转移了话题,用水冲净了他身上的泡沫,给他披上浴巾拍拍他快去睡觉,明江的顽皮和可爱无时不在,我不么,这么出去脚又埋汰了,原来这里就一双拖鞋穿在我的脚上,我赶紧要脱下来,明江又开始撒娇了,哥你抱我出去,我听了知道他又要和我黏糊,伸出手指在他鼻子上一掐,你就知道熊我,呵呵,他笑了,天真的灿烂无暇,呵呵呵,谁让你是我哥来着,这时候他更是一个婴儿,安静的躺在你的怀抱里,那么大个人抱起来是那么轻巧,那么乖顺,他一定感觉很幸福,我也很幸福。
酒后口渴的难耐,睁开眼睛看下手机五点了,胳膊被明江习惯的当枕头已经不感觉麻木了,我轻轻的抽出枕在明江脑袋下的胳膊,蔫悄悄的下床,一口气喝了一瓶矿泉水,点支烟坐在对面的床上,看着睡梦里的明江还在翻身寻找我的肩膀,若有所思,我掐灭了烟头,穿上衣服走了出去,今天我一定找机会和明海解释清楚,这样我们都难受,为什么我老是这样懦弱,我一定要和他解释,不管他爱不爱听我都必须得说了。
农村人起的就是早,这样的环境他们也不会睡的太实,我到病房的门口就看见他爸在走廊里抽烟,我热情的招呼着他,大叔你和我婶赶紧吃吧,还热乎着呢,我买了很多早点,你是不是也没吃,实际我真的没吃,但是他这么一问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顺口撒了一个谎,我吃过了,刚才买的时候在那里吃的,你们快吃吧;哦,他们俩呢?我没叫他们,来这么早也没什么事,让他们再睡一会吧;他爸听了也没说什么,我接过他妈手里端过来的盆,婶你也快吃吧我来给他洗,我知道明海也醒着,否则他妈妈不会去给他打洗脸水,只不过是看我来了才闭上眼睛。
我拧好了毛巾刚要给他擦,不用了,明海突然张开眼睛,这一句话说的我从心里的尴尬,但是一转念我就笑了,喝出厚脸皮的笑了,我能擦好的,你爸妈熬了一宿了,让他们歇一会吧,也不再征求他的意见,轻轻的细心的给他擦拭起来,还那么疼吗?明海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承受着我这样对他的无奈,我的手里充满了无限的爱意,生怕不小心给他擦掉一根头发,我也用眼睛凝视着他,可是他不敢接触我的眼神。
我好象在擦着我的心,擦一下心就疼的哆嗦一下,眼泪顺着眼线在往肚子里流,我感觉到泪流过的痕迹;喝点牛奶吗?明海还是没有反应,明海一定和他父母说了很多话了,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们一定会感觉到什么,索性我也不问他了,而是自己做主就给他倒了一碗热乎乎的牛奶,端到他面前,也不管他是否愿意,就用小勺喂到他的嘴边,这样他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他绝不会无动于衷吧,勺到了嘴边没用费力就翘开了他紧闭的双唇,一勺一勺,我喂的是我心里流出的泪,我也看见明海使劲的眼皮,那也是在控制着什么,爱一个人这么难吗?得到时是那么简单,失去时也那么简单,可是再见时却是这样艰难,这就是爱吗?
叔婶你们熬了一夜了回旅店睡一会吧,现在才六点,我自己在这就行了也没有什么大事,正好趁着热乎把饭给他们带回去,我说的及其真诚,让他们无法再谦让,这样病房里就剩下我和明海,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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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他的父母,我关上门看了看还闭着眼睛的明海,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他的床前坐了下来,轻轻的拉着他的手把我的额头深深的埋在他的手上,霎时间那压抑在心里的思念和委屈都化成了无声的眼泪,我是一个男人,一个一直都很坚强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眼泪,我也孤独我也寂寞,我更痛苦,可是有谁知道,我有谁可以诉说。
明海还是紧闭着双眼,只不过眼角闭不住流下的两行热泪,我用手指感应着那泪的温度,那泪的温柔,你想我吗?我天天的想你,对不起还是由我来先说,我知道我姐姐他们那样对不起你,我就出来了,到处找你,偌大的广州我哪里能找到你,我找的很辛苦很累很累,可是没有一点你的消息,你怎么对我这么狠,你知道他们对我不好,你也这样对我,我对你不好吗?我哭的泣不成声。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冤枉我,明江是你的弟弟,我是因为爱你才对明江那么好,我怕风吹着他,怕他饿着,只要他想吃的他喜欢的我都会毫不犹豫的,我想这样你也能知道,万一有什么闪失那样我对不起你,所以,我要比你做亲哥哥的对他还亲,你怎么可以那样看我那样对我,你还不听我的解释,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你不知道我一直受苦吗,你怎么舍得这样对我,你知道你出事后我怎么样,你知道我为你流了多少眼泪……
在我的哭诉里感觉到了明海的手有了力量,把我的抚摸变成了和我的相握,虽然他还是没有睁开他的眼睛,但是眼泪还在不停的流淌,你还这么狠心吗,不想和我说一句话吗?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悲哀,还有满腹的心酸委屈,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怒,我这样为你还不值得你和我说一句话吗?看着他还是默默无语,我真的伤心到了极点,把头埋的更深,别哭了,一会人家该看见了,明海终于单独和我说话了,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抬起头看着他被泪水冲开的眼睛,把他的手放在我的脸上,我需要爱抚,我更需要他的爱抚,我的心也需要这样的爱抚,一句话竟让我有这么大的满足,这也是爱吗?
我起身拿来毛巾给他擦去满脸的泪花,又给他喂了点水,明海,你想吃点什么?我象一个妻子也象一个丈夫,想用尽我的柔情我的关怀,再给我喝点水吧,嗯,他知道索取了,他还是爱我的……这大半年你怎么过的?我听着明海的铺叙,他离开工厂后去了外地的工地做小工,那辛苦不用多说,我听得心疼的颤抖,后来知道我们在广州找到那里,自己又独自来到天津,他没有解释对我的误解,我也没有强求,我们是爱人,错的对的都是爱,为什么要和爱去计较得失错对呢?
再一次擦去彼此的眼泪,我用热水泡了一点肉松,我才发觉明海吧嗒嘴和明江一样,我笑了,明海问我笑什么?可是我不敢说,那样说还是消除不了明海心里的阴影,我说看见你能吃我就高兴,这样你会恢复的又好又快……
我们就这样凝视着,我不知道说什么,心里真的很想趴过去亲吻他一下,可是我知道他每个部位的肌肉稍微一动都会有剧烈的痛苦,不知道他心里是不是也这样想,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伸过去头在他的嘴上亲亲的吻了一下,啊,久违了的呼吸久违了的味道,我如痴如狂……
明海拉住我的手示意我坐下,他要说什么,是说对我的思念对我的渴望吗?看着他那样凝重我心里是更加的甜蜜,他是不是也在回味那亲吻的激情呢?
祥子,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我们不会有结果的,你走吧。
忽如一个大棒子打在我的头上,又如一堵轰然倒塌的墙壁砸在我的身上,时间停止了世界静止了,我看着又闭上眼睛的明海,想问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我张不开口,任凭明海抽出那握在我手里的温暖,好象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梦境,有过这样的对白,那么真实那么清晰,我也好象早有准备接受这个结局,一切又那么坦然,眼泪没有了,呼吸好象也没有了,爱就是这样的结局吗?
门在这个寂静的时候被打开了,明江和大哥来了,明江没有察觉病房里的异样,看见我坐在床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高兴,一步三跳的蹦了过来,二哥,二哥,吃了吗?我才明白过来,明海这样的表达是对我的解脱、豁免,马上变得一如平常而且非常的轻松,吃了点肉松,你们吃了吗?吃了吃了,大哥和明江一起说着,大哥也没有了来时候的陌生,可能因为昨夜明江的屈闹他也接受了我这个弟弟,哥,你到门口看着点大夫,我莫名其妙的看着明江举动,只见他从兜里掏出一支烟,向我示意,哦,原来他要偷偷的给明海抽烟,我担心的问行吗?没事,昨天你和我爸去办事我二哥就求我了,我要是知道他抽烟才搭理我早就给他抽了,你不知道我二哥烟瘾大啊?明江嬉笑的说着还有点教训我的意思,呵呵,那好我去看着点,我也知道大哥的烟瘾,顺便拽着大哥,走咱俩也到外面抽一支烟。
透过门缝我看见明海贪婪的吸着明江手里的香烟,真的很香,我也看见了流露在明海脸上的安逸,还有明江脸上的兴奋,那是真的兄弟,真的手足之情,那是血缘的吸附,现在的我好象刚才没有发生过什么,就象走廊过道里吹过的一阵风,吹的我烦躁的心无比的凉爽,把那些长久以来的疲惫也吹的了无踪影,随风逝去的是我吞吐的烟雾,还有什么,还有一段我的伤情,一段回忆,一段幸福,一段悲哀。
一口一口我也贪婪的品吸着,明海也是,烟雾在幻化着,一幕幕都被那烟雾掩去,好象剧院的幕帷,那烟雾又好象急驶过去身后卷起的尘埃,慢慢的散去,然而路却是越来越远,也是我们彼此的距离,也是我们曾经有过的回忆,渐行渐远消失在烟雾变幻的美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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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天津的秋天来的早些还是突然的无欲无求我变得轻松,不会去在意他人的感受,还是不在意我自己的感受,我如释重负的可以顺畅的呼吸。
这回我可以好不避讳的叫老弟了,也可以无所顾忌的和他拍拍打打,甚至可以当着他大哥二哥的面开点玩笑,明江对我突然的这样有些无法接受,嗔怒的说我怎么学坏了,就这么一会就知道捉弄人了,明海说白了也是一种解脱,他也不用在我面前装着闭眼了,原本沉默的病房也变得欢愉起来,我一点一点的揭露明江和我在一起的糗事,什么半夜馋雪糕睡不着了,什么洗澡时不插卫生间的门了,把广州的阿婆骇的嗷嗷叫了,害得明江扑过来要捂住我的嘴,人一旦没有了情是不是真的可以抛弃那三千烦恼丝呢。
那是不可能的,只有我自己知道。
甄诚和李军如约而到,明海也不好在装下去,看着我战友这样的热情,他心里应该感谢的,我也开始调侃起他们来,你们怎么不带女朋友来让我看看?他们异口同声的说没有,我取笑的说你俩是不是搞同性恋呢?哈哈哈,他俩一起过来收拾我,也和明江说的一样,想不到原先战友里面最老实的人也学的这么油嘴滑舌了,这下明江可解气了,但是明海那一丝苦笑的眼神没有逃过我的余光,这笑话应该是对他的一种折磨吧,这是我对他的报复吗?我没有说他无情无义,我怎么了?
就这样闲扯了一会,到了上班的时间甄诚就给交警队的人打了电话,他们已经有了线索正去抓人的路上,一会就会给我们报告最新的消息,可是甄诚在电话里还是哈唬着对方,如果这个事要是办不好就不要在开发区混了……明江听到他们这样说更加欢实了,他大哥只是蹲在一旁嘿嘿的笑,原来他们家笑也是遗传,我已经不需要去注意明海了,我现在没有什么感情可谈,做的都是义务,这样真的轻松。不一会我又开始琢磨起李军来,把李军弄的不得不一口一个大哥的叫我……我是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