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样的人能让这个同龄人中的翘楚,有过不俗经历的佼佼者怦然心动,堕入爱河呢?
我有些好奇。
“一个非常好的姑娘……”赵凯语含欣悦,面露神往,仿佛那个姑娘就在面前。接着,他跟我讲了与那位姑娘相识,相知,相爱的整个过程,浪漫且唯美。
我听得妒心微升,嫉妒他,也嫉妒那个姑娘——
我,除了痛苦和伤心,男人和女人,我谁都收获不到,最终只能落个羞辱的下场……
“……乔晖,你要是女的,我肯定会先爱上你。”最后,赵凯不带一丝戏谑,很认真地说。
我的心砰然动容,随即便滴下浓浓的汁液。
我感谢赵凯能说出这样的话,这对他已实属难得。但我并不希冀,因为我不是女的,也永远变不成女的。所以,我只能羡慕着别人的幸福,孤单地走自己的路,即便粉身碎骨,也要咬着牙走下去,能不能走出这片囹圄,就看个人的造化了。
一切冥冥中早有天定!
经历过这么许多的苦痛挣扎,那天对陆文虎说出的有生以来都难以启齿的三个字,再次击败了我的全副武装,猛然间发觉,我实在抗拒不了男男之爱,心里满满装的,只有那一个人……
“乔晖,乔晖——”赵凯拿了一根杂草撩拨着我的脸。
沉思中惊醒,看到赵凯一脸调皮。
“我说乔晖,你是不是也恋爱了,啊?要是有赶紧给我从实招来!是不是刚才给你发药那个女护士啊,啊?怪不得我看她对你眉来眼去呢!快说!”赵凯不怀好意,笑嘻嘻地用草捅我的脸。
真是人淫心必淫!
趁着他不注意,我手里抓了一把冰凉的草突然塞进他后领子里。
赵凯猝不及防,被我塞个正着,但他反应神速,一个高跳起,急忙抖落衣服里的草屑,翻身将我扑倒。
“好你个小鬼子,竟敢偷袭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救命啊——”
疯闹声,笑声,再次充斥了这个小山谷。那是一种毫无顾忌的真正快乐。
笑声中,我不禁感叹,幸亏与赵凯那个暧昧不明的夜里没有捅破这层窗纸,不然某些尴尬的因素必定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氛围,便不再和谐。我目前与陆文虎的关系就是最好的证明——
爱,就象一堵墙,一旦在两个人之间坍塌,友谊便被埋在废墟之下,再挖掘起来,发现已面目全非!
那天坐在那个山坡上,我想尽管我的心被爱满满占据,并不断冲撞着我的灵魂,但我相信时间会治愈一切。我目前与赵凯的关系就是最好的证明——
陆文虎和赵凯一样,他们都曾受过神的祝福,理应得到属于他们的最真挚的幸福!
天下之大,必然有我容身之所。那么,忍住疼痛,就这样结束吧。我想。
那一刻,望着巍巍群山,满眼苍茫,心流淌出鲜红的血液,疯疼。
如果,就这样结束了,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局。然而,命运却总是与我背道而驰,让我在刚刚窥见天堂的瞬息突然打进地狱,在地狱里挣扎痛苦刚刚看清未来的黑暗之路当口又突然把我送进天堂!
第三十五章:我心如秤
赵凯这次是回来补办手续的,他已被教导队留用。
我们这个“山上医院”没有客房,又不允许客人住病房,而且赵凯只有几天假,大部分假期都被他用来陪“老婆”了,所剩无几。因此,在山坡上一直坐到下午三点后,我不得不送他下山回部队。
尽管只有短暂的几个小时相聚,但我仍然很感激赵凯,因为他是真心惦记着我,还没回部队就先来看我。
下午没有去往市里的班车,于是我们聊着天,沿着通往山外的柏油路,一路说笑着下山。
尽管知道今后与他相见的时机不多心里有些难受,但我们约定好做一生的兄弟,便不再计较是否时刻相随——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生活,轨迹不同,无法并肩携手走完全程,只要心里装着彼此,那便是真正的朋友。
我曾爱过赵凯,这是我心中永恒的秘密。那爱就象青涩的梅果,站在静静的枝头飘散着初恋的清香,令人回味长久,忽然某一天惊愕中抬头,发现这枚果实已然熟透,发散出诱人的红润,不觉暗自欣慰,当初没有撷取来啃咬是对的,那不但戮割了它的寿命,而且它又苦又酸又涩——
其实,这枚果实并不是爱,它的名字叫友情……
望着赵凯坐上三轮摩托车,于炽烈的阳光下远离而去。恍惚间,陆文虎的身影也随着赵凯一起渐渐的去了……一刹那,我心野的荒草疯长成一望无际的苍凉。
苍茫人世,坎坷征程,谁是谁的最爱?谁是谁是永恒?
——都只不过是尘封记忆里,不忍翻阅的疼痛罢了!
我相信,时间会治愈一切,我对陆文虎的这份爱一定会沉淀成一份深深的祝福,祈祷他无论身在何方,都要快乐幸福!
站在大路边默念远方,一丝风吹过,我猛然惊觉,两行冰凉的泪早已漫过脸颊……
回到病房,心久久不能平息。然而有些疼痛最怕的就是隐晦不明,一旦有了答案,人便会将心割裂狠狠地放一次血,而不是整天心心念念着总是想起,让心丝丝拉拉地疼。
爱到极处,或多或少总会生出一些恨来!
许鸿安隔两天后来过,部队那边已经说定,只要这边副院长一上任,一纸调令,各种关系会顺利接转,我就成了医院的兵了。在副院长没有上任前,我还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悠闲地做我的病人。
我的病基本好了,“山中医院”的生活是诗意而多彩的,我用心适应着。
在此期间,我与小陶护士的关系开始走进了暧昧。其实我心里一直当她是姐姐,就象上学时的那些师姐一样,但我分明感觉到她对我有了不一般的好感。
这所医院,男病人和女兵混杂,在这样风景旖旎的世外桃源,要想不擦碰出点火花都难。于是,那些明里暗里的恋爱关系充斥满眼。我觉得,这样的氛围下,人的欲望才能被激发出来,男人更像男人,女人更像女人。
我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在那些极富霸气阳刚味十足的男人面前,我的气场马上变弱,沉静得象一个处子,但在女人堆里,我却十分活跃,幽默感极强,常常语不惊人死不休,致使每到一处总是围来一群女生,因为这病友们干什么都愿意带上我。
对于小陶的不明所以生气,又非常热情的亲近等若即若离表现,我并不反感,反而有种淡淡的成就感。我知道他对我的心思,但却从未挑破。她比我大好几岁,不会有什么结果。很多时候,男女之间就是一场猫捉耗子的游戏,她要的就是一种感觉罢了!
一天周末的中午,大家都在午睡,我陪小陶坐在大院旁边的花坛上,一边看她折着幸运星,一边跟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淡淡地说说笑笑。
因为小陶不知道我要调进这所医院的秘密,期间问我什么时候出院,我故意逗她说很快,于是就看到她停下手里的活,望着远方有些忧伤,接着转过身抓住我的手,问我以后能不能常来看她,我戏谑地笑着说能,然后就看到他眼里弥漫了一层浓浓的不舍,和我深情对望。
那一刻,我的心是柔软的,望着小陶满眼的柔情,平生第一次有了保护女人的欲望和冲动。
可就在这时,小陶忽然微仰了身体,伸长了脖子看向别处。随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定定地看着我们,不知看了多少时间。而这个人,却是一脸呆滞的——陆文虎!
我有些尴尬,但怕他有什么事急忙走过去。
陆文虎见我走来远远站在对面,他没有说话,只是拿眼睛不住地看看我,又看看小陶。
小陶感觉到了一丝尴尬,端起装幸运星的瓶子说声你们聊,自顾自走了。
天地间,只剩我和他。
陆文虎一直将小陶的身影送进楼内,然后回眼,与我四目相对。
光阴无言,岁月无声。天地寂静中,只有知了在不知疲惫地高声吟唱。
我看着突然降临的他,仿佛梦里的清晰时刻,心头刚刚干枯的伤口又再崩裂——
他瘦了,瘦了好多,仿佛曾经那个神采飞扬、意气风发、春光下的狠男人,只是前世属于我的陆文虎,而这一刻的他形容暗淡,眼神空洞,浑身上下笼罩在一股不可言喻的颓废与灰黑当中!
难道就没见过女人吗?
世事难料!没想到一个如此饱满的硬朗男人,竟然会在女人的怀抱里干瘪到如此地步——
这样一幅姿态,指不定刚刚经历多少次巫山云雨的摧残呢……
“有什么事吗?”我轻声问。本以为我满怀着深深的妒意说话一定很冷,但是面对着他,面对着这个给予我无限感动和美好的男人,我的语声依然亲和。
爱不了,就忘!
忘不了,就恨!
恨不了,一切随风!
听我问,他深吸了一口气,眼里多少缓和出那丝隐隐的霸气。“我‘顺道儿’来看看你……连里发鞋了,还有宝胜子他们齐钱给你买的东西,我都给你带来了。”他说着话,打开手里的拎兜给我看,然后一只手提着举过来。
我伸手接过,心好难受。
对比现在的生活,老部队就象农村乡下,但是那份纯朴而又厚重的浓浓乡情却始终缠绕着我。那里,有过多少最初的感动和快乐?遗留下多少欢笑和泪水?
可是,我已经回不去了,无情的世事一步步把我逼在这个角落,死或生,权在一念之间!
“你好好在这呆,别犯什么错误……有啥难处要个电话回去,连长,五连长,能帮忙的都能帮。你的内务什么的,宝胜子都给你打好装利索了,等调令一下来拿了就走……”他婆婆妈妈地说着,笃定硬朗的面容里出现了一丝隐隐的伤感。
我冷硬的心,又再浮现一股温热。
或许,他对我还遗存那么几许留恋和不舍吧?尽管他有美人在怀,毕竟我们也曾有过雨水承欢的一夜情缘……
我很想说点什么,但这时楼上的病房窗户里病友探头喊我,告诉我一声让我回去扎针灸。
“快回去吧,我马上就走了。以后听点儿话,老这么犟能行么?。”他见我不动,严厉地说。
我再看了看他,本想说几句类似祝福的话,可话到嘴边又咽下。我转身进楼。
由于脑部受损的影像,开始时我的左半边身子总感觉有点麻,经过治疗已经好了,可前天晚上被风吹过,指尖又有点麻酥酥的感觉,于是医生抽空给我针灸。
一次治疗四十五分钟,加上一来一回,大约一个小时过去了,我回到病房后总感觉有点什么事忘了干,直觉的指引下,我趴窗向外看,猛然间发现陆文虎还没走,一个坐在刚刚我和小陶坐过的花坛边孤零零地发着呆。
我急忙跑下去,问他还有什么事没,他说着没有,毅然起身往出走。
“你送送我吧。”走了几步,他站住回头说。
我说:“好。”
三里多路,并不算太远。陆文虎在前,我跟在后面,沿着曲折斜缓的大路出山,一路无话,默默地走着。
即至山外,眼睛已经能远远看到山下的村庄,还有大路上停靠的三轮摩托车,陆文虎突然停住,转过身。
我紧急刹车,刚好与他面对面站立。
陆文虎就那么看了我好一会,仿佛在我脸上找寻着什么,看得我有些不自然。然后,他用那双曾经温热过我心灵的大手抓住我的手,我发现他的指甲有些长了,而且里面存在着黑黑污垢。
那一刻,我有些气愤。方宝生他们怎么就不知道提醒他剪一剪呢?看着陆文虎这身皱皱巴巴的衣服,我对那个女人有些失望……
可我又算什么东西呢?有什么权利去过问别人的生活?
我想着,就扯出了一个自嘲的苦笑。
看到我笑,不明所以的陆文虎象似受到了某种牵引,也笑了!
——憨憨的,傻傻的,开心的笑!
多么难得啊!与他相识许久,或许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真正的笑容——
仿佛是我心中永恒的温暖!
可是,这便是结局吗?向那曾经的一切,笑着挥别?
心,温暖中再次被冰冻结!
“乔晖,五连长说的对,你笑起来是最好看的……”他说,带着欣慰的笑。
我那是笑吗?真傻!
我把脸扭开。
他见我这样,用力扽了扽我的手,象一个家长对待不听话的孩子,嘴里发出“嘶“的一声不耐烦的牙缝抽气声音:“你怎么老是这样?挨多少揍都不知道改!我告诉你乔晖奥,以后在这就老老实实地,把军校考上,处对象啥地你想都别想,多大B点儿才……”
听了他的话,我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忽然感觉胃里也有点不舒服。
那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他和那个女人缠绵的情景,而他的这双手,指不定放在哪里……
我看着别处,心里翻腾起酸酸的醋意。
“乔晖,你高高兴兴地吧,奥!”好一会,他说。
“我会的!”我坚定地说。心却狠狠地跌落,仿佛被无穷的力量击中。头也失去了支撑,缓缓低下。
是的!我会的!一定会的!我要高兴起来,会忘掉所有的一切。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他反复地说着。“乔晖,你知道那天你昏迷内会儿在我怀里都说什么了吗?你一直说……”说到这,他突然顿住,脖颈挺硬着歪头望向远处,然后一咬嘴唇。“……算了,就这样吧!乔晖你一定要好好地,也不枉费了我大虎,还有连长、五连长对你好一回……我走了,你回去吧!咱连的猪杀了,四个猪蹄儿我都给你留着了,等你哪天回部队,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去菜点冰柜里拿出来化上,给你酱了吃……那只瘸鸡昨天下了个蛋,我样宝胜子煮好了装刚才那兜里了,你可能没看着,你放心,我不会样他们把它和兔子杀了的,好好养着……我走了!”他说完转身就走。
听到他的话,尤其听到他说那只鸡,我的眼泪再难控制,扑簌簌而下。模糊中望着他走远的背影,我多想喊:“班长,我要做你的兵——”可是,那一切都成为了永恒,成为了一幅幅碎裂的画面,在阳光明媚的夏日午后飘散于山野之间,转瞬化为乌有……
而这个时间已是下午两点,我从始到终都没问过他有没有吃饭……
回到病房,我找出那只鸡蛋,躲进后山的树林里,泪水滂沱,抽泣哽噎着将这只我一手喂出来的鸡蛋咽进肚子里,同时也咽下了终成永恒的——曾经美好,曾经痛苦的过去!
第三十六章:情归我乡
人是很坚强的动物。即便再苦再累,人们也总能在灰黑里挣扎着前行,直到看到一丝光明出现在前方。
日子仍旧继续。
内二科主任升任副院长一职似乎已成定局,几天来消息各处频传,而主任在我为她打扫卫生的时候也不再遮遮掩掩,甚至心平气和地跟我谈论起了以后的工作范围和某些细节。
这段时间,我也渐渐学会忘却,开始觉得在这里生活应该是我最佳的选择。
然而,那个背信弃义的命运又找上了我——
离陆文虎最后一次来,已过了十天左右。这天下午,我午睡了一小会,起来后收拾主任的房间,正给那几盆花浇水松土,一个病友跑来告诉,说是我部队的人来看我,很着急的样子。我当时一愣,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