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晚宴最高兴的就是八皇子，一口一个大公主叫得亲切，一杯又一杯酒敬得殷勤。不一会还把自己的金纹小佩刀赠给了大公主，大公主还来者不拒。八皇子心在燃烧、脸在沸腾，隔得这么远他都把我烫着了。我觉得自己的整张脸皮都在抖。八皇子，你再丢人一点行不行？
好不容易挨到了要唱《难忘今宵》的时候，八皇子一下子拉住大公主的手，说话磕磕巴巴的，“大大大、大公主，我我我我、我能知道你的芳芳芳、芳名吗？”大公主一笑，“八皇子客气，我小名雅奴。”八皇子像所有怀春的少男一样，情不自禁了，他坐在十月和煦的北风里开始滔滔不绝地自我介绍，“我叫云清。排行第八。喜欢骑马。过了年儿就十六。生辰八字特别吉利是……”
看着满面春风的八皇子，我的脸皮突然不抖了，眼皮开始乱跳。皇帝这招够阴的。你亲自出马却带了两个最不得力的皇子，这不就是为了让北越公主自己挑夫君。甚至，为了突出皇子身份，还把我给顺路坑了。五皇子傻，给个坑儿就跳，给根绳儿就上吊，给瓶小烧儿就喝高，给段音乐就跳广播体操。我勒个去，君心似海啊。
“清荣，你怎么不大高兴？”五皇子回头问我。“你是不是知道？”我回问五皇子。“当然知道。十皇子在京城秘密结社，这次父皇带你出来，就是为了断他的左膀右臂，好让你以后一心一意跟着太子。”我就说五皇子是个二傻子。我就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一会儿怎么回去，你怎么就把这么大的事当闲嗑给唠出来了。我嘴角一抽，发现明德帝真会给人家挑女婿。
“清荣你也别太介意了，我把我的羊腿给你好不好？”我接过五皇子手里羊腿，低头狠狠咬了一口，切，不吃白不吃。“我最喜欢黄域符的字……”那厢，八皇子激动人心的声音力透耳膜。黄域符是你老师，敢情你就看过他的字。
晚宴结束，八皇子依依惜别大公主。我跟在两个皇子身后，没想到半路又被早时见过的那个小宫女给拦下了。“苏公子，这边请。”我忘了，我是儿媳妇当然不能和两个叔叔睡在一起。
小宫女把我带到一个装饰极其华贵的宫殿里，我点点头，住得还行，总还能弥补一些我内心的伤痕。宫殿有些规模，七转八拐，小宫女把我引到一个类似书房的地方。屋子里有一副楹联写得有些意思“尽心尽力尽心力，鞠躬尽瘁。立功立德立功德，身体力行。”
“这楹联怎么没有横批？”我回头问小宫女。
“这楹联是先王留下的。当时先王未提横批，所以就这么留下了。”秋屏低着头，回答得毕恭毕敬。
我看了一眼小宫女，“秋屏啊，我又不是魑魅魍魉、豺狼虎豹。我觉得自己还挺和蔼可亲的，你不用低头和我说话。你能不能告诉我这里到底是谁住的地方？你领我来这里又是要见谁？”
小宫女一愣，随即答道“请公子小坐，这屋子的主人自然会出来见你。”小宫女道个福随后退下。
我左看看右摸摸，发现自己很像刘姥姥，于是无聊的拿起一本书看。没翻两页，就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从画屏后面走出一个人。大公主。
“公主。”我从椅子上蹦起来。
公主微微一笑，示意我坐下。我坐个凳子尖儿，不安地盯着她看。从白天大公主轻慢的态度里，我略知她心里其实很轻视我的这个“妃子”身份。但在这个时候与我相见不会有“夜奔”的意思吧？
“苏公子，想不到你也是个眼拙的，我哪里是公主。”对面的大公主翘起二郎腿，用手蜷着自己的头发。
我仔细打量着对面的人，居然没胸！“你是大公主的龙凤胎！”我第二次从椅子上蹦起来。
“好好，不愧是京城第一公子，果然有过人之处，寻常人只道我是男扮女装。”“大公主”再次示意我坐下。
“王子这是何意，苏某人微言轻可帮不上王子什么忙。你反倒是露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给我。”
“这父王刚刚驾崩就已经有几国想打我妹妹的注意，北越小国能不留点自己的手段？”北越王子依旧是个吊儿郎当的模样。“清荣妃子，这个忙可是只有你能帮。”
“王子，你不要会错意。其一，我并非太子妃子。其二，我身为岳勒臣民岂会为他国出力。”
“好！苏淸荣，我早知你不甘人下。可你的岳勒国主不这样想。北越收到的正式文书里清清楚楚写着你的身份，这就等于向全天下昭告苏淸荣为岳勒国太子所有。”王子站起身走到我的身后，“你就不气？”
攻人为下，攻心为上。北越王子绝不是个吃素的。
“苏淸荣，我可以帮你。我可以让你一生荣华富贵而且再不顶着妃子的头衔。只要，你帮我一个忙。”王子口中呼出的热气灼热了我的耳朵。
“什么忙？”我的声音都在打颤。
“让我的妹妹和岳勒国主一夜交欢。”
“那你有什么把握我一定会帮你？”我回望着这个年轻的王子。
“你觉得岳勒国会吃亏？我可是双手奉上了自己的亲妹妹，你不也见了我妹妹的花容月貌。”北越王子双手一摊，说得有天花乱坠、有声有色，还顺便把自己给夸了。
傻子才会信你。
你妹妹要是怀了明德帝的骨肉不但不能登基为王，还会
牵制岳勒。“爹打儿子啊。哥哥打弟弟啊。手足相残啊。人性薄淡啊。相煎何急啊。”这种难听的说辞有得是。北越非但不会成为岳勒属国，反而买到了一单岳勒不会轻易对北越动武的保险。还是个清仓甩货的跳楼价。
“我若是不答应呢？”你小子太坏！你妹妹若怀上明德帝的种，岳勒后患无穷！
“你知道我有多少亲兵？”
“那你知道明德帝有多少暗卫？”
“有多少暗卫那是岳勒国主的，你有么？”北越王子双手环住我的肩膀。“清荣，你身上真香，这是南国荷花的香味么？”我愣愣回头，看着暗淡的宫灯下北越王子侧脸的阴影。你小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坏！居、居然威胁我！“清荣，你长得真漂亮。我听说岳勒太子那么喜欢你都舍不得碰你，我们草原上的人可没有那么多禁忌。喜欢，就一夜良宵。”
在他的嘴还没有碰到我之前，我就从他怀里蹦出来了。“行，我答应。具体事宜我来办。准备好了，我在后花园里西边的第五株大树下给你留消息。”
我一路狂奔，直到到了……我才停下来。娘的，我他妈又迷路了！怎么哪个国家的太子府都建得这么大！“苏公子。”我一惊回头，是秋屏。“公子你跑那么快做什么。”秋屏气喘吁吁，显然是跟着我跑了一段路“秋屏啊，好妹妹。我今天晚上住在哪里，烦给带个路呗。”我作了个揖。秋屏咯咯笑了。“公子您真有趣。这边请。”秋屏带我出了华丽丽的太子府，来到了一个偏阁。“公子，正堂住着国主，您和两位皇子住在这里。”
别了秋屏，我轻手轻脚地进屋，发现八皇子居然还没有睡，这个活宝一看见我就立刻不撒手了。“清荣，你去见雅奴了？”我点点头。“她怎么能喜欢你，你都是太子的人了。”八皇子哭兮兮地说。人在爱情面前都盲目，这我是知道的，但如果你不是个皇子我早就踹你了。
“大公主和我唠唠闲话，无非是想打探你。人家是个女孩子，多个心也是应该的。”八皇子的眼睛亮了，估计灭了灯我都能找着道、爬上床。“那她……”我一下子捂住了八皇子的嘴，“哥们当然给你说了不少好话。今晚哥们要出去，给我打个掩护，我让你温香软玉抱满怀。”八皇子简直要感激涕零了，连连点头。单纯孩子，怎么比小悠还单纯。
月黑风高夜，八皇子和我约好了暗号，灭了灯、留着门。我在一片漆黑中摸到了明德帝的正房。还没进门，我就被逮了。靠，暗卫。可一抬头差点没把我笑死，孙应翔，“偷”夜壶的小贼。“孙大哥，我有要事和皇上说。劳烦你通报一声。”
孙应翔叹了口气，“苏公子，当初您查案的时候应该知道我是迫不得
已。那三天正好是我给皇上值夜班，白天藏，晚上就给皇上送回去。这可好，您在太子面前说漏了我的名字，太子他总给我找小鞋穿。过不两年我就得被赶着还乡，您说您不是害我呢么。”孙应翔又叹了口气带我去了皇上的卧室，“今晚我还和皇上打赌说肯定没人找他，这不您就来了。唉，这个月的活我又白干喽。”
皇上没睡，仿佛知道我要来一样连衣服都不曾换。挥退了孙应翔，叫我坐。“清荣，我知道公主一定会见你。到底没看错，不会背叛自己国家的人一定不会背叛自己国家的太子。清荣，你到底没有让我失望。”什么逻辑，我搬不走冰箱可不代表我不拿冰箱里的东西。“皇上，苏淸荣有要事禀报。”于是我把公主有双胞胎哥哥的事，哥哥要无私奉献妹妹的事，哥哥许给我条件的事，一丝儿不差的复述了一遍。明德帝的脸色越听越差。最后他像脱力一样挥了挥手，问了我一个古怪的问题“你说老八和老五哪个更靠不住？”我想也没想，“八皇子。”
第 12 章
后来的几天，北越王子继续隐形。接待的，都是站在台面的妹妹。
这天又开上了圆桌会议，我依旧是那个特等席无座。“北越的兵力都集中在这里，”大公主指着冉、彬两座城池。“和北寰对峙，但只是短时间之内构不成威胁。”
“这里是哪里？”我指着北寰境内的一条河问。
“至居水，北寰境内的一条大河。”大公主回答。不知道大公主是不是知道她哥哥的主意，反正最近几日都对我不那么排斥了。
“清荣，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明德帝用食指一下下地敲着桌子。
“倒没什么，只是觉得把兵力布置得这样集中不是好事。”
“那还要分散了不成？你这见解比女人高明不了多少。”说话的是上次那个被明德帝气得满脸通红的大胡子。我原谅你，因为你只能拿我撒气。
“这位将军，在下苏淸荣，请问您怎么称呼？”
“飞虎将军赵大刀。”赵大刀双手抱在胸前，瞥了我一眼，极其轻蔑。你还真把我当太子妃啊。
“赵将军，大公主说了，现在北越不能进攻只是防御。但北寰可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下了岩寒山。现在北寰之所以没有大动静是因为北越重兵集结在冉、彬两座城池。这岩寒山山脉虽绵长，但不是不可绕过的。一但北寰从岩寒山两翼包抄，绕过冉、彬，你这不又成了‘马奇诺防线’了？再加上岩寒山易守难攻，只有几个关隘，即使北寰只留少量兵力驻守也能确保安全。”
“我不知道你什么马，我知道我家媳妇要是敢这么跟我说话我就揍死她。”赵大刀恼羞成怒了。
“赵大刀你放肆！”大公主厉声喝道，“苏公子，那个马什么防线是什么意思？”
我对大公主笑笑。“举个例子说吧，比如赵将军看见自己的老婆来了就立刻把门关得死死的，可是什么用啊，窗户开着呢。”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哈哈大笑。一个脸上有疤的年轻将军笑得最欢，边笑还边喊，“大刀，你怕老婆都出名到岳勒啦。”
赵大刀狠狠地看了我一眼，不做声了。妻管严的男人最好认。第一，喜欢在没有老婆的场合对老婆出言不逊。第二，脸上容易有痕迹。赵大刀脸上的抓痕分明不是猫！
“清荣，那依你之见现在该如何？”明德帝发话，议事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苏清荣不知。那要看大公主有什么打算了。”我看了看脸色凝重的大公主。
“行，就到这里吧。大公主，我明天听你的答复。”明德帝示意散会，甩了甩袖子出了议事堂。我只好做小媳妇状，等将军们都走了才敢挪窝。
出了议事堂那个脸上有疤的年轻将军就把我拦下了。“苏公子，我，吴有亮。幸会幸会。”我抬了抬手，算是见过。
“苏公子，我是个粗人，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和你这种细皮嫩肉的贵公子打交道，有得罪的地方你也别往心里去。”我笑着摇摇头，“各为其主而已。吴将军若不嫌弃可以私下里把在下当个朋友。”吴有亮绕着我走了两三圈连连赞叹，哼，如果那是赞叹。“漂亮，真是漂亮。就以为大公主是美人了，没想到还有一个苏公子。岳勒太子好福气！”
“吴将军要是没有什么事，苏淸荣就告辞了。”我腿还没抬就被吴有亮拽住了。“别别，说实话，当时听说你是个妃子，我们这些水里来火里去的大老粗还真是看不起你。不就是色相侍人么。但今天一席话，喝，真是如雷贯耳，长见识，长见识。苏公子要是没急事能不能给细说说那个马房什么的？公子别笑话，我不识字，兵法都是听来的。”
我看看这个肌肉结实，身材魁梧的汉子，心里莫名的涌起一种好感。“那去后花园吧，北方的花草新鲜，吴将军也给我讲讲。”反正今天也该给北越王子消息了，有个人陪着还少些不必要的猜疑。“那个什么马房叫‘马奇诺防线’，这个故事可长，想当年……”反正你没读过书，我就是编出花来你也不知道。
来到后花园西边的第五株大树下，我趁吴有亮不注意把准备好的纸条塞进了石头下面。“苏公子，你看。”刚藏好，吴有亮就拿着一枝花向我跑来，“这是北越最好看的花，名叫情人醉。说是喜欢的人收下，两个人就能永永远远在一块儿。”吴有亮脸红红的，说得很兴奋。“吴将军有心上人了？”吴有亮摇摇头。“那在下冒昧，敢问吴将军贵庚？”“21。”“大丈夫何患无妻！到时候自然有好姻缘等着你。吴有亮拍拍我的肩膀，“我家里有好酒，苏公子，我请你喝酒。”
反正今晚用不到我，留下来反而坏事。干脆躲得远远的，晚上回来再看热闹。
吴有亮的将军府不大，但是对于一个尚未成家的单身汉来说就显得奢侈了。北越对这些将军还真是舍得下血本。吴有亮拿出珍藏的花雕和我一杯一杯的干上了。我不傻，他喝十杯我只喝一杯，要是我真醉在这儿会有不少人将我扒皮。
最后吴有亮大着舌头说：“苏公子，我也算是个年轻有为的将军，可就是少了个暖被窝的女人。见了你我就觉得媳妇是个男人也不错，也不错。我吴有亮不求别的，只求将来的媳妇有你十分之一漂亮，我就知足，知足。苏公子你别往歪了想，我吴有亮虽然是个粗人但是不会对别人的娘们有心思。但是岳勒的太子爷命也太好了，一个男妃子都能好看得跟天仙似的。爷们都21了，才逛过3次窑子，3次，苏公子真的，就3次。”
我无奈地看着醉得一塌糊涂
的吴有亮，心里一遍遍地让自己别和醉鬼较劲。谁他妈是娘们，我他妈还24了呢我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最后吴有亮一个脑门磕在桌子上再不省人事，我叫来他的仆人嘱咐了几句，出了将军府。门外停着辆马车，一看就是在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