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怕你牵扯出什么背后势力,弄得大家都不好看。”
他的嘴角向上牵起一个诡异的弧度,眼神变得锐利而嗜血,我熟悉这个眼神,预示着不管不顾。
我一早就知道,这次谈判不同以往,他一定会把口头上的协议,谈成一场暴力——于是我自如地攥紧随身携带的匕首。
凯罗恩一打响指的同时,我飞身而起,抽出匕首抵住凯罗恩的喉管。
于此同时,六个保镖已经围住我,举起了枪。
真可笑,生意谈着谈着,终还是成了这种可笑的局面,我举着匕首,一边轻笑着啧啧啧地叹着气。
“凯罗恩,咱们好好说话不行么,非得弄得和黑社会争地盘一样?”
“魏云起,这可是你逼我的,”他的脸上也没有丝毫惧色,“先找茬的是你。”
“哦?我还不知道你是喜欢把自己的冲动,强加到别人身上的人。”
“魏总,想不想试试看,你的匕首,和六个人的手枪,哪个会比较快一点?”
“在办公室弄出流血事件,我想影响不太好吧,”我笑道,“你不怕,我早就请了人在监控室看这个房间的监控录像?”
“那还真是期待你派去的人,看到这个场面时的表情了。”
我拿匕首的手抵了抵他突起的喉结,笑道:“瞧您说的,今天我是来这里谈合作,变成这样,两边都很尴尬,既然不想合作,我走就是了,你这样威胁我的性命,我也不得不做出点反抗啊。”
到底是大公司老总,凶神恶煞地盯着我,然后深吸一口气,拍拍手让周围的人放下枪。
我便也收了刀,笑嘻嘻地盯着眼前的人。
早就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地步,我也没指望能和这个人谈出什么东西来,龙华和埃洛特结下的仇,可以往上追溯好几代,凯罗恩早就把处处和他作对的我看成眼中钉,今天没急着动手,算得上我的幸运。
录音到手,差不多也该撤了。接下来只要把备份交给老邢看看便可以。
“既然合作失败,魏某人只能先告辞了,”我说,“别忘了你今天说过的话,总有一天,你会为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他冷笑着不说话,从他的眼神里,我又看到了隐隐的阴狠和毒辣。
看来还留着一手。
我依旧痞痞地笑,挥挥手,大义凛然地转身往门外走,右手轻轻握紧刀柄。
——老爹说过,无论何时,都不要把后背留给敌人。
就在我出门的那瞬间,我直觉地感到身后产生了异动——!
消音了的枪,发出子弹摩擦空气声音的那一霎那,我弓下腰,迅雷不及掩耳般转身,撞开左右手边的两个保镖,认准办公桌前站着的那个身影,抽出匕首,风驰电掣般刺向他的腹部。
一切只在几秒之内。
静下来时,我已经踹开几个保镖,手中的匕首,稳稳地扎入他的左腹。
同样的,我感到右肩上有股钻心的疼,估计是中弹了。
这点弹伤对我而言,根本不算什么,甚至连一点痛苦的表情也没有必要做出来。
反而却觉得有那么点轻松,就像完成了一种赎罪,心中尽是释然。
凯罗恩的表情扭曲,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他的声音里尽是怒火,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
“魏云起,你有种。是我小看你了。咱们以后走着瞧。”
我毫不示弱,露出胜者的笑容:“彼此彼此,这只是打个招呼,魏云起在这里,全身上下,都是你的靶子,有本事你冲着我来。如果你再去找他麻烦,我会联合警方,让你们在哪里都混不下去。”
“切。”他一脸不屑。
“再说一次。”我把插在他小腹内的匕首又往里动了动,看到他倒吸一口冷气的痛苦的表情,“你做过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哪件事的证据,不在我手上?刚刚你说的那些,我早就录下来了,不想德克莱斯倒得那么快,就少打阿言的主意。”
第一二三章:魏云起不是早已习惯了狼狈
“不想德克莱斯倒得那么快,就少打阿言的主意。”
他冷哼一声:“你就不怕,自己活不了那么久?”
“呵呵呵,知道么,恶人长命。”我笑了几声,“我魏云起不是什么善类,黑社会的事可是见多了,下次你再敢找易言麻烦,你以为我不敢要了你的命么?”
“谁要了谁的命……还说不定呢。”他的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有本事你尽管冲我来,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只要不找他麻烦,就算我被整死了也无所谓——这种想法,说是傻也好,说是玉石俱焚也好,我都接受,我只不过是再也受不了,受不了看无辜的他被卷进我们的纷争。
这只是一次警告而已,如果有下次,就不会是单纯地警告了。
一举拔出匕首,血瞬间飞溅出来,混合着肩伤的血,红了半边。
凯罗恩面色铁青,保镖们围拢过来处理他的伤口,而我如同毫无知觉那般,仍是笑,盯着那一身血迹,大义凛然地笑着出门。
匆匆拐进卫生间,脱下沾血的衬衫,肩膀上有一处显著的枪伤,还在往外汩汩地流着新鲜血液。我草草用衬衫包扎了伤口,又换上了件短袖T恤,除了脸色略显发白,看起来也没多少不好。
调整精神,我冲着镜子咧嘴笑了笑,露出左右两颗虎牙,很好,还是很帅。
和凯罗恩谈事情,不仅又无聊又累,还会受点莫名其妙的伤,这样回去,估计又会遭薛楚仪一顿白眼,不过凯罗恩的状况应该比我更糟糕一点,虽然我避开了关键部位,可这一刀下去,也够呛的。
这人,不吃点苦头,我就气得牙痒痒的。
等他老实了一阵子,估计又得跳脚着来报复,不过这次,他应该没那么大胆子来碰阿言。
一个豁出去和他拼命的魏云起,对他来说,一点好处也没有。
这样的想法,可以稍稍缓解一下我肩膀上的痛楚。
可能纠结在一起的眉头,更增加了一点我的男人魅力,出楼时,服务台的小姑娘竟还露出了花痴般的笑容。
我心情很好地回应了她,免费送给她一个媚眼。
正午的阳光晒得厉害,让我免不了一阵一阵头晕,为了不引起太多人注意,我尽量加快步子,钻进车里,一看,右肩上又是鲜红的一片,人也疼得一阵阵发冷。
可出乎意料的,我似乎自虐般地很享受这种疼痛感。
安心坐上龙华总裁后,好像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中过弹了,甚至变态地感到怀念。
我没急着开车,而是打开手机,这两天,它出乎意料地安静得很。
“小猴子,身体怎么样?”
想也没想,就把短信发去了他的号码。
尽管他觉得什么也没变,这次受伤,却让我挣脱了他对我的某种束缚,减轻了罪恶感,也使我从某种程度上,暗自走得离他更近了点。
想不到他回得还挺快的。
“老早就好了,大爷我才没你想得那么弱。”
看着他健气的语言,肩上的疼痛也一下子消失了一半。
“那天的事,不生气了吧?我赔礼道歉。”
“气个毛线,你我谁啊,我那么费劲生你气干嘛。”
这像哪句话来着,床头吵架床尾和,哈哈,我竟一个人在驾驶座上傻笑起来。
刚还想发点什么东西调侃,突然手机震了一下。
他竟然又给我发了条短信。
——“你少来和我废话,大爷我要陪老婆逛街去了,没空理你。”——
我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老婆……?
开玩笑的吧?
这小豆丁,我从来没想过要把他和交女朋友划等号。
大脑空白了一会,我又发了条短信:
“……什么老婆?”
“什么什么老婆,老婆就是女朋友!同、性、恋不会连这个也不懂了吧?!”
呵,懂,我当然懂。
小家伙,你什么时候也学会那么伤人了?
我摇摇头,叹着气把手机往副驾驶座一丢,使劲按着太阳穴,抵挡受伤而带来的一下一下的晕眩感。
老婆,呵呵,老婆,真好,老婆。
我反复回味着这两个字。
小家伙长大了,长大了啊……
再也不会是那个傻乎乎的,连自己恋爱了也发现不了的笨蛋了……
我怎么没发现呢……?
他已经上二十岁了,那么排斥同、性、恋,早就到了交女朋友的年龄,交一个两个女朋友,正常不过。
何况他那样的孩子,健康,有活力,充满正义感和幽默感,喜欢他的女孩子,应该不止一个才对。
魏云起,你哪来的自信,凭什么觉得,人家就算失去了记忆,也会在原地等你?
一句话,便把我从梦境里唤醒,把赤裸裸的现实,展露在眼前。
肩伤疼得剧烈起来,适时地掩盖住了我心里那种冰凉的感觉。
你自己才像个孩子。说是想好好补偿他,守护他,在背后看着就行……可就那么一点点变动,便像是要受不住了。
真没用。
他适合生活在阳光下,上普通的大学,交女朋友,结婚,生子,过所有正常人的生活,我好不容易把把他放回阳光下,怎么舍得再把他拖回阴影里?
那些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记忆,自己留着看,也就够了。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我一咬嘴唇,狠狠踩下油门。
发动机启动的声音,像是某种悲鸣。
好啊,太好了,一切都往我想要的地方发展了,无论是守护、还是自我赎罪。
真是好,好得不得了,就是这伤还真他妈疼,疼得我心烦意乱,思维游离,怕是一不小心,就会把车往人行横道上开。
头上渐渐沁出了汗水,用尽几十分的精力,才能保持清醒,把车开得稳稳当当。
这样也好,专心开车,省得我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魏云起不是早已习惯了狼狈,就算心脏微微紧缩,也可以当做没看到。
疼得好,疼得痛快,可能是我做了太多坏事,再多的疼,也是一种罪有应得。
我一转念,调转车头,把车往家的方向开,这点小伤,还用不着麻烦薛楚仪,回家扎个绷带倒头睡一觉就差不多了。
好不容易磨蹭到家里,我停了车开门,捂着肩膀跌跌撞撞地走了进去。
第一二四章:没有回头,他们谁都没有回头。
外头阳光太甚,一进屋门,扑面而来的暗,让我眼前一滞,竟什么也看不清楚,摇摇晃晃地差点被东西绊倒。
空荡荡的屋子,走路都着僻静的回音。
没有谁在等我回家。
哦不对,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小方糖,它咪呜喵呜地爬出来,在我腿边转圈圈。
怎么,你又饿了?
真是不听话的小东西。
我叹了口气,坐在墙根,把它抱起来,轻轻顺着毛,自言自语道:“方糖,我也只有你了。”
方糖咪呜咪呜不解地叫。
“我走之前把牛奶放在床边了,你是又饿了,还是没看见?”
方糖还是叫。
“笨,真笨,明明是野猫啊,怎么自己找吃的也不会,”我摸摸它的小脑袋。
小猫被摸得不舒服,扭头瞪我。
“哈哈,眼神不错,”我弹弹猫脸,“喂,方糖啊,你说我是不是特坏?”
它眨眨眼睛。
“三天两头耍你玩,一不高兴就不给你东西吃,踹你,扔你,抓你脖子,挠你痒痒,这样的主人,是不是特混蛋?”
它不解地喵喵叫。
“你其实是不是特讨厌我?来讨好我,也只是因为,这样有东西吃?”
……
“哈哈,我忘了你是猫了,还跟你说这个干嘛呢,哈哈,哈哈。”我自嘲地笑笑,抱着小猫软软的身子,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上,似乎只剩下了这个小家伙。
“阿糖,你知道么,他忘掉我了。他不要我了。”
小猫无知地喵喵叫着。
“我早知道了。我是大混蛋,我不想让他要我,可他真的不要我了,我不好受,阿糖,我不好受啊……原来我还有这么一天……他不好受的时候我干嘛去了?我他妈居然自以为是地以为是在对他好,我是混蛋,活该他不要我……”
我语无伦次,口齿不清地说话。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方糖似乎被我吓到了,挣扎着爬出我的怀抱,看到我衣服上血红的痕迹,居然惊叫起来,咪呜喵呜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我回过神来,看到T恤已经红成一片,怪不得疼得不像话,眼前一阵黑一阵白。
看着小猫试图爬上我衣服,帮我舔掉血迹的样子,感到有那么点滑稽。
“别舔了,”我把它从自己身上抓下来,“这不是番茄酱,不好喝,牛奶在屋里呢。”
小猫眨巴着眼睛,特无辜地看着我,像在征求我的某种同意。
我实在没力气把牛奶端给它,只能有气无力地拍拍它屁股:“怎么还不去?在屋里呢,自己进去喝,乖。”
它喵了一声,摇着尾巴往里走,没有回头。
没有回头,他们谁都没有回头。
也好,我为他做得够多了,这样也差不多了。
我轻轻一笑,黑白灰的世界里,好像看到他的身影,身边站着与他般配的姑娘,手拉手,迈进阳光中。
阿言,真好啊,阿言。
我靠在墙根,面露微笑,不知不觉,走进无边的沉眠里。
梦境,总是光怪陆离的幻觉。
我什么也听不见,只看得到他各种各样的表情,从我面前快速闪过,身体一会冷一会热,一会像浸泡在冰水里,一会又像在燃烧的火山上,有什么东西一直束缚着手脚,让我一动也不能动,有什么东西扼住我的喉咙,把想说的话全部堵在嗓子口。
疼,全身上下都火辣辣地疼。
我在这种疼痛中挣扎着恢复意识,用尽全力撑起眼皮,看到周身是一片白茫茫的,好一会才有消毒药水的味儿刺激神经。
这里是医院。
我怎么进医院了?
正泛着迷糊,就听到走廊上由远及近地脚步声,急匆匆地充满怒火,病房门简直是被踹开的,我来不及抬头看看来者何人,就感到脸颊上一阵火辣辣地刺痛。
“魏云起,你他妈怎么不干脆直接死了?!!!”
印入眼帘的,是路易斯气急败坏的样子,漂亮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蓝眼睛里尽是愤怒,金黄的长发没时间打理,竟第一次呈现出一种乱糟糟的样子。
我捂着被他扇了个耳光的左脸,没心没肺地笑了出来:“路路,今天这打扮可和你的品味不符啊?”
路易斯脸色一黑,长发一甩,蓝眼睛迸射着寒光,活活要把人瞪死:
“你怎么还有力气管我的打扮?你不是连自己的命也不想管了么?他不要你,你就去自杀?好啊魏云起,你好骨气,龙华那么多年,就养了你那么个废物!”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我的手机给你摔在病床上。
自杀?哈哈,你想多了吧,我魏云起一道来贪生怕死,还没活够,怎么可能这么急着去见阎王。
“我去见凯罗恩了,”我耐着性子解释,“哦对了,我那条裤子呢,里面有个小型录音笔,录了他说的一点话……”
“早看到了,”路易斯双手环胸,高高在上,“就这点东西,值得把你一条命搭进去?你的命也太不值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