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场回忆之所谓蜃妖(20)
深夜,沉静的听不见任何声响,恍似陷入噩梦般。
不,应该就是陷入噩梦里了。
明天忽然睁开眼,不经思索的,立刻动用自己的能力渗入黯青之服从当中,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解放出一团小分身后,飞快往实验室里冲。
下一秒,那个被黑暗包围,除了机械长久处于启动状态时所发出的些微噪音,再发现不了半点异状。
明天由本体抽离出来的一小团白雾,却在这样的实验室内停顿下来。
毫不迟疑的,他让那一小团白雾,凝聚成一个小小的自己。
“百歧,我知道你在这里。”明天就算把自己分解成这么小的模样,依然拥有海市蜃楼的全部实力,蜃族的催眠对他而言,是无用的。
“你来做什么?不怕我把你能离开透明圆棺的事说出去?”
冷冷说着威胁,用白布蒙眼的他,停止在往前十来步,就能接近某个小小肉团的位置上,就差这么一点了,他想见他的王。
“不要发疯了,那个还不是罗刹,你难道想毁掉罗刹复活的希望?”
明天非常清楚,对于百歧这只罗刹的头号忠犬,该说什么才能让处于半疯狂状态的他恢复些微的冷静,好让自己有机会说服他。
“那是我的王了!”百歧下意识反驳着。
他那身过白的肤色,难得在激烈心情影响下,泛起浅浅的红。
果然快彻底疯掉,明天无力的翻了翻白眼,蜃族变态起来就是这样吗?
“呐,百歧,你认为我会好心,不,该说变态到莫名其妙陷害人鱼吗?”
明天发现对着不冷静的百歧时,拐着弯说话是最好的方法。
“什么意思?”百歧面对这种古怪问题时,往往会静下来思考。
“我想报复千年。”明天再不犹豫的扔出答案。
下一刻,百歧的表情无比险恶的,充满了腾腾杀气和忿怒。
“被我利用一下又怎么样呢?这个方法拥有八成以上的成功率啊!”
明天暗自在心里为自己打气,加油、加油,撑下去,不要服输。
为了保住那个干净的小生命,为了让他有正常成长的机会,一定要拼。
“然后呢?”百歧压下怒火的同时,连带着不停燃烧他理智的疯狂也因此被镇压,他渐渐显得清醒正常许多。
“为了确保罗刹会复活,而且是以人鱼的状态复活,好让你们这群变态手下为了保护罗刹,替我灭掉千年,在那之前,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来阻止我的计划成功,百歧你别忘了,我是蜃族有弱点,你也是蜃族啊!”
明天并不在意百歧想冲过来攻击自己的举动,他是虚体、他是分身、他是海市蜃楼,谁怕谁啊,他根本就不用怕的。
“我的王。”百歧不愿意就此放弃的挣扎着。
“不要再发疯了,真想跟我同归于尽,手拉着手一起睡到永远?”
明天警告着,百歧要是再敢偷偷挪动脚步,他不在乎真的拼命。
“你不敢的。”百歧才不相信。
“谁不敢呢?百歧,你要知道,我被千年害的变成杀死人鱼的帮凶,要是不先把他干掉,哪一天这件事被揭露了,比起行踪不定、下落不明的千年,我的目标太明显,也太好找了,绝对会有人来想方设法的弄死我。”
明天狞笑着,缩小版的他往前飘飞一大段距离,来到离那人最近的地方,阴恻恻的声音里加入的激昂和怨怼,充实的彷佛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我才不要因为千年造的孽,独自去死呢,要是不能实现我的布局,让你们这群变态去跟千年死磕,那我就拖着你去死,让你给我垫背。”
越到最后,越是变调的高亢扭曲嗓音,彻底表达了他的决心。
百歧僵在那里,重新审视般的将视线移动到明天身上。
除了提供他如何让王复活的建议之外,这是第二次,又见识到这个不正常状态的海市蜃楼,他不是传言中的毫无作为,而是隐藏的太好。
要是今晚自己不发疯,哪有机会知道,对方的布局里一开始就准备了自己的位置,想要的是引起两方势力的大战,以及替他进行报复的计划。
“就算我死,还有其他人会继续。”百歧不在乎拖着明天去死,只要在这之前,做完他要做的事,谁叫现任讙兽帝王的行动太慢了。
“我希望能尽快将禁果的记忆导入那个小生命当中,我想更快一点,听见我的王再次命令我,为此,我可以付出一切,毫不后悔的。”
发现百歧情绪再度不稳,明天要是有实力,真想过去抽他几耳光。
不能再正常一点吗?为了听到罗刹再度命令你,你可以连命都不要?
没办法了,快想想,快想一个好藉口、好理由,逼百歧冷静一点!
不要再蠢下去了,为了那个小生命,快想。
明天一方面使劲维持脸上那副跟百歧比狰狞、比疯狂的扭曲表情,一方面哀怨的想着自己真是愚蠢,在这么危急的时刻,竟然脑袋空空的。
他后悔的想着自己以前那些日子全白活了,为什么不多经历一点事情呢?人家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他竟然是想要说谎时才发现说不出来。
越是忿怒,越是不知所措,明天的视线不自觉的飘移着。
下瞬间,他看见了白天时打量过的那个泛着浅浅蓝光的透明圆棺,里头飘浮着的小肉团,微微抽动了下手指。
一个小动作而已,明天满腹的慌张、后悔被抚平了。
要保护他,不单单是打从心里在嚣张狂叫着想要改变的希望,不是某个人拜托他的话语在影响,是真真切切想要守护什么的冲动。
不是为了自己,纯粹是为了对方,为了那个初生的生命。
有了,明天猛地眼睛一亮,再瞪回百歧时,声音变得温柔蛊惑。
“呐,百歧,你的王是讙兽,所以面对那票死忠手下,能彼此抗衡的,不会被硬逼着去做不想做的事,可以任性自在的活。可是,复活之后,他将不是讙兽,又少了你的护持,到时候,他会不会变成手下们操纵的傀儡?”
明天刻意的危言耸听,想要让百歧把事情想的更坏一点。
事关罗刹的话,百歧的脑袋肯定会恢复正常的转速,不会再暴走。
他想的没错,已经等不及的百歧,确实因为这番话产生了迟疑。
光是复活是不够的,百歧想要的是自己的王能幸福的活着。
但是讙兽的手下们为了王,常常会忍不住做些违逆王决定的事。
百歧也做过好几次想要阻止王去碰触危险事情的行动,这么一想,要是没有自己在,重生的王不再是讙兽了,会不会因此受委屈?
不,不行,他的王怎么可以受人控制,怎么可以不能自在的活!
“我明白了。”百歧认真的点点头,再回头看一眼近在咫尺的王。
现阶段他该拼命的事,并不是让王快些复活,而是替王收拢手下。
要让王复活,更要让王过得自由又幸福,这才是手下该做的事。
“我不会谢你。”百歧忽然转过身去,准备离开前丢下这话。
“我不需要你感谢,只要你别来破坏我的布局。”
明天比他态度更恶劣的恶言恶语回上一句,下一刻,两人的身影不约而同变成了白雾,而后慢慢的雾气散尽,一起离开了这里。
几秒后,重新回到身体里的明天,颤抖着双手的睁开眼。
死死瞪着实验室的视线,有一度不敢移开,他怕自己是在作梦而已。
居然击退了百歧,不让他胡乱对实验进度下手、不去伤害那个小生命,自己做到了呢,做到了保护他。
真的吗?自己……护住那个小生命了吗?明天到此,满足的闭眼笑了。
不是做不到,只要肯拼的话,他确实能去做到很多事。
渐渐懂得了,昂禁对他的不满是为何而存在,原来自己一点也不弱啊!
中场回忆之所谓蜃妖(21)
有些事做了之后,不停的后悔、自责与想要终止。
偏偏没有机会、没有能耐,于是,随波逐流的,被迫继续下去。
因为自己无法逃脱一切,所以,越发看不顺眼某些人的添乱。
深夜,醒在突如其来的触动之中,是什么想要喊醒自己?
昂禁睁开眼,在一贯的噩梦中醒来,总是有些虚脱、有些迷茫,平时得多花上几分钟的时间,才能让身体恢复正常,只是今晚不一样。
绑在手上的“青蓝之镇压”,被谁触犯般的,正不断散发冰冷的气息。
想来自己会在睡梦中惊醒,是因为它的缘故。
罗刹的手下们是白痴吗?让他们回去顶替下自己的部属,解放几个人过来帮忙,结果属地就出事了?咦,等等,不是属地那边的防线出问题。
对于讙兽来说,会用到青蓝之镇压这种强力防范设置的机会极少。
就昂禁来说,除了属地之外,他唯一用上的另一次是——
昂禁猛地从床上弹起身后,低血压导致晕眩的又倒回床上。
视线黑屏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清晰起来。
这一次不再激动的,缓缓移动目光,瞪视着左腕上的青蓝之镇压。
没有错,是被触犯了,是谁踏入了他设定的“禁地”之中?
好样的,敢在他人尚未离开常春之地时,就对那个小生命下手?为什么?难道是不信任他想让罗刹复活的承诺?
嗯,真是太好了,他终于有机会大开杀戒,容忍罗刹那群变态手下太久,久到他其实很想把他们全弄死算了,光会添乱、不会做事的一群混帐。
一把火起、怒火中烧的,分不清为什么越来越忿怒!
昂禁十分意外的发现,自己并没有冷静下来的打算,下床之后,随意穿上件便于行动的外衣,再把放置在一旁的几条效用各异的符文发带收妥,再把其中一条用来束发后,出门。
今晚的气候有些闷热,加上几乎无风,更加热的让人烦躁。
没有理会自从他离开房间后,自行跟随过来的手下们。
昂禁继续朝手上青蓝之镇压指示的方向移动,凡是胆敢私自踏入“禁地”的人,一辈子都会被其锁定,更在死亡之前,脱离不了追踪。
哪个人敢动他想保护的东西,绝对得因此付出代价!
表面上沉稳冷静的昂禁,已经暴怒到无法自制的地步,当一头讙兽生气,所产生的威压,以无可抗衡的威势,瞬间袭卷了整个常春之地。
顷刻间,只要是活着的生命体,全数丧失了行动能力的瘫软在地。
就算是直属于昂禁的手下,不论是最近新收的,或是已经跟随他许久的,全部一视同仁,一起被他禁锢当场的倒在了地上。
像是没有发现手下们痛苦的呻吟,昂禁漫步向前,如同王在审视地盘。
每当他往前多一步,周围剧烈波动的压力就多上一分。
毫不思索这样的举动,会不会给常春之地带来什么影响,比如让那些脆弱的小孩子们受重伤什么的,此时此刻,他根本毫无馀裕去考虑那些。
那个刚会活动身体、会动动手指,会眨眼的小生命,不应该受到伤害的。
他不容许,也不能接受。
无尽的怒火燃烧着理智,却被刻意压制在平静之下。
昂禁非常清楚,身为讙兽、身为王,第一要务是喜怒不能形于色。
他不是罗刹,没有经营上百年的势力,没有一大批彻底奴化的手下,他还远远不够强,于是,该维持住的讙兽姿态,不容许有失。
好在,被触怒的王,代表的就是有可以发泄怒气的对象。
昂禁最后拐过一个弯,眼前是常春之地最靠北边的角落,出了这里之后,再经过数道控制森严的围墙,就是专门提供给走私者使用的一个小海湾。
发现青蓝之镇压的指示,突兀的停顿下来,四周并没有看到人影。
“卖弄小聪明是没有意义的。”昂禁低低的轻笑一声。
仅有一眼的讙兽,那斯文柔和的笑脸上,正嵌着冰冷中燃烧腾腾怒火的眼眸,当他不快的解开用来绑住随意飘散的紫蓝长发的符文发带。
就那么从发梢上抽离发带的动作,啪的一声,凭空炸出一声巨响,如同晴天霹雳,刺耳、尖锐、无法抵抗的,直达脑海和心灵深处。
彻底失去控制身体的能力,利用蜃族的强效催眠,想要隐藏身形的百歧,就这么狼狈的从阴暗角落摔了出来,直接滚到昂禁面前。
“你身上……没有青眼之束缚。”
瞧着逮到的目标,昂禁的不满和忿怒,诡异的平静下来。
细细的感知一遍,这才发现自己设置在那个小生命的玻璃圆棺上的青眼之束缚,确实没有被惊动,也没有发动过的迹象。
“纯粹去那里看你的王?”昂禁不信的质问着。
因为帝王手上的“黯蓝之控制”,百歧此时被迫用十分屈辱的,以头顶地、双手向前、双脚微屈的姿势跪趴在地。
总是穿着一身白衣,以白布蒙眼的百歧,就算是在罗刹手下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只是,他现在根本不敢反抗。
依然记得的,为了惩戒他私自离开数十年不听号令的事,这位帝王不止利用“禁果腐败”的话题做为攻击,更束缚了海市蜃楼,让他亲眼瞧着禁果的生机一分一秒断绝时,深深体会到那种无法挽回的挫败和痛苦。
光是这么件事情,便让百歧了解现任讙兽之帝讨厌被人触怒的心态。
其实,打从一开始发现讙兽的威势袭卷常春之地时,他就明白了,那个实验室看似毫不设防,事实上,肯定设置了杀伤力惊人的陷阱。
果然,由帝王的话听来,原来是将“青眼之束缚”设在那里,仅要有人未得到讙兽的应允,就私自接触,立刻会被束缚在那里,无法逃脱。
一时间,百歧稍稍在心底浮起了对明天的感谢,要不是他的那些话,自己一旦被“人赃俱获”,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帝王,请原谅我对前任的王异常重视,我、我做了个噩梦,忍不住就想去那里,想要亲眼确认禁果仍在,想确认我的王就在那里。”
百歧有太多时间可以想想谎言该怎么说会比较有说服力,而今,在他刻意沉默了一些时间后,才以羞赧窘迫的语气把话说完。
“嗯?”昂禁不太相信的瞧着百歧。
这个蜃族的恶劣名声是人尽皆知的,若不是这几十年来,因为要守护讙兽禁果的关系,他一直藏匿在明天所在的深海海底,也不会被人渐渐遗忘。
只是,昂禁是从罗刹手中,将整个帝王之令接手过来,他是不会被假相所骗的,百歧从来就不是一个好易与、好相处的手下。
即使百歧号称是前任帝王罗刹手下的头号忠犬,事实上,罗刹本人反而没有那么信任他,或许是跟百歧最擅长洗脑的事情有关。
连罗刹都会不自觉防备的百歧吗?他说的话,不能信。
“给我来几个人,拖着他一起过来。”
昂禁收敛了先前不打算控制而释放出去的威压,随意下了道指令。
几分钟后,嘴边仍留着吐血痕迹,气喘嘘嘘、身受重伤的几个手下已经踉跄的跑了过来,朝他跪地行礼后,才敢走向百歧,动手拖人。
“为了防止你偷跑,再加一层保险好了。”昂禁说着,将手一抛。
先前用来束发的黯蓝之控制,落到百歧的身上,残酷的直接困住他的颈子,就像给宠物戴上项圈一样,而且留存的空隙极小。
百歧要是大力点呼吸,就会被勒得喘不过气,仅能小口喘息着。
昂禁冷冷打量着百歧在黯蓝之控制的禁锢下,连呼吸都十分痛苦的模样。
“这是警告而已,下次再敢不经过我同意就私自行动,不管你是真的做了噩梦,想要亲眼瞧瞧你的王好安心,还是想拖我后腿的动什么歪脑筋,我连问都不问的,会直接让人拎着你到东之海去,给那位火龙大人做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