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药给我。”楚言合了东陵曦的衣襟,伸出手,左手紧紧环着东陵曦。
狱良暗暗地叹口气,递过药,双眼专注地看着楚言一口一口嘴对嘴的给东陵曦喂药。
虽然东陵曦一直昏迷不醒,头几天的时候人是还可以自主吞咽的,可是最近这两天东陵曦却开始出现无法吞咽、深度昏迷的现象,除了第一天睁了次眼睛,唤了一次楚言,东陵曦就再也没有清醒过。
恶化。
东陵曦的病情在极度恶化。
楚言什么办法也没有,连输内力这唯一他能做的也是禁止不可的,无微不至的日夜照顾,以及‘也许是我造成的’这种强烈的心里负担,让他整个人在短短的几天里瘦了一圈又一圈。
楚井也是昼夜不断的找方子,同时用药性最烈的几种药和针灸给东陵曦吊着命。
在第无数次的敷药针灸后,楚言才声音沙哑地问道:“楚井,是我造成的吗?”
楚井一愣,眨眨眼。
“我一直给主子输内力,所以,……”
急忙摇头,楚言快快地摆起手,“不是不是,言大哥你别乱想,主子这伤是内外两道力同时打击造成的。”
低头看看自己怀中的人,楚言感到有些窒息,胸口像有人用力捏了又捏一样,生疼生疼的,话断断续续,“……我以前听说,和着人心熬的药能治百病,……主子这,……我可以……”
楚井猛地瞪大了眼睛,“疯了你,那都是胡说!人心有什么用啊,人心有屁用啊!”
楚言的脸‘噌’的一下子就变得空白一片,声音也大了起来:“那你说个法子,只要能救主子,什么法子都成!”
楚井蹙起眉头,话语说的有些困难:“主子这伤是内外两道力造成的,要么一并除去,要么就得压住一股,除一股,第二种方法耗时又危险,主子现在身体太虚受不住。”
“……那第一种呢?”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楚言眼睛亮的吓人。
“……不远的离山有一种果子,药性霸道,有能力与那两股力相冲。”
话音一落,楚言难以置信地看着楚井,“……你怎么不早说,主子都这样了,瞒什么!”
许是楚言的样子有些恐怖,楚井下意识的退后半步,“你傻啊,主子受伤是别人布的局,咱们被困在这里动不了也定是有人安排好的,那离山必定有人埋伏。”
楚言根本没理楚井说什么,自顾自地慢慢起身,把东陵曦小心地放躺在床上,好好地盖严实,自己整整衣服,摘下红石手链套在东陵曦手上,提了赤火剑,随着一句“照顾好主子”,飞身而去。
第七十一章:前世迷雾散二十二
楚言离开药舍的三天后,狱良终是再也坐不住了,放出去五只彩蝶,竟是没有一只回来。
八门的彩蝶喂养过程复杂严格,若是没有寻到联络人,彩蝶是会自己飞回来的,如今既然彩蝶没了音信,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蝶被人杀死了。
狱良整好东西,告诉楚井自己三日内必回,无论这三天发生什么,一切都得等他回来再说。
楚井面目沉重,眼神发怔,似是很劳累地点点头,当作应了,平常活泼的女孩,此时竟显出了几分沧桑,连黑油油的头发都暗淡了许多,唯有那根粉嫩嫩的梅花簪子透着活力。
狱良暗叹一声,在黎明之前,离了小医馆。
离山距离这小药馆不过一日的路程,狱良循着楚言的踪迹一路寻去,并没有发现半点儿不妥,到了山顶时,也不过是当日的黄昏,楚言的踪迹到了山顶处也猛地增多起来,想是楚言四处寻找那果子留下的,看着这不大的地方,狱良那张阴沉沉的鬼脸慢慢蹙起了眉头,有进无回,徒有上山的痕迹,没有下山的迹象……
蹲伏着一点点的查看四周的草丛,连打斗都没有,狱良站起身,咬了咬牙,该死的!
如此,狱良在这方圆几里勘查了一天多,均无任何收获,在第三日的傍晚返回医馆。
大约天擦亮,回到医馆的狱良看见楚井正给东陵曦一点点细细敷上药,再重新包扎上,回过头,见了狱良,小姑娘甜甜的笑了,推着狱良出了里屋。
狱良虽然很是疑惑,一改前几天的沉闷,这丫头怎么今天这么高兴,但想起楚言,便也没在意,转过身问道:“楚井,楚言回来了吗?”
楚井抬头看着狱良,摇摇头。
心中一紧,狱良顿时有些烦躁,余光瞥见了红红的药罐,就随口问了:“你捣弄的是什么?”
楚井眼睛一亮,大大的笑了起来,声音都带着喜气:“救主子的药啊,言大哥给我的!”
这话一出,狱良就愣了,眨眨眼,“你不是说楚言没回来吗。”
点点头,楚井颇为疑惑看着狱良,“是啊,言大哥没回来。”
眉头深深地锁起来,狱良眯起眼睛,凭着本能,一种十分诡异的气氛猛然涨高,悄悄挪动步子,摸了袖中的暗器,沉声问道:“楚井,楚言怎么给的你药?”
楚井歪头笑笑,头上的梅花簪子闪了闪,“山上给的。”
狱良冷冷地翘了嘴角,“你去了离山?好快的腿脚。”
“当然,他的轻功是无人能及的。”
眼中寒光一闪,匕首瞬的握在手中,左手用力地把楚井按在了墙上,匕首抵着她的脖颈,“叛徒!竟敢谋害主子!”
较于狱良的杀意,楚井却是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用刀抵着自己的男人,“良子,你疯了!我怎么可能害主子!”
“还敢狡辩!楚言呢?”
“良子!放开我!疯了你!”
楚井表现的很是激烈,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做一样。
匕首更往前的递了递,狱良阴阴一笑,声音仿佛来自地狱一般:“很会装嘛,生不如死的法子我可是有一大堆呢。”
楚井眼睛一瞪,折腾地更凶,“良子!你!……”
“狱良。”音调很稳,带着磁性,一身银丝流云黑袍,身后一把红伞,翼鸿斜靠在门框边,嘴角微翘。
狱良并未回头,仍是死死地盯着楚井,“翼鸿公子为何在此处?”
翼鸿低呵一声,“前几日我的影子探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说是当年江湖的第一美人鬼隐娘曾为了救自己的夫君吸收五行石之力,却落得空有功力不得施展的下场,也算那傻女人倒霉,她的夫君一见女人不再有利用价值,就将女人抛弃了,不过数月,鬼隐娘就成了一个流落军营的军奴,还带着身孕。”
狱良眉头一皱,声音有些发干:“公子的意思是?”
“鬼隐娘以外貌闻名江湖,却罕有人知道她的功夫。”
“请公子直言。”
“沉寂百年的双手剑法,魍魉剑法。”翼鸿翘起嘴角,扭头看向狱良,“你知道刘九枫是怎么死的吗?”
“……狱良知道。”
“强行接受五行石之力,最后气血逆流而死,东陵曦是这么说的吧。”
“……是。”
“呵呵,”翼鸿笑的肩膀都抖了起来,“怪不得七星说东陵曦是个傻子,太好骗了。”
“……公子何意?”
“哎,你不用防备我,我可是个旁观者,中立的,不过,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来提个醒,”慢慢渡到狱良身旁,似笑非笑的看着全身紧绷的男人,“放了楚井吧,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中了傀儡术,只要你问的恰当,这丫头自然会回答。”
楚井眼睛瞪得都快突出来,“谁……谁中傀儡术了!你才中了呢!我告诉你,翼鸿,别以为摘了‘楚翼’的帽子,你就可以胡说!”
翼鸿邪邪一笑,低声问道:“楚言呢?”
楚井眨眨眼,呆愣愣的,梅花簪子变得鲜粉,“他们把言大哥带走了。”
“谁?”
“……羊角小女孩和爷爷。”
“他们说什么?”
“……五行石,让东陵曦带着水石和木石来换楚言。”
“什么时候?”
“二十日后,北土城。”
翼鸿抬眼看向梅花簪子,“头上的簪子是谁给你的?”
楚井眨眨眼,抬头看看狱良,再低头看看脖颈处的匕首,眉头慢慢地蹙了起来,不大一会儿,小丫头又大声嚷嚷起来:“良子!你在不放下,我急了啊!没完了你!有这么闹着玩的吗!”
这一下倒是把狱良给弄傻了,“你,你真中傀儡术了。”
“……啊?”
三个人围着小桌子就坐,楚井眼眶红红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个不停,嘴里不住的嘟囔‘主子和言大哥都是我害的……’,狱良一脸严肃,盘着手,闭嘴不语。
唯有翼鸿眼中含笑,手里把玩着梅花簪子,“那羊角女孩肯定是那个苗疆的臭丫头,爷爷?哼,不男不女的死太监,我看叫奶奶还差不多。”
“现在可怎么办啊?”楚井狠狠地擦了擦眼睛,“他们不会折磨言大哥吧!”
翼鸿眼睛一瞟,哼了一声,“没错,他们抓楚言就是为了打着玩的,打死最好。”
“哇!”一听这话,楚井哭的更凶了,“怎么办啊?我可怜的言大哥,言大哥我对不起你啊,主子我也对不起你啊,把你媳妇弄丢了……”
爆青筋,翼鸿伸手拍了楚井一下,“成了你,小心你主子跳起来打你。”
楚井捂着脑门,吸吸鼻子,“那才好呢,说明主子好了,能救他媳妇去了。”
“放心,那幽明果的功效能起死回生,再加上刚刚我喂你主子的药丸,后天准保能醒,你现在进去好好伺候就成了。”翼鸿喝了口茶,又扭头冲着狱良说:“良子,你去找辆马车,咱们得赶紧往北土城赶。”
狱良抬眼看着翼鸿,“你怎么又插手了,不是不管吗?”
“我以前本来不想管,但是现在,不是多了个楚言吗?”
“此话怎讲?”
翼鸿撇撇嘴,“那个人,在地狱里待了那么多年,受了那么多苦,像个畜生一样活着,突然有一天变回了人,就不应该再受罪了。”
狱良闻言,嗤笑一声,“你竟然这么想,我也没见你对鬼影有多好,他也受过苦。”
翼鸿摇摇头,“不一样,鬼是影卫,当然得受训,而且不过都是些你死我活的把戏,楚言可是过着被所有人侮辱,虐待的日子,鬼要是也受过那
第七十二章:前世迷雾散二十三
感觉很燥热,也很颠簸,胸口闷闷的,有些喘不上气,东陵曦动了动眉毛,缓缓睁开一条缝,嘴干干,黏黏的,手臂很沉,虚软地提不上力气……
声音干涩、暗哑:“……咳,……楚言,水……”
一只手托起他的头,拿了杯水一点点慢慢喂着。
火烧一般的嗓子被甘甜的水润的湿了,凉凉的非常舒服,眼睛眨巴眨巴,胸口舒服多了,气顺了,手脚也渐渐有了劲儿,坐起身子,往旁边一靠,抬头看去,映入的却是一张满是冷笑的俊脸,“……翼鸿?”
翼鸿撇嘴又冷笑一声,把空杯子放下,“可不就是我。”
蹙起眉头,左右张望,又小又矮的空间,骨碌碌的车轮声,外面景物快速的变化着,马车……扭头看向翼鸿,“去哪儿?”
翼鸿坐了正,手一盘,努努嘴,反问道:“你猜。”
东陵曦低叹一声,揉揉太阳穴,实在没力气陪他玩,闭着眼说:“你猜游戏回头陪你玩,你出去,让楚言进来。”
翼鸿挑了眉毛,“楚言?”
抬眼瞪着翼鸿,东陵曦的脑袋开始突突地跳着疼,“翼鸿,去哪儿我现在懒得管,也懒得理你,只想休息,但是我不想躺你身上,明白吗。”
“嗯,明白,你想抱着楚言睡。”
“没错,就是那样,赶紧出去。”
翼鸿没动,脸上依旧挂着冷笑,垂下眼,慢悠悠地说道:“你昏迷的十几天里,楚言日夜不休的守着,又是灌内力,又是嚷嚷着要挖自己的心出来给你做药……”
东陵曦闻言,蹙起的眉头更是深深地绞在一起,嘴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
轻呵一声,翼鸿抬眼,“摆出这么可怕的表情做什么?”
“我不想听你废话了,”东陵曦的眸子暗了暗,有些虚弱,急喘几下,缓缓闭上眼睛,轻声说:“我要楚言,让楚言进来。”
“呵呵……”翼鸿笑了起来,斜眼瞥着东陵曦的右手腕,“东陵,你不要这么着急,先看看自己右手腕上戴的是什么。”
这话一出,东陵曦下意识觉得自己的右手有些凉,低下头,慢慢提起自己的袖子,红石手链在自己白皙的皮肤下显得更是如血一般,冷汗唰的一下子冒了出来,嗓子被什么东西硬硬地顶住。
“哎呀~”翼鸿看好戏一样,探着脑袋,啧啧地不停,“我怎么觉得这手链比以前红了呢~”
胸口刚刚愈合的伤口又灼烧起来,带着撕裂的痛,东陵曦狠狠磨着牙,声音嘶哑地喊出来:“楚言!你给我滚进来!”
一瞬间,四周仿佛停住了,安静的让人发麻,东陵曦扭头,一眨不眨地盯着马车帘子,片刻后,帘子被人掀起了一角,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声越来越大。
起初,在帘子掀起的那一霎那,东陵曦以为会看见那个总是一脸刻板严肃,眼中满是爱恋与信任的男人,他想,擅自取下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命令带着的手链,那个男人肯定和以前一样,卑微的跪在自己面前请罪,又同时欢喜自己的重伤初愈,这样的话,自己就可以先是吓吓他,让他再也不敢摘下手链,再是安抚他,让男人麦色的脸染上红晕,最后亲吻他,让男人结实的身子在自己的怀里软下来。
最后的最后,在颠簸的马车里,自己就可以抱着男人,鼻间萦绕着男人身上好闻的青草味,耳边听着男人节奏平稳有力的心跳声,这样一定可以睡一个踏踏实实、舒舒服服的觉。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出现在帘子后面的,不是楚言,而是狱良。
“楚言呢?”东陵曦绷起了脸。
狱良整好帘子,向着东陵曦挺背跪坐着,低头轻声回道:“主子,九日前,您伤口恶化,楚言为您去离山寻药,便再无音讯。”
东陵曦眯起眼,声音低沉:“你说什么?狱良。”
狱良抿抿嘴,欲要将刚出口的话重说一遍,“九日前,……”
“九日。”东陵曦打断狱良的第二次回报,难以相信地问道:“你把人给我丢了九日?楚言九天没消息了?”
“……是。”
力气如同被人抽掉,东陵曦一下子觉得眼前发黑,呼吸困难,没想过,从来都没想过,有这么一天,楚言会不在自己身边,一直以为就算是死,身边陪着的也是一个会呼吸,会说话的楚言,我的楚言……舔舔嘴唇,声音干涩:“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