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破 下——恩顾

作者:恩顾  录入:02-12

章周假意埋怨他,“你果真是胡闹,堂堂一个邓国王后哪能让你想抢回来就抢回来的?”

满城撅起了嘴。

章周心里抽痛,却还是挤出一丝笑意,“好啦,只要你高兴,胡闹就胡闹吧。”

满城欣慰地笑了笑,“你答应就好。章周,等我姐回来,我做主把她嫁给你做妾,让她再给你生个孩子……”

“满城?”章周错愕万分,急急打断他,“你说什么啊?你还在为那事埋怨我吗?”

满城慌忙摇头,“你听我说!章周,我欠我姐姐的,她一定很爱你,不然怎么会用那么危险的药?她为了留住你的孩子,连命都豁出去了。”满城面露悲苦之色,再次哀求道:“章周,我求你了,你答应我吧。”

章周痛楚难当,冲动地想要解释,话到嘴边,又吞回去了。

算了,金音再也回不来了,何必再解释以前的事?

想到此,章周苦笑一下,点头答应。

满城却不知是释然欣喜,还是失落凄凉,千般滋味,万般情缠,顿时涌上心头,不由红了眼眶。

章周怎么不知道他心里翻江倒海的难过?可是,除了把他拥入怀里,还能怎样劝他呢?怀里的人,虚弱得不堪一击,颤声道:“章周,我很羡慕我姐姐,还有蔚阳,她们只要用身体爱你就够了。可是我不够,我的身体不够。”

章周一笑,“你的身体我满意极了,还有什么不够的?”

满城蹩起眉头,“你明知道我不是那意思。章周,下辈子我一定做女人……章周,下辈子我一定给你生孩子,我把欠你的都还给你。”

“你这傻瓜!你欠我什么啊?是我欠你的,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还才能还得清……”章周悲不自胜,紧了紧手臂,“今后我一定好好疼你,把全身心都给你……这辈子还不清,下辈子还……”说完,突然咧嘴一笑:“不过,下辈子你做了女人还是这么风流放荡,我可受不了。”

满城破涕为笑,“今后你天天都陪着我,我哪里还会去找别人?”说到此,却登时收敛了嬉笑,想起一个人来——

忠善!

章周眼中闪过一丝妒意,毫不掩瞒道:“满城!你关心的是北边的战事还是成忠善的安危?”没听满城回答,章周叹了口气,“满城,我吃醋了。”

满城想解释,一连说了好几个“我”,却不知道怎么说。看着章周暗淡下来的脸色,满城急得又要掉眼泪。

章周扫了眼满城的手腕,他那从不离身的佛珠,自从上回成忠善来了后,就不见了。章周又叹气,这一回,叹得悠长失落。“满城,我不怪你,你要和他继续这样下去也没关系。只是,我求你,不要把心给他。”

满城急忙摇头,又急忙点头。

章周又说:“满城,对不起,当年是我先向你姑父开口说要娶樱右的。对不起,我嫉妒她,我害怕她会把你抢走!满城!是我逼你杀了她的。可是我发誓,我只想把她从你身边抽开,我真的没有料到你会杀她!满城,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我……我只想一个人独占你。”

这些话如五雷轰顶,满城呆了片刻,在东州王宫里,樱右陪伴自己时幸福温馨的一幕一幕都重现脑中!

那个在度东王宫里唯一一个了解我苦痛的人,那个安慰我,替我分担泪水的人。

那个曾让我彷徨憧憬的人,那个原本可以改变我命运的人!

她永远不会回来了啊!

樱右!原来不是你把我逼到了绝路,而是我把你逼到了绝路!

樱右!

满城突然捂着脸,泪流不止。

樱右!这几年我到处在找你!和你用同样熏香的女人!和你有同样笑容的女人!

我到处找你,却到处都找不到你!

樱右!你死了,那个性格软弱的我,也随你一起死了!

“对不起!满城!”章周愧疚不已,搂着他不停地道歉。

满城哽咽着,将憋在心里近十年的话,颤抖着嗓音说了出来:“樱右,不是我推下去的!章周,你相信吗?”

章周注视着他期许信任的目光,不住点头,“我相信!”

这一句“我相信”,让满城脱胎换骨一般如释重负,他禁不住想立刻冰释这么多年来与章周闷心闷肺的误会,他又说:“祥光不是我杀的,你相信吗?”

章周蓦地红了眼眶,郑重地说:“我相信!”

满城,这几年我对你猜忌过多少?而你却执着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

我真不是人!你无条件地相信我的诺言,我居然屡屡毁约。

我用性命起誓,这一次的承诺,我一定履行!

满城,我要你回到过去,我要你变回当年还在安庆时一样的满城。

2.

霍安靠近满城的房院,远远地就在拱门之外跪下来行礼。

“呀!霍总领,”满城见他来了,立起来,淡淡地一笑:“你升了官,我一直没机会向您贺喜呢。”

这些话入了霍安的耳朵,阴森森地扎得他全身一怂,急忙磕头求道:“夏将军饶命!夏将军饶命!”

满城一怔,笑容凝固在脸上片刻,旋即松开,语气也不再温和,他平静地说出来的话,却传递出刺骨寒意直袭霍安。“哦……我想起来了,上回章周软禁我,也是派你啊……霍总领辛苦了。”

霍安埋头跪着,冷汗淋漓。

“你过来。”满城又坐了下来。

霍安全身更是抖得如虚脱了一般,跪着勉强爬了几步。

“你不必害怕,我想问你些事。你只是服从章周而已,我不怪你。”满城说着,端起桌上的参茶喝了一口,又道:“不过我今天见你的事,如果让章周知道了……”他放低了最后一句话:“那就不好说了。”

霍安点头不迭,“将军放心,小的知无不言!绝不让大王知道。”

满城“哼”了声,问道:“北边的战事怎样了?”

霍安抬起头,张大了嘴,不可思议地看着满城苍白的脸庞,“啊?将军什么意思?”

满城一掌拍在桌上,怒道:“什么什么意思?赶去度东的援军怎样了?度东怎样了?在邓国的威震军怎样了?”猛地,满城放缓了口气:“……忠,成将军怎样了?”

霍安如惊弓之鸟,语无伦次,道:“这……这……将军,整个度东都被永兆军占领了啊,常将军退到了缸兽峡,成将军更是老早就领着威震军去了安庆,至于邓国……”霍安突然打住,惶恐得说不出话来。

满城听他说着,心下沉、下沉,胸口有一股闷重的气流,吐不出来,又压不下去,许久,才缓了缓,喘了口气,问:“邓国怎样了?”

“邓国……”霍安小声道:“将军您还没清醒的时候,邓国就亡了,成将军赶去根本就来不及相救,只能守在安庆了……”

满城瞪圆了眼,“我姐姐呢?”

“这……这……邓国大王逃出王宫下落不明,金音公主又身怀六甲行动不便……”

满城大吼:“我姐姐怎样了?”

“公,公主她,她悬梁自尽了……”

满城的全身气力都松了,只觉得天地旋转,咳了几声,呕出血来。

“将军!”霍安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扶着他。

“不许叫人!”满城死握着他的手腕,说完这话,又是咳嗽不止。霍安不知所措,叫人不是,不叫人也不是。

满城握紧了拳头,浅浅的眉纠结着无尽苦痛,他合了合眼睛,泪水冲淡了唇边的稠血……

满都的灵堂里,有人在哭泣。

深深的,切切的悲哀,在灵堂里,久久盘绕着……

3.

章周解下满城肩上的绷带,垂眼观察着他的伤口,见愈合状况良好,便笑了笑,“你可别挠啊,痒的话和我说,我帮你揉揉。”

满城乖乖地应了声:“好。”

章周小心地将药粉铺在伤口上,然后一层层缠上新的绷带,柔声问:“会不会太紧?”

“不会。”满城偏着头注视着仔细忙碌的章周,脸上陶醉的神色表露无遗。

章周缠好绷带,轻轻吻他的肩,心疼地说:“你越来越瘦了……”

满城嗔道:“冷死了啊!”

“你怎么不早说!”章周连忙搂过他赤裸的肩,“瞧你全身都是骨头,我要把你喂得像以前一样胖乎乎的。”

“呵!我什么时候胖乎乎的了?”

“小时候啊,那时你还拖着鼻涕呢。”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啦?”满城往前挪了挪,抱紧了章周,嬉笑着问:“那么小的事你还记得?”

“哪里会小?你都七、八岁了还在玩鼻涕,我一不注意你就把鼻涕吃到嘴里去了。”

“哈哈哈哈……”满城笑开了花。

章周也乐了,“还好意思笑?你十几岁的时候还拖着鼻涕在我怀里打滚呢,蹭了我一身。”

“没天理了!是你自己要抱我的!”满城夸张地叫了声,探过去啃章周的脸,顺势把他压倒,伏在他身上笑个不停。

章周笑着摩挲着满城肩上的绷带,温柔无比地唤了声:“满城……”

“我在这……”

“我好爱你……”

“……我也很爱你啊……”

“满城,我们回到在安庆那样的生活,我天天陪着你……今后我一定好好疼爱你一辈子……”

满城幸福地扬起嘴角,露出了心驰神往的微笑。

“满城……”章周缓缓问道:“你是不是呆在院子里呆腻了?你不要急,过几天我带你出去透透气。”

“我哪里都不去,你软禁我一辈子好了。”满城的眼里浮现隐隐矛盾和无穷无尽的苦涩悲凉,他合上了眼睛,睫毛上凝聚了晶莹晃动的雾气。

全国戒备,所有人马尽数汇集到圆辽王麾下蓄势待发,唯独那一支威震军精锐部队不肯听从调遣,任彭鸿如何好言相劝,年轻气盛的副宗将依然我行我素,彭鸿忍无可忍,拍桌就骂:“魏寺虎,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大王的命令都敢违抗!”

寺虎默不吭声,垂首挨训。

“魏寺虎!你立刻把兵权交给我!”

不卑不亢的一句:“王爷见谅,恕寺虎难以从命。”

“你有完没完?你要造反啊?”彭鸿无可奈何,吼道:“满城不会再出征了!你以为他还会护着你吗?”

“回王爷,将军昨天还传令属下整军待命,不得听从他人调遣。”

彭鸿一怔,“你说什么?什么时候?”

“昨天。”寺虎笃定无比。

“放屁!”彭鸿破口骂道:“满城从来没有出过仲碧府……”

帐帘掀开,满城一身赤红色戎装立在眼前,精神奕奕,嘴角勾起一丝跋扈浅笑,“我老远就听到王爷在我营里骂人了,怎么?我的人冒犯了王爷?”

彭鸿错愕得说不出一句话。

寺虎惊喜道:“将军!您的伤……”

“好得差不多了。”满城踱过去,拍了拍寺虎的肩,嗓音沉冷平和,“寺虎,好久不见了。”

“满城!”彭鸿慌忙扯住他,疑道:“你要做什么?章周知不知道你出来了?”

“寺虎,即刻出发!”满城吐出这句话,面上露出了些许温柔的神色,缓缓道:“彭鸿,请你转告章周,等我杀了何明培,就马上回来。”

第六十四章:复出

1.

满城带着两万精兵,日夜兼程赶到缸兽峡,要求渡江,却被进禄拦住。

满城怒道:“我又没要你带兵跟我,你怕死就留在这别动!何必拦我?”

进禄好言劝道:“那何明培已坐稳鲸城,江对岸全部都是他的天下。你若有气力渡江去挑衅,不如带兵到安庆支援!我看过不了几天方广达就要对圆辽开战,到时安庆那处必是一场血战。”

“说你蠢你还不信!”满城横他一眼,“如今度东已尽数归属于何明培,他就以为鲸城安全得很,圆辽不可能再过江攻他,于是军队几乎全部调到安庆那边去了。待我杀进鲸城,取了何明培的首级。永兆军还顶个屁?方广达哭天抢地都来不及,还有个鸟气力攻打安庆?”

进禄摇头叹道:“你想得太天真了!鲸城守卫如铁桶一般,况且何明培很是得民心,你现在过江不是支援度东,而是侵犯他何明培的度东,必要引起民愤!要打下鲸城决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满城根本听不进去,对魏寺虎道:“不得停留!马上渡江!”

进禄挡在他面前,“满城,你的伤还没痊愈,渡了江必定危险重重!别再任性了!你若再有什么不测,后果不堪设想!别的不说,你可知道你昏迷那段时间,忠善没一天睡得着,他都快崩溃了……”

“够了!”满城截断他,脸上露出难以掩盖的痛心和愧疚。

进禄缓声道:“你别再任意妄为了,快转去安庆吧!有你在他身边,他还会好受些。这几年他对你如何连瞎子都看得出来,我还从没见过像他这般痴情的人,你就不能让他少操点心吗?”

满城动了动嘴角,目光散了。

忠善,我很想你啊!可是我不能去见你,若是见了你,我真不知道自己会怎样!我在你身边,会幸福甜蜜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会矛盾痛苦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忠善!我欠你的,怕是还不了了。

满城忍着眼中的泪珠,推开进禄,向前跨了一大步。

“夏满城!”进禄也怒了,执意又拦了上来,吼道:“我绝不让你渡江!”

满城突然面露凶光,一双原本沉稳似水的眼睛此时睛光暴射,“闪开!”他大喝一声,震得进禄钉在原地,连身边想要来劝的齐老将军也唬了一跳。

满城刷地抽出刀指向进禄——“若再拦我,杀无赦!”

鲸城内何明培得了消息,打算趁圆辽军刚上岸疲惫不堪时攻其不备。于是派出老将沐哲带三万人马等待在岸边。

天已入夜,圆辽军战船还未近岸,沿岸黑压压永兆军的弓箭手便放箭逼来。船上立时竖起盾甲,圆辽军士纷纷都藏入盾甲之下,一些兵士不慎中箭扑通扑通的落下水,船速依然没有变慢。

沐老将军呼喝不止:“快放箭!待船靠近马上冲杀!”突然听见一片惨叫,回头却见竟然已经有圆辽军上了岸!

不可能!那战船还在很远的地方!

原来满城趁永兆军放箭时,在盾牌的掩护下假装中箭掉水,实则带了几百将士跳入初春的冰水中,沉下深处一口气游上了岸。

寺虎上了岸,担心满城伤口,急问:“将军!水这么冷,你还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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