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尼张大嘴巴看着亲密贴近的两个人,慌忙的点点头,拿着托盘跑了出去。但是立刻又回来了,他没有进门,只是推开门缝说:“艾伯特……先生,早餐您是要到餐厅去吗?”
戴纳感受了一下身体的情况,本来打算还是在房内吃就好了,可是腿又抽搐了一下,他看看楚衣,眼珠转了转,说:“嗯,到餐厅去。”
肯尼点点头,转身出去,又被戴纳叫回来:“给King安排房间了么?”
“啊?这个……船上的房间都分配下去了,没有多余的客房啊。”肯尼为难的说道。
戴纳说:“嗯,也好,King还是和我住在一起比较方便。”
肯尼出去之后,戴纳就没让楚衣继续给他揉腿了,他往床里边靠了靠,拍拍空出来的地方说:“现在还早呢,你不来躺会吗?”
楚衣这几天都没休息过,真是累极了,身上比戴纳还要难受,他想了想就躺了过去,本来只是打算舒展一下筋骨,结果刚沾上枕头就睡死过去。
一直到肯尼来喊他们到餐厅用早餐的时候,楚衣才被戴纳摇醒。他睁开迷蒙的双眼,看着位于自己正上位的脸,有一瞬的恍惚,他使劲闭上眼睛又睁开,看着戴纳满脸的笑意,他扶着昏沉沉的脑袋慢慢起身。
戴纳揽过他的肩膀半扶半抱的扶他起来,低声说:“慢点起,刚才累到你了,真该让你再睡一会。”楚衣抬眼看了看他,按着太阳穴等待晨起的眩晕过劲。
肯尼看到这一幕简直要掉了下巴,他不是没见过戴纳这样温柔体贴,但是那是对待他的情人。难道这两位的关系其实不是像那个叫做King的中土人所说,而是另有隐情?因为在他看来,楚衣那饱含了委屈的一眼别提多哀怨了,就像是抱怨自己情人欲望不知收敛……叮!肯尼脑中警铃大作,他现在所想的东西实在是太忌讳了,不想后果难堪的话,他还是装聋作哑最好。
于是戴纳朝着肯尼说话的时候,痛恨的发现后者正低头敛眉做小媳妇状,顿时有些无趣,懒散的出声道:“你先出去吧,我们一会就到。”
肯尼如获大赦,迅速离去。他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得赶紧找个人说说,不然会憋死他的。
楚衣下了床,洗脸漱口,然后等着戴纳一起出门。不是他不想自己先走,一来他不知道餐厅在什么位置,再说戴纳刚才跟肯尼说了他们要一同过去,如果自己先走,似乎不太符合感情极好的两个结拜兄弟的形象。
戴纳好不容易磨蹭完了,绅士的拉开门请楚衣先走。他跟上来,抬手搭在楚衣肩上,动作自然的就真的好想他们是多年的朋友了。已经从走廊迈向大厅了,楚衣想躲开也不好意思。
戴纳凑在他耳边说:“今天的早餐一定不错。”
“哦?为什么?”一定要忍住,要装下去,不能在人前露馅。楚衣不停地做着自我劝解,勉强自己开口,还要带着一丝好奇和很多的笑意。
戴纳故作神秘状,摆了摆手,那手指指着餐厅的另一个入口,那里是食物被端进来的厨房通道,楚衣这里的视线被挡住了,他以为那里会有答案,就往戴纳那边倾过身子去,可是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他疑惑的抬头看戴纳,没注意那只手已经滑到他腰上,不松不紧的扣着。
戴纳是计算过的,他知道这个时候到餐厅来肯定坐下很多人了,之所以不等到最后,那是利用人们的好奇心和无事闲谈的劣根性。口耳相传,添油加醋,揣摩猜测,这比让所有人亲眼看到都更有效果。
所以,半裸的胴体总是比赤条条的一堆肉更有诱惑力。
楚衣不再去管戴纳的答案,还是关心在哪里坐下吃饭比较实在,他可不想一只想这样被人盯着。
戴纳带着他朝一个二人桌走去,那里是他的餐桌,平日只有他一个人,那么带另一个人过去不是更容易引起猜测么。其实戴纳也没想过这么做会怎样,他就是想看看楚衣的窘相,以满足自己被人利用的不平。
幸好自己对这些人有足够的了解,经过一桌的时候,有人打着好奇的名头问道:“艾伯特先生,这位是什么人啊?”
戴纳微微一笑,朗声说:“这趟远行最大的收获,是和King的交往,他对我来说……很特别。”说到最后,声音低沉,像是从身体深处发出来的,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楚衣一直低着头,他在想这句话的意思。从表面好象没有什么特别,但是他总觉得奇怪,尤其是,他用眼角瞟了瞟始作俑者,那一脸的浓情,专注的凝视,一点都不该出现在面对另一个男人的时候。
他还没想明白,就被戴纳揽在他腰上的手收拢在怀里,然后带到那张二人桌,戴纳给他拉开椅子,周围吹起一片口哨声。
楚衣顿时悟了,他终于想通了,把昨天晚上,不,确切的说是今天凌晨开始,戴纳对他的种种举动,连起来,那就是一个阴谋,他在向别人传达一种信息,他在说他们不是结拜兄弟,而是……而是正在交往的朋友——情侣。
这就是语言的漏洞,有时候凭借一个词的不同意思就能致人于死地。
交往,很平常的一个词,朋友,在正常不过的关系。但是连起来,加上一些特有的举动,那就是情侣的婉转表示。
坐下之后,楚衣狠狠的瞪着戴纳,他总算明白那些小二为什么不愿意搭理这个人了,这人太睚眦必报了吧,有这么小心眼的男人么!真是后悔自己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就改变对戈蓝国人的看法,非常非常后悔!
可是,楚公子,那是小恩小惠么,要不是戴纳先生出手相救,你就要被人卖了啊。但是楚衣现在根本就不会再考虑这个逻辑关系了。
用餐期间,楚衣接收到无数道暧昧不清意味不明的视线,所有的窃窃私语都让他起疑,非常美味的一顿早饭他却食不知味,坐在椅子上也浑身不自在。实在挨不下去了,楚衣放下刀叉起身,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了,就果决的离开,这个地方他一秒钟也呆不下去了。
第 7 章
餐厅里的人都讶异的看着离去的人,彼此面面相觑。回过神来再看施施然慢条斯理十足优雅用餐的戴纳,众人满头雾水,为了不惹晦气,他们不约而同心照不宣的拿起刀叉朝着几日来最新鲜的食物下手——如果一定要承受点什么,那就更加不能饿肚子了。
戴纳这时候的心情是复杂的,他看到楚衣坐立不安的食不下咽,内心是很欢欣鼓舞的,准备回房间的时候再增加一点把戏。但是等着楚衣真的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就离开餐厅,他却有些不爽。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被对方拂了面子,但是,没有预想到的那种酣畅淋漓。
戴纳回到房间,楚衣坐在窗户边,圆形的玻璃窗,视野很闭塞,但楚衣看的津津有味。
看到这幅情景的戴纳,真是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开口了,原本说好的托词,似乎,都不适合在这种氛围下说出来。他慢步走过去,俯下身一起看外面的大海,和更远处的蓝天。
“你在看什么?”
楚衣没回头看人,食指点着玻璃,说:“刚才,有两条海豚嬉戏,很可爱。”
“海豚,是种很有灵性的生物,我们出海的时候经常能看到。”
“哦。”楚衣轻轻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戴纳搬了把椅子坐在他一侧:“你在生气吗?”他还是决定问出来,虽然这个其实无关紧要,但眼前的楚衣总感觉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令他很不舒服。
楚衣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他,说:“也许你觉得那是玩笑,但是我不喜欢。”
“跟另一个男人暧昧,你不喜欢吗?”戴纳追问,虽然声音很冷静,很理智,但是心里却很紧张,一种他说不上来的不安。
楚衣摇摇头,他看到戴纳一瞬间的放松,思量了一下,说:“中土也很盛行男风,我对这个很看得开。我不喜欢的是,你好像在利用我。”
“利用?”
楚衣点头:“托我照顾你这几日的福,我似乎明白你这么做的原因,但是,你没有跟我协商,这让我觉得很难堪。”
“协商?”戴纳皱起眉头,要那个干吗?要捉弄一个人,难道还要事先告诉对方配合自己吗?
“是的。”楚衣表情堪称严肃,他又说道:“我想你是要在众人面前造成一个舆论,如果你不跟我协商,不怕这个舆论最后会穿帮吗?”
戴纳盯着楚衣,他在想,King究竟是怎么想的。知道自己要捉弄他,还要自己和他协商,他的意思好像是要配合自己在众人面前演一出戏,而且他这个意思好像自己又不得不为之的苦衷。但事实上,他只是想报复他利用了自己一次而已,难道这就是他们中土人的神秘?
“你知道我在做什么?”戴纳想要确认一下。
楚衣点头:“我想是跟一个叫做凯瑞的人,有关系吧。”
戴纳愣住了。他想也许是自己昏迷的时候或者做梦的时候说出了凯瑞这个名字,但是楚衣的思维怎么这么难懂。他要捉弄人,跟凯瑞有什么关系,凯瑞早已经不是他的情人了……
他深吸一口气,仔细的端详起楚衣的样貌,中土人普遍所有的柔和五官,这跟他们的高鼻深眸相去太远,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眉毛细长但浓黑,上挑着飞入发鬓,狭长的双眸闪着精光,睫毛很长,鼻梁高挺,唇形很好看,唇色很淡,皮肤细腻长发乌黑,中等身量纤瘦柔软。
戴纳心里想笑,简直是太好了,他连理由都为自己想好了,而且非常合适,这个阴错阳差的结果真是太完美了。戴纳忍不住笑意,冲着楚衣点头:“是跟他有关的,而且真是需要你的配合,所以刚才,抱歉了。”
楚衣淡然的点头,然后开口说道:“你不要说说具体细节和前因后果吗?”
戴纳想了想,说:“的确,你有知道的权利。这个故事很长,我也从来没有跟什么人讲述过,所以可能前言不搭后语,你自己去理解。不过,我们先要一点东西来喝吧。”
戴纳出门很快回来,拿着一个酒瓶两只酒杯。楚衣抬手挡了一下:“你的身体才刚好,身上的伤也没有痊愈,喝酒不好。我不想再这么照顾你下去。”
戴纳凑在他耳边说:“你这样照顾着我,才更显得我们感情深厚啊。”
“你不要得寸进尺。”
“好了好了,我投降。”戴纳一手杯子一手酒瓶,向上举了一下,说:“我只喝一杯就好了。故事很长,不加点调料,会很干涩。”到了满满一杯,然后把酒瓶和另一只杯子推给楚衣。
“我和凯瑞很久以前就认识,相爱的时间也很久远,就到我都记不得是哪一天开始的,但我记得哪一天结束的。”戴纳喝了口酒,眯着眼睛陷入回忆之中:“那天,他告诉我,他要结婚了,对方是个名媛,独生女,他入赘可以袭得一个男爵的头衔。他说我给不了他想要的,钱不是唯一,金钱和荣誉同时拥有那才是幸福。”
“哦。”楚衣应了一声。
“你就没有别的感想吗?”戴纳很不满意这样的回答。
“你是个商人,也许是个富商,因为这艘船很大很豪华,但是他想要光环啊,你给不了,也不能怪他就这么离开了。”
戴纳低低的笑,然后转而开始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些特别的纪念。一直到楚衣把一瓶酒都喝完了,戴纳也啜完了他的一杯酒,故事终于进入尾声。
“我不恨他,但是有怨!”戴纳把酒杯放到一边去,“我想要看到他后悔。”
“这就是我的价值?”楚衣问道,那个凯瑞被形容的像精灵一样,他知道自己容貌不错,但是还不足以刺激到凯瑞,那么,就是还有后招。
果然,戴纳肯定了又否认:“是,但不完全是。”他摸出玉佩,说:“你拿这个东西跟我交换了一柄短剑,这是你最重要的东西,那柄短剑也是我非常重要的东西,因为那代表着一项荣誉。”
楚衣拿出短剑,拔出鞘,寒光闪闪的利刃,他仔细端详,却不知道密码是什么。把它递过去,戴纳摩挲着剑柄,镶嵌着宝石的剑柄,但是在毫不起眼的低端,那块只是金属原色的地方,刻着一个图腾,还有一个缩写的字母。
戴纳说:“他代表的是,摩奥家族。”
摩奥家族,即便是中土,也对这个家族有所耳闻。戈蓝国最为古老的贵族世家,历任君主,皆是出自这个家族,朝政也有这个家族把握着方方面面,他们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配上这个姓氏,毫无疑问都是爵爷,甚至,你找不到一位子爵。他们有卓越的功勋,他们世袭的爵位会重新因为功绩而回到上一辈人甚至更上一辈的荣耀。
“那么你……”
“我是摩奥侯爵。全名应该是戴纳·艾伯特·摩奥。”
楚衣倒吸一口气,这个爵位,跟老侯爷是一个阶层,如果在中土,他们将拥有同样的封地同样的权利。但是戴纳还很年轻,可能刚满双十,也许还要再大一点,但现在他没有建功立业,日后他可能就是公爵!那么,既然是这样前途不可限量……
“凯瑞为什么要离开你?”无论是伯爵还是侯爵,那不都比一个几乎没有权势的男爵要好上千倍万倍么?
“在来中土之前,我才刚满二十五岁,才有资格冠上侯爵的头衔。而凯瑞离开我的时候,我还只是个有钱的公子哥儿。”戴纳笑的很是讥讽,他想过很多次,如果凯瑞再有耐心一点再多等一年,陪他过完二十五岁生日,也许他会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甚至到了自己要甩开他的时候,他还会抱着自己苦苦哀求呢。但是,一切都已经发生,在没有如果。
楚衣有些颓然的长出一口气。他看着戴纳,猜得到他在想什么,就说:“你也别以为他知道你的身份就一定会留下。”戴纳对他挑眉表示不理解,他又解释说:“虽然小小的男爵跟侯爵实在没有什么可比性,但是你要知道,侯爵是你,男爵却是他的。”
戴纳突然领悟,还是苦笑摇头:“果然啊,他要的,我给不了。”
即便是他们结婚了,这个世袭的头衔也轮不到凯瑞头上,所以就算再多的光环荣耀,那也不是属于凯瑞的。虽然一个入赘的男爵也不会有多么的被人们认同,但假以时日,自己有些作为,还是可以堵住悠悠众口的。
“既然这样,你又何必再做这些无用功,刺激他有什么用?”
“是没用了。”戴纳仰头,闭目一会,说:“可还是要拜托你,帮我挡住一些有图谋的人。”
“你拿我做挡箭牌?专门挡你的爱慕者?”楚衣好笑的挑眉。
“不可以么?”戴纳同样挑眉问道,“就算是我带你去戈蓝国的一点小福利。”
“我觉得我会被唾沫淹死,所有的人会认为我不自量力,而且,我答应付你船费。”
“如果我觉得很合适,那么他们怎么想还有用吗?就好比,我喜欢吃芥末酱,他们再捂着鼻子团做一起的喋喋不休着它的难闻刺鼻,我还是一样吃的有滋味,我还是一样不会放下它。”
楚衣听到这个比喻笑了,他想起以前在夜市,自己擎着一大把臭豆腐招摇过市,看到很多人捂着口鼻,他一样吃得欢快,还常常乐此不疲,专门去人多的地方。怎么,你讨厌我就不能喜欢了吗?
“好的,我答应你。”
一上午的时间都在讲述这个已经毫无价值的故事,可是戴纳的一个心结就此解开,他为此深深地感激楚衣,他以前一直在纠结,如果自己早一些告诉凯瑞自己的身份,对方还会不会离开。或者他计划着怎样让他失掉面子,让他看到身为侯爵的自己的光芒然后躲到角落里后悔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