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静深收拾好东西,走他跟前把那散了小板凳放到三轮车上。景泽小声念叨:“小气鬼,现在都流行塑料的了。那么破,本来就晃当的跟秋千似的……”
曲静深对着他憨笑,景泽是彻底的一点办法也没了。曲静深把小板凳搁好,又走到他跟前,拉他站起来。意思是,收工回家啦。
景泽老大不愿意地站起来,特不要脸的把一米八几的身子挂曲静深肩膀上。
曲静深:“……”
景泽说:“兔子,谁你男人啊你可记住了,别整天胳膊肘儿往外使劲儿。哼,哥瞅上哪个你卖哪个,敢情配合的真好……”
曲静深忍不住笑起来,有点唯唯诺诺地朝他点头。像在说:成,以后你看上的我不卖了。可是,地瓜不都一个味儿啊,跟长相啥关系?
景泽比较满意了,捏了捏兔子脸说:“走着,回家吃兔子去喽。”
曲静深刚要把阻止三轮车乱动的砖抽出来搁一边儿,就听有声音大喊:“喂喂……景泽!!!”
景泽跟打了鸡血的回头,回喊:“收到收到!喂喂……皮鸭子!”
曲静深抬头,正好看见从卖场出来的景森和乐雨陶。景森表情复杂地看了曲静深一眼,又面瘫着脸对景泽说:“几天没回家了?”
景泽白了景森一眼:“你管小爷干嘛?咱可说好了,井水不犯河水啊。”
乐雨陶小声说:“喂喂景泽我跟你说,刚才看到新款游戏机了,景森不给我买,借点钱给我呗……”
景泽提脚就踹,大嗓门嚷嚷:“小爷没钱,就是有钱也不给你这只皮鸭子!”
乐雨陶:“……”拜托,能小点声不?非得让那个面瘫听见啊。
景泽说:“切~~皮鸭子,我告儿你,打今儿起你巴结巴结小爷,没准下次就有求必应了。”
乐雨陶扯住景泽的一只胳膊可劲儿晃:“哪有你这样当人弟的啊!擦,瞧你那小气样儿,我们班的随手拉个哥们都比你大发多了。”
景泽甩手:“皮鸭子,注意点影响啊,我老婆改这儿哪!”
曲静深打那翻腾烤炉,找了两样好的,递给乐雨陶和景森。说实话,他有点怕景森,总觉得这个太阴沉了,随时都会阴人的样子。
乐雨陶接过来说:“谢谢你,达令!”
景森脸小抽了一下:“谢谢。在外面,收敛点。”
景泽瞪曲静深,意思是我的哪?!曲静深回身又拿了一个,被压的丑拉吧唧的不说,还冻了。
乐雨陶边啃地瓜边乐,差点没背过气去。景泽伸手戳了戳曲静深脑门:“小气样儿!”曲静深傻笑,按农村人的待人方式来看,他早不知不觉地把景泽当自己人了。从小他娘就说,吃亏就是福气。
乐雨陶边啃地瓜边口齿不清地问曲静深:“你的地瓜真甜,我可以叫你兔子吗?”
曲静深笑着点了点头,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用手指圈了个心型。意思是说我也挺待见你的。乐雨陶也是个人来疯,也不管手上粘乎乎的就扒拉景森的衣服:“面瘫脸!我被告白啦!蹦嚓嚓嚓……”
景泽阴暗地打心里画圈,伸腿就是一脚:“得意个屁啊,回家他还不是被老子抱啊!”
乐雨陶想回踢景泽一脚,奈何腿不够长。他只好去扒拉曲静深的脖子:“哥,你比我大吧,以后我就叫你哥哈……”
景泽怒了:“擦,你二逼够了没啊,叫我媳妇儿哥!皮鸭子,你还能更坑爹一点吗?!”
曲静深笑着点头,见乐雨陶那个地瓜快啃完了,就要转身去拿。景森说:“别给他吃了,晚上又要牙疼。”曲静深只好作罢。
景泽又开始跟乐雨陶打架,景森朝曲静深摊摊手。乐雨陶说:“瞧你跟小开似的,得瑟个屁!”
景泽今儿刚被人骂了小开,又被乐雨陶挑到痛处,顿时炸毛:“骂谁小开呢,皮鸭子!”
乐雨陶躲景森后面过分的可以:“骂你呢,来打我啊?蹦嚓嚓嚓……呸……”他朝景泽得意地吐舌头,景泽想过去踹死这货,奈何景森气场太强,景泽有劲没处使。
景森这一会就被闹腾的头疼了,他说:“淘淘,回家。”说完又朝曲静深点点头算告别,复又对景泽说:“少折腾点,心里有个数。”
景泽丝毫没把这话搁心上,继续顶嘴:“景森我跟你说,别有事没事乱嚼人舌根啊。”
景森没搭理他,拉着乐雨陶就要走。乐雨陶被扯着走,又回头喊:“明儿我生日,景泽带着兔子来玩啊!记得带礼物!”景森头疼,可既然乐雨陶开了口,他只好转身对曲静深说:“礼物就免了,明儿过来玩吧,寒假你也没事。”曲静深有点怕他,还没反应过来呢,已经下意识地点了头。
景泽翻白眼说:“我就买你最讨厌的那个游戏吧!”
乐雨陶说:“我擦你了个妹的!”
景森啪唧一巴掌打他头上:“谁教你骂人了。”
乐雨陶说:“达令!我这都是跟景泽学的,他还教我怎么把你弄晕爆你呢!”
景森:“……”一个欠干,一个欠揍,都等着。
……
等景森跟乐雨陶走的没影了,景泽才说:“一个面瘫一个活宝,都二的够呛,兔子你可别学他们!”
曲静深:“……”心道我只要不学你就谢天谢地了。
地瓜卖的差不多了,带的碳也用的差不多了,三轮车轻了不少。景泽在三轮车旁边跟了一会儿说:“兔子,累的脚都掉了,腿上跟挂了两大铅球似的。”
曲静深指了指车子又抬了抬腿,意思是那你上来吧,我驮着你。景泽一点也不客气的上了三轮车,坐烤箱跟前,倒还挺暖和的。等他歇过劲来,都半个小时以后的事了。不累不冷了,他又开始闲的瞅曲静深。那单薄的小身板使劲蹬着三轮车,景泽越看越觉得心里不是个味儿。
景泽说:“兔子,吁吁……停车停车,哥想骑骑。”景泽下车开始捣乱,捏捏曲静深的脸,又摸摸他的腰,还揉了人好几下屁股。
曲静深想着快到家了,就给他骑骑呗。然后配合地下车,换景泽上阵。景泽想,小爷小时候骑自行车,院里的小孩没几个比得上的,他根本没把三轮车放眼里。
结果景泽上了车以后,悲剧就发生了。他往哪儿使劲,车把就跟他对着干,可劲往相反的方向使劲。景泽很坚挺,一点也不服输,他脚下还快速蹬着脚蹬子。正好前面一电线杆,景泽跟疯狗似的傻不啦叽地就撞上去了。
曲静深笑弯了腰,景泽郁闷地下车,踹了几下三轮车才算出气。曲静深心道,三轮车就这样啊,你越想车把听你的,它越不听你的。
景泽说:“兔子,你这啥三轮车啊,车把跟头倔驴似的!”
曲静深笑,景泽捏巴他的脸:“哥出丑了,你很开心啊?夫为妻纲,没学过咋的?!”
曲静深:“……”心道你又不是女的,什么夫为妻纲,君为臣纲的!
他们回家要经过一个农贸市场,曲静深把三轮车停在路边去买东西,叮嘱景泽看着车子,千万别给人推走了。景泽说:“知道知道!”
曲静深回来的很快,买了不少胡萝卜。景泽:“……我还以为你买啥好东西呢!”
曲静深把胡萝卜放车上,骑上车子跟景泽一起回家。
回到家,他俩又把东西吭哧吭哧地架上去,景泽累的爬都爬不动了,摊破沙发上跟块烂泥似的。曲静深去厨房看了看,还好,炉子还没灭。曲静深开始洗胡萝卜,景泽打起了小呼噜,曲静深进卧室拿了床被子给他盖上。
曲静深好多年都没吃过煮的胡萝卜了,小的时候他家没钱买零嘴,他娘就给他煮胡萝卜,一煮煮上半锅,够吃好几天的。煮的胡萝卜甜甜的,就跟糖一样。
他把洗好的胡萝卜下锅,然后又把剩下的老咸菜切了切,想起家里还没油盐酱醋呢,又出去买了趟东西,顺便帮景泽买了个牙缸和牙刷。他又到五金杂货店买了几个钉,回去把那小板凳钉上,不然下次景泽坐啥。
等他忙完一切,找了个新本子开始记账。他把整钱归类放到一起,把零钱拿出来,下次好再用。厨房里锅呼噜呼噜的响,曲静深心道差不多该掀锅了,就想着先把景泽叫醒,不然冬天一掀锅,东西凉的快。
景泽睡的迷了八瞪的,曲静深晃他,他就顺势把曲静深拉住往身上捞。“兔子……陪哥睡吧,哥想上你……”
曲静深无语,晃来晃去,晃去晃来,景泽总算醒透了。他打着哈欠揉眼睛,后知后觉地问:“胡萝卜煮好啦?!真香。记得上幼儿园的时候吃过一次,好多年都没吃了呢!”
曲静深笑着去厨房掀锅,他也好多年没吃了。他把胡萝卜从锅里捞出来,放在盘子里端出去,景泽伸手拿了一根,狼吞虎咽地几口就没了。他说:“兔子,你们农村不是都兴弄叫花鸡吃啊?改天我们也做呗,我管买鸡你管做……”
曲静深吃着胡萝卜,又想起他娘来了,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其实也没那么甜啊,就像他小时候吃的酱豆子,本来没那么好吃,可是就觉得跟美味儿似的,百吃不腻。
景泽呼啦曲静深的脑袋:“想你娘啦?那过年就回家呗……”
曲静深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他饭量小,没几根就吃饱了。他想到锅还在炉子上坐着,回卧室把那俩瓶子拿到厨房,把锅里的热水灌到瓶子里,又回卧室把床铺上。
景泽吃饱了,正抱着茶缸子喝曲静深给他倒的热水。曲静深把厨房收拾好,捞出剩下的胡萝卜放烤箱里热呼着。他开烤箱时又瞅到三轮车上那个散了的小板凳,才想起来还要把它修上。他家里没有锤头,只有把生了锈的钳子,还是上个租户留下的。他把散了的小板凳拿出来,拿着钉吭吭地钉着。
景泽说:“兔子,去买个呗,这个小板凳本来就坏啦。”
曲静深不吱声,景泽无聊摸起桌子上放的本子涂鸦,先画了个果兔子掘着屁股拔胡萝卜,又恶作剧地把胡萝卜捅到兔子的后门里面。
曲静深没一会就把小板凳修好啦,景泽惊讶地瞅了瞅说:“兔子,你越正经,越能激起哥的征服欲。看,哥的胡萝卜都硬了,谁让你晚上煮那么多胡萝卜!负责哦~”
曲静深拿着钳子,他有种想试试这钳子力道的冲动。
第十六章:蛋糕兔
曲静深修完小板凳又开始收拾房间,景泽翘着二郎腿说:“家里又没啥值钱的东西,收拾个毛劲!”
曲静深不理他,开始鼓捣烤箱,心想着明天乐雨陶请他去参加生日聚会,那是他第一次被邀请去这种场合呢。以前宿舍里班里有人过生日,从来都没叫过他。一是他不会说话,去了也没法融入他们。二是他没钱,也买不起蛋糕。一个蛋糕,够他半个月的生活费呢。
曲静深刚把烤箱里的碳灭掉,景泽一脸正经样朝他招手:“兔子,过来。”
曲静深瞄了一眼,咦?一脸正经样?他放下手里的火钳子,手没洗就过去了。景泽跟狼看到猎物似的,一把扯住曲静深的手腕说:“疼……”
曲静深:“?”他以为他伤到哪了呢,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刚想找本子问个清楚,景泽理解万岁的说:“这儿疼……”说着就把手捂上某个地方鼓起来的胡萝卜。
景泽说:“冬天了,还没找个坑埋起来冬眠呢。”
曲静深又尴尬地红了脸,为啥同为男人,景泽的脸皮就可以比城墙还厚呢?大抵B城的男人都有个共同的特点,就算再渣,话里的儿化音也总有一种扯淡说笑的意味。
最后,还是被拉着打了一枪。曲静深想去洗掉手里的胡萝卜屑,景泽扯住他,用手粘了点胡萝卜屑抹到曲静深嘴边。景泽说:“奶兔子吃不了成根的胡萝卜,哥多体贴,乖,快点张嘴。”
曲静深下意识的出于自我保护的使劲咬了下景泽的指头尖儿,景泽哎呀一声叫,疼的抽气。曲静深立马回身躲进洗手间洗手,涂了好几遍香皂。有的事只要开了头,就会有下次下下次。曲静深擦手的时候在想,他们这样算什么呢?情人?一夜情?炮手?想着想着又脑补成被包养的小三,可是他这几天吃的都是自己买的,还没给他算钱呢。
景泽也在心里打着小算盘,他这儿这么冷,要是真的干起来,连个洗澡的地儿也没有,小爷才不受这破罪呢。
景泽哼歌:“把你的心我的心穿一串,穿一株幸运草,穿一个同心圆~”见曲静深洗完手出来,景泽抖着腿,跟小开似的问:“听过这歌没?你们农村是不是都兴唱: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的美丽又漂亮……”
曲静深默了,心道,俺们农村唱的歌,你还会唱啊?词还给唱错了。
景泽那把怪火终于泄出来了,又开始得吧得吧说个不停:“兔子,别折腾了,陪哥睡觉去,明儿还得给皮鸭子过生日去呢。你说就那二货,景森哪只眼瞎了看上他啊?”
曲静深:“……”心道,跟你一比,他顶多算淘气。
那天晚上刮风了,曲静深拿报纸把卧室的进风的窗户缝塞上。景泽躺被窝里露着个头问:“兔子,你们农村冬天也这样糊窗户吗?多冷啊……”
曲静深点点头,跟他农村的家比起来,这里不知好了几百倍。他家就两间小趴屋,一个小院子。自打他父母出事后,家里就没人住了,不知道现在破成啥样了。他还记得小时候有年冬天特别冷,雪厚厚的好几天没化,家里的炉子根本不管事,他爹就把存的柴火拿出来,在屋中间点了把火,一家人围着火堆烤土豆吃。你说烤的土豆能有多好吃?但当时也不是随便就能吃得到。曲静深乐了好几天,还巴着天天下雪呢。
曲静深鼓捣好,又磨磨蹭蹭的上床脱衣服,景泽瞪着眼瞅他,然后伸手戳了戳他秋衣上的补丁:“兔子,这儿又破了个洞,改天哥给你买件新的去。”
曲静深不好意思地低头看,可不,又从打补丁那儿破开了。他秋衣袖子可能刚才洗东西时溅上了水,还潮着呢。曲静深刚躺下,景泽就伸手捞过他:“过来,睡哥怀里。”床窄,褥子窄,被子也窄,要想不冷,只有贴锅饼似的靠着呗。于是,景泽跟抱着个活兔子精似的,上摸下摸前摸后摸,结果兔子精急了,在心底念了个咒语,于是景爷迷了八瞪地做开梦了。
景泽做的梦是个尿裤子的梦。那会他刚上幼儿园大班,是个小霸王,整天有一群特调皮的小屁孩子跟着他捣蛋。有次班里有个小老实孩子尿裤子了,他足足笑了人家一星期,最后还是那小孩偷偷给了他几块糖把这事压过去的。结果报应很快就来了,那几天天冷,他妈刚给他穿上手工做的厚棉裤,他撒尿的时候怎么解也没解开。最后等他解开了,那泡尿也尿完了。景泽当时就知道要面子了,如果这事被传出去,谁还跟他混?结果那条尿湿的棉裤他从上午穿到下午放学,回家他妈一看,鸟都被捂的潮乎乎的。
曲静深迷迷糊糊地翻身,不小心碰到景泽那儿,觉得那潮乎乎的。他也没当回事,翻个身继续睡了。
那是十年前的中国,玩意还没现在这么多。景泽出去混顶多也就喝喝酒,打打麻将,戳戳台球。那时东西便宜,民风淳朴,一块钱能买俩包子,再喝碗米粥,保准吃的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