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曦眼睛一亮,嘿嘿两声,用力拍了下楚言的大腿,兴奋地说道:“行啊,小子,还是有见识的,连火赤剑都知道,你听谁说的?”
“母亲。”
“你妈妈真是厉害,这火赤剑可是我们阴阳家的东西,知道的外人少之又少,又因为双手剑法失传许久,此剑煞气过重,可驾驭此剑的人更是稀有,这子母剑也就收在宝库里不见天日了,怎么样,你觉得这剑如何?”
楚言抿抿嘴,转回头看着赤火剑,竟微微翘了嘴角,说道:“宝剑,绝世宝剑。”
男人这么直接表达喜好,可谓奇迹,东陵曦挑挑眉毛,压低声音:“可是喜欢?”
“自然……”
展开白雪扇,扇一扇,东陵曦满不在乎地说:“那给你吧。”
“嗯。”
嗯?!东陵曦和楚章一起惊讶地看向楚言。
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望着身旁总是无欲无求的男人,东陵曦诧异,这么自然地接了,不正常啊,收起扇子,捅捅男人的侧腰,“楚言,接了的话,就拿走吧。”
“嗯。”
还‘嗯’,再使劲捅捅,稍微大点儿声唤道:“楚言,发愣呢吧你?”
一激灵,低头望向东陵曦,楚言眨眨眼睛,不可察地蹭蹭被捅的地方,一脸严肃,声音低沉:“主子有吩咐?”
东陵曦点点头,拍拍剑匣,“拿走。”
“啊?”
“啊什么啊,刚才你不是要了吗,现在拿走啊。”
“要,要了?楚言要什么了?”
“甭装傻,你刚才要了这火赤子母剑了,拿自己屋去。”东陵曦指指门口,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
楚言一听这个,骤的撑大了眼睛,边退了两步,边摇头说道:“不,那个,主子,楚言可不敢要这个,楚言错了。”
什么就错了,怎么连给个东西都这么难呢,东陵曦在心里锤地,咬咬牙,看看憋不住笑的楚章,大个子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一句话——‘就说楚言不敢要了吧,还偏送,哈哈。’
东陵曦眯起眼睛,使劲一拍桌子,喊道:“楚章你给我站直了,”扭过头,脸上立刻就变得温柔似水:“楚言,刚才你已经接了,就必须拿着。”
“不,主子,这火赤剑太过贵重,楚言受不起。”
“东西是用的,你不用它,它就只能闲在一处,直到生锈,剑本就是为了人做出来的,你不用它,看着它在角落里沉寂,直至变为尘土,这事儿本身就是对剑的一种亵渎,都说了玉是用来赏的,那这剑也是用来赏的吗?”
楚言斜眼看看书桌之上的火赤剑,百年的寂寞仍无法磨灭它的霸气,但是,如果就这样一直沉睡下去,绝世神器也总会有坏掉的那一天,攥攥拳头,低下头:“主子说得对,剑越用才会越锋利,可楚言万万用不起这绝世的宝剑,主子还是另择他人的好。”
东陵曦靠回椅背,叹口气,“如非阴阳家的至宝,大多宝物都是谁寻到算谁的,这火赤剑到了我这儿,已经经了三手了,每次都尽力为剑寻主,可这火赤剑本是双剑,煞气又太重,一般人不好驾驭,习双手剑法的人几乎没有,就算机缘碰巧寻到一位,也是普通至极,剑法一般,人品也一般,”抬眼看向楚言,“这剑既非奖赏也非赠予,而是你本来就应得的,你心地正直,没有欲念,底息厚实,剑法也精湛,压的住火赤剑的煞气,也能发挥火赤剑的威力,给你再好不过了。”
“可……”
“行了,别在为一把剑纠缠了,我说给你就是给你,你不要也得要,就当任务吧。”
楚言垂下眼帘,背过手,既高兴又莫名的有些不安。
楚章在一主一仆身上看来看去,最后定格在东陵曦无奈的浅笑上,撇撇嘴,心道:主子也有搞不定的时候,送个东西,还弄的跟任务一样,这楚言还是有让主子为难的能力嘛,哼哼,转转眼珠,望望外面的天,时辰差不多了,看看自家主子,大个子还是决定提出来,不管怎么说,都是主子已经答应了的事。
“主子。”
东陵曦撑撑眼睛,懒洋洋地嗯一声:“什么事?”
“时辰不早了。”
“然后呢?”
“夜玄楼开了。”
夜玄楼……挑起一边的眉毛,东陵曦很是鄙视地看向楚章,努努嘴,没看见你主子我心情不好吗,还有时间陪你逛窑子,“那又怎么了?”
楚章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很是讨好的说:“主子您答应带我们去的嘛。”
“怎么?没你主子我,就逛不了窑子?”
那倒不是,可有主子在,不用我们自己掏银子……“不是,主子,咱这不是想和您一起喝喝酒嘛,”斜斜眼,看向一旁有些不自在的楚言,灵机一动,指着楚言,楚章大声说道:“还有楚言,兄弟们都还没和楚言一块儿喝过酒呢。”
眯眯眼,东陵曦伸长脖子:“拿楚言当挡箭牌,你可真精啊。”
“主子,夜玄楼的茹姑娘舞艺绝世,您也带楚言去看看呗。”
一听这个,楚言绷起了脸,挺直腰背,朝东陵曦拱拱手,低声道:“楚言实在粗鄙,不懂那些风花雪月,主子无须带着楚言。”
其实东陵曦真心不想带楚言去那种地方,不过一见楚言很是正经地回绝,心里的腹黑因子又重新蠢蠢欲动起来,转念再一想,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也得让楚言见见世面,要不以后说出去,这么大岁数的男人连勾栏院都没去过,还不得让人笑话死,于是,猛地起身,拽着楚言就出了书房,直奔自己的寝室方向,边走还边吩咐楚章道:“把我让你给楚言做的那些衣服都拿过来,你们也准备准备,一个时辰后,咱们就走。”
楚章特快活地喊了遵命,就飞身取楚言的衣服去了。
第六十章:前世迷雾散十一
夜玄楼是大雁国最著名的花楼之一,在江南更是有‘海中楼’的美誉。
以粉色为主调的三层楼阁,建于海边,与两艘大画舫相连,远处望去就仿佛漂浮于天空之上,夜晚,更是美不胜收,精雅之中透着奢华。
今日夜晚依旧,楼里古筝悠悠扬扬的声音滚着放浪的调笑和献媚的话语,听着分外刺耳。
楚言微微皱了皱眉,悄悄地拽过自己的衣摆,垂眼不语。
陪酒的姑娘像是没看见一样,又凑了紧,举着酒杯就往楚言嘴里送,还尖声笑说着求求公子喝一杯。
楚言左躲右躲,前防后防,还是被泼了一身的酒。
姑娘哎呀呀的连连道歉,扭扭地往楚言怀里挤,拿着丝帕就直奔裤裆那儿擦。
楚言眼睛一撑,左手挡了姑娘,右手抓住拿着丝帕的手腕,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姑娘的脸,慢慢吐出四个字:“姑娘自重。”
那姑娘愣愣,眨眨眼睛,噗的大笑了起来,让个花楼里的姑娘自重,这还是头一遭,边笑着边死死扒在楚言身上,把自己的胸脯猛地就送了过去。
突然手心软软的,楚言一怔,转头看过去,脸腾的一下子红了个透。
姑娘见状嘻嘻笑的开怀,连忙攥住楚言的手腕不放,趁热打铁的又蹭了蹭。
楚言眼角抽抽,胳膊僵僵的动不了,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再抬头看看陪酒姑娘,眨眨眼。
姑娘甜甜一笑,也跟着眨眨眼,身子却逐渐靠近,‘啾~’红红的嘴唇亲了楚言的嘴角一下。
肩旁被人用力一按,一张黑的如同锅底一样的脸挂着阴阴的笑容,从右侧出现在楚言的眼前。
东陵曦皮笑肉不笑的翘着嘴角,声音阴沉:“你很逍遥嘛~”
“啊?”楚言咽了咽,斜眼看看右边的姑娘,转回来看看自家主子,再随着自家主子的眼神看回去,姑娘胸口上自己的手稳稳地放着。
眼珠子第三次看向自家主子,只见东陵曦已经收回了那抹阴笑,眯起眼睛恶狠狠的看着楚言,气喘的一下接一下。
“主,主子?”
咬咬牙,东陵曦瞥了瞥楚言嘴角上的淡红唇印,嘴角又慢慢地阴险地翘了起来,声音柔柔的:“手还要放多久啊?”
“啊?”
敢装傻!东陵曦冒火,在心中咆哮,当我是死人啊,在我旁边坐着还敢这么嚣张,公然调戏小姑娘!眼睛弯起来,温柔似水的笑了开,握着楚言手臂的手随着每一个字而愈加用力:“楚言,我,说,你的手,为什么,还不放、下、来?”
楚言一激灵,骤的松开了手,有些哑哑地唤了声主子。
“嘻嘻,公子真是家教极严,自己的属下嫖个女人,都得管着呢”说着,陪酒姑娘扭扭地站起身子,结了衣结,褪了里外的衣裳,只留一件绿色小肚兜就这么下到了一旁的温水池子里,趴在池边,唏嘘地看向东陵曦。
楚言不自主的就随了那姑娘的动作看过去,脸‘唰’的一下子红的能滴出血来,眼也睁得大大的。
“臭小子!”狠狠地拍了楚言的脑袋,东陵曦咬牙,“你还敢看!”
楚言瞬间就低下了脑袋,下巴恨不得粘到肚子上去:“不敢,楚言不敢。”
不敢?!我看你都快流哈喇子了……东陵曦爆青筋,指着屋里的所有闲杂人等:“都出去,你从池子里出来,穿着衣服出去。”
所有闲杂人等大眼瞪小眼的呼呼啦啦都走了。
这屋门儿还没关严,东陵曦就凑到楚言的鼻子底下去了,调侃地笑说:“成啊,小子,你主子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大姑娘呢。”
楚言往后缩缩,闷声闷气地道:“楚言没有。”
直起身子,觉得自己刚才跟流氓颇有些神似,有负笑面虎的威严,东陵曦清清嗓子,翘翘嘴角,细声细语的:“抬头,先把嘴角擦干净。”
楚言暗着抿抿嘴,抬手就用袖子猛力擦起来,接着腿一曲,跪坐了起来,“楚言知错。”
看着被擦的有些破了皮的嘴角,东陵曦蹙起了眉头,右手抬起楚言的脸,轻轻抚了抚,对自己可真狠,“我逗你玩呢,傻小子。”
楚言黑黑的眼睛直视着东陵曦,表情严肃:“楚言看得出来,主子生气了。”
揉揉脸蛋,东陵曦一口就咬上了楚言的下嘴唇,再向里探探,嘴巴慢慢地移移,在破了皮的嘴角上轻轻一舔,而后拉开些距离,低声说道:“消毒。”
楚言认真地点点头,接着问道:“主子,‘消毒’是什么意思?”
东陵曦轻呵一声,捏捏男人的下巴,离得异常的近,嘴唇擦着嘴唇:“意思就是,我的东西谁也不许碰。”
动动嘴唇,楚言还未做出任何应答,就听见屋内‘咕嘟咕嘟’的水泡声,歪身看过去,只见本来静静的温水池子正不住的向外漾,冒泡的地方竟然越来越高,慢慢形成一个水柱,那水柱仍然不断的变高,再变高。
东陵曦之愣了一刻,便起身退了开。
楚言紧紧跟随,在东陵曦身前占了定,右手稳稳地握在火赤长剑的剑柄上,警惕地注意着面前的水柱。
那水柱渐变成一个人形,尖细的女声也同时淌了出来:“火司先生,好生霸道呢,这人啊,是不可能属于另一个人的。”
东陵曦楚言两人具是一震,这女声似假似真,刚才陪酒姑娘,又像是……曾经那个偷袭过他们两次的不男不女的傀儡师。
“那人等急了,不想再等了,杂家是来请二位到我们那里做做客~”说着,人形水柱的右手一挥,温水仿若活了一般,‘嗖嗖’几下聚成数十根水针,向东陵曦他们的方向扎去。
一堵凭空出现的火墙,将水针全部蒸发掉,东陵曦带着冷冷笑意的话缓缓说出了口:“之前一直诧异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可以偷袭我两次,却从不曾想过已经死了的人,会一个接一个的‘复活’,孟公公,您说东陵这话可对?”
被换做孟公公的人形水柱骤的嘻嘻的大笑起来,两手臂一展,水‘哗哗’地向地面急速地落下,随着水逐渐地蔓延,孟公公也有些得意地说道:“东陵小儿,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谷主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必须得到的。”
“谷主?”东陵曦轻嗤一声,右手结了一个手印,一团火焰缓缓落地,在东陵曦和楚言的周围,变成了一个火焰的防护圈,“我看是七星才对吧,他当时是国师,你当时是管事的公公,当日一场爆炸炸死了几十个人,如今你俩都活着,那么那丫头也没死吧。”
“嘻嘻~”孟公公的笑声很是渗人,人形水柱也随之抖了抖,水形成的手臂翻转过来,手心向下,两束力量强大的水流‘咚’地砸到了地上,“东陵小儿,你输给谷主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事实远没有你想像的那般天真,这世间要残酷很多……”
楚言只觉脚下一软,本来木质的地板,骤的变成了水,掉进了水坑之中,急忙四处张望,浑浊的水中什么也看不清,眼前时而朦胧,时而清晰,所有的声音都仿佛隔了层东西一般,很不真实,不经意一瞥,似暗非暗的水的深处,一个粉红长裙的女子吸引了楚言全部的注意力。
那女子如同鲛人一般缓缓游过来,逐渐清晰的面容,让楚言猛地睁大了眼睛。
那是梅有香,那个早在花庭就已经死了的女人。
梅有香在距离楚言的几尺外停下,用两个黑洞洞的洞幽幽地望向楚言,重新缝合上的嘴唇动了动,接着缓缓抬起右臂,伸出食指,指向楚言的身旁。
我身旁?主子?楚言猛地回过头,入眼之中的尽是血海残肢,以及人们凄惨的哀嚎……这,怎么会?主子呢?焦急地不停四处张望,哀嚎声亦是愈来愈大,最后简直震耳欲聋,震的楚言头疼欲裂,狠狠抓住自己的头,紧紧蹙起眉头,在水中翻腾,而后,一只冰冷冷的手附在了楚言的右手之上,甘泉般的声音如同潮水一样冲走了所有的哭喊:“交给楚西云。”
什么?楚言疑惑地抬头望去,看见的却是东陵曦一脸的担忧:“楚言,还好吧?”
“主子?”
“你被水柱卷住,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我被水柱卷住?”楚言呆了呆。
东陵曦蹙起眉头,“没错,可觉得不妥?”
“我不记得……”努力回想,水中冰冷的手将什么东西塞进了自己的怀里,猛地伸手进去摸摸再拿出来。
一封信。
东陵曦很是困惑地看看楚言,“这是哪来的?”
楚言咽了咽,把刚才所经历的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东陵曦。
“梅有香?”接过信,粉色的信封上没有任何笔墨,却依然散着那个樱花般女子的香气,东陵曦低头掏出其中的信纸,慢慢展开,精巧纤细的字体跃然眼前:
西云
人生于有香不过短短二十一载,他日终归尘土,梦境过千,绿水依旧,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不过眨眼云烟。所想所念,不过是一痴人妄想而已。您算尽机关,过千百劫难,最终欲得欲想之物,真如您心中所望否?有香死期将至,早知一切始末,遇您于石桥旁,是有香所计之途,您之于有香是世间一牵挂,然,恩义、情愫,有香无能为之,无能得之,望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