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让尹倾鸿一个人回去,他怎么可能放心?先不说他自己舍不舍得,尹倾鸿若出了点事情,这天下怎么办?远儿怎么办?母后怎么办?他又怎
么办?
“放心,我回去只用一辆马车,行迹不明显,危险也小。反倒是这城中危险一些,你们可能被盯上了,我走之后自己要小心,别独自出去。”尹
倾鸿说着,捏了捏他的脸颊,“知道了么?”
鹭翎知道他的坚持,最后没办法,也只能点了点头。
将他劝好之后,尹倾鸿转身看向青河瑞雪两人,道:“你们与翎儿相熟,武功好,人也不错,我信得过你们。我不在的期间,还望你们护我这两
子安全,若我这两子能平安回京,我大瑾世代皆以阙池为友邦,共拥天下。”
青河听得一抖,一边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边道:“您可别,自古跟皇帝共拥天下的都没好下场,我们阙池地小人稀,您还是饶了我们。”
他这人嘴里说出的话太直,说着无心,听着像是带刺,瑞雪瞪了他一眼,笑道:“我阙池与大瑾本就是世代交好,还提什么共拥天下?我们当鹭
翎和苍远是朋友,就算您不说,我们也必当为了朋友两肋插刀。”
尹倾鸿笑着点点头,有些感慨,他的翎儿真的很有看人的眼光,身边都是能交心的朋友。人生中能得几个这样的好友,便不会寂寞?
恐怕以后鹭翎不管出了什么事,这些人都会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帮他,一想到这个,尹倾鸿便觉得心里舒坦了些。
之后院子里便忙了起来,尹倾鸿指挥着人们收拾行李,余下的人也都去帮忙,鹭翎趁着尹倾鸿忙时把枭崇扯到了一边,轻声道:“我还是不放心
他……”
枭崇早已料到,轻声回道:“不用担心,我会从悠游宫调一些人来远远跟在皇上后面,那些人身手不比暗卫差,再不济也能帮忙找到救兵。”
鹭翎本想让他偷偷跟过去,不过枭崇安排事情他向来是放心的,便点点头,本想问他到底是什么事瞒着自己,不过想起尹倾鸿说的话,还是作罢
。
本想着继续去帮忙,却见尹倾鸿走了过来,两人都站定了看他,尹倾鸿对枭崇道:“剩下的你来处理。”
枭崇会意,向众人忙碌的方向走去,留下尹倾鸿与鹭翎单独相处。
两个人相对着沉默了一会,尹倾鸿突然开口:“我们两个出去走走。”
鹭翎点了点头,尹倾鸿便去取了他的面纱来让他带上,两个人也没与别人知会一声,一同走出了院子。
此时已到了未时,因为突生的变故众人也没吃午饭,两个人也没到邀月去,一路走到三生湖去了。
这样的晴天里石板桥都隐在水下,自然没有人会去过定缘桥,湖边饭垆里却依然热闹,都是些闲人隐士,虽不是饭时,却都在里面随意地说笑着
,显得随性逍遥,尹倾鸿和鹭翎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要了一盘蒸湖鱼,一盘炒菜,一盘卤牛肉,一大碗火腿蛋花汤,一小坛酒,两碗米饭。
大概是因为尹倾鸿和鹭翎长相出众,店家倒是记住了两人,免不了调侃几句,周围的人也跟着起哄,鹭翎被误当做女子尴尬得不敢开口说话,尹
倾鸿倒是大方地回应着那些人,谈吐幽默,激起一阵阵带着些艳羡和祝福意味的笑声。
没一会那个唱歌的小女孩果然又来了,尹倾鸿给了她一些散银,叫她唱《击鼓》。
两个人之间没什么言语交流,你帮我舀汤,我帮你挑鱼刺,与上次一样的菜色,一样的肢体与眼神的交流,四周是一样的热闹但不吵闹的说笑声
,哼着一样的调子,一切都让鹭翎有一种回到了那一天去的错觉。
那一天,他和尹倾鸿手挽着手在雨中狂奔,大雨打得身上生疼,心里却是充满了喜悦的。
那一天尹倾鸿与他定下了三生之缘,许下了偕老之诺。
从那个时候起,鹭翎隐约地察觉,自己大概,爱上这个是自己亲生父亲的男人了。
两个吃完饭后拉着手默默往回走,走到一半时尹倾鸿轻声道:“说起来,我们两个是第一次分开啊。”
鹭翎被这么一说也想起来了,从尹倾鸿把他接到身边抚养以来,不管他到哪,都会把鹭翎带在身边,这第一次的分别,却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其实也要不了多久,现在已经有了头绪,让陆为继续查下去绝对能发现什么的……”尹倾鸿也不知是说给鹭翎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声音轻得散
在风里抓不住,鹭翎仔细听才听清了。
鹭翎无声地笑了笑,这个人偶尔的一点小失态多半是因为他,这让他很有优越感,掩在袖子底下的手轻轻捏了捏掌中的尹倾鸿的手指,道:“不
会有事的,我会快些回去找你。你……保护好你自己。”
尹倾鸿歪头看他,突然轻轻笑了:“知道了……我在庆天,等你回来。”
96.结伴游
两日后,尹倾鸿出发赶回庆天。
因为太过引人注意,鹭翎等人并没有去送行,只枭崇去做了最后的布置,把尹倾鸿护到林中后方回来。青河等人看鹭翎面上没什么郁色,觉得安
心了些,与他玩闹依旧如常。
尹倾鸿不在身边,四个人好像因为父母不在家而兴奋起来的孩子一样,倒是比平时更放得开些,策划着要到这玩要到那玩,却都被枭崇否决了。
“皇上走时说了,不许你们乱跑。”
尹倾鸿一走枭崇便是这几个里年纪最大的,又受了尹倾鸿口谕,俨然一副幼儿园叔叔的架势,在院子里任四个人胡闹,但只要你想往外跑,他就
肯定拦着,到头还搬出皇帝压你一压。
“哎呦,他爹都走了,你要不要这么听话啊?他爹在时也没见怎么安全,不也照样没事?他爹也从来没动过手,他在不在有什么区别啊?难道这
期间直到怜怜回京为止你都不让我们出去了?你知道限制自由会对人的心理产生多大的伤害么?你知道我幼小的心灵多么脆弱么?你知道伤害我
幼小的心灵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么?”
青河每问一句就在枭崇胸口上戳一下,还都戳在同一个地方,这么戳人是最疼的,连枭崇都忍不住皱着眉退了两步,气势上一下子就败了下来。
鹭翎在宫里时就宅习惯了,此时倒不急着争取自由的权利,在一边优哉游哉地喝着茶,这时才开口说道:“你一口一个‘他爹’叫得很顺口啊?
要不等事情结束了你跟我一起回京,我保证你的那个‘他爹’会很乐意抚慰你那脆弱的伤痕累累的幼小心灵的。”
青河赶紧跑过来搂着他晃来晃去,声音嗲得像硫酸,让人听了有一种尸骨无存的错觉:“矮油~这不是叫怜怜他爹太费劲么~而且这么叫整得好像
我是怜怜他娘一样~简称一下他爹~反正你们都懂的嘛~~~我知道怜怜最疼我最喜欢我了~绝对不会把我往火坑里推的对~?怜怜真好~来亲一口么么
么么么……”
尹倾鸿一走,青河的废话明显多了起来,整个人也愈发的精神焕发。鹭翎手脚并用地抵着青河不让他那嘟得老长的嘴靠到自己脸上来,不过似乎
没什么效果,最后还得尹苍远过去把青河拎开。
尹苍远帮被折腾得直喘气的鹭翎顺了顺背,然后有些无奈地望向瑞雪:“瑞雪,你家青河在你面前公然调戏别人,你都不管的么?”
瑞雪正捧着茶杯发出老头子一样的“今天天气不错啊……”之类的感慨,听到尹苍远的问话后有些疑惑地偏了偏头:“他只不过是在表示友好和
亲近而已啊,又不是奴隶,为什么要管?”
尹苍远听得一头雾水:“为什么突然提到奴隶?这和奴隶有什么关系?”
“大概是说这种行为在阙池那边是很平常的,只有奴隶不可以做这种行为的意思?”鹭翎在一边解释。
“也就是说阙池那边两个男人在大街上可以随意亲嘴?”尹苍远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脸色顿时青了大半,“……如果是长成青河和瑞雪这样的
还好,据我所知阙池的男人都很魁梧啊……”
他这么一说,鹭翎也忍不住想象了一下,也觉得那场景有些倒胃口。瑞雪急忙解释:“不会的,一般都只是拥抱或者贴脸之类的身体接触,只有
青河是用亲的,不过也只会亲长得好看的人。”
……那岂不是跟调戏人没什么区别。鹭翎默默想。
青河过去拍了瑞雪一下:“你这么说多诋毁我形象啊,除了好看的人之外家里人我也会亲的。”
瑞雪点点头:“嗯,这一点可以说明,我们家人长得都不错。”
难得看瑞雪调侃青河,鹭翎和尹苍远都笑了起来。
青河嘟了下嘴,将话题转回之前的问题上去:“先别说这个,你们都不想出去玩么?就算不想出去玩,难道不觉得被变相监禁很窝火么?”
瑞雪摇摇头:“他也是为了我们好。”
鹭翎不在意地笑了笑:“我无所谓。”
尹苍远没说话,他一向以鹭翎是从。
青河狠狠地瞪了他们三个一会,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起泼来:“我不管!我要出去!我要自由!”
几个人被吵得恨不得一脚踩死他,最后枭崇叹了口气:“行了,我让悠游宫那边来两个人陪着你们,这样心里也能有个底。”
他办事倒是快,上午说完找人,下午人就到了,不过来的这两个人看着反倒让人更不安了,鹭翎去看枭崇反应,只看他铁青着脸,显然也觉得不
是好人选。
因为尹倾鸿不在,癸扇没再穿白衣,外面一件褐色的小褂子,里面是原色的麻布衣,一身穷酸气的打扮在他身上倒显得十分自然;身后跟着公输
丑,依旧是哭丧表情,佝偻着腰跟在癸扇后面,浪费了那身贵气的衣服。
癸扇见人先笑,像主席阅兵似的对几个人招了招手,然后走到鹭翎身边,手指极其自然的搭在了他的手腕上,一边诊脉一边细打量了一下鹭翎面
色,道:“嗯,有好转,但是最近是不是纵欲了啊?血气有外泄之像啊。”
癸扇问得太过直接,鹭翎一口气没喘好,差点憋死过去,青河则在一边大声笑了起来,道:“放心,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肯定能给养回来,你
可千万别给他弄补药,他如今有了内火可没人帮他……哎呀!”话没说完,就让瑞雪拍了下脑袋。
因为两人要分开一段时间,走之前尹倾鸿狠狠地要了鹭翎一顿,一次性吃了三天的量,歇了一天在床上搂着鹭翎上下其手,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离
去,鹭翎糗得脸红,所幸癸扇问这话完全是出于医者天性,听了青河的话也只是点点头,鹭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枭崇一直皱着眉没说话,此时才问:“为什么是你们来了?”
癸扇一挑眉,双手叉腰道:“怎么,还不许我们下山啦?我俩是悠游宫的囚犯不成?”
枭崇道:“倒不是不让你们下山,你们想去哪玩都随便,问题是我找来的人呢?”
癸扇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我,”然后又指了指公输,“加上他,你说找两个人,这里不是正好两个?”
枭崇可没心情跟他玩闹,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个又不是以武功见长的,这时候跑来凑什么热闹。别到时候人没帮我保护好,你们自己反被送
到了阎王爷那。”
“哎呦你这是小瞧爷呢,也好歹也是十一殿阎王,谁敢动我?一指甲盖的哭笑佛面散就能把他定麻爪了。”
他倒是嚣张得很,一边的公输则是很委屈地蜷着身子:“我不是自己要下山的……”
鹭翎问:“公输你不是悠游宫的管事么?你下山的话悠游宫那边谁管?”
青河在一边抢着回答:“悠游宫能有什么事?最能给悠游宫惹事的,可不就是他么?”说完,指了指癸扇。
这两个人最爱对掐,一听他拿话挤兑自己,癸扇立刻摆出了反击的架势,道:“你这话可说得不对,我再怎么能耐也赶不上你啊。怎么,瑞雪伤
好了,你就又蹦跶上了?”
瑞雪手上的伤口好像成了青河的老鼠尾巴,一捏就蔫,每试每灵,青河委屈似的抽了两下鼻子,一转头钻回瑞雪怀里去了。瑞雪温和地笑了笑,
也没说话,伸手摸了摸青河的头。
一直坐在一边没说话的尹苍远此时突然道:“哥哥……这两位是……?”
鹭翎这才想起尹苍远还没见过这两个人,一边的枭崇连忙介绍:“这位是公输丑,这位是癸扇,都是临丰城外悠游宫的人,我们这次查案,还要
仗着悠游宫帮扶。公输,癸扇,这位是……”枭崇说到这里鹭翎突然对着他点点头,枭崇会意,道,“这位是我瑾朝三皇子苍远。”
他这样直接说出尹苍远身份,把尹苍远弄得一愣,他记得尹倾鸿说他们这次的行踪是要保密的,也记得尹倾鸿和鹭翎还为此起了假名,如今直接
告诉别人他的身份岂不是没意义了?
他倒不觉得枭崇这会是一时忘记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悠游宫的人与枭崇,或者说鹭翎,是站在一边的。
他想到此,便侧头去看鹭翎,只见鹭翎正对他笑着,见他看向自己,便伸手在他的手背上按了按。
“青河、瑞雪还有陆为都与悠游宫有点关系,父皇是个小心眼,不能让他知道。”
尹苍远点点头,又问:“那为什么要让我知道?”
鹭翎依旧笑:“自然是因为信得过你。”
青河看气氛有些微妙,便赶紧拍了下手,道:“好了,现在悠游宫的人也来了,我们走。”
枭崇皱着眉挥了一下手:“不行,这两个人来了就更不能出去了。”
一边的癸扇拍了他一下:“行了,我带了几个人来,都在暗处蹲着呢。你一会去跟那帮暗卫说一声,两边别打起来了就行。走走走,我也好久没
出门了,咱们玩个痛快!”
枭崇听癸扇说带了人来,又见癸扇和青河要出门的态度坚决,也只能叹口气默许了。
于是几人大致准备了一下,一同骑马出门,枭崇让悠游宫来的人与手下的暗卫混在一起,也省的忙乱时分不清敌友,造成误伤。
几个人一同走在街上,此时时辰已不早,再过一个时辰街上的店铺就都要关门了,鹭翎实在不知道这时候出来还有什么好玩的,便问:“我们这
是要去哪?”
青河道:“我只是想要呼吸一下努力争取来的自由的空气。”然后用脚尖去踢一边的癸扇,“你大老远从山上跑下来,有没有想好要去哪玩?”
“当然想好了。”癸扇骑着头黑毛毛驴,晃悠晃悠的看起来挺美,“咱们去逛花。”
“哦,那我们顺着河道走,鸾歌在湖上包了画舫。”
“不,我们不去找她。”癸扇咧着嘴道,“咱们先去城里的花看一看,这逛花嘛,也得讲究个货比三家,咱们去看看各家都有什么妙处,再去告
诉鸾歌,让她取长补短。”
“能有什么妙处啊,你个处儿还想在那过一夜不成?”青河揶揄道。
癸扇倒是全不在意别人拿这话题讽刺他,依旧在驴背上晃晃悠悠地道:“这不是娶媳妇还得付聘礼钱我觉得浪费么,爷我又对男人没什么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