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说罢,楚翼就从外面进了屋:“主子,周布传来消息,说是藏剑山庄留信:藏剑山庄庄主李柳恭候火司先生楚西云。”
“呵,这前前后后所有的事儿全攒这几天了”,东陵曦站起身,轻轻抚平了外衫:“藏剑山庄真正好本事,竟然找着我了,楚章你放消息出去,说是楚西云出现在水城。”
火司先生楚西云在雁国水城现身了!一时间,江湖黑白两道都在蠢蠢欲动。传说阴阳家每两百年现世一次,武林至宝——五行石也会随之落世,为了得到五行石武林正邪两道的纷争逐渐白热化,愈演愈烈,只为得到五行石,找到阴阳家具体所在。而这五行石,到底有何威力,却是众说纷纭。有人说,故去的医仙云中子便是通过五行石的威力,治愈百病,使人起死回生;有人说,一千年前的武林至尊嫣红梅的绝世神功是从五行石中参悟的;更有人说,曾经天下的霸主——雷王周青,便是被五行石的神力所护,刀枪不入,更能差遣阴阳式神,战无不胜。传说众多,但都直指五行石的神奇威力与阴阳家的神秘莫测。如今,阴阳家已现世十年,各方势力寻了十年,只知道阴阳家五行司使的火司楚西云早已入世,江湖上‘楚西云’的名字随处可闻,却是那里也寻不到。
淡淡的透着橘色的黄昏渐渐黑了下来,天空中显出一层朦胧的暗紫色,照应着天空的大海,也慢慢的从蓝色渐变成了紫,尽头海空相连地方的黑,慢慢的蔓延开来。水城夏天的夜晚,清新凉爽,伴有海水咸味的海风,沁人心神。东陵曦站在院中的龙柏树下,望着新月,眼神迷茫,那时候也是这般景象,明月当空,微风划过,好像也有些毛毛小雨从上落下,微凉,有些湿的脸上被血染得滚烫,那人就在自己眼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再也没起来。往事如絮,亡者随时间化为尘土,生者的记忆却越发鲜明,那人的笑容仍在眼前……
“主子?”
东陵曦一颤:“枫哥……”
楚言微愣了一下,抿了抿嘴:“主子,是楚言。”
“哦,呵,楚言啊,这么晚了,怎么不睡?”东陵曦眼神清明,笑容清丽,却是满脸的拒绝。
“主子不睡,楚言不敢睡”楚言低着眼帘,声音暗哑。
东陵曦偏着头,瞥了一眼楚言:“不用管我,你先去睡吧。”
楚言咽了口口水:“……主子,夜里有些凉,您还是……”
“楚言,我让你回去睡,我要一个人清静一会儿”,东陵曦眼神暗了下来,面容紧绷:“别烦我”
楚言一怔,眼睛睁得大大,随后低了头,死死咬着嘴唇,全身僵硬,不知所措,随着东陵曦一声冷冷的进屋,定住的腿慢慢的迈开,匆匆进了屋。
屋外,东陵曦深深地叹了口气,低下头,呆呆的看着地面。
“小子,叫一声大哥,大哥就给你肉吃。”
“哼!”
“臭小子,我救了你的命,你竟然哼我!”
“我没让你救,你自己乐意。”
“什么!忘恩负义的臭小子!”
“唉……你说说,你小子这臭脾气,也亏你是个将军的儿子,要不然……”
“要不然?”
“要不然……呃……”
“刘九枫,敢说一个字试试。”
“呃……这个……不对!我是你大哥,小子,大哥骂自己的弟弟那是应该的。”
“呵呵……”
“东陵曦!你笑个屁啊!”
“哈哈哈……”
“瞧你那张脸。”
“怎么?枫大哥对贤弟这张脸有何赐教?”
“哼!天生的相公像。”
“……枫大哥,你刚刚说什么~~”
“你大哥我说,你和七星,都是天生的相公像!”
“大哥满脸正气,却对相公像甚有研究呢,小弟佩服。”
“什么!我对那个研究个屁啊!东陵曦!你这臭小子!”
“我听说你要当将军了。”
“是。”
“呵呵,恭喜恭喜,小子,发达了别忘了大哥!”
“怎么?大哥也想入朝堂了?”
“放屁!那劳什子的朝堂,老子才不干呢!”
“七星成了国师。”
“是。”
“……”
“大哥?”
“……替我恭喜他。”
“东陵转达了,大哥怎么感谢东陵啊。”
“你想我怎么感谢?”
“!……多日不见,枫哥你学会何为商量了呢,实在可喜。”
“……”
“枫哥你想说什么?”
“……”
“……枫哥,出什么事了吗?”
“呼……呼……枫哥!”
“枫哥……”
“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枫哥,对不起……”
记忆由远及近,曾经的模糊不清,曾经的不经意,现今都成了不可碰触不能舍弃的珍宝,那些永不磨灭的过往,本以为都随着西风飞向了远方,回首触及时,却发现原来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自欺欺人。东陵曦拳头攥的死紧,鲜血流过弯曲的手指,一滴滴滴入土里。
到底是谁杀了你!
楚言坐在椅子上,没有表情,一动不动,仿若一尊雕像。
突然,窗外响起一个沉稳的声音:“楚言,我是楚翼。”
楚言开了窗,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的楚翼。
“主子进屋后,把这个交给主子。”
楚言接过一个锦囊:“好。”
楚翼转身欲要走,却又转过身看着面无表情的楚言,呆了半晌,开口道:“今日是六月十五日,主子会有些反常,不要招惹主子。”
楚言微微一怔,声音有些干哑:“六月十五?”
“刘九枫刘大侠的忌日。”
第十四章:我喜欢你
说实话,东陵曦无法忍受楚言偶尔高挑的音调和沉思时过于深暗的眼睛。平常不会太过注意,楚言高高壮壮的,说话声音很低沉,同记忆中的那个同样高壮却嚣张狂妄的男人完全不同,不论是动作,神态,还是处世态度,几乎全部都背道而驰。应该是楚言曾经的经历造就了现在的性格,非常隐忍,有些逆来顺受,但是也很倔强,作为属下,或者朋友,都很理想。
刘九枫不同,他的性格非常嚣张,动作神态都很轻浮,情绪表现的非常明白,是一个很简单很透明的人,他高兴或者生气都是立刻就能反映到肢体动作,面部神态的。
直到刘九枫被人杀死的六年后的今天,东陵曦还是能清清楚楚的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刘九枫的情景,每一个动作,每个神态,还有刘九枫说话时的语音语调,这对于东陵曦,或者说楚西云而言是很自然的事,东陵曦上辈子活了二十六年,有十年他都在行为分析部工作,一个人的行为举止对他而言,比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更能让他了解一个人的性格态度。
东陵曦站在龙柏树下,细细的回想,六岁的那年,他被送往阴阳家学艺,半路杀出十来个武功高强的死士,一番生死拼搏后,他被一个黑衣蒙面的强壮男人掐着脖子,提了起来,本来以为必死无疑,却被个青年剑客救下了命。“我叫刘九枫”很清澈,很明亮的声音,配着那张笑的阳光灿烂的脸,让人感觉非常的舒服,还有伸出来抱起自己的手,很厚实,人体的温度热热的从那个男人的手上传了过来。
东陵曦抬起自己的双手,仔细瞧着,长年研习阴阳术,使他的手变得比一般人都要细腻白净,不像刘九枫的手,那双握了好多年剑柄的手,很粗糙,有些剌手,却很热,炽热的融化了东陵曦的心。
如果没有七星的话,东陵曦认为他们的人生会完全不一样……
没有七星的话,刘九枫总是笑的嚣张欠扁的脸不会带着隐隐约约的自嘲,总是大喊大叫的声音,不会出现那种很低沉的音调。东陵曦不喜欢那么低的调子,不喜欢刘九枫那么深沉的眼神,太让人觉得悲伤了。
东陵曦一个人在屋外一直站到天微亮。
楚言一个人在屋里一直坐到天微亮。
太阳缓缓升起,两个孤单寂寞的影子随着明媚的阳光斜斜的映在地上,一个的心系之人近在咫尺,另一个的心念之人却两隔阴阳……
一丝阳光,倾洒在东陵曦的手上,东陵曦眼神暗了暗,转身进了屋。
楚言一个人默默坐在椅子上,全身僵硬,听见东陵曦进屋的声音,迅速站了起来,安静的站在一旁,低着头,垂下来的黑发,遮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出表情。
东陵曦慢悠悠的走过去,坐在主位上,一时间屋子里寂静的仿佛没有人烟。
东陵曦抬头看看楚言,轻叹了口气:“你在生气吗?”
“……属下不敢。”
“楚言,虽然你的头发很黑很亮,非常漂亮,但是,我还是想看你的脸,……抬起头来。”
楚言收了有些微慌张的表情,慢慢的抬起了头,满脸坚毅,清亮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东陵曦:“主子。”
“昨晚,莫名的向你发了脾气,……抱歉”东陵曦的语气,仿若春风划过。
楚言垂了眼帘,声音毫无起伏:“是属下的错,属下多言了。”
“还是生气了吧?”
“属下不敢以下犯上。”
东陵曦左右瞧了瞧,看着楚言毫无波动的脸:“就是在生气,你一生气眼睛的颜色就会特别的深,平时最外面的一圈是灰色的,生气或者情绪很激动的时候,就会变成很黑的黑色,让你整个人看上去非常……忧郁。”
东陵曦站起身,走到楚言面前,右手轻轻捏着楚言的下巴,慢慢托了起来:“你的眼睛,真的非常漂亮,有时有些混沌不清,有时又非常的清澈明亮,天真无邪,特别是你不知所措或者不解现状的时候,眼神就像小鹿斑比一样,非常……让我感觉非常平静”
楚言有些惊讶,对于东陵曦突然过于亲密的举动,眼睛不解的眨了眨:“主子?”
“没错,还有你的声音,很棒的声音,楚言,非常好听,尤其是你提高音调,调子有些轻微上扬的时候,让人非常安心。”
“主子?”
“不是这种调子,我不喜欢你过于低沉的音调,那样……很不对,感觉不对,你应该更大声点,往上提一提音调,也许会有些尖,但是那样很好听,非常……好听,”东陵曦左手轻轻滑过楚言的脸颊:“如果你生气,可以大声喊我的名字‘东陵曦!’这样”东陵曦猛然提高的声音,大声的喊出自己的名字。
楚言诧异的瞪大了双眼,主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主子?”
“如果你喜欢这种沉沉的音调,也没有关系,那样也很好,非常好,让我变的清醒,对了,还有你的性格,表面上虽然有些逆来顺受,但是骨子里却很不服输,也很倔强,这个也好,很符合……你的声音。”东陵曦近乎迷恋的看着楚言,语气十分轻柔,就好像再大点声的话,就会惊醒一场美梦。
“主子?您怎么了?”
东陵曦有那么一瞬间有些恍惚,曾经纷乱无序的画面一闪而过:“……我很好,呵,怎么?觉得我很奇怪……”
楚言犹豫了几瞬,微微点了点头,张了张嘴,终是闭上了。
东陵曦轻轻笑了笑,柔声说道:“楚言,有人跟你说过吗,你瞪大眼睛,语气有些无措的时候,感觉也很好,那很像你,楚言”,东陵曦顿了顿,愣愣地看着楚言,过了几瞬,再次开口:“楚言,你知道吗,你……很难不让人喜欢。”
“啊?”
“我很喜欢你,楚言,很怜惜你,你很招人喜欢”东陵曦的声音带着阴阴柔柔的调子,催眠般的说着楚言做梦都不敢想的话:“非常喜欢你,楚言,也许……我们可以……”
“主子?”
东陵曦抿了抿嘴,眼睛笑的眯了起来,左手捋了捋楚言散开来的黑发,声音里含着笑,低沉沙哑:“楚言,我们可以……相处一段时间,如何?”
楚言惊讶的愣住了,一时间不明白东陵曦的话中含义,相处?这是什么意思?我早就是主子的属下了啊……什么……意思?“主子?您什么……!”
楚言没说完的话,和着一口空气,都一起被东陵曦的嘴堵在了楚言嘴里……楚言睁大眼睛,全身定住,双手僵硬的垂在身侧。
东陵曦双手捧着楚言的脸颊,闭着眼睛,双唇温柔地慢慢研磨着楚言的嘴唇,温热的舌慢慢滑进楚言的嘴里,轻轻地舔砥着楚言的贝齿,不多时,微微离开,唇沾着唇,魅惑的声音从楚言的灵魂中响了起来:“张开嘴”,楚言愣愣地张开嘴,东陵曦轻轻地呵呵笑:“傻瓜,闭上眼睛……”
那日,阳光明媚,照的整个不大的屋子都明晃晃的,晃得楚言就算是闭上的眼睛,也能看见亮亮的世界,很多时候,楚言想着那个温暖的上午,好像拥有了整个世界般的幸福,嘴角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轻翘起来,那个人高高在上,却还是低下头看了自己,这样,便是满足了,再无其他所求。
第十五章:灵山门
天已是大亮,东陵曦全身软软的瘫在椅子上,睁着一双死鱼眼,呆呆的看着楚言的嘴唇,真看不出来,五大三粗的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就那么软呢,哎,这回算是掉进陷阱里去了,还是自己挖的,都怪楚言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嗓子哑哑的左一个主子右一个主子的叫,那可是六月十五,自己犯神经病的日子,东陵曦撇撇嘴,摸摸下巴,这么说这一切都得拐到枫哥身上,东陵曦又抬眼看了看低着头的楚言,哎……这么较真儿的性子,麻烦了……
辰时,主屋被太阳晒得暖洋洋,东陵曦懒洋洋的坐在主座上,慢悠悠地拆开楚言给他的锦囊:“楚翼有说别的什么吗?”
“回主子,楚翼只说您进屋后交给您,再无其他”,楚言低着头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一块破碎的玉佩碎片从锦囊中滑出,翠绿的玉石中透有点点的紫罗兰斑点,呈现出不规则的菱形,小小的碎片雕刻精细,图案好似是一条鲤鱼的鱼尾。东陵曦微皱着眉,仔细端详着这块玉佩碎片,左右翻看着,看着很眼熟,好像哪里见过,鲤鱼的鱼尾?这么普通的造型,竟然用这百年难得的紫罗兰翠石雕成,而且手感也有些奇怪,似乎是冷的?“楚言,这锦囊你一直放在桌上?”
楚言疑惑的歪歪脑袋:“不是,楚言一直放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