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同样犯过错,还错的比他多很多倍的昂禁,明天实在很难有好脸色。
于是,他走到细石堆叠成的白石岸边后,并没有走上去的停留在海里。
“我挺意外,霸傲会把这里告诉你。”
明天是海市蜃楼,陷入回忆旅途中的他,看似对周围的事物没有反应,不过,如若有人直接把讯息传递到海市蜃楼里,在记忆重组后,他总会接收到的。
阳帝跟霸傲这段期间据说为了苍生的事,正在跟东之海的大人物冷薰沟通,分不开身又怕有些不可抗力的祸事发生,就近找了这个海岛旁的深海海沟,将他跟海皇放下,干脆让他们在海里好好休养。
事实上,那个海沟够深,要不是海皇是蛇颈龙,阳帝恐怕不敢放他下去。
明天倒是对那种地形额外习惯,废话,他以前被关押的地点跟这里极像。
当海市蜃楼在海沟里自主爆开,占据了整个地方,阳帝走的更加放心了,明天则是在记忆重组完成后,从阳帝手下的执事官们每隔一段时日会传递进海市蜃楼的情报明白目前进度如何,以免他跟现在的情势脱节。
比如不该浮上来时浮上来,然后被凶兽大风之类的生物一口吞下之类的。
事实上,海皇跟明天从回忆里醒来那一天运气不太好,恰恰是风暴来临,海面上波涛汹涌、雾气漫天,一离开海沟,不晓得会被大浪卷到多远的地方,要知道大自然才是最可怕的杀手,对此明天顺手就让海皇在海里多睡了一天。
没想到那个“顺手”,大概是海皇记起的事情太多?他一睡就睡了四天才睁眼。
本来以为是睡饱了,出乎意料的是……
罗刹,前任讙兽罗刹居然能够再次出现!
明天都快吓傻了,好在没多久就被他想办法弄“不见”了,换回海皇主导意识。
结果,海皇的身体变得很弱,看来,让罗刹“现身”是要付出代价的。
明天担心这个代价可能太大,连忙不顾一切的带着他回到这座岛上准备找人帮忙,问题是,岛上的人呢?阳帝的人手到哪里去了?
仔细回想接收到的最后一个讯息,约莫是五天前的,并没有提及昂禁的事。
由这点来判断,泄露消息的绝不会是阳帝这边的人。
——可恶,霸傲你啥时说错话都行,为什么会挑在这个紧要关头出错?
“海皇的身体情况不太好。”
明天刻意把话说得严重,不希望某个人继续沉默。
“把他交给我。”仍然以下令的姿态发言,那个有着紫蓝色长发的身影,从岸边的密林里,缓缓走出,随着他的步伐,一股骇人的威势磅礴的凭空乍现。
“唔。”明天被讙兽的威压一逼,差点把手上的海皇摔到海里去。
或许是记起对方手上有“人质”,怀着嫉妒和羡慕的讙兽稍稍收回了气势。
“我是海皇的替身,他此时此刻是因为有我在,身体才没有失衡崩溃。”
明天睁眼说瞎话的,用力把海皇的情况讲得再凄惨一些。
其实,自从海皇想起罗刹的记忆,拥有讙兽禁果在体内的他,只要稍稍利用一下禁果,以讙兽的威压控制身体基因不要崩溃,纵使没有彻底恢复,情况早已改善太多。
意思是?嗯,有没有明天待在身边,似乎没多大差别了。
明天最开心的,便是海皇说了,要装作什么都没记起的跟他一起重新开始。
他答应了,就肯定会配合完美的将一切演到这出戏落幕那天。
“好心提醒你,你是讙兽,我是海市蜃楼,海皇不能没有我。”
“错了,蜃族不止你一个。”昂禁微眯着眼,举起右手轻轻一招。
一个熟悉的,在记忆回溯中,如同昨夜才分开的故人,从密林里慢慢走了过来。
仍是一头白发、一身白衣,眼上蒙着白布,肌肤白净如雪,整个人除了唇上残留着几分血色之外,惨白到让人心生厌恶之意的人。
没想到一别经年,这人“被人人喊打”的惹人厌气质依旧不变。
明明是极为好看的五官,因为蒙眼白布的关系,和那身吓人的惨白肤色,竟给人难以入眼的感受,像看见什么不净、丑陋的存在。
明天目光不由自主的偏离这样的百歧几秒后,才又重新移了回去。
百歧这个讙兽头号忠犬,到底平时负责的工作是什么?是有多变态?身为非常容易影响他人感官、激发他人好感的蜃族,竟然会弄出一身惹人厌烦的气质。
“百歧。”明天先把昏睡中的海皇搂得更紧一点,才开口打招呼。
“帝王。”百歧目不斜视的直直走到昂禁身边后,蹲地行半跪礼。
“……这个过份了。”明天不得不说。
百歧自始至终,他的王仅有一个,便是月亮之帝罗刹。
昂禁不知道动了什么手脚,竟让百歧像忘记很多事情一样的对他行谒见王礼。
“他是讙兽的手下,是帝王之令的一员。”
昂禁力求声音平淡稳定的说着,偏偏虚假的黯蓝色眼瞳,顺利没有半分波动,青蓝色的眼睛里却控制不住的浮上几分恼怒。
“让他们没有指望,你才有指望,那段记忆是你刻意传递给我的。”
明天和海皇一起看见那段回忆时,他就疑惑,怎么会看到一段讙兽的真心话。
呸,真心个头啦,那根本是讙兽的自辩,是他希冀原谅而诉说的理由。
“不管你怎么辩解,你就是对小白肉包子下了狠手,狠狠伤到了他。”
明天为此,不原谅,不论昂禁的理由有多合理、有多迫切,就是不原谅。
“然后?”昂禁问得淡漠,彷佛他从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不要以为你为了救海皇『死过一次』,便能一切皆休,没可能。”
“你不是他。”
“对,我不是,但我得回了全部的记忆,我却能批判你没有资格得到原谅。”
“我可以再做一次。”
“你以为千年会乖乖被你压榨?再说了,昂禁,你以为阳帝会容你造次?”
明天笑了,如今有人做主了,有阳帝在,他什么都没在怕。
昂禁先前的故作平静,被他用来警告的那个名字打破。
“海皇是我认定的伙伴。”他努力重申这一点。
“喔,可他已经全部忘掉了,除非你愿意重新开始。”明天咧嘴吐吐舌头。
看着他不恭敬、轻佻无比且挑衅度百分百的举动,昂禁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
“我单纯想要一个好的开始。”也是想要一个没有别人打扰的新接触。
昂禁非常害怕,他太清楚的记得过往的一切,知道自己可能不会被原谅。
尤其,又听说海市蜃楼明天会取回过去的记忆之后,他越发放不下心。
一定要抢在来不及之前,重新和海皇接触、谈话。
“把他给我。”昂禁深吸口气后,凝重的加强语气,要求。
明天不愿意的,他不想伸出手,遗憾的是,讙兽果然是号令万兽的生物。
无法自控、无法阻止,明天错愕的看着自己把怀里的人向前递出。
讙兽怎么可能有这么强?他并不是没有跟昂禁接触过啊!
明天咬牙切齿的,几乎要尝到自己狠狠咬牙时牙齿擦过嘴唇所弄出的血腥味,也无法取回对身体的掌控,仅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该死的讙兽走过来,抱走了海皇。
“不可能。”明天要疯了,海皇居然从他怀里被夺走。
“你当初见到的那个,是讙兽的幼兽。”
昂禁抱着怀里人的姿势有些僵硬,却极尽温柔的拥紧,小心的护着他走上了岸。
听着昂禁不晓得是炫耀或解释的话,明天装出担心的表情,看着昂禁走向百歧,让他帮忙护着海皇的准备离开。
有蜃族在,对以前基因不稳定的海皇来说,确实是不可缺少的。
想要保住留在海皇身边的资格,明天想要这个秘密一直维持下去。
可他无法接受海皇就这么被夺走,那是他最重要的小白肉包子。
即使,是从他这里离开,被改放到百歧身边,他也不允许。
更别提百歧此时是替昂禁做事,明天生平第一次如此怒火中烧,烧到他想发疯。
四.不能容许的掠夺
讙兽是成兽了又怎么样?变得比以前强大无数倍又怎么样?
“你以为我仍然是那个自欺欺人,骗到自己变弱的海市蜃楼吗?”
明天暴走了,靠,没听说过他向霸傲自我介绍时,用的可是“蜃妖”两字呢!
“哦?”昂禁不以为意的抱着海皇,轻慢的偏头看他一眼。
威压,令人讨厌的讙兽威压,狠狠的压制过来。
明天像是无法抵抗,就那么一眼,他的身体爆开散成一团白雾。
蒙蒙白雾细密如雨,水气瞬间笼罩了岛边的碎石岸。
“走了。”昂禁先行转身,悠哉的抱着怀里最重要的伙伴,心情极好。
无言跟上的百歧,听话的像是一个被指挥着的傀儡。
“他不会跟你走。”
突来的话,让才迈出一步的昂禁,不悦的猛一回头。
原本散在天际的白雾,顷刻间飞快缩回,聚成烟状将昂禁身边如傀儡般一个命令一个动作的百歧一卷,彷佛巨兽吐舌卷回,将他刹那拖进了海里。
噗通的落水声后,摔进海里,愕然从水里爬起的百歧闷咳数声。
“咳咳咳。”百歧反应极慢的呛咳着,把不小心吞下的海水吐出。
当湿漉的发丝软软从头上滑落到眼前,他下意识的伸手,将全湿的白布取下。
就在白布扯落,双眼缓缓眨了又眨,彷佛潜意识用眼睛搜索敌人位置的想张望左右,抬起的眼,蓦然对上从白雾里伸出的一根指头。
究竟是不想逃避的意图开战呢?又或者是渴求一个结束?
百歧双眼直视着那根手指,意有所动的瞬间,那根逼近到他额前的食指,异乎寻常的加快速度,朝他额头按下。
指与额接触的一刻,似乎有太多曾经历过却不记得的过往在眼前闪现。
是幻觉吗?是意图洗脑?又或者……那是被谁抹灭的过去?
“明天!”讙兽一声怒喝乍响。
啪的一声,从白雾伸出的食指崩碎如烟,再度飘回雾里。
“哼,来不及了,讙兽,术业有专攻的啊,你以为我堂堂一个蜃妖,掌握大型幻境海市蜃楼如同本能的我,要将一个人被消除的记忆取回,需要多久?”
纵使要付出的代价大了一点,明天一时半刻间居然再没有办法凝聚出人形。
不过,趁机因此让昂禁错以为,当百歧被他“掳走”,海皇身边没有蜃族帮忙压制基因变动,是有海市蜃楼做为辅助,这样也好。
他想待在海皇身边,以着不能被他人拒绝的理由,一直的留着、陪着。
“好胆。”讙兽深乎口气,竟然笑得悠然随意起来。
有哪里出错了?明天慌乱的看向百歧,他是不能快点恢复吗?
“需要再想多久?百歧,你的王可是在生死一瞬间呢!”明天恶意的狞笑着。
随着他的话一入耳,百歧半开半闭的双目立刻睁大,头一抬、一转,几乎没有思考般的,在最短时间里,他就找到了他的王。
如同不曾许多年未见,像是变化再多都愿意相信那就是自己的王。
百歧的双眼停顿在现任讙兽昂禁怀抱里,那个有着海蓝色长发,浅浅的呼吸有些弱,有若疲惫过度而入睡,但是体内隐隐有一股熟悉至极的威势,让他惶惑不安的心神在那一眼间就能安定下来的身影。
“王,我的王。”百歧没有在第一时间扑过去,而是落着泪跪倒在海里。
“喂、喂喂。”明天差点扑出去,那团白雾状为此被迫缩了回来。
好吧,被洗脑前最后印象是被冰冻藏匿起来的小白肉包子一颗,被洗脑后再度恢复记忆时看见的,却是已经基因改造完成的大活人一个,这是震憾了点。
不比明天先跟海皇相遇于常春之地,后面还一起经历大风凶兽的追杀,才在无奈之下进入记忆之旅的想起一切,他拥有的缓冲时间够多,百歧就不是了。
明天没有催促也没有多话的静静等待着,等待百歧平复心情。
可惜,能够被称为讙兽的头号忠犬,百歧从来不是他能理解的生物。
就在转眼间,白雾状的明天骤然听闻讙兽的一声闷哼和怒喝。
“哼,反了你!”
在听见之后才放眼看去,明天看到的是讙兽右手的血痕一道,和快速挥出的黯蓝色符文发带一条,以及没有被黯蓝之控制打中,狼狈滚开的百歧一个。
“靠,刚需要你配合时你不动,需要我配合时你又不开口。”明天怒了。
“突袭本来就是要出其不意的。”百歧双手往地上一撑,迅速站起身。
“现在要怎么办?”白雾状的明天一散一聚间,远在海里的白雾散尽时,点点白雾几乎是眨眼间就在百歧的身边重新凝聚。
“世上是不是剩我们三个蜃族?”百歧刚取回记忆,有些记不清这些。
“哪知,我后来得了不少情报,却不代表什么都知道。”明天无奈的耸耸肩。
这番对话一完,一团白雾跟百歧不由自主的抖了一抖、叹息一声。
讙兽连拿自己的命去做赔偿这种苦肉计都真实上演过,这话还需要问吗?
“怎么办?抢回来?”明天有点心虚,他晓得自己没那么强。
“你刚刚发飙的疯样去哪里了?”百歧倍受打击的看他。
还以为明天又陷入那少有的几次疯乱狂暴之中,这样要打起来还有点保障。
“看你出我意料的冲出去,被你囧到了。”明天深觉那一幕太有喜感,更是十分怀念,一如当年百歧被讙兽掐住颈子的提起来,却一听到“罗刹”没死,就打开昂禁的手,狂奔跑掉一样,强的、疯狂的让人感慨万千。
“你不能快点疯起来吗?”百歧瞧着昂禁随手一条符文发带缠住伤口,就准备把他的王抱走,有些心急的催促。
“你先疯给我看?”明天这话表示他办不到。
“……没办法了,从你分给我的记忆来看,阳帝就在附近?”百歧伸手从衣服领口探入,往左边肩膀下面的手臂部份动了动,像解开什么的再将手抽出。
“那是什么?”明天没有反驳就代表百歧说对了。
“通知阳帝过来。”百歧话完前一秒,已经把那个臂环上三颗钮照顺序按下。
“你!”昂禁离开的脚步一顿,表情古怪。
“这没有被动过手脚吧?”百歧先前失去太多记忆又被控制住的忍不住怀疑。
“我不知道,我们两个从那天之后可能都被抓去填海。你应该是被送到东之海的火龙那里去,嗯,说不定身上的东西都被处理过,好以防万一。”
明天说归说,却不太肯定。
“没动过手脚。”百歧将臂环一甩,发现按下的钮没有复位后点点头。
“嗯?你能确定?”明天一脸疑惑。
“准备了,明天,让那位讙兽见识什么是海市蜃楼。”
百歧说着,将臂环往明天所在的那团白雾递过去。
“不要太过份。”昂禁沉默至今,是非得说话不可了。
“哪里过份了?霸傲知道你骗他,才会说你过份吧?”
明天说着,分出些许白雾,缠上了百歧手中的臂环,不一时,便以“镜射投影”的方式,把“臂环定位之处的影象”投射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