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华无月+番外——顾亦衣

作者:顾亦衣  录入:02-15

第九章:瑕疏番外·雨霖铃

“你又发什么呆呢?”许无瑕刚刚处理完魔教的事情,蹦跶着就过来了,猛地扑在段疏声的背上。段疏声被他弄得一激灵,手中的穿云锁月笛立刻就横出去了:“你少碰我!”许无瑕轻轻松松的用左手接住玉笛,变本加厉的用右手板过他的脸,薄唇凑上去轻轻摩挲。段疏声气得咬牙,没办法,刚才的那一记玉笛用了自己四成的力道,可被他用两成的力道就轻巧接下。这人的武功果然如江湖传言一般,好得带了邪气。

不情不愿的和他交吻,吻着吻着就上了头。许无瑕的索求更加无度,吻得他喘不过气来,好半天才趁能呼吸的空当问道:“……武林大会就要开始了,怎么还不见你干点正事……”“哎,反正我也不想去。我已经是江湖人心中的邪魔了,担了这个虚名还白白让慕容老头记恨我么。”许无瑕一边吻着他,一边扶着他清瘦的背将他拉上了烟罗软榻,“无月,我只是要看你坐到盟主之位上……”那样缠绵悱恻的情话,被他说出口,更是带了三分惑人的气息。

衣襟被许无瑕扯得凌乱,他也不在意,只是用手一遍遍描绘着身上人的脸:“……临华。”气息紊乱着,颤抖着。他的白衣和许无瑕的紫服交织在一起,顺着软榻流淌而下,交织出梦中的颜色。

夜深。

看着身旁人熟睡的侧脸,段疏声微微苦笑,心不可抑制的柔软下来:“临华?”许无瑕睡着了,自然是不会理他。“许无瑕?”他好似不能确定一般,又低低唤道。见那人还是不理会,便放下心来。吃力的撑起身子,从一旁凌乱的衣物中取来穿云锁月笛,手却是不由自主的轻颤。

我……要不要杀你。

我必须杀!那日府中被鲜血染得鲜红,像是修罗地狱一般。雕镂精致的柱子上、帘子上全是血,没有一个地方不染上鲜血。饶是他出生在江湖世家,杀人的事看得多了,也没有见过这样杀人的。地上除了鲜血,还是家丁们横七竖八的尸体,不是脖子被扭断了,就是一条手臂被生生扯了下来……母亲从父亲尸体下颤抖着爬出来,发丝凌乱,紧紧的抱住自己:“声儿!声儿,记住这一切……你要给你父亲报仇!给段府满门报仇!”

我必须杀。段氏满门,白骨滔天。这样的血债,我不能忘!

可我不能杀!身旁人和自己初见时即痛痛快快打了一仗,自己从来没见过身法这么快、手段这么狠的人。连穿云锁月笛都用上了,却只是和他的斩龙刀打了个平手。不打不相识,两人打完了后也觉得累了,便去一起喝酒。现在想来那是少年气性,我看你不顺眼就打,看你顺眼了就去结交。两人一起喝完酒,赏完月,横竖两人都是断袖,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就那么失控了。

第二日自己悔恨不已,什么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竟然全忘了。可架不住那人对自己邪气的笑容,还有那一声“无月”,两人便这样稀里糊涂的在一起了。不过感情这种事,谁也说不清楚。要是可以,自己宁愿一生也不知道真相,一生和他那样逍遥快活。

到头来,却是一曲临华,谁歌无月。

我到底,杀不杀你。

穿云锁月笛的花纹格得他手心生疼,耳畔回响起母亲将它交给自己时的那一声“血债血偿”,终是闭上眼,狠下心——一招“华月开光”,施在全无防备的许无瑕身上,自然是使出了十成十的效果。许无瑕浑身剧烈一颤,彻彻底底昏在了软榻上。

筋脉已断,五脏受损,他毕生的武功,算是毁了。

这样,只怕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什么冰凉的液体跌了下来,直直跌在许无瑕的脸上,像是他也在流泪一般。这下,我们两清了——从此以后,行走江湖,就只是一个人了……春日里的舞剑赏花、夏日的消暑乘凉、秋日的吟诗作赋、冬日的围炉观雪……就都只是一个人了。

临华,临华……

江湖上的人们都说,临华无月,无月临华。临华嗜血诡秘,无月宛如谪仙。从此以后,这样的传奇,这样的神话,想必是不复存在了。不,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强撑着取来一颗丹药,犹豫半晌,还是给他喂下。这丸药是他从唐陵那儿求来的,吃了以后会让人前尘尽忘。这丸药的名字,叫“相忆”。这名字多可笑,忆无可忆,思无可思,又怎么会相忆!但愿你忘了这些事,这样的话,至少还能许我一个未来……

耳畔传来清幽的琴声,是一首《雨霖铃》,音调哀婉而凄凉。那是楚扇和自己的联络信号,自己杀了许无瑕后,楚扇会在外面接应。他强迫自己侧过脸,不再去看许无瑕平静的脸庞,披上单衣,用力跃出窗外。昔日温润的侧脸,映在月光下是十成十的冷冽。

临华无月。

第十章:疑团重重

说翻脸就翻脸,谁知道自己是怎么惹到他了。无瑕平白无故的受了一肚子闷气,索性转过身,一边踢着石子一边往前走。心里早就把那倒霉的石子看成了段疏声,狠狠一脚,口中还在嘟囔着:“喝醉就喝醉吧,哪个男人没醉过,他娘的发什么脾气……”“你在这儿骂骂咧咧的干什么呢?”洗尘宴散了,雁过告别了段夫人就出来找找无瑕,没想到竟是碰到他这么一副神情。

“段疏声……”无瑕刚要开口倒苦水,忽然想起我这么生气是怎么回事,便生生收住了口。雁过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由得好笑,只是那笑意中还隐藏着一份苦涩:“你怎么跟个受气小媳妇似的?”“你这丫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当即怒了,谁是那个小媳妇啊!他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行为完完全全就是四个字——恼羞成怒。雁过自然是想到了,看他跳起来要打人的架势,笑得都喘不上来气,赶紧闪身避过了。

两人玩闹了一会儿,便各自回去歇息了。时辰已晚,无瑕躺在舒适的软榻上,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皎然的月光投过檀木窗格,清清浅浅的映在他身上,那颜色正如段疏声的一袭白衣……怎么又是他!无瑕郁闷到了极致,左翻右翻横竖是睡不着了,索性披了单衣起来。真是,自己自从认识段疏声后,就没睡过多少好觉。

心烦意乱的走出去,正值仲春,空气中似乎都带了花儿的香气。段府中栽种的花卉也多,甜香袭来,十分怡人。他被这香气熏得欲醉,正晃晃荡荡的转悠时,耳畔却传来了低低的私语声:“……那他又算是怎么一回事?你当初竟没下得去手杀他?”“母亲,您不要逼我……他武功尽废,这已经是给父亲报仇了啊。”“等等。公子,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有朝一日他知道了来龙去脉,后果不堪设想。”

“又有什么不堪设想的!我只愿成为武林盟主之后,和他携手归隐,云游江湖……他不会知道。只要唐陵不说,他就一定不会知道。”“唐陵和公子交好,必是不说。可公子的婚约……”“是啊,声儿,还有阿瑶呢,她那里你如何交代?”“母亲,我不会和她成亲。”“你……”屋内的争吵声被刻意压低了,饶是无瑕再怎么伸长了耳朵听也听不见。

皱皱眉,他打量四周,这是一处略显荒芜的别院,刚才自己溜达着就来到了这里。刚才屋内依稀听得出是三人说话,好像是段疏声、段夫人和楚扇。可是他们不在屋内入寝,在这儿密谋算是怎么回事?而且他们说得隐秘晦涩,他也听得云里雾里……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事?他凝神,想继续听个明白,可屋内突然响起了脚步声,估计是他们三人出来了。他没法再藏下去,连忙离开了。

心事重重的过了一夜,他睡得不好,第二日又是顶着两个黑眼圈去用的早膳。段疏声恢复了正常,白衣玉立、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看他来了微微一笑:“瑕儿,快来用早膳。”无瑕心里有再多的疑问也不好现在问出口,只好过去坐下。段疏声夹了块精致的雪糖山药糕给他,握住他的手,低声歉然道:“我昨夜醉了,对不起。”“啊?”无瑕愣了一下,随即道,“没事没事。”过了一会儿,段夫人和雁过也来了,寒暄一番后都坐下来用膳。

用过早膳,段疏声问道:“瑕儿,你是愿意在府中住些日子还是继续赶路?”“还是赶路吧,去看武林大会要紧,别误了公子的事。”雁过替他开口道。他也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段疏声温文一笑:“好。”说罢,便看向段夫人,段夫人会意:“如此你们就先走吧。”“叨扰夫人了。”雁过礼数周全的道,一袭桃色短衫衬得她脸上的红痕不再那么明显,面容俏丽,轻妙可人。段夫人含笑的看着她,越看越喜爱,摘下手上套着的缠金手钏递给她:“如果不嫌弃就拿去戴着吧。”

雁过急忙推脱:“我不能要夫人这么贵重的东西。”“拿去吧。”段夫人将手钏递给她,手一用力过多,另外一串东西也掉了下来。雁过连忙蹲下身道:“我来捡。”刚要拾起那串东西,等到看清那东西是什么后,瞳孔却猛地缩了起来——怎么会是这个!那是一个银铃碎玉的手串,精巧细致的细银镯上纹着凤穿牡丹的纹样,玉珠则穿在上面滴溜溜打转。每一枚玉珠圆润饱满,莹润光洁,都是极好的蓝田玉。

自己的银铃碎玉已经给了寻春楼老鸨,这一串,怎么会在这个段夫人手上!

急急去看银镯内部暗纹的字样,还没看清楚,段夫人便接过手串:“是我不小心碰掉了,谢谢姑娘。”“……夫人客气了。”雁过屏住呼吸,强自挤出一个笑容来。段夫人微笑,将手串不着痕迹的戴回去,又将缠金手钏捋到她的手腕上。她深吸一口气,笑着接过,另一只手连忙扯了扯无瑕的衣袖:“那我们先告辞了。”“路上多注意些。”段夫人柔婉道。楚扇此时也牵着马走了过来,四人一同离开了段府。

待雁过坐稳了,无瑕小声问:“刚才你去拾那珠串的时候怎么是那副神情?”“你不觉得……那串银铃碎玉和我给寻春楼老鸨的那串很像么?”雁过低低答道。给寻春楼老鸨……几年前的情景在他脑海里一转,他便想起来了。不过就算两串东西一样,也没什么的吧?“可能是段夫人也买了一串呢,你别胡思乱想就是。”“嗯。”雁过应了一声,但愿,只是她想多了吧。

继续在这春意盎然中闲适的溜达着,不时还聊聊天。在这样安好的气氛中,昨夜偷听到的密谋、今日那串银铃碎玉的疑团都渐渐消散了。无瑕只觉得骨头都酥了,惬意的问:“我说,有谁来奏乐助助兴?”声音慵懒又透着一份邪气,像是晒着太阳的狐狸。段疏声在一旁被这声音挑拨的心里一动,对他弯着眼睛笑:“谁家玉笛暗飞声,愿不愿意听?”楚扇不动声色的驾马跟过来,从袖中取出一支紫竹笛递给他,压低了声音:“公子,切不可用穿云锁月笛。”

“我知道。”段疏声笑容依旧清浅,将紫竹笛执起放在唇边,悠悠吹了一首不知名的曲子。白衣纷飞,他眼帘微垂,阳光在他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手指轻捻,玉般的指尖在紫竹上流动着,相称之下,宛如谪仙。无瑕本就猜测段疏声吹笛时肯定美到了极致,却没想到,竟会是这么美。只看他在这里悠悠然吹着一曲不知名的曲子、听那宛转清亮的音调,就让人心甘情愿的陪着他一生一世。笛声谐婉却又清亮透彻,像是见底的小溪,让人满心都是欢悦……

正沉醉在这笛声之中,倏地,溪水般的笛音将将截断!一个破空音乍然响起——“段疏声!”“公子小心——!”

第十一章:初识唐陵

刚才平和的气氛被一下子刺破,一排银质暗器尖啸一声,划破了天空。段疏声脸色冷冽如冰,横上竹笛,一手撑鞍翻身避过直直射来的暗器,身姿干脆利落。楚扇飞身而来,腰间的环首刀已然使出:“公子!”“你去护住许无瑕,如果他有一点伤害你提头来见!”段疏声冷冷命令道,只见白衣一旋,紫竹笛又横在了唇边,只不过这次响起的不再是悠然宛转的曲调,而是杀人夺命的笛音!

无瑕顾不上思量段疏声为什么叫他“许无瑕”,看段疏声避过那一击,只觉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你——”“他没事。”雁过遇到这样的事,虽然开始有些慌乱,现在却已经沉静下来,“你不用担心。”“怎么让我不担心!”他咬牙切齿,看段疏声不落下风才稍稍放心,随即扬声道,“哪位大侠手段如此下作,还要暗袭?”

“暗袭本是我唐门惯用的招数,‘下作’这个词,倒是让我大开眼界。”声音不冷不热,无瑕眼前一花,再稳定下来时便发现多出了两个男子:一人年纪较轻,身着靛色长衫,便是刚才发话的那个人,瘦削的身材看起来让人心疼;一人则身披黑色劲装,身材高大。身着靛色长衫的男子脚下一蹬,手心翻转过来凌空一抓,刚才被段疏声躲过的暗器又飞回了他手中:“段兄,是我。”声调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无瑕这才听出来,此人竟然是个少年。

那身披黑色劲装的人转过身来,敏捷的身躯却是生生定住了,视线牢牢的附在无瑕身上,移也移不开。无瑕被他看得心虚,后退一步:“你……”大着胆子去打量那人,那人面容英气得紧,眸若寒星,剑眉微挑,俊秀之中还有份硬朗。像是拔地的青竹,挺拔逸然。那人的淡色的唇微微启开,呼唤声轻微而带着颤抖:“教主,我终于……找到您了……”

那人直直跪下,神情喜悦到不自禁。一个看起来如此坚毅的男子,竟随时要落下泪来。

无瑕愣得说不出话。那人的面容似曾相识,认真去回想偏偏又是一片模糊,难道自己以前见过他?还有他的称呼,怎么会叫自己……教主?尘封了的记忆挣扎着要走到明亮的地方中来,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这个男子,到底是谁!头痛欲裂,他不由自主的按住额角,牙齿都在打颤。

“教、教主?”那人见他如斯痛苦,连忙上前两步扶住他。他这才感觉到,那人的臂弯宽阔有力,却是冰凉冰凉的,感受不到一丝暖意。段疏声也发觉了,不着痕迹的格开那人,将他拥入自己怀中,修长的指尖寻到他的手后紧紧扣住:“……瑕儿,怎么了?”随即转过头,对楚扇淡淡扬眉。楚扇立刻知晓了他的意思,转过身来,对了然的唐陵和错愕的那个黑衣男子道:“两位移步。路上辛苦,请先歇息一下吧。”看到一旁焦急的雁过,又补上一句:“请雁过姑娘随在下一同前去。”

那个黑衣男子欲言又止,却被唐陵制住:“那就听楚公子的了。”说罢,淡然离去。其实他和段疏声很像,只不过段疏声是从容得淡然出尘,而他是从容之中带着冷漠疏离。雁过忧心忡忡的看无瑕一眼,咬咬唇,揪紧了身旁的裙裾,还是跟他们走了。

推书 20234-02-15 :只顾今生 上——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